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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萦萦独自挑了一间房间入睡,在离他房间远远的角落。他大哥只吩咐佣人准备一间房,所以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她找出有霉味的毛毯和床单,稍微把床整理了一下,就和衣躺了下去。
一整个晚上,她睁大着眼睛无法入眠。天刚蒙蒙亮,她就起床下楼去做早餐。大哥替他们准备了许多食物,冰柜里都塞满了,别说过一个星期,过一个月也不成问题。
岛上的通讯早就被切断,大哥这一次是真的有备而来。他到底想做什么?一个星期的单独相处,能让他们的感情产生任何变化吗?她已经和他相处了半年,他的眉头每次见到她时只有皱得越来越紧,从来没有放松过。
她拿了新鲜的鸡蛋、火腿和面包,想要做他最喜欢吃的火腿三明治,刚刚把蛋打好,就听见展敬轩下楼的脚步声。
他的面色阴沉,眼底也有着疲倦的阴影,看来他也是一夜没睡好。她赶紧把已经煮好的咖啡送上,笑着对他说:“你先喝杯咖啡提神,早餐马上就好。”
他深思的看着她。“你觉得这样的单独相处对我们两个有用吗?”
她把咖啡摆在他面前,淡淡一笑。“我觉得不会有任何用处,反而会让你更讨厌我。”
“那你们为什么”
“我说过,这与我无关。”只是你并不相信--她静静看着他。
她希望他相信她?但他凭什么相信她?他喝了一口浓郁的咖啡,她一向了解他喜欢喝香醇的黑咖啡,但他却一点也不了解真她他看着这张熟悉的恬静表情,默默出了神。
她在他眼里看到无数复杂的情绪,却没有看见信任。她微微失望,轻柔地笑了笑,起身回到厨房。
吃完早餐,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他看着她,意识到在这七天里她是唯一可以交谈的人。他是来度假的,因此没有带任何工作,甚至连计算机都被他“热心”的管家留在船上。
他斜靠回椅背,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或许可以给自己找点事做?
萦萦再次看着他,确定他不想和她说话后,收起盘子向厨房走去。她不知道这七天他们该如何度过,她只想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当她洗完盘子走出厨房时,他早已不见踪影。
她浅浅一笑,不自觉的苦涩在脸上漾开。她不知道他在哪里,他也根本不想让她知道!那么,在这七天里她必须自己打发时间,这里有成堆的家务可以做,还有浓郁的热带风光可以让她欣赏。她羡慕地看着窗外那灿拦的阳光和洁白的海滩,想起了童年的那些快乐回忆。
她找到了打发时间的最好消遣!不知不觉中笑容爬上她淡淡的眉梢,她兴奋地像个孩子般向门外跑去。
在这座房子右边是一大片宽阔的树林,宽大的树叶遮住了亮得眩目的天空,偶尔从缝隙中才会漏进一些调皮的阳光,斑驳地直射在地上,碌一个个小圆点。
她走在林中,这条蜿蜓的小径直接贯穿整座树林,这里曾经是他们童年时最爱流连的地方之一。男孩子喜欢在这里玩海盗游戏,他们用树叶装饰自己的衣服变成迷彩装,穿梭在丛林里,大叫着各种口号,笑着、打闹着她们这些女孩就站在一边替他们加油,幻想其中一个胜利者就是自己的白马王子她的王子当然永远是冲在最前面的展敬轩!
她忽然很怀念那段日子。虽然她不受注意,但她却可以静静地跟着他们,和他一起欢笑,一起嬉戏。她眼里闪过淡淡的哀愁,站在一棵大树底下,轻轻抬头。
不知道有多少人还会记得这个树上的小屋?这座他们一起建造的屋子,是众人的“皇宫”他们曾经非常热爱这座小屋--在那个夏天。以后,似乎就不再有人想起它、记得它,任它掩藏在那茂盛的枝桠背后,成为被人遗忘的角落。只有她会想起它,会想要再次爬上去
“这不是当年我们的小屋吗?”一个醇厚嗓音在她身后响起,展敬轩踏着矫健的步伐向她走来,仰视着那大半个屋身都掩在树叶中的小木屋。
她回头望了他一眼,淡淡笑了笑。
“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爬上去。”看了看屋子的高度,他跃耀欲试。
她着迷地看着他一身简单的装束,他已经换下了平常穿的衬衫西裤,只着一条蓝色牛仔裤和一件白色t恤,显得年轻而神采奕奕。就像是忽然年轻了许多,褪去了脸上那一贯锐利而老成的表情,换上男孩一样的兴奋之情。
他望了眼他们亲自钉上的树钉,考虑着它们是否可以承载他现在的重量。
“你要爬上去?”她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可是它已经许多年了”
“十三年了吧?那个时候我们大家一起造的,从选木材开始,花了整整一个夏天。”他至今还记得那个夏天高涨的热情,奇怪后来他怎么就把它给遗忘了呢?
看着他神采飞扬的脸,萦萦嘴角的笑容在加深。“十二年零两个月,是那年的八月,我记得。”
“记得这么清楚?”他回过头来,眼前忽然浮现出那时一直跟在他身边打转的小女孩,梳着两条长长的辫子,总是那么干净整齐地跟着浑身是汗水和木屑的他,看着他锯木头,递水给他喝,和他一起欣赏他的成果,用崇拜的眼眸注视着他
微微皱眉,她什么时候起成为他的小影子的,他怎么从来不曾注意过?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你和我哥比赛,看谁锯的木头又整齐又快。你们两个发了疯似的,砍了好几棵树,你半夜还起来练习
“你知道?”他微微楞了眼,他以为没有人知道!他总是趁着大家半夜都睡着了,才提着灯火来树林里练习。
她脸颊一红。“有一次我半夜起来,看见你出门,所以我就”
“跟着我一起来了?”他的目光掠过她的脸。
“嗯,你好认真,根本不知道我就站在你后面。你那时候的眼神”她静静点头,想起那个夜晚而唇边带笑。那明亮的眼睛渐渐迷惘,不算大的眼眸闪烁出奇异的光彩,仿似两颗小星星。
“那么专注和认真,就好象你在做一件多么惊天动地的事,必须倾注你全部的意志力--你在做许多事的时候都会露出那么认真的表情。”她望着那看来依旧坚固的树屋,痴痴地说。
展敬轩看着郑萦萦那双发光的眼睛,第一次在她身上看见强大的活力,这令他震惊,也有些心慌。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活力仿佛并不是她一个人的──那是因为有他而散发的活力!她大概爱了他多久?什么力量可以让那样文雅安静的一个人变得如此生气勃勃?
“我们爬上去看看。”他忽然用坚定的声音说。
“我们?”她发亮的眼睛直直望着身边的人,抑制不住心底的渴望。
“来吧。”作丈夫的向妻子伸出了手,神情是让人无法忽略的肯定,让人不敢抗拒。
她小心地伸出手,放在他滚烫的手心。她的手是冰冷的,而他的手却像个火炉一样。
展敬轩一把托住萦萦的身子,然后抬头看着树屋。“你先往上爬,抓住两边,不要怕,我会在下面托着你。”
她心里一阵颤抖,多年前他也是用这样的口气对只有十岁的她说。她耳边仿佛回荡过那时候他的话,那个站在树下渴望上树屋去的小女孩,没有人注意到她的愿望--即使哥哥们也只是沉浸在完成树屋的喜悦里,或者一心一意地想要吸引喜爱女生的注意
他们已经十六岁,是大孩子,到了谈恋爱的年龄了。而她只是个十岁的小鬼,而且从来不引人注目。
但展敬轩却注意到了,他用带笑的眼看着她,叫她不用害怕,他会在下面保护着她
“怎么了?”看见萦萦呆在一边没有动,他拉了拉她的手,不解地看着这古怪的小女人,她又在想些什么?
她眼里忽然闪现出夺人的光彩,浅浅说:“你以前也跟我说过一样的话。你是第一个带我上去的人,以后每次如果我想上去的话,你也会帮我。”那个时候,没有人会注意到她的希望,但是她起码可以依靠他
“是吗?”他耙过自己服贴的头发,困惑地拧起眉,他已经不太记得了,毕竟帮过不少女孩上树屋,包括他第一个女朋友--乔安娜,以前他和同伴们喜欢带女孩子来这个小岛,宣布这里是他们的!女生就会用崇拜而羡慕的眼神看着他们,让他们觉得无比满足和自豪他不记得自己也曾帮她爬上树去。
他不记得了她眼里闪过不易察觉的失望,依旧带着淡淡的微笑,松开她的手,她向大树走去。
他忽然从身后握住她的腰,小声说。“别怕,安心上去,我就在你后面。”
她知道,她一点也不害怕!不管他们现在是不是还能踏上那间小屋,她一点也不害怕。她开始握住树钉,缓缓往上移动。每往上一步,她都会清晰地感觉到他就在她身后,感觉到他的手就在她的脚边,随时准备帮助她。
她心里暖暖的,也空荡荡的,说不上来是激动、紧张、欣喜还是惶恐,她只是一步步往上爬,渐渐接近那座他们引以为傲的小屋。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上树时,紧皱眉头,手心不住出汗的情景,她几乎是被他推着上树的
她来到树屋的小门前,轻轻一推,门应声而开。她突然紧张起来,就好象要觐见国王般忐忑和恐惧。
“怎么了?”见到她停在门口,他又上了一格,双脚站得稳稳的,一手搂住她的腰。“它已经破烂不堪了吗?”
“没没有。”她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是沙哑的。“我只是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无缘无故就有些紧张。”
他轻轻笑出声,她可以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他轻柔地推着她的腰。“你先伸手进去,看看木板有没有腐烂?应该没有问题,它可是用上好的木头盖的,和我们住的屋子一样坚固。”
“嗯。”她才不担心它会腐烂呢,她只是莫名地觉得心潮澎湃而已。她太敏感了吧?只是进入一座树屋罢了,她鼓起勇气,深吸一口气,这才爬了进去。
看着她慎重其事的样子,他觉得好笑又有趣,进入小屋就让她这么激动了吗?他看见她的双手居然有些颤抖--这和她一贯宁静的形象不太一样。
她低着头,发现这个树屋和她的身体等高,她都快忘了他们都已经长得这么高了。环视四周,三边都开有窗户,可以清晰的看见远近葱郁的绿色,有些枝桠还伸进了屋里,平添了几分俏皮。
屋子里除了几把椅子和几口箱子外什么也没有,但是却古朴得让人沉醉。展敬轩低着头走了进来,赞叹地吹了一声口哨。
“这里一点也没变。”
“是呀,一点也没变。”她着迷地环顾四周,虽然什么也投有,在她眼里却仿佛看见了最珍贵的珠宝。
她走到一面墙边,双手抚摸着墙上平整的墙板。“这面墙是你盖上去的,还有这个屋顶。”她抬头看。
他已经在一把椅子上坐下,不然他无法挺直身体。听到她的话后,笑容点亮他的眼。“这些木板差点让我抓狂,没想到盖房子是这么辛苦的事。”但也因此让他对建筑产生了兴趣。
萦萦淡然的眼眸扫过一边墙角,忽然凝望着一口箱子,那上面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郑萦萦。那是她的箱子,她胸口涌上一阵激动,它还在这里,而且完好无缺!
“那是什么?”看见她奇怪的注视,他的目光随她而动。“是你的箱子?”他搓搓双手,眼里闪过一丝顽皮。“让我们看看里面有什么!”
“不要”她还来不及阻止,展敬轩已经向那口铁皮箱子走去。
他的手抚过上面的字体,眼中闪过了然。“这个是我帮你搬上来的吧?当时你好象告诉我这里面全是你的宝贝,到底是些什么?”他回忆着,眸光如电般射向她。
萦萦双颊染上淡淡的红晕,在这木屋里淡淡的光线下显得妩媚动人。她眨了下眼,轻柔说。“没什么重要的,只是一些一些平常的东西。”
他不相信地摇头。“你当时可是很郑重拜托我的。”他又回忆起不少当时的情景。“你拉着我的手到一旁,用神秘的口吻告诉我,有事想要请我帮忙。”她从小就是个很安静的女孩,既不会撒娇也不会任性,所以他们才会时常忘记她的存在。
“你还记得?”他真的记得?欣喜闪过她的眼,她脸上的红晕加深。
展敬轩困惑地眯起双眼,呆呆地看着她,为什么他会觉得她突然变得美丽?忽然很想要把欣喜中带着羞涩的她拉进自己怀里呢?但他马上思掉这个奇怪的念头。
箱子没有上锁,很轻易就被他打开,里面果然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所谓的宝贝就是这些吗?一个很小的娃娃、一串用各种贝壳串成的项链--既不美丽又很奇怪;还有一颗钮扣,一个看来有些损坏的飞机模型,一块已经发黄的蓝色格子手帕,一本日记本--这就是她全部的宝贝?
他回过头来,困惑地望着她。她的脸已经涨得通红,看起来无比尴尬。
“这些都是什么?”他怔怔地发问。
“我说了,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萦萦垂下眼帘来,淡淡回答。
“是吗?”他沉思般凝视着她,又回头看着箱子里的物品。“可能我看不出它们的意义,对你来说却不一样。”他随意拿起那颗白色的钮扣,放在手里把玩。有什么东西闪过他的脑海,可是他抓不住。
她隐隐苍白了脸,当看见他手里把玩的东西时。她想走上去阻止他,却又羞惭地立在原地。“我们我们下去吧,这里没什么可以看的。”她讷讷地说。
“等一下。”展敬轩放下钮扣,又拿起那条手帕,手帕一角上的标志让他眯起眼,这个标志他再熟悉不过。“这是我的手帕。”所有他用的手帕上都会有他名字的缩写,是他母亲的习惯,因此他保留至今。
“我”她咬紧下唇,咬得嘴唇微微发白。
“这个飞机模型”他又拿起那个模型盯着它看。“我曾经有过一个一模一样的,但是后来坏了,我记得我把它扔了”他回头瞥她一眼。
她苍白着脸点头。“它是你的”
“为什么它们都是我的?”他忽然锐利地盯着她,轻柔的语气里含着无法忽视的威严。“你搜集我的东西吗?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开始的”萦萦脸上的神情渐渐柔和,带着浅浅的迷惘笑容望着他。“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忽然我就开始注意你的一举一动,会傻气地收集一些你不要的东西,或把你送我的任何物品都当成宝贝”
这些话她原本不打算说的;可是当他用那双她如此深爱的眼眸紧紧盯着她时,她的思想就忽然不是自己的了,她开始说,慢慢地、一点一滴说出一切,她对他全部的爱恋。
“这颗钮扣”他眼里的困惑加深,她此刻的表情让他蓦然心惊。
“那是你衬衫上的你大概不记得了。”她浅浅的笑容变得无比闪亮。“你和他们打架,这颗钮扣就从衬衫上掉了下来,被我捡起来。从此它就成了我的收藏品。”
展敬轩静静站了起来,缓缓向她走去。
“还有那块手帕,是有一次我们在沙滩上玩,我跌倒了,你把我扶起来时,用它来擦我脸上的沙子那个娃娃是你送的,你大概已经不记得了,它可能是你的某个女友不要的,总之你拿它来哄我。那天晚上刮风又下雨,我被吓坏了
还有那串项链,我们一起捡的贝壳,那是个很漂亮的黄昏,我们捡了好多。你后来把它们全扔了,我就偷偷捡起来串成项链;虽然不好看,可是它还是我最爱的宝贝”
展敬轩走到她面前,怔怔看着她。
萦萦的嘴唇轻轻地颤抖起来,全身也跟着颤栗着,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眼泪就那么夺眶而出,无法控制地流满脸颊。她看着他的目光是惨兮兮的,充满了自嘲。
展敬轩一把将她紧紧搂住,用力地仿佛要折断她的背。她闭上眼睛,从来波澜不兴的心翻起滔天目浪,将她卷进激情的漩涡里,无法遏制地全身颤抖。
而他就那么紧紧搂住她,自己也不明缘由地将她紧紧抱住。这个女孩,竟然爱了他这么多年,爱得这样深刻,这样执着。她如此羸弱的身体里竟然蕴藏着如此巨大的爱,让他无法遏止地感动着,不明所以地感动着!此刻,他只想要这样搂住地就好!
他忽然松开了手,双手捧起她满是泪痕的脸,胸口处澎湃的莫名悸动冲击着他的身体,一低头就吻上了她紧闭的眼,吻上她的泪水,尝到那咸咸的苦味,就像尝到了她的心情。他一路吻直到盖住她发抖的双唇--热烈的四唇紧合,一丝缝隙也不再留卞。
展敬轩捧住她的脸,不顾一切地吻了起来。忘了他对她的仇恨,忘了他们的约定,忘了一切,只是吻住她,热情地、激烈地、像干柴遇见了烈火般吻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