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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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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华少女的复原力是惊人的!

    就像蟑螂那样,明明两天前还在为皮肉之伤而发烧,但休养个两天后,不愿意待在医院,而且确实没必要待在医院浪费病床数的少女,很果断的做下了回家休养的决定。

    伤口当然还是会痛,但那些碎玻璃造成的撕裂伤,大多已经呈结痂的状态,只要不特别去碰到,那种不适是可以被忍受的。

    甚至连腰间那道缝了二十针的伤口,熬过了两天后,缝合处的疼痛度也是在忍受的范围内。

    至于那些碰撞造成的乌青则是不用提了,在熏香芳疗,据说专家级的精油推拿之下,情况比起两天前是好上太多太多。

    克服了以上种种的疼痛问题之后,在行动上所受的限制已然是降到了最低,这对务实主义的牧之芹来说,她还真想不出任何理由,为什么要占着病床数,继续浪费时间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当废人?

    既然没理由,那当然是打包回家,就算拿不动行李,包一包先寄放护理站,晚点再叫开始上工的姊姊过来拿也就是了。

    所以她就这么一个人,以太空漫步一般的慢动作,缓缓步行出了病房,打算去办出院手续

    “小芹?”

    才刚走出病房而已,就听见叫唤,那张超级适合玫瑰花背景的男人远远的走了过来,温雅的俊颜有着担心,也有着不赞同。“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去躺好。”

    要是换做其它人说出这种话,牧之芹一定会回嘴“走开,别碍事!”

    但因为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别人,而是一个对他说话大声一点,都会让人自发性的感到内疚,自惭起是不是自己太没水准的狠角色,所以,她什么恶语也没出,只是摸摸鼻子的说:“不用了。”

    “什么不用了?”颜瀚雅一下没反应过来。

    “我不想再躺在这里,我要回家。”她索性道。

    “回家?”王子一般的男人显得十分吃惊“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看着这日日报到,拿她当瓷娃娃一般小心伺候的男人,牧之芹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当然不行,你到昨天前都还因为伤口的关系在发烧,怎么能出院?”拎着刚出炉不久的补品,颜瀚雅牵起她的手要向病房里走去“听话,回去躺好。”

    牧之芹定着不动,眼睛盯着两人交握的地方。

    “小芹?”

    “颜先颜大哥。”想起他的坚持,她改口,却觉得该声明一下“虽然昨天我还在发烧,但那已经是昨天的事了。”

    “所以?”

    牧之芹很想要装出跟他同等级的高雅,但她做不到,只能白话以对“所以没必要大惊小怪,毕竟,我身上的伤大多只是皮肉伤,本来不需要住院,更何况烧也退了,没有发炎的情况,回家休养就好了,不要去浪费人家的病床啦!”

    “但是”

    “没有但是,事情就是这样,我要回家休养。”好坚持,因为已经发现到王子的存在感太大,即使只是医院的走廊,他们还是成为很多人注视的目标。

    “这样吗?”沉吟了一下,颜瀚雅很快做出决定“好吧!那回家。”

    点点头,牧之芹很高兴两人达成共识。

    颜瀚雅微笑着,大掌覆上她的头,揉揉那细软的发丝,最后轻拍两下。

    她皱眉,对这种像在安哄抚娃儿一般的动作有些小不爽,但最终还是没多说什么,看着他拿出行动电话,通知前往停车的蔡秘书绕回来接人。

    然后事实证明,这个“共识”有着一个很大、很大的分歧点──

    *  *  *  *  *  *  *  *

    在蔡秘书流畅的把车子转向某道路时,有人发现问题了。

    “要去哪里?”发问,因为那并不是回她家的路。

    “回家。”回答得多自然。

    “回谁家?”

    “我家。”

    “”牧之芹无言。

    她很不想这样想,把眼前俊雅贵气犹如西方王子的男子,跟自家那个实属天兵级的姊姊画上等号,但这种明显状况外的应答对话方式,过去真的只会出现在她跟她那个天兵姊姊之间。

    这让她很难接受,因为她无法想象,除了她那个姊姊,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种功力同样高深的人,明明很像在合理对话,但话意被扭曲误解的程度,是会让人气到吐血的那种。

    因为不愿相信,她只好进行确认

    “我记得我们说好,我要回家休养。”她想确认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是啊!”颜瀚雅微微笑,响应她的确认“回我家,让你好好的休养。”

    “请问”是牧之芹好有礼貌的声音“为什么回家,指的会是回你家?”

    “你们正在躲债,不是吗?”

    一语命中她们姊妹的问题。

    虽然她机灵,一得知爸妈跑路的事,趁着事件刚发生就连夜收拾细软,带着姊姊逃回求学时住处,但终究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被欠债的总是会有管道,那些被他们爸妈倒债的人,迟早会挖出他们两姊妹的底,知道这间公寓的存在,然后循线追来。

    就算这间三房两厅的小公寓是登记在她们姊妹的名下,但被倒债的人有哪个人会有那种心情去管屋子的产权人是谁?

    在台湾,被欠钱的人只会讲父债子还,到时难保她们姊妹不会受到一些骚扰,就像新闻上那些丢鸡蛋、洒冥纸的。

    要真闹成那样子

    光是想,牧之芹的表情就忍不住变得凝重,而提起话题的人只是温和的拍拍她的手背,要她放宽心。

    “为防万一,在你爸妈出面前,你先跟我们住吧!”颜瀚雅是真的想过了,用她的处境为她设想,他微笑道:“我们家有些大,爸爸、妈妈嚷着退休后就常年不在,除了煮饭的王伯跟打扫的张妈,平常屋里就我跟瀚君两兄弟住。”

    他尽量不想要她有心理负担,极其体贴的说道:“我那个弟弟是个工作狂,平常忙着工作,整天早出晚归的,害得我们家实在有些冷清,你们姊妹搬过来住,正好热闹一些。”

    场面话,这全是为了不让她有心理负担的场面话,她知道,她都知道的。

    要是她的个性能够坦率一些,有她姊姊的百分之一的直率与热情,对于他这时体贴的提议,她应该要直接表达出她内心中的无限感谢之意。

    但她之所以会是她,除了较之同龄小孩的早熟与务实,加上一点点凡事要先行计划的性格,也因为她小老头般的别扭个性。

    “你这样信任人,不太好吧?”板着一张还带着青黑红紫色彩的小脸,她一脸严肃“如果我是心怀不轨的坏女人,你这样不就引狼入室了?”

    她指正他,觉得他这样的决定实在是太随便,太不应该了。

    颜瀚雅该要觉得受到冒犯、该要觉得不舒服,至少要表现出一丁点“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那种被反咬一口的气愤。

    但他没有,看着她义正辞严的模样,他笑了。

    “笑什么?我是说认真的。”瞪他,口气益加的凶巴巴“要是我骗光了你的家产,你怎么办?”

    轻笑出声,颜瀚雅只问她“你会吗?”

    “这这不是我会不会的问题。”被问住,牧之芹有点气急败坏,指出问题的重点“是你应该要多一点警戒心才对。”

    摸摸她的头,再次当她是小娃儿一般,揉揉那细细的发丝,他只是问:“喜欢吃什么菜?我让王伯准备,家里好不容易热闹了些,他总算有大展身手的机会,一定会很开心的。”

    看着他温柔的笑,挫败感让牧之芹皱着小小的眉头,努力要厘清心中那阵复杂的感觉。

    他好像不把她的话当作一回事,又像在哄小孩一样的揉着她的头了,现在是怎样?

    她是被看轻了?

    所以说的话才不被当一回事

    还是他太搞不清楚状况?

    就跟她家那个天兵姊姊一样,不晓得世上是有坏人的存在,只当遍地好人,就该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大家手牵手、心连心,一起创造一个世界大同的美好世界?

    对手的表现充满谜团,让牧之芹一时之间分辨不出情势。

    但是看着他笑眼弯弯,温柔得像是要沁出水般的温暖笑容,身陷迟疑当中的她很快的做出判断──

    不行!这人太搞不清状况,绝对是这样!

    又一个跟她家柔柔一样,活在玫瑰色世界的人,她得拯救他,就当作是回馈他对她所表现的善意与帮助吧!

    嗯,就这么办!

    *  *  *  *  *  *  *  *

    车子开进颜家大宅的门内,有些昏昏欲睡的牧之芹才刚下车,还没来得及研究未来容身之处的地理环境,一个年约二十五、六岁,穿着清凉性感的都会美人已经带着一阵香风迎了过来。

    “雅哥”

    香气迎来的那一刻,牧之芹差点喷笑出声。

    雅歌?

    还toyota哩!不然以颜氏的家底,来辆bmw的车也不错,嘻。

    她心里闷笑着,身边的颜瀚雅则是对迎上来的美人问道:“予娴,今天不用上班吗?怎么过来了?”

    “上班?上什么班?你这个最大股东都能放着不管事了,我一个人还忙什么?”身为伊诗荷园亚洲区营运长的季予娴忍不住抱怨。

    “别这么说,从一开始要代理伊诗荷园亚洲区代理权的时候,不就说好了,我只负责出资跟提供芳疗上的咨询,至于营运与行政上的事就全交给你了?”有人身处状况外,很认真的说出当年大家说好的工作分派方式。

    “你啊你,还敢说这件事。”一听他说到行政,季予娴风情万种的摇头叹气“我不过是请你帮个忙,趁着旺季时帮忙出去做个业务考察,你这一考察竟然可以闹上了社会新闻?”

    当然,对她而言,这并不是最主要的,真正重要的是“这几天为了这件事,公关部忙得焦头烂额,而你这个当事人之一竟然避而不见,连我也没个交代,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是让蔡秘书通知过你了?”自认为有“交代过”的王子露出一脸莫名“小芹她伤得有点严重,我要照顾她啊!”“小芹?”季予娴重复这名字,看向站在他身旁的她“就是这位吧?那天的受害者?”

    朝那小个子打量了一下,季予娴开口“雅哥,这就是你不对了,我看新闻,这位小姐伤得好像满严重的,你应该让人家好好的休养,多住院几天观察观察,怎么把人家小姐带回来了?”

    被点名的牧之芹微微皱起了眉头。

    说不上为什么,她并不喜欢眼前的女人,没什么明确的理由跟原因,总之就是有一种细微的违和感,让她面对对方代为出头的关怀,完全无法领情,而且打从心底感到不舒服,直觉觉得讨厌。

    “家里有王伯跟张妈,比较能照顾好小芹,所以我带她回来休养。”微微笑,颜瀚雅三言两语带过。

    “雅哥,我知道你的个性,但这样随便就把人带回家总是”收了声,季予娴没把话说全,但不赞同的意思表达的够清楚了。

    这下子,牧之芹对她的观感也很明白的确定了。

    搞什么啊?

    这女人表面装着大方明理,实际上却是自顾自的把她当成了假想敌,暗着在阴她。

    就算是要宣示所有权,也不是这么搞的吧?

    不爽的感觉很明确的存在,哼!要来阴的,她牧之芹可从没输过!

    “唔”轻呻吟一声,青青紫紫的小脸露出痛楚之色。

    “小芹?”没多想,颜瀚雅的长臂轻舒,连忙扶着她“怎么了?”

    “我不太舒服。”细声说着,也不用太费心做假,单是她那张青瘀未褪的脸就很有说服力。

    “发烧了吗?”大掌轻覆上她的额,俊颜满是担心。

    “没,只是觉得累。”抓下他探试温度的手,避着伤口,软软的倒向他,可怜兮兮的说道:“而且站久了,伤口好像有点痛了。”

    “忍着点。”颜瀚雅避开牧之芹腰侧的伤,放轻力道的拦腰抱起她“我马上送你回房间休息。”

    牧之芹虽然是存心的,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的效果,就像演电影一样,突然被拦腰抱起的动作害她吓了一跳。

    而且,虽然颜瀚雅已避开她腰间的伤,也尽量放轻动作了,但她身上还有很多青瘀跟小伤口,肢体上的接触还是让她小痛了一下,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

    不过还是值得

    “予娴,我先送小芹回房,有什么事,你交代蔡秘书一声就好了,不耽误你的时间,有事就先去忙你的吧!”颜瀚雅完全以牧之芹为优先,匆匆交代两句,抱着她就走了。

    被抱在怀中的牧之芹这会儿倒成了安分的病人,竟没设法回头看看,好宣布自己的胜利。

    反正人就是被她拉走了,铁的事实已经证明她赢了,她可没笨到乱动去弄痛自己,只是享受这种无谓的胜利感之后,情况莫名变得尴尬了起来。

    她这是在干什么啊?

    就算是好胜心作祟,不爽被阴,但是在这种事上强出一口气也太无聊了,那反而像是她在宣示主权哩,这什么跟什么啊!

    省悟过来自己刚做过的事是多么的幼稚,而且,好似意味着什么似的,想着想着,她自己倒是不好意思起来,特别是她现在就像演电影一样的被人怀抱着,让她怎么想就怎么的别扭。

    不过要反悔也来不及,因为她已经被送到为她准备的房间,是一间充满粉红与白泡泡,还外加大量轻飘飘蕾丝的粉红色房间。

    她看直了眼,不敢相信这世上会有人用这种色调布置房间。

    “抱歉,这是我妈的喜好。”他主动开口,将她放到粉红色柔软的床铺上。

    “伯母她的品味跟喜好,真是真是”吞了好几口的口水,想半天,她只能很困难说道:“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看出她的震惊,颜瀚雅似乎觉得有趣,隐忍着笑说明“她一直想要女儿,偏偏只生了两个儿子,所以把客房全装潢成这样。”

    对着他忍俊不住的笑颜,牧之芹有那么一瞬间的恍神。

    她也不知那是怎么回事,明明、明明看他那张脸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也知他为人温和,不时能看见他温柔的笑容,背景就要冒出大丛大丛玫瑰花,只能称之为美丽等级的那种温柔浅笑。

    她应该要习惯的,对他这人的好看模样。

    但是当他像现在这样,露着温柔以外彷佛恶作剧之后的愉快笑容,她竟然一不小心就看到闪神?

    “那个”粉颊染着薄晕,觉得自己怪怪的,牧之芹下意识想带开话题,随口问道:“刚刚那个小姐是谁啊?”

    “是说予娴吗?”没多想,他走到一边的小柜去挑选熏香精油,回答道:“她是世伯家的女儿,我们算是一起长大的。”

    “原来是青梅竹马。”

    颜瀚雅想了一下,微笑道:“这么说也是。”

    “青梅竹马,现在又是工作上的伙伴”突然之间,她开始后悔了,对于方才耍小手段的幼稚行为。

    青梅竹马凑成一对的例子并不是什么新鲜事,要是刚才那女人真是他的女友,那她刚刚就为了出一口气,不是得罪人,还伤到他与女友的感情了吗?

    女的那边怎么想是一回事,她并不是真的很在乎,但是她不想要他难做人,好歹她也是讲道义,没想过要破坏他感情世界的和谐

    “那个我看你先别忙,还是先去跟女友说说话比较重要。”她建议,忽视心底处那股淡淡窜升起来的酸涩感。

    “女友?”他抬头,停下点蜡烛的动作,一脸稀奇的看着她。

    “就你那个青梅竹马啊!”她用着刻意的轻快语气说,以为他又在状况外。

    他的确是,而且是很状况外的状况外。

    “你误会了。”颜瀚雅轻笑,像是被娱乐了什么,笑容的闪亮度至少两百瓦,说道:“予娴只是朋友,我当她是妹妹一样,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啊?”又愣了一下,因为他那闪亮的笑容而分心着。

    “予娴是个很有事业心的女孩子。”点起了蜡烛,放进熏香灯的同时,他分神说道:“她的心思全在事业上,除了把我当作工作伙伴,最多也只把我当兄长看待,不可能会有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她张大嘴巴,讲不出话来。

    刚刚那个叫予娴的女人,就只差没在他身上刻下名字,对着她嘶吼那份所有权了,而他、他、他他竟然完全没感觉?

    对着他通篇只能称之为不知不觉的鬼话,除了吃惊,她只有一个感想──

    他这人

    真是

    不可思议的迟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