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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可颂站在浴室的梳洗台前,机械式地吹着头发。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困惑地蹙起了两道细眉。
对于那个男人的评价,她有了些微的改变,不像一开始的糟糕。
放下手中的吹风机,她看着镜中的自己。
她身上的衬衫仍然是白色半棉半亚麻的材质,长裤是浅灰色的,虽然与她之前所穿的品牌不同,但在色谓上却大致一样。
这身衣服,是他方才亲自送上来的。
可颂没料到他是个重信诺的人,像这样一个男人,结了婚之后又怎会对自己的老婆不闻不问呢?
真的是那个原因吗?
不禁地,她又想起了那份陈述状。
看着镜中有着疑惑表情的自己,可颂很快的甩甩头,不想让过多的想像干扰了自己的思考能力。
摘下眼镜,放在一旁,她拿起梳洗台上的尖尾梳,本想绾起头发,但随即又因没有发胶可以固定而作罢。
她拨拨一头长发,让自然微卷的发丝柔顺地垂在脑后。
对着镜子再一次深呼吸,她伸手旋开浴室的门朝外走。
才跨出浴室一步,她看见坐在沙发上的人,吓得差点就将脚步收回。
“你好了?我是过来通知你,百蕙到了。”听到她的脚步声,丰儆棠放下手中的杂志,抬起头来。
先是微微的一愣,然后他将诧异的神情掩饰得很好。
若不是因为确定这房间只有她一个人,他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少了厚重的黑色眼镜,她的脸蛋变得娇媚,水漾的瞳仁绽着璀璨的光彩,煞是迷人。原本高高盘起的头发,如今自然地垂落在身后,看来似黑缎般耀眼,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视线落到了她那套衣服,那既呆板又公式化的装扮,让他蓦地收回了思绪,也正视了自己心中莫名的牵动。
他居然在仔细的打量她
在这样的打量过程中,心里还冉升了抹陌生的,从未有过的情绪
“我好了。”当她迎上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全身突然不自在起来。
从这个角度看他,可颂觉得他实在是个很让人妒嫉的男人。
浓眉下是一对锐利似鹰的眼眸,直挺的鼻梁让他的五官看来更为深邃,加上至少有一百八的身高,他简直可说集所有优异条件于一身,要不是
唉,上天果然是公平的!
这样一个优异的男人却让他丧失了男人的能力,难怪那些报章杂志从未报道过他的绯闻。
“既然你已经好了,我想,我们可以下楼了。”丰儆棠站起来,没有迟疑地跨出脚步,走向房门。“喔,对了,你的笔电呢?”
如果可以,一会儿后他希望就能将离婚的手续一次办妥。
“笔电?”可颂跟上他的脚步,眼里有着疑惑。
丰儆棠的嘴角往上微勾了下。“我该对你的专业能力提出质疑吗?”他司没有多余的时间为这件事继续瞎耗。
“带不带笔电跟我的专业能力有何关连?”可颂讨厌他那副嘲讽的模檬,方才才对他产生的一点点好感,也因他这个表情而消失不见。
他凝视着她“邬律师,我相信你的‘学长’应该有跟你提过,我的时间有多宝贵。”
“时间对你来说很宝贵,我又何尝不是呢?”昂首挺胸,可颂回视着他。
“是吗?”丰儆棠再度勾唇一笑。
“丰先生,你放心,如果你担心的是协议书的问题,我早就准备好了。”可颂举高一手拎着的公事包。
对于公事,她可一向小心,就算方才进浴室去梳洗,她也没忘将公事包给带进去,放在干燥的架子上。
又觑了她一眼,丰儆棠没再多说话,转身拉开门就往外走。
瞪着他那宽阔的背线,可颂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还是不得不跟上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楼层闪灯的数字一个一个的往下降,就在电梯停下,电梯门开启的刹那,丰儆棠突然说:
“虽然你没戴眼镜、不绾头发时挺好看的,不过,确实有那么一点少了专业的感觉。”没留给她反应的机会,他一说完话就朝外走。
看着他的背影,想着他的话意,邬可颂不高兴地抿起了嘴。
这个男人真的很差劲!
不绾起头发、不戴眼镜,跟她的专业又有何干?虽然明白他的论调与她颇为一致,否则自己不会老是那副打扮,但还是决定,如果对他还有一丝丝好感,此刻也要抛出脑海,抛得一滴不剩!
不过眼镜?对了,她的眼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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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到约定好的房间时,可颂是诧异的,因为房里除了洪百蕙之外,她的身旁还有一位看来颇为帅气的男子。
男子和洪百蕙坐在同一张沙发上,表面上看来两人似友人关系,但心细的可颂却意外发现,他们垂落在茶几下的手,是紧紧交握着的。
接下来,丰儆棠的一句话,让可颂气得差点没吐血——
“邬律师,能不能请你先在这里等我们?我、百蕙和他需要单独的空间。”
说着,他走向起居室,随后跟上的两人关上了起居室的门,彻底的阻绝了里外。
于是她就像个呆子一样,被人丢在外头,只能瞪着那道隔音不错的门发呆。
“把邬律师一人留在外头好吗?”洪百蕙今天穿了一袭鹅黄色的洋装,给人的感觉仍是纤细娇柔。
“我不习惯和人分享我的私事。”丰儆棠绷着脸说。
走到一旁坐下,他目光直视着百蕙身边的男子。“迟?,你为了要见我一面,也算是想尽了办法。”包括法庭里的那份陈述状,他相信绝不是出于百蕙之手,而是这个男人的主意。
名叫迟?的男子,一手在百蕙的肩上轻拍几下,如果场合许可,他会直接吻掉她眉心的忧郁。
“没办法,如果不让百蕙出面,你恐怕不会想见我。”收回手,他在丰儆棠的对面坐下。
“就算见面又如何?”
“至少我得搞清楚,我们之间还是朋友,或是会变成敌人。”无畏惧的,迟?迎着他的目光。
“我想,或许我该揍你一顿!”咬着牙,丰儆棠哼笑了声。
“不要!”比两个对峙的男人还紧张,洪百蕙跑了过来。“儆棠,你答应过我,不怪迟?的。”皱起了脸,本就纤弱的她更加楚楚动人。
“放心吧,百蕙,他不会打我的,若要打,一见面时就打我了。”对她伸来一手,迟?拉着她坐到身旁。
望着两人亲匿的动作,丰儆棠有点不耐烦地调开目光。“快说吧,你想见我,到底有什么事要说?”
迟?拉回深情款款的眸光,犹豫了下,还是说:“我和百蕙的婚礼预定在下个星期举行,我们希望能得到你的亲口祝福。”
“迟?,你是吃定我吗?”丰儆棠的目光刷地拉回,眼里看不见怒火,口吻却不怎么好。
两人曾是无话不对的籽友,不过迟?抢走了他的“老婆”
说他们是一见钟情也罢,说是相识恨晚也好,总之,两人背着他往来是事实,而且在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才找上他坦白。
“我怎么敢?”迟?摊摊双手,眼里笑着。“别忘了这是你欠百蕙的。”同样也是欠他的,害两人的情感一路走来,历经艰难和痛苦挣扎。
丰儆棠沉默了下,然后抬起脸来看着洪百蕙。
洪百蕙则是有点难为情的将脸给压得低低的。“儆棠,其实你”她想说,其实你也不一定非得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但却让迟?突然伸来的一手打断了话。
他对着她摇头,很坚决地。
看着两人眼波流动,丰儆棠一叹。“百蕙,如果这真是你希望的,我会去参加你们的婚宴,还有,希望以后你能过得幸福快乐。”
“儆棠,谢谢你。”洪百蕙感动得红了眼眶。
丰儆棠朝着她点点头,然后转向迟?,口气不善:“这样你满意了吧?”
“没办法,如果没听到你亲口说,百蕙就算嫁给我,还是会一直耿耿于怀。”
“臭小子。”丰儆棠咬牙低咒了声,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不客气的在他胸口槌上一拳。“跟我比起来,你也一样忙碌,工作不见得会轻松多少。”
言下之意,他也极有可能会步上他的后尘,冷落了家中的妻子。
“我会记取前车之鉴,才不会像‘某人’一样。”迟?笑说着,在丰儆棠的胸口同样回以一拳。“你这个借镜,值得我警惕一辈子。”
丰儆棠咬着牙,忿忿地瞪了他一记。
“关于离婚协议的内容,我看就交由邬律师去处理,至于那二亿的赡养费”他转向洪百蕙“我希望你能收下。”就当是嫁妆。
“儆棠,我能不能不要”百蕙犹豫地,并不想接受。
“就这样决定了,钱,你一定要收。”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就当是让自己安心吧!毕竟他曾经对她不闻不问达两年之久。
想起那段荒谬的婚姻关系,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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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好离婚协议书,看着男女双方各自签妥姓名,邬可颂暗暗地松了口气。
从此她可以不用再见到这个男人,并与他有任何的牵扯了。
洪百蕙收妥文件,站了起来。
“儆棠,我和迟?先走了,明天白天我会去律师事务所,会同邬律师去户政机关迁出户籍,办好剩余的手续。”
丰儆棠对着她点点头,挥了挥手。
“邬律师,那么明天见了。”洪百蕙很有礼貌的对着可颂点了下头,转身随着迟?一同离开。
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可颂收妥所有文件,也站起身。
“你也要走了吗?”丰儆棠突然开口。
他想他若不先出声,恐怕她会一声不响,将资料收拾后就走人。
“否则呢?”她一副知道还问的表情。
“虽然你是律师不过,看在我刚与老婆离异的情面上,你是不是至少该说句安慰的话?”
通常学法律的人都没什么同情心。他怀疑她会说安慰话。
果然,可颂睨了他一会儿,才用干涩的嗓音说:“请节哀顺变。”
请节哀顺变!?丰儆棠不知额上该荡黑线还是暴青筋。
“你真没有同情心!”
“你需要我的同情心吗?”她怀疑。
这段婚姻会走到今日的结局,还不是他对妻子冷落加漠视的关系?
还有,隐约间她也感觉到了,今日随着洪百蕙一同前来的男子,与她的关系必定不单纯,搞不好还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
丰儆棠笑了两声站起来。“人又不是钢铁做的,偶尔会有脆弱的时候,适时适度的感受来自别人的温情,有时会让人更加的坚强。”
可颂惊讶的看着他,仿佛是怀疑这一长串的话会出自于他的口中。
“走吧,我送你回家。”他说着,迳自往门的方向走。
今夜的他有点不同,思绪有点纷乱,或许是因为见到了迟?和百蕙之间亲密的互动。
他并不是在意,而是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情愫,而这情愫在他的生活中一直是陌生的、从来没有的。
“我不用你送。”看着他已快走到门边,可颂惊觉了过来。
让他送她回家?她可不想整夜作恶梦,跟他有任何的纠缠不清。
丰儆棠站在门边,一手握在门把上。
“你别会错意,我会想送你回家,完全当是功德一件。我怕你万一走在路上,又被什么人开车溅湿了衣服,那个倒楣的人,又要被你抓着鞋子k。”
“你”可颂被气得一时说不出话。
如果可以,她现在就想抓起鞋子,扁他一顿。
“请吧!”丰儆棠笑看着她,拉开房门,摆出一个很绅士的动作。
可颂很想用力的跺脚,又不想让他太得意,只好压下充斥于心口的怒气,将所有脾气发泄在脚步上。
该感谢五星级的饭店,连地上铺着的地毯都很讲究,用力的踩、踏、走,还是维持着最高品质,安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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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车内的气氛很闷,静得让人感到极度不自然。
邬可颂将脸转向一旁,尽量让视线落在车窗外移动的街景;丰儆棠则继续着手边的工作,将心思集中在手上捧着的文件上。
“阿纲,不好意思,我在前面的路口下车就可以了。”看着车外越来越熟悉的街景,可颂出口说道。她才不想被送到家门口。
最近她被这个有点荒唐的案件搞得非常头痛,如果继续跟身旁的男人纠缠下去,她很怀疑自己可能会精神耗弱。
“你要在这里下车?我怎么没看到小山樱的招牌?”丰儆棠突然放下手中的资料,望了车窗外一眼。
凯文调出的资料中详细的记载着,邬可颂的家里开面包店,店名叫作小山樱,在市区颇具知名度,父亲是由日本学成归国的面包师父,母亲过世多年,家中还有两个妹妹。
可颂硬是压下到口的低咒,调整好心情,才转过脸来冲着他扬开一抹很假的笑。“丰先生,我要到这附近去买点东西,可以吗?”
看来他已经将她的背景查得一清二楚,连面包店的名字都能想都不想地喊出口。
“是吗?”丰儆棠睨了她一记,勾唇笑笑。“那么,我让阿纲把车暂停在一旁等你好了。”
跟她相处得越久,他就越能由其中感觉到快乐。这样的感觉丝毫不比工作上获得的乐趣逊色,甚至让他更为着迷。
相识也不过才几天,但他已见过各种不同风貌的她。
在法庭上骄傲强悍的她、感到错愕茫然时也会发呆的她、明明已气得快爆发,却仍强抑着脾气的她,还有放下那一头乌亮似浪潮的秀发,由浴室里走出来的她
一个女人能同时拥有这么多的风貌吗?不过,至少洪百蕙就不是,她看来永远都是纤纤细绌、唯唯诺诺。
他得承认,这样的邬可颂,不仅吸引了他的目光,还勾起了他的兴趣,甚至让他有了进一步去了解她的冲动。
可颂压在公事包下的手,紧紧地握成拳“算了,不用了。阿纲,你再往前开吧!”
她深吸了几口气,轻轻地呼出。若再不做心情调节,恐怕她会成为律政史上首位动手揍人的女律师。
阿纲一手掌着方向盘,略侧过头来看着丰儆棠。
丰儆棠笑着对他点了下头,示意他继续往前开。
“你的名字叫可颂,应该就是可颂面包的可颂吧?”他没再拿起置于腿上的文件,面是转向可颂问道。
可颂面包,香甜松软,入口满嘴芳香,一种带着梦幻和浪漫气息的西点。
这名字用在她的身上,实在有点不搭。
她的个性既辣且硬,说是上了辣椒的法国面包还差不多,硬邦邦的打人还会疼,不过越吃却越有嚼劲。
睐了他一记,可颂暗暗地咬了一下牙。“是的,就是可颂面包的可颂。不知对于我的名字,丰先生有何指教?”
“指教倒是不敢。”他难得谦虚。名字是父母取的,任意批评不是恰当行为。“我记得面包中好像有一种棒状的法国面包吧?”
可颂的眼角微微地颤动了下,面无表情屏气凝神的静待他将话说完。
她有预感,这个男人会这么问,接下来的话绝对不会好听到哪去。
看她面无表情,丰儆棠却已忍不住在心里大笑了数声。“我觉得你比较像在上头涂了辣椒的那种,又辣又硬!”
可颂的眼角抽动了数下。“谢、谢谢谢你的恭维。”她发誓,要是修养不够好,她绝对会一拳打爆他!
“喔,对不起,阿纲我到了,前面的巷子口停车就可以。”还好,这时家门已近在眼前,否则再与这个男人耗下去,不疯她也会抓狂。
阿纲放慢了车速,打了右转的方向灯,看了丰儆棠一眼。
他记得丰先生说过,是要送到家门口的。
“巷子里不好回车。”可颂看出了阿纲是个相当听话的司机,嘴里虽这么说,双眸却是直视着丰儆棠。
终于,就在阿纲即将将车子转入巷道里时,丰大老板开口了:
“阿纲,把车子停在路边就好。”
他的这句话让可颂大大地松了口气。“那么,谢谢你送我回来。”
车子才一停下,她就迫不及待的拉开车门,向外钻。
但突然伸来的一手,却拉住了她。
可颂怔愕地抬起脸来。“还、还有什么事吗?”他居然紧握住她的手腕,
丰儆棠望见了她眼里的怔忡。
对于自己突来的举动,他也同感诧异,但他不愿欺骗自己,至少目前他还不想看着她离去。
“没什么,只是我想,既然我都不辞老远的送你回家了,你是不是该聊表一下心意,请我喝杯咖啡?”
“你想喝咖啡”可颂发誓,她已用尽了毕生的克制力,才没有一拳挥向他。
眼角眸光往人行道上一飘,她看见了一部自动贩卖机。
“丰先生,你等我一下,我马上请你喝咖啡。”她嘴角笑得几乎要抽搐一般的说。
拨开他的手,她快步走向那部自动贩卖机,掏出口袋的铜板,按下按键。
铿地一声,一瓶罐装咖啡落下。她弯腰取出,朝他走了回来。
这样的动作,从头到尾行云流水,没有矫情掩饰,更无虚假做作,丰儆棠看着她,视线没有一刻移开过。
“喽,你的咖啡。再见!喔,不,最好是永远不见!”将咖啡扔到他手上,可颂反手甩上车门,跑进巷道中。
看着她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丰儆棠的眸光仍旧落在车窗外的巷道中。
看见丰儆棠脸上阳光般灿烂的笑,阿纲很是惊讶。
“丰先生,要送你回饭店吗?”还记得明日一大早,丰先生与香港的一位友人有约,地点就在饭店里。
丰儆棠沉思了会儿。“不,你先载我回山上一趟,然后再送我去饭店。”
既然已经跟百蕙签好了离婚协议书,他觉得有必要向奶奶告知这件事。
阿纲将车子缓缓驶进车道,然而丰儆棠的视线却仍然落在车窗外,停驻于暗巷之中。
她说最好永远不见?怎么可能!好不容易才发觉一样比工作还有趣的事,他怎可能舆她永远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