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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皇宫。
纳日宇熙特地选在早朝之后去觐见,总管太监李果儿领他到了御书房体国轩前,他在门口就摒退了太监。
“我自个儿进去就成,不用通报了。”
“是。”李果儿素知皇上与这堂弟之间感情不同一般,连通报都可以省却的,是以知趣的退开了。
纳日宇熙吩咐既毕,便独自步入体国轩,只见最里头黑檀木书桌的后方,有一道明黄色身影伏案疾书,似乎正在批阅奏章。
“微臣参见陛下。”纳日宇熙轻咳了两声,提醒上头的人自己的存在,然后一撩袍角,跪将下来。
书案上的人这才发觉有人,抬起头来,原是龙颜不悦,却在看清来者之后云霁尽散,露出了笑容,掷笔起身。
“终于来了。”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天子纳日允苍,也就是纳日宇熙的堂兄,他们同属“允字辈”的排行,只是纳日宇熙要避讳,是以将名字中的“允”字改为“宇”字。从外貌看来,这两人虽然十分相似,但只要稍作比较,就可明显感觉出两人不同之处,纳日允苍一身明黄衣饰,胸前五爪金龙盘据,口不言而令人屈,目不怒而自生威仪,走起路来龙形虎步,有着与生俱来的王者之风。相较于纳日宇熙一身风流蕴藉,白底暗花长袍,腰悬生辉璧玉,象牙般温润的俊美脸庞显得一派轻松自在,意态闲适雍容,这两个人站在一块儿,天朝气象就宛如日月同升,教人不住赞叹,唯有尊贵的皇家血脉,才配生出如此人中龙凤。
“家父嘱臣今日必当前来,所以”纳日宇熙话还没说完,便被皇帝打断。
“熟不拘礼,这里没外人,你就别客套了,那里坐。”纳日允苍爽快地说道。
“是。”纳日宇熙依言在他下位坐定。“不知今天您找我来是为了”
“朕有一桩好消息和一桩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桩啊?”
纳日宇熙见皇帝一副喜怒不明的模样,想也知道他是在吊人胃口,于是便笑道:“这当然是先听坏消息,再听好消息收收惊了。”
“朕也晓得你定要这么选。”纳日允苍笑着拈了拈近几年蓄起的胡子,他其实正值盛年,留胡子反倒嫌老,只是俗话说得好“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为树威信之故,这才留起了胡子。“好吧,先说坏消息,朕听到风声,当年边疆叛乱的旧部,似乎又在骚动。”
边疆叛乱?旧部?纳日宇熙想到人还在王府中的梁梅若,不由得若有所思,自言自语了一句。
“他们到底图什么?”
“那还用说?”皇帝在室内悠闲地踱步。“朕料想,他们是走投无路了,想重起炉灶。”
纳日宇熙闻言不由失笑。“这太荒谬了,老弱残兵,他们还能搞出什么名堂?”
“这你就错了,嘴巴长在人的脸上,现在他们四处散布谣言,说当年梁起壮之所以与那些盗匪勾结是不正确的,他其实是与边境盗匪虚与委蛇,好在对方防备松懈时一网打尽,不料朕竟误会,并这兵与他为敌,陷忠良于不义”
“他们这么说的用意是要胁?”
“没错。”皇帝点了点头。“他们要朕承认错误继而平反,只要获得平反,当初问罪、革官去职的这些家伙也理所当然可以官复原职。”说到这里,钢铁般镌刻的唇角露出一丝冷笑。“简单的想来,就是这些人没饭吃了,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要出这一招,若是朕不答应,那么他们就会继续宣扬朕是个昏君,顺便看看能不能再搞一场动乱”
“那如果您答应还他们一官半职”
一记重拳挝落桌面,发出巨响!“开什么玩笑!朕要是怕边疆再起纷争而屈服于这些魑魅魍魉,那才真成了昏君!”才刚发作完呢!突然便听见有人拍手,回头一看,果然是纳日宇熙发出的声音。
“圣上英明、英明。”
“你那种神色,是很不赞同?”
“不不不,我赞同极了。”纳日宇熙道:“只是微臣想劝陛下,如今这些人尚无具体叛乱实证,要再把他们抓起来问罪,其实不太必要,咱们若是这么做了,只怕人家还当咱们心虚呢!只需多加提防,应该就可以了吧?”
“没错。”皇帝看了他一眼。“朕想把这事交给你监控,如何?”
早知道圣上必定是有事相托才会找他来,没想到竟是这桩事,正巧,他也要调查梁梅若来此的原因,这下可算正中下怀喽!
“臣领旨。”
皇帝知道事情若交给这堂弟办,无论如何都能十分妥贴圆满,见他二话不说的应承下来,也就稍微放下心来。
“对了,还有另一桩好消息呢?”纳日宇熙问道。
说到这个,皇帝方才的躁怒竟突然消失了踪影,精神可全来了,只见他走到纳日宇熙面前,容光焕发的神情有着藏不住的喜悦。
“告诉你,朕又要当爹爹啦!”
纳日宇熙闻言,也露出了难得的惊喜表情。“臣给皇上道喜了!”他一边说,一边要跪下去,不料却被皇帚双手一搀。
“?g?g?g别行礼别行礼,朕倒想问问你,眼前朕都要儿女成群了,你何时才要与朕一别苗头啊?”
一别苗头?他指的是比赛生孩子吗?
饶是纳日宇熙平日再怎么应答如流,被这么一问,还是只有苦笑的分。
“冉家的小丫头,年纪也差不多了吧?”皇帝露出促狭的表情,搭着他堂弟的肩膀问道:“要是你不好开口,朕帮你作主也成。”
“不不不”纳日宇熙连忙笑着摇首。
“不?为何?你不喜欢那丫头了?”仿佛是故意捉弄似的,那张总是严肃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调侃的笑意。
“不,不是那个意思。”纳日宇熙道:“凝香还小,再给她一些时间吧。”
“噢?”皇帝的笑,意味深长。“你还真耐得住性子啊!”耐得住性子?纳日宇熙听着堂兄有意无意的讽刺,俊秀的脸上也有一丝无奈。
在她真正长大,意识到、并敞开心胸接纳他这个人的那一天来临之前,他忍不了也得忍吧!
* * * * * * * *
从宫中告退出来,纳日宇熙策马返回家中,才方进门,便发现家里似乎又来了客人。
他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家丁,随口一问:“是谁来了?”
“回公子的话,是亲家的三少爷来了,他说是来接凝香姑娘回去的。”那家丁回答道。
“噢?”纳日宇熙于是加快脚步走进花厅,果然看到凝香的三哥早就在里头坐着了,正在和他的小妹说话呢!
“你在人家家里打搅得也差不多了吧?爹叫我来接你。”话声自坐着的男子那端传出。
冉凝香站在他面前,正想说声求之不得呢!便见到纳日宇熙的身影赫然出现在门口,他望向自己的眼神显得复杂而惊异,仿佛自己脸上被划了道疤还是长了个瘤似的,冉凝香被他盯得不自在,于是下意识往自己身上瞧了瞧。
纳日宇熙看着冉凝香,脑中忽然想到方才皇上对他说的话。
“要是你不好开口,朕帮你作主也成”
可他却以凝香年纪还小为由回绝了,然而现在这一刻,他心中却涌上了一股不小的后悔浪潮他话似乎讲得太快了?!
她早就长大了啊!从前她总是穿著可爱又便于行动的裤装,令他错觉她似乎还不够大,像个孩子一样,可可看她今天的模样
冉凝香全身被轻软的杏桃色裙装包裹,凸显出窈窕玲珑的身段,为了御寒所披上的纯白雪貂,仿佛与她原本就白皙的肌肤融为一体似的,头发则自然披散,仅在两侧以七彩琉璃珠做成的圆形头饰稍作点缀,露出了珍珠般的小巧耳垂,稍施脂粉且略点朱唇,更显得双颊明媚,樱唇更加红艳欲滴,比较之前,更多添了一分属于女子特有的娇美婉转。
如果时光能倒流到稍早之前,他一定毫不考虑就同意皇帝的提议了!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啊纳日宇熙后悔万分地想着。
“喂!你做什么老盯着我看啊?像个登徒子似的!”被他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地打量个不停,冉凝香不禁有些心慌,不由低吼了一句。
纳日宇熙闻言,皱了皱眉,真是幻想破灭啊!“要是别开口就好了”他自言自语了一句,毕竟对方一说话就破功了,想把她当作成熟娴雅的女性看待,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吧!
“纳日宇熙!你杵在那做什么啊?还不过来招待一下客人?”冉家的三少爷冉松衡,回过头来说道。
纳日宇熙回过神来,走到两人之间,笑道:“这不来了?喳呼些什么。”
冉松衡道:“我是来接我妹子回去的,顺便跟你知会一声。”
“其实不用这么急也无妨,凝香来了,王府里也比较热闹一些。”
冉凝香闻言嗤之以鼻。“少来,没了我在旁边捣乱,你就尽可去和你的梁梅若厮混,我干么坏人好事啊!”说着说着,挽起冉松衡的衣袖。“三哥,咱们这就走。”
“等等、等等”冉松衡拉了下妹子的手,他的兴趣可被挑起了。“梁、梅、若?”他可记得从小到大,纳日宇熙对于女人的热衷好象仅止于管教他的妹子而已,如今从妹子嘴里听到这陌生女子的名字,可真教人觉得奇怪啊!“那是谁?!”他问。
“纳日宇熙的老相好啦!”冉凝香想也不想地马上脱口而出。
纳日宇熙叹了口气。“凝香,我记得我已经告诫过你,女孩子家讲话不该这么难听吧?”
冉凝香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松衡,不好意思,把凝香借给我一下。”纳日宇熙忽然伸出手拉住冉凝香。
冉松衡耸耸肩膀,做出一副请自便的模样。
“谢谢。”纳日宇熙很有礼貌的道完谢,接下来就拖着冉凝香往花厅后头最近的空厢房走去。
冉凝香心知不妙,慌忙大喊:“三哥!三哥!”
依旧坐在客厅里的冉松衡却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喝了口茶,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奇怪,耳朵有点痒”
* * * * * * * *
花厅后,厢房内。
冉凝香被纳日宇熙拖到房间里头,只觉得头皮发麻外加心神不定,说穿了很简单,处罚时间到了。
“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啦”她的话随着每一次重复而音量渐渐微弱。
一切动作都非常的迅速确实,纳口宇熙拖着冉凝香走到床边,先行坐下后,将她一扯,拉到自己的双膝上伏卧,然后,在冉凝香来不及有任何反应之前“啪”的一声,巨掌顿落!
冉凝香杏眼儿瞪得大大的,整个人懵了!
纳日宇熙竟然竟然又打她!
说“又”是因为在她十岁之前,也曾因为做错事或说错话被他代父亲给教训过,不过那时候的打,也都只是轻轻地、象征处罚性质的拍个一、两下而已。重点是,自从她过十岁以后,纳日宇熙就没再这么做过了,没想到他居然居然在今天又打她屁股!
“我已经再三警告过你,女孩子讲话不要这么粗鲁,如今咎由自取,你没话说了吧?”淡淡的声音从她头顶上传来,随后“啪”地又一下。
“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你心底难道没个分寸吗?”啪!又一下。
这三下手劲之重,即使隔着衣物,冉凝香也感觉得到力道,她整个人虽呆了,但痛的感觉还是很强烈,只是心里更多的感觉是委屈。
他凭什么啊似乎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她就被他管定了、吃死了似的,打从小时候开始,她就觉得纳日宇熙很奇怪,没事老在她面前出现,叫她该做什么、吃什么,最奇怪的是,家里的人没有一个对这种状况感到不对劲,凝香有时甚至怀疑纳日宇熙上辈子搞不好就是她爹,否则怎么会管得这么多?偏生她不听也不成,因为没有人会站在她那边为她说话,好比刚才的三哥吧!
“怎么不说话?认错了吗?”纳日宇熙的声音又从她头上传来,冉凝香咬着唇,硬是不吭气儿。
“不认错?”纳日宇熙的声音稍微提高了些,手又举了起来。
在他的威胁之下,凝香终于忍不住顶嘴。
“你太过分了,我做错事自有爹爹来教训,你凭什么打我?”
噢反击了嘛!纳日宇熙挑了挑眉毛,她要是一直闷不吭声,他还会以为自己下手太轻,结果反而让她打起瞌睡呢!
“你爹爹爱女心切,顶多叫你口头上认个错”纳日宇熙作势在思考,继而说道:“我几乎可以预见,你呢,一定会用撒娇的方式带过去,让事情不了了之,结果,你会认错吗?答案是可以想见的。”
“那也是我们家的家事,你管得着吗?”
“我管不着?”纳日宇熙一声冷笑,突地将冉凝香的身子往上拉,不顾她的挣扎,将她面对面的固定在膝上,与他四目相望。
“告诉你,我还偏就只爱管你呢!从发丝到脚跟,你全身上下我都管定了!”他露出招牌笑容,一字一句慢慢地说。
看着他表面轻松,话里却有着完全不容反抗的专制语气,冉凝香不知怎地,突然全身一阵恶寒
她她到底是招谁惹谁了啊?
就在两人正僵持不下的当儿,外头忽然传来敲门声。
“谁?”纳日宇熙有些不悦,虽然他与凝香间的气氛有点剑拔弩张,但毕竟也算难得的独处时刻,凝香怎么想他是很清楚啦,但撇开她的感受不谈,他本人倒还满乐在其中的,就此被人打断总是十分不爽。
“是我。”冉松衡的声音从外头传来。“你也该恐吓够我小妹了吧?快快出来,我对那个叫什么梁梅若的姑娘的事,可感兴趣得很啊!”纳日宇熙闻言,将视线调回眼前那张雪白嫩脸上,那眼眶分明含泪,却硬是不肯让它掉出来,腮帮儿鼓得红红的模样实在惹人怜爱至极,这么近的距离,他实在很想香她一口,不过如果真的这样做,恐怕会吓到她吧?
“今天就先放你一马。”他一面说,一面松开双手,神情似有一丝遗憾。
冉凝香一语不发,马上跳离他身边,臀部其实还隐隐生疼,但她可管不着,三步并作两步的立即“逃离现场”打开门就冲了出去,还差些撞上门外的冉松衡。
“怎么回事啊?莽莽撞撞的,你去哪儿?”
“回家!”冉凝香连头都没有回,怒气冲冲的跑了,纳日宇熙立即对一旁的家丁使了个眼色,那家丁立即会意地跟上。
冉松衡并没有注意到纳日宇熙的小动作,只看着妹子的背影猛摇头。
“就这样回家,连我也不甩了?真是”
“放心,我派人跟上去了,不会有事的。”纳日宇熙道。
冉松衡闻言,回过头来。“你还真是细心,不过我看你的管教,可收不到什么效果噢!”
纳日宇熙伸了伸懒腰,走到门口,一手插着腰、一手扳在门柱上,斜斜倚着睨了奸友一眼。“要是你晚个一刻钟来敲门,她肯定就不是刚刚那副模样了。”
“得了,我可没天良丧尽到那地步,让你揍几下她的尊臀,已经算是很足够了 !”冉松衡笑道:“纵然我爹和王爷都默许她将来会入王府大门,但现在她可毕竟还没嫁呢!凝香是我亲妹子,要是她觉得自己在这里受委屈,回到家里,对我那些哥哥嫂嫂、弟弟弟妹们哭诉起来,那还得了?到时也没你好果子吃。”
“行行行,你爱妹心切,我领教了。”纳日宇熙摇了摇头。“就是你们这样宠她,她才越来越骄纵。”
“再宠也没你宠啦!”冉松衡摆摆手。“隔三差五的送衣料、添首饰,她爱什么你就送什么,家里根本放不下,上回她才说想看,你就差点连外域的白毛老虎都弄来了,邻国使者送贡品都没你夸张”
“你对此有任何不满吗?”纳日宇熙冷冷一笑,看着好友。
“没什么不满啊!”冉松衡一愣,干脆扯开话题。“好啦好啦!言归正传,那个粱梅若到底是谁?”
“你从一听到这个名字,就表现出非常大的好奇心。”纳日宇熙看着冉松衡道:“我倒要问你,她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稀奇嘛!”冉松衡答得也快。“你的名字居然能和另外一个女人扯在一起,这教人怎么不起疑?”
“既然你问起了,我们不妨就去看看她吧!”从她前晚被抓进来后,他也还没去看过她,现在也该去瞧瞧了
走到屋子的角落,随意取下一把悬挂在墙上的虎头剑握在手中,纳日宇熙摸了摸下巴,说道:“跟我来吧!”
语毕,他跨出厢房,往关着梁梅若的地方迈开步伐,冉松衡自无二话,连忙跟上前去,纳日宇熙便趁此将他早上与皇上的对谈,以及梁梅若来此的可疑动机,简短地向好友交代过去。
“她在这里。”纳日宇熙在一栋独立的小院落前停下脚步,也没回头,只是迳自说道。
摒退左右看守之人,他俩便长驱直入,这时被派过来近身看管的两个嬷嬷许是听到了外头有声音,因而迎了出来。
“四公子、三少爷。”两位嬷嬷向他请安,纳日宇熙微微颔首示意。
“那姑娘情况如何?”
“禀公子,一切都好,就是生着闷气不理人。”
“看来是个倔强的姑娘呢!”冉松衡闻言不由笑道。
“我进去跟她说话,你们先退下,外头候着。”
“是。”嬷嬷们立即退了出去。
纳日宇熙直接来到门前,双手推开大门走了进去,里头立即传来梁梅若的声音。
“我还道要被关到天荒地老呢!人终于来了!”
“也才不过一晚的工夫,你就耐不住了?”纳日宇熙一边说,一边走进房中,只见梁梅若双手交叉抱胸,一脸瞠怒的坐在正中央的圆椅上。
“如果你无法忍耐身为人质的待遇,当初就不该做绑架人的缺德事。”纳日宇熙淡淡地道,在另外一边坐了下来。
梁梅若无声地笑了笑,目光扫向纳日宇熙身旁的冉松衡,只觉这书生模样打扮的年轻男子透着一股温文尔雅,目光毫不掩饰地朝自己看来,充满好奇。
“这人倒和冉家小姑娘有些面善”
“在下冉松衡,乃冉家小姑娘的三哥是也。”冉松衡连忙自我介绍。
梁梅若冷瞟了他一眼。“我又没问你。”
冉松衡只觉眼前这美女态度虽冷如冰霜,却又丽致无限,即便她不正眼瞧他,那表情还是非常迷人的,不由心先醉了三分。“等姑娘问我,岂不是太迟钝了?”
梁梅若微拧柳眉,觉得眼前这男子的眼神看得她好不自在,也不愿多搭理他,这时听见纳日宇熙插进了一句话。
“梁姑娘,我不想与你为敌,只想你诚实的告诉我,为什么要进皇城里来?”
梁梅若双手一摊。“你要我说几次?我是为了找你续旧缘的啊!”“续旧缘引”冉松衡双眼一瞪,狠狠地看了纳日宇熙一眼。
纳日宇熙没有回答冉松衡的疑问,又道:“我听到的消息不是这样的噢!”
“哦?”梁梅若犹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纳日宇熙继续道:“听说你爹当年的一些旧部属,到现在仍怀有谋逆篡上之心,而你的出现,似乎让这些传闻变得更加真实了”说时迟那时快,纳日宇熙话讲到一半,便陡然毫无预警、疾风迅雷唰地一声将虎头剑自剑鞘中抽出,抵在梁梅若雪白的颈项上。
“宇熙!”率先出声的竟是冉松衡。
“别插手!”纳日宇熙厉声喝道,然后又面向梁梅若。“说!你是不是受他们指使过来的?!”
梁梅若闻言,先是一愣,与纳日宇熙的视线对上了一会儿,竟轻轻地笑了。
她这一笑,反而使纳日宇熙和冉松衡如坠五里雾中。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这话仿佛触动了她什么心事似的,只见梁梅若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在室内回荡着,笑啊笑的,竟一反常态地渐渐夹带了一丝哭音。
冉松衡是最早回过神来的人,他简直是吓呆了,短短的时间内,看见她尽皆不同的样貌,这也未免太过震撼了点吧?
往前跨出一步,他伸出手按在虎头剑柄上,轻轻的推开。
“宇熙,够了吧?”
纳日宇熙一愣,抬头看着冉松衡,眼底闪过一丝不解,冉松衡却很温和地暗示着他。“把你对凝香万分之一的好,分一点给远来的客人吧,别吓着人家了。”
此话一出,梁梅若不由将眼神移转到冉松衡身上,第一次正眼瞧他,奇怪的是,纳日宇熙似也没有反对他意见的意思,任由他将剑尖移走。
“我想,这位梁姑娘应该有话要说。”冉松衡看着梁梅若,露出宽抚的微笑说道。
纳日宇熙闻言,知道这是来自于好友不着痕迹的求情,顷刻间,其实也明白了冉松衡刻意维护眼前这娇美女子的用心
见了她还不到半时辰呢!就着了道了?他心中有点好笑的想着,表面却维持着原本的肃容,退后两、三步,在椅子上落坐。
“粱姑娘,瞧你这模样儿,一定是受到什么委屈,有事就尽管说吧!我们绝不会伤害你的。”冉松衡见局面稳定下来,连忙劝梁梅若自清。
只见粱梅若丽容黯淡,许是方才被问到了痛处,因而完全没了前些时那飞扬骄横的模样。
“没什么好说的,”她目光遥远,凝向某处。“反正我已经是没家的人了这条性命,丢了也没有什么要紧无足轻重的”
“谁说的!”冉松衡突然打断她的话。
梁梅若一惊,回过神来,只见眼前这书生振振有词地说:“每个人都有他生存在这世上必要且唯一的理由,哪有什么不要紧、无足轻重的?!”
梁梅若听闻此言,菱形的唇角不由微微一勾。“你的话还真是振奋人心啊”“那当然”得到佳人称赞,冉松衡也乐了,正想继续发表感言,未料梁梅若却将话抢了先,而且还不是对着冉松衡说的,而是看着纳日宇熙。
“如果冉家的三少爷说的对,那么与你重逢之前,我一直以为见你就是我生存在世上唯一且必要的理由,不过现下看来,我是十足十想错了,我真正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向你寻求一个庇护”
此话一出,纳日宇熙和冉松衡皆是一愣,更惊讶的是纳日宇熙。
“你来求以前的敌人庇护你?”而且英亲王还是迫使梁梅若的父亲死去的对象啊!
“很奇怪吗?”梁梅若笑道,玉容有些倦。“你我其实都清楚,你是不会对曾经放过的人动刀的。”
“那是在你没有危害他人的情况下。”纳日宇熙道。
“如果你很在意冉家小姑娘的感受,我可以向她道歉。”
“不必了。”纳日宇熙不想让凝香有第二次受伤的机会。
似也早知道他不会答应,梁梅若的表情也没什么改变,倒是冉松衡开口了。
“我可以代表我小妹接受你的诚意。”
梁梅若转向冉松衡,浅笑。“那还真谢谢你了。”
“你还是快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吧!”纳日宇熙不让冉松衡有继续发言的机会,速道:“这样我好决定怎么修正对你的处置。”
“处置?”梁梅若又笑了,看着眼前这男子冷酷的模样,一点都没有当时冉凝香被绑时的那副婉转客气,由此可见,冉凝香对他而言,才是世上必要且唯一的珍宝吧?
心中最后一丝属于少女时期美好的情梦,无声而轻悄的破碎了,但她竟一点都没有痛楚的感觉,而是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口,述说着她为何会来到这里的原由。
“那些逆贼因为自己的私心,强要拉我出来做幌子欺世盗名,我不愿意,他们就囚禁我”
纳日宇熙双眉紧锁,作梦也没想到事实竟然是如此这般。
“我不恨我的父亲,我同情他,他是一个狂人,只是被周遭那些有野心的家伙给利用,让他为了权力,一步步走向毁灭的深渊,但毕竟这是他选择的路,所以他死而无憾,然而”说到这里,梁梅若似忆起往昔痛楚,闭了闭双眼。“那些残卒余党竟然还想把我拖下水”
“所以你就跑到这里来?”冉松衡用手比了比地下。
梁梅若惨然一笑,无奈地道:“对不起,我已经不知道能依靠谁了”
短短一句话,饱含无尽沧桑。
“我能了解你的无奈。”纳日宇熙道:“可是这跟凝香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该挟持她。”
“我以为这是能最快见到你的办法,才会雇几个汉子将她掳走。”梁梅若道:“毕竟凭我的身手,还不足以轻易的翻墙越户,直接与你见面。”
纳日宇熙闻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冉松衡看了他一眼。
“我知道了。”他说道:“你很聪明,懂得用凝香来要胁我,偏偏又肯定我绝不至于杀你”顿了一顿。“这些逆贼犹有需要调查之处,留你在此,是对我比较有利,你可以留下来,但不许出王府大门一步。”
“如果你是担心我藉此和那些贼子联络,那么大可放心。”梁梅若道:“我巴不得他们一辈子找不着我。”
“防人之心不可无,请你见谅,我是先小人后君子。”纳日宇熙丢下这句话,便霍然起身,大步往外头走去,冉松衡见状,连忙向梁梅若告辞,跟着退出来。
“宇熙,你还不相信她吗?”跟在好友身旁,冉松衡为被限制行动的梁梅若打抱不平。
纳日宇熙瞟了他一眼,唇角泛起一抹笑。
“她可是绑架你妹子的主嫌噢,你可别太见色忘形了。”
“得了吧!”冉松衡反唇相稽。“见色忘形的到底是谁啊?要是有人动了凝香一根寒毛,你马上就变成吃人的老虎了。”
“是吗?”对于好友不留情的批评,纳日宇熙非但不介意,嘴角的笑纹反而越来越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