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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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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玉婷打电话来向葛月查询了。

    “哎,你很不够意思耶,原来你已经有男朋友了,干嘛瞒着我?害我浪费了那么多唇舌,绞尽脑汁找借口去说服安生,你是不是不甘愿我接收他?”

    梆月一听就知道她已经放下心了。也好,歪打正着。想必是吴安生把当晚所见告诉了她。

    “我跟他才刚开始,你非要说他是我男朋友也可以。我没主动对你提起这个人,是想如果我第三次被男人抛弃的话,可以不列入正式纪录。”

    “你不要这么悲观嘛。”

    “不是我悲观,而是被人抛弃会成为一种惯性,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她思索片刻后又道:“这个人很可能只是想跟我玩玩而已。”

    林玉婷疑惑了。“那你还理他干嘛?安生说他看见你抱住人家。哎,是人家追你,还是你勾引人家?”

    “在花市里认识的,很正常的开始嘛。什么勾引不勾引的?”

    梆月说着就回想起当日花摊前那个高大的身影。她必须承认,那天在花市里,她之所以驻足在专卖玫瑰的摊位前,是因为他站在那里。当时她就觉得有一种无名的力量吸引着自己,吸引着自己走近他。她无法不关心他的那些玫瑰。

    “是吗?他是什么样的男人?”

    “还在了解当中,暂时无可奉告。”葛月忽地心起一念,想着就说了:“我会把我和他的故事写下来,也许你有机会看到书。”

    “不是才刚开始吗?有什么可写的?为了赚稿费,你还真是无孔不入。”

    梆月没在意她的取笑。

    “哎,我说写就写,你不要再跟我嗦了,时间就是金钱,你知不知道?下次再要我陪你电话聊天我可是要收钟点费的。”

    林玉婷啐她一声,收了线。

    梆月的灵感来了。她马上坐回电脑前,敲进几句话:

    海,呼吸着,一丝丝突起的光波与苍白的月相互嘲弄着,一只不知名的鸟无声地飞过海面。夜光中,海战栗了。

    杜晓雷是那只鸟,她是海,她因他战栗。

    就用这样的感觉做为故事的开头吧,她想。

    有人按门铃。

    “妈,又有什么事?”她不耐烦。

    梆母带着责备的眼神进屋。

    “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这叫母女连心吗?她在心中自嘲一笑。

    “我几乎天天坐在家里,上哪里去交男朋友?”就算真有男朋友,她也不敢随便让妈妈知道,知道以后,要不了多久就会把人家吓跑。

    “那你那天晚上从你陈叔叔家回来之后跟谁讲电话?还讲那么久?我一直打不进来。”

    “你忘了交代我什么?还是想责备我那晚没在陈叔叔的家人面前表现出很热络的态度?”

    梆母重叹一声。

    “你先告诉我,跟谁讲电话?”

    “一个朋友讲他自己的故事给我听,说是要提供我写作灵感。”

    “不务正业!”妈妈啐她一声。“你能不能找个像样的工作做?过一过正常人的生活?整天坐在家里,说是说你很忙,可是你忙了半天又能赚多少钱?女人最后还是要走进家庭的。”

    “你又想对我说,女人最后还是要靠男人?”

    梆母有点尴尬。

    “妈是过来人,不会害你的。你是我女儿,我怎么可能不为你担心呢?”

    对于妈妈的陈腔滥调,她已麻木得没有反应。

    “还有,”葛母继续唠叨。“你最好跟宋绍钧保持距离,说什么我也不会答应让你嫁给他。”

    “你讲到哪里去了?我跟他没什么。”

    “你觉得没什么,他觉得有。”葛母断然下结论。“没错,我知道他一直很关心你,很照顾你,你不知道他想什么吗?他在想,他迟早会感动你。你最好听进我的话,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你再这样天天坐在家里,不出去多接触一点人,我只怕到时候宋绍钧捡了便宜还卖乖,说他娶你还是做善事哩。”

    “妈,讲重点好不好?你今天来到底有什么事?”

    “没有特别的目的,就是来突击检查一下。”

    “合格了吗?”

    梆母轻叹。“你陈叔叔问你,要不要他替你介绍别的工作做。”

    “不要。”

    “你哟”

    “妈,如果没别的事,我要工作了,你请回吧。”

    摇着头,葛母离开了。

    梆月暂将刚起了头的故事放在一旁。妈妈的话提醒了她,该写点能换钱的东西。杜晓雷的故事也只有一个开始而已。

    那句“没,我没跟谁在一起”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里。他大概是还来不及对谁不忠就被人抓住了把柄,而且被拴得更牢了吧?

    不需要沉溺在他的故事里,葛月告诉自己,还有其它故事可以写。

    连续几天,除了宋绍钧例行的送便当之行,没有其他人打搅葛月。

    她认真地写了不少字。但是当许多天没响的电话突然发出尖锐的声响时,她还是很紧张。

    “在干嘛?”

    她还没出声就听见杜晓雷的声音。她本能地走到窗前,路灯下没有他颀长的身影。

    “在写字。”

    “开始写我的故事了吗?”

    “等你把故事讲完了我才要考虑写还是不写。”

    讲完?他在心底一叹,自己的故事恐怕一辈子也讲不完。

    他的沉默令她微怒。

    “你是不是不想一口气把故事讲完?但是一点一点地吊我胃口又不知能不能讲到最后,所以你才接不上我的话?”

    他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但感觉得出她在生气。他不答径问道:“我在公司里,你可以过来一趟吗?”

    “为什么?”

    “为什么我还在公司,还是为什么要你过来?”

    “都为什么。”

    “财务部门在开会,我走不开;很多天没看见你,想你。”

    情场老手果然渐露本色。但她没忽略流过胸中的那股不真实的暖流。

    “好。我现在就出门。”

    “不,你在家等着,我派个人去接你。”

    “这样好吗?”她不想表现得受宠若惊。

    他只回答:“你在家等着就是了。”

    半小时之后,一个中年男人接她来了。

    于是,她进了他的办公室,在穿过长长的走廊,在接受了象征窃窃私语的几道目光之后,她终于走近他。

    “我是不是你的新秘密?”一见他,她就这么问。

    “什么意思?”他从办公桌前站起,走向她。

    “你那些还在加班的员工刚才一直在打量我,我想他们大概认为我是他们老板的新女人。”

    “不是每个当老板的人都喜欢拥有私情。你小说写多了,有职业性幻想。”他笑笑。

    “是吗?那我的身份是什么?对你而言。”她问得挑衅。

    “女朋友。”

    她认真地看他,发现他的确有她笔下那些男主角具备的自信,也察觉出自己的怦然心动。

    她不语,任他拉着她走向他的总经理宝座,任一颗心为自己刚被赋予的角色而震动。

    “你坐这里。”他按她坐下,自己则坐在办公桌沿。

    “我一辈子也当不了总经理,我也没想过。”她仰头看他。

    “我只是让你体会一下我坐在这个位子上时的心情。”

    她感觉得出他话里有话,但不知他想表达的是什么。

    “你想把我带进你的故事里?”

    “你已经在我的故事里了。”沉吟片刻,他又道:“那天在花市里,你留给我很深刻的印象。”

    “因为我不买花,却在花市里流连?”

    “不是。我见过的女人很多,但是从没为谁牵挂过,那天你下车之后,我发觉自己开始为你牵挂。”

    “哦?”他不急不徐的口吻和恳切的眼神使她相信了他的话。但她怀疑自己能在他的故事里存在多久,应该只是一段小插曲吧?

    “那我跟你那个邻居女孩,谁才是故事里的女主角?”

    凝视她的双眼,他很久没给回答。

    她不想追问,只在心中自问:她有多少能耐可以跟这样一个高手过招。他已经在暗示她,迟早她是会被抛弃的。

    “哦,忘了告诉你,我去了趟香港,昨天夜里才回来,我带了样礼物要送给你。”

    说着他就到贮物柜里拿出一个购物袋,递到她面前。

    “拿出来试试。”

    “什么东西?”她接过袋子,但没马上打开来看。

    “皮衣,女款。”他指了指她身上那件皮夹克。“你这件是男款,很旧了。”

    他在暗示她的穿着配不上他的身份吗?她适才生出的怒意又添几分。

    “这件皮衣是我爸的,我要他别带走,留给我做纪念。我已经穿了好几个冬天,一个冬天送洗一次。所以,它不但很旧,还很脏。大概要再过一个月我才会送洗。”停了停,她又说:“我出门前在身上洒了很多香水,所以你闻不出我的酸味。”

    她出门前的确洒了香水,宋绍钧很久以前送给她的那瓶,除了自然挥发掉的部分,她其实没用过几次。此刻,她后悔自己在出门之前做了这样一件愚蠢的事。

    他还在尴尬之余,她霍地站起身。

    “你用力吸鼻,闻闻看吧。”她上前一步,身体离他好近。

    他不进不退,没有任何动作上的反应。

    “葛月,我没别的意思,你别误会。”

    “皮衣是昂贵物品,我不能收。”

    “你错了,能用钱买到的东西都不值钱,但那是我的心意,我逛了好久的商店街才选中的,你连看都不看一下吗?我猜你会喜欢我选的款式。”

    他诚恳的态度令她稍稍释怀。那句“能用钱买到的东西都不值钱”再度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该沉住气,继续听他的故事。

    她深吸一口气,取出袋里的皮衣。

    果然,只消一眼,她知道自己很喜欢。这算是他了解她吗?

    “试穿一下吧。”他接下她手中的新衣,意在要她脱下旧的。

    她换上新衣。

    “你看,大小罢好。”他很兴奋。“喜欢吗?”

    她点头的同时不禁想着:是他本来就能目测出一个女人的尺寸,还是那一夜她主动投怀送抱让他摸出了她的尺寸?

    “别急着脱掉!”他急切地阻止她脱下皮衣的动作。

    不解的她才刚抬眸,他便伸臂拥住她,紧得让她不得不数着他的心跳。

    如鼓的心跳教她更不解了,情场老手连心跳都脑控制自如吗?

    “不要拒绝我的心意,好吗?”他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她拒绝遇你吗?”不自觉地,她将头埋得更深。“当年你为她去偷钱,她却拒收你的心意吗?”

    “不,她收了,也买了毕业纪念册。”

    “我身上这件皮衣能换几本毕业纪念册?”

    “现在的币值跟当时不同,我也懒得换算。”他答的同时,心情变得沉重莫名。当年买毕业纪念册的钱是他偷来的;怀里这件皮衣,算不算是他用偷来的钱买的?

    不算偷的吧?

    往事在他胸中翻滚了起来。

    “你怎么了?”

    她就是察觉得出他的异样。没错,她对自己说,她已经在他的故事里。

    吻是他的回答。

    苞接受皮衣的过程一样,她先是拒绝,带着恼火地拒绝,然后又莫名其妙地接受了。

    吻来得急,去得快。他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这才将她整个人松开。

    “你不是说财务部门在开会吗?为什么你可以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她已从刚才的激情中退出,决定继续保护自己。虽说他也有她笔下形容过的那种令女人为之销魂的霸气,但她没打算迷失在那里头。

    “你到之前,会议已经结束。”

    “把我骗到你办公室里来的目的是什么?为了可以在一个绝对隐密的地方吻我吗?”

    “不要冤枉我,吻你不是我计划中的事,我的确只是想让你看看我工作的场所。”

    他的口气依然诚恳,但“计划”二字听得她很不舒服。

    “吻,我能配合,但是参观工作场所这部分,我恐怕无以回报,”她悻悻然道。“我的工作场所就是我那个猪窝。”

    “我住饼比猪窝更脏更乱的地方。”他回一个笑,带点凄凉的笑。“改天我能去参观你的猪窝吗?”

    他已有登堂入室的计划了吗?她不置可否。

    “我该回家了。”

    “好,我交代一些事之后就送你回去。”

    今夜他没有讲故事。

    连续几天,葛月还沉浸在和杜晓雷的拥吻里,晕眩的感觉不曾一丝退去。

    所以,当门铃叮咚响起时,她差点跳了起来。她怀疑自己真的很怕突如其来的声响。

    “我来突击检查。”

    杜晓雷的面孔和声音同时出现在她眼里、耳里,皆如春风,暂时吹走了她的恼怒。

    “进来吧,参观我的猪窝。”她掉头往客厅走。喜他的突然出现,也恼他好几天不跟她联络。

    “很温馨的猪窝。”他径往窗边走,往下看了看,仿佛要找出自己曾伫立过的位置。

    “下次请你先打电话知会我说你要来。”她倒杯水给他,他这才坐上沙发。

    “给你收拾猪窝的时间?”他喝了口水,笑了笑。

    “我从不收拾,否则我妈来了就找不到骂我的理由。”她也坐下,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我想收拾的是心情。”

    “有什么好收拾的?”

    “我们对彼此都还停留在伪装的阶段。我还无法用稀松平常的心情面对你的突然出现。”

    “这是你的说法。”他似不敢苟同。“我只觉得奇怪,为什么你从不主动打电话找我?”

    “除了拿字去换钱,不得不跟给我钱的人联络联络,我很少主动打电话给别人。”

    “不希望有人了解你吗?”

    “没有人了解自己有什么可悲的?很多人其实是这样活着的。人跟人之间,总是因为不了解而渴望亲近对方。但是了解之后又怎么样呢?大家不是都说‘因误会而结合,因了解而分开’吗?等你被了解自己的人伤害之后,再告诉自己说,其实不被了解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吗?”

    她脱口说出自己曾在小说里使用过的句子,没想到换来他感慨的一声长叹。

    “我的确是因为希望你了解我而亲近你,你不也因为希望了解我才亲近我的吗?”他困惑地甩了甩头。“你是在预言,我们会因为彼此了解而分开?”

    “矛盾。”

    他一愣。“什么事矛盾?”

    “你刚才说的都是希望我了解你的话,你并没有提到你想了解我。”

    “你不觉得自己也很矛盾吗?”他又甩了下头。“我亲近你,自然就能慢慢了解你,而你刚才说得好像你一点也不希望有人了解你。”

    她无话可以反驳。

    “你会伤害我吗?”

    “我不会。”他答得迅速而肯定。“我再也不会伤害任何人。”

    又见弦外之音,她听出来了。

    “既然你来了,那就继续讲故事给我听吧。”

    沉吟片刻,他说“好”接着就从口袋里掏出烟盒。

    “不介意我在你家抽烟吧?”他已取出一支烟。

    “介意。”她抢下那支烟。“你没试过戒烟吗?”

    “认识你之前我早就戒了。从花市出来,送你回家之后,我才又开始抽烟的。”

    “你是说我害你做坏事?”

    “抽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坏事,伤害最深的是我自己。”他的目光停在她脸上。“那天你一下车,我就开始为你牵挂。为了摆脱这种牵挂,我才决定去买烟来抽。”

    “那现在呢?你还为我牵挂吗?”

    “嗯。”他点点头又说:“好吧,我答应你不再抽烟就是了。”

    “开始讲故事吧。”

    “上次讲到偷钱买毕业纪念册,对吗?”

    “嗯。”他往椅背上一靠,似乎想让心情随着姿势放松,此刻他的目光停在一个很远的地方。

    “她国中毕业那天,递了一封信给我。那大概可以算是情书吧。”

    “写了什么?”

    “她写了谢谢我替她达成了买毕业纪念册愿望的话。”

    “就这样?”

    “嗯。”“那你为什么会认为那是一封情书?”

    “这辈子到目前为止,我只收过这封信,还是不经过邮差的。除了你以外,惟一和我有过牵连的女孩子只有她,所以我当那是情书。”

    “有过”牵连?她不知这样的用词是不是出于一种口误。

    “还留着那封信吗?”

    他摇头。“我的心思不细腻,看完随手一放,早就不知道到哪去了。”

    “后悔吗?没收着那封信。”

    他想了好久才看着她说:“该记得的我永远也忘不了。”

    她听得有些心痛。不知是为他痛,还是为由自己痛。不管怎么说,她此刻的心痛是因他而起。

    她想起自己曾在书里写过的一句话:当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感到心痛时,这个女人已经爱上这个男人了。

    写这句话的时候,她一点也没料到,自己有一天要亲身经历那种感觉。

    她爱上他了吗?

    “她考上理想高中,我在一年后也毕了业,考不上公立学校,家里也没钱供我读私立学校,于是我开始工作。”

    “做什么?”

    “当然不是什么像样的工作。我爸那时候刚考上货车驾照,替人家开大卡车,我就跟着我爸的车,当搬运工。”

    “卡车司机的收入还不够供你上学吗?”

    “我爸还有债要还。”他苦笑。“他认为我反正不是块读书的料,不如早点工作赚钱。”

    “她读书,你工作。后来呢?”葛月把故事重点拉回男女主角身上。

    “每天晚上她都会找我讲讲话。她讲学校里的事,我讲工作上的事。”他停下看她。“那时候,我和她都很快乐。”

    他嘴角泛现的一丝笑意令她心中泛酸,虽然他提及的这种快乐还不意味着特别的意义。

    “这种快乐的日子维持了多久?”

    “到她高三那年。和她相依为命的爸爸过世了。”

    “成了孤女?”

    梆月暗忖着这样的身世的确很女主角。比起杜晓雷故事中的女主角,她的身世的确太一般了。

    “嗯。她辍学,也开始工作。”

    “好可惜。”

    “我要她复学,一年之后。”

    “你供她继续上学?”

    她又有不平。她还在这里巴望着能在他身上榨点题材,写字换钱,养活自己哩。

    “嗯。我多做了好多工作。当然,都是出卖劳力的工作。我要她继续读书,要她上大学。”

    “你自己家也不富裕,这样帮她,你爸妈没意见吗?”

    “我小学六年级那年,我妈就跟别的男人跑了。我爸只管赚钱,我和姐都没饿死就好,他不太管我,也不知道我赚多少钱,只要我不开口向他要钱就没事。”他说得平静。

    “你继续工作,她继续上学。”她点点头。“然后呢?你们又快乐了吗?”

    “她上大学之后没多久,有一天突然问我说,她跟我算不算情侣。”

    她屏息。他接了下去:“我头一次脸红,我回答她说,我不配做她的情侣。”

    “她呢?什么反应。”

    “她说她决定一辈子都要跟我在一起。”

    “于是你们正式开始谈恋爱?”

    他又想了好久。

    “我不会形容当时的感受。我只想一直保护她,像个男人一样地保护一个女人那样。我只想努力工作,让她将来能过好日子。”

    这话她听得好耳熟。爸爸对妈妈说过,宋绍钧也对她暗示过。

    杜晓雷对他的女朋友说过。

    那就是爱吗?

    他的行动电话突然发出声响,他朝她抬了下手,她才发现自己忘了吓一跳。

    他只对着话筒说了句:“我现在很忙,晚一点再回电给你。”

    她只在心里追究那个“你”是男是女。

    他才想对她说话,门铃响了。

    她朝他抬抬手。“没事,我去开门。”

    “妈。”碍于客厅里还有个杜晓雷,她没说“又来干嘛?”免得激起妈妈的骂兴,她不想在杜晓雷面前丢人。

    “什么人在里面?”葛母狐疑地、快速地钻进屋里。“有客人哪?”她发现他了,开始一阵打量。

    “杜晓雷,正在讲故事给我听。”葛月连忙对妈妈解释,边不安地看着他。“我妈。”

    “伯母你好。”他表现得很从容。“我来看看葛月,顺便聊点事情。”

    梆母锐利的眼神扫过他一身不凡的穿着之后,态度马上缓和下来,看了他递上的名片之后,几乎是眉开眼笑。

    “请坐,请坐,不要客气。”她自己也坐下,葛月倒茶去了。

    杜晓雷可能是出于一种商场上的习惯,也可能是想避免妈妈小觑他,所以才递上那张印着他高级身份的名片吧?葛月的心情忽变得沉重。

    “妈,茶。”放下杯子,她就一直杵着不动。

    “伯母,你一定有事要找葛月,我看我就不再打搅了。”他察觉出这对母女的相处并不融洽,未免替葛月制造困扰,他起身告退。

    “不急,”葛母马上以手势要他坐下。“你一定是个大忙人,既然难得有空过来看看葛月就别急着走。唉,我这个女儿很孤僻,没几个知心朋友,你偶尔来陪陪她也好,顺便替我开导开导她,要她改行做别的。整天有一点没一点地写,能写出什么东西?就她那两下子,能有什么出息?女孩子迟早是要嫁人的,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都快把我气死了。”

    “妈,”葛月出声打断妈妈的喋喋不休。“你有什么话要交代我吗?”

    “没什么要交代的,”葛母脸上仍洋溢着难掩的兴奋。“只是来看看你好不好,既然杜先生在这里,那我就回去了。你爸还在家里等我呢。”

    “你爸”二字听得葛月火冒三丈,她知道那是指她的继父。有什么好掩饰的?妈妈怕她嫁不了屋里这个身份不凡的男人吗?因为他比她继父更有钱吗?

    母爱真是伟大,妈妈不介意女儿嫁的老公比自己的老公更富有,因为女儿的成就将是自己虚荣的延伸?

    杜晓雷看见葛月愤怒的表情持续扩张着。

    “伯母,我还是回去好了,不如我送你一程。”

    “不,你不必多礼,我的车就在楼下等着。”葛母的话在葛月听来还是炫耀。“喔,对了,我刚才在楼下看见一部宾士车,以前没看过,是你的车吧?”她说着便朝门边走。

    满街都是宾士车!梆月在心中狠咒。不明白妈妈为什么喜欢看她无地自容。

    “妈,你可以走了,要不然‘我爸’会很着急的!”

    “碰”的一声,她关上门,把妈妈的音容隔在门外,而她的双眼已潮湿不堪。

    一只手无声地搭在她肩上。

    “转过来。”他低声道。

    “不要。”

    “转过来,我知道你很难堪。”

    “知道我很难堪为什么还要我转身?”

    “你的难堪是因为我。”他的手一使力,她被扳过身。

    “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妈,她的态度令我难堪。”

    不再与她争辩,他托起她的脸,吻去她难堪的泪水之后就离开。

    他的故事又中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