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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揣着一颗永别的心,给黎至元打了电话。之前,我练好了说辞,念得滚瓜烂熟。我说:“黎至元,我要回北京了。这一回,我们也许永无
再见之日。晚上有时间吗?最后见个面吧?”黎至元听了,平心静气道:“好,下班后我去你公司接你。”纵然,我已劝告过自己,黎至元已不在乎我了,但他的平静,还有又一次剐了我的心。
我妈听说我已辞职,欢天喜地道:“我去和你赵阿姨说,尽快让你和她儿子见面。”我苦笑:若那君要我,我就跟了那君。好歹,做个孝女。
黎至元不紧不慢地于晚7点抵达了我的公司楼下,打电话让我下楼。我的肚子饿得咕咕乱叫,口中却又泛出酸水来。害怕离别的不仅是我的心,竟还有我的胃。我如此害怕失去黎至元,怕得出乎了我的意料。
我上了黎至元的车。叛徒司机没有来,黎至元亲自开车。
在我的提议下,我们去了我与黎至元第一次见面的日式餐厅。那次,丁澜拽着我,与她大群的记者同事以及采访对象吃饭,在饭桌上,我认识了黎至元。他有漂亮到过分的眼睛,他自称是“老头子”我被他眼角若隐若现的纹路深深吸引。
我一口气灌下三盅清酒,才对黎至元开口:“魏老板接受我的辞呈了。”黎至元为我斟酒:“你终于可以回家了。”我又灌下一盅:“回到家,我就要相亲了。赵阿姨的儿子,留英归来,才貌双全。”黎至元不为所动,只道:“好事。”我把酒盅重重撂下:“好屁啊?我堂堂温妮,需要听媒妁之言吗?”
黎至元超凡脱俗:“温妮,你怎么总这么大火气?”我涨红着脸:“我一凡夫俗子,心火熊熊。”黎至元终于失笑:“真不知道你脑子里在琢磨什么。”我又是一盅酒下肚:“那你呢,你在琢磨什么?老黎,今天,让我们把话说明白吧。”黎至元一口一口吃得儒雅:“好啊,你想说什么?”
我的泪啪嗒就落入了酒盅:“黎至元,你王八蛋。你不是说在乎我吗?你不是说爱我吗?你不是说等我等到四十一枝花吗?你都忘了吗?”黎至元的嘴终于不再嚼了。他直视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如果我都忘了,你会难过吗?”我失态,抓上一把生鱼片就向黎至元掷去:“你他妈的看不出来我在难过吗?”
生鱼片拍在黎至元的衬衫上,像印花。黎至元站起身来,我突然觉得世界末日来临了。我以为,他要走了,而且一走就再也不回来了。不过其实,他是走来了我身边,坐在了我身边的位子上。还有一片生鱼片粘在他身上,滑稽极了。他抱住我,我突然又觉得,万物复苏了。
终于,黎至元在我耳边道:“温妮,留在我身边吧。”有侍应生拉开屏风来上菜,见了这一幕,红着脸退了出去,菜也没撂下。
既然侍应生都回避了,我也不能白让他退出去。我吻上黎至元的嘴,让屏风内风光旖旎。黎至元被我吓怔了,瞪着眼,手足无措。我把命令送到他的口中:“看什么看,闭眼。”黎至元一笑,抱紧我,结结实实地拉开了这个吻的序幕。
生鱼片在我和黎至元之间,被挤得薄如蝉翼。
过后,我羞红着脸,说:“这,这清酒的酒劲也太大了。我,我头好晕啊。”黎至元如得逞的狐狸般:“晕?晕就能占我便宜吗?”我又抓上一把龙虾掷了过去:“喂,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侍应生又探头探脑,见了这一幕,又铁青着脸退了出去。
人生充满太多不可思议。
我和肖言在进进退退地演绎了一支圆舞曲后,曲终人散,散了后,倒默契开来。当他被乔乔利用郑同算计,击中了“嫉妒”的软肋时,我也正在被黎至元算计得团团转。晓晴在黎爸爸的追悼会上见了我,就对黎至元一口咬定:“她在乎你。”黎至元遵从了晓晴的“谗言”对我欲擒故纵,若即若离。他说:“我这是死马当做活马医了。”我恼羞成怒:“谁?谁是死马?”黎至元大度:“我。我是死马。”
黎至元又道:“晓晴说,只有女人才懂女人的心。她一眼,就看得穿你。”而我是女人中的“佼佼者”我看不懂。我竟以为,黎至元和晓晴的情意“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了。黎至元继续道:“晓晴真是我的贵人啊。”我又嫉妒了:“你晓晴长,晓晴短的,把我置于何处?”我又追加补充:“以后不准叫这么亲昵。说,她姓什么?”黎至元吐出如花似玉的一个字:“艾。”我气结:小艾?好像比“晓晴”更加亲昵。这女人,长得好,心思细,连名字都无懈可击。幸好,我和她分别处于了黎至元的不同年代,不用针锋相对。杰西卡不走运,轮来轮去,哪个年代也没轮到她。
我妈打来电话:“我和赵阿姨说过了,她说等你一回来,就马上要你们见面。看来,她比我还急呢。”我更急了:“妈,速速打住。我有男朋友了。”我妈“啊”了一嗓子,胡乱反应:“你又和肖言复合了?”一连串的“不不不”之后,我又语塞:黎至元这大龄离异男人,势必会勾出我妈的喋喋不休和谆谆教诲。
我一咬牙,一闭眼,豁出去了:“妈,不是肖言。他叫黎至元,大我12岁,结过一次婚。他对我很好,我也很爱他。”这下,轮到我妈语塞了。许久,她才缓过神来:“闺女,只要你觉得幸福,就行。”知女莫若母。我妈知道,一旦我说出了口,就似板上钉钉。当初,我打死也不肯说出“肖言”二字,果真,他就化了云烟。
电话刚挂,我妈又打了过来:“等等,等等,闺女,你说,他结过婚?
他是有妇之夫?”我匆匆澄清:“结过婚,已经离了。”我妈松下一口气:“还好,还好,吓死我了。”我突然很想念她,很想马上拥抱她。
交给魏老板的辞呈,我没有收回。我会留在黎至元的身边,但却不准备留在魏老板的公司了。我还是订了回北京的机票,准备去探探我亲爱的爹娘。而黎至元会同我一道,假公济私地在北京小留几日。
至于今后驻扎何处,我们还要慢慢商榷。
丁澜和何先生的婚事,提到了日程之上。我许诺丁澜:“婚礼我定参加。”丁澜有情有义:“房子我也不再出租了,你何时再来上海,直接开了门去住就是了。”她非要我留下一把钥匙。我心中暖融融的,觉得在上海多出一个家来。
则渊在美国的另一座城市又找到一份新工作,薪水虽不及过去,但在这经济衰退期中,也着实令人眼红了。茉莉随他搬离了芝加哥。芝加哥,留下了我和茉莉的友谊,地久天长;也留下了我和肖言的前半生,无怨无悔。
肖言又给我打来电话:“小熊。”我笑了:“听你叫我小熊,像是梦一场。”肖言也笑了:“对你,我心存感激。”我让肖言第一次对抗肖家,第一次想“身只由己”我也让肖言阖家团圆,早早感受了血浓于水。黎至元也说过,他“感激”艾晓晴。她让黎至元懂得了爱,也让黎至元得到了我的爱。“感激”是一种值得感激的情愫,它比爱情更宽广,更无边无际,更历久弥新。
我点拨肖言:“以后,要和乔乔好好沟通。以后,你们谁也不准再来对我问东问西。还有以后,要小心郑同。”我把郑同的真面目揭露给肖言,肖言懊恼:“当初,我是鬼迷心窍了。”我抢白他:“你在讽刺我是鬼吗?”肖言却只道:“小熊,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我也永远不会忘记肖言,点点滴滴都铭刻在心。我们活在后半生,无须忘记前半生。
黎至元的司机送我和黎至元去机场。我对司机“训话”:“那天,我不是不让你告诉黎先生我也在机场吗?”司机竟死不悔改:“我报信,还不是为了温妮小姐和黎先生好?”我扭脸对黎至元摇头晃脑:“你听听。他当司机,简直是屈才了。多有悟性啊!”在登上飞往北京的飞机前,我接到了茉莉的电话。她在那边大嚷:“温妮,温妮,我怀孕了。我和则渊有孩子了。”我大喜,在大庭广众之下蹦了老高老高。
挂了电话,我贴在黎至元身上:“我们也来生个孩子吧。我的朋友们都当爸爸妈妈了,我落后太多了。”黎至元又卖乖:“太快了吧。温妮,我还没准备好呢。”我不依不饶:“喂,你别以为,我温妮除了你,就再没其他追求者。”黎至元抚了抚我的头发:“唉,怕了你了,就从了你吧。”
飞机离开上海,向北京飞去。我的上海之行垂下帷幕,我双手提了提裙摆,鞠下一躬,谢幕道:“爱情是一场战争,有人智勇双全,有人德才兼备,兜兜转转,却都免不了圆满。我轻轻地走,正如我轻轻地来,我对上海摆摆手,只带走一个黎至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