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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三年来第一次回到老家——太行山深处的这个小山村。我站在自家的院子里,没有打开早已锈死的门锁进屋,只隔着透风的窗户向昏暗的里面望了望。屋内窗下尘土覆盖下的土炕依然占据着大半个屋子的空间,泛着潮湿的土臊味穿过黑洞洞的窗口径直扑向我的鼻孔。我嗅着这难闻的味道,仿佛依然留有小时候尿炕渗在土炕里的臊味。大概因为是我离开这种生活环境太久了,鼻孔的嗅觉细胞对这种味道记忆敏感的缘故,此刻的这种味道和气息,让我感觉的是如此浓郁和强烈。
我俩手拍了拍粘在手上灰尘走出院门。远处橘红似火般的夕阳早已沉落在了山的背后,只有淡红色的余辉沿着山顶的边缘还在衍射着。起伏的山峦在夕阳余辉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铁青、冷峻,宁静的像一排排被时空凝固了的巨浪,仿佛突然间就要翻江倒海,发出巨大的吼声。我一直不明白老家四周的山势虽然敦厚雄伟,却总不如南方的许多山那样姿态壮美秀丽。还有就是老家冬天四周的山上,近看山表面是一片片荒芜的蒿草,远看却变成一座座巍峨耸立的青山。
老家所在的村子并不大,大概只有四五十户房社,错落散居在一面山坡上。十三岁跟随父母离开这里以后仅仅来过两三次。一次是我唯一的一个堂伯去世奔丧来过一次;另一次随着一个地质勘探队因为工作路过一次,这次是第三次。回老家次数少的原因:一是这个穷乡僻壤的山村实在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二是家里也没有了比较亲近的人了,只有这处破旧的已不能住人的旧房子还在这里守护着老家的坐标。此时,站在村子四周看不见什么人,更使人觉得山村的冬天格外寒冷。据说村子里的青年男女大多数都外地和城市里打工去了,村子里只剩下了一些老人小孩。在这寒冷冬天的旁晚,这些懦弱的老人和孩子们只有倦缩在能避风寒的房社中等待外出回归的脚步声,等待着春天的到来。
说实话,老家的人我不认识几个了。我不愿打破村子的宁静,转身沿着来时狭窄而又坑凹不平的那条山路,向远处的大路方向走去,因为送我来的汽车和司机还在大路上等着。我心里知道:这次作为市林业局局长到下面视察工作恐怕是最后一次了,因为再有二十天也就是腊月二十一我就要退居二线了。自从上个月组织部找他谈话之后,我已经感觉到了办公室内的温度随着数九寒天的到来也清冷了许多。比方说这次出差,平时对自己关怀备至为我开了三年车的司机赵士力,不是因没能将其按派到局办公室副主任的位子上托词请假了吗?我实在不愿于想这些事情,也无法向谁敞开心扉做过多解释。我心里明白,恐怕再过一个月就连现在的局办公室主任也得挪位,这就是现实和政治。
我突然感觉自己这些年就像是进行了一次长途旅游。在旅游中曾到大海里兴致勃勃畅游过一番,最终又回到了岸边炽热的沙滩上;曾经和许多同事挚友相互支持和鼓励一同爬上一座座山峰,观云海聆松涛,抒豪情叹沧海;然而每次仅做短暂的停留后又不得不沿着登攀时的路径,小心翼翼挪动着疲惫的双腿,重新回归到出发时的起点,回归到生活的原位。我想起有篇文章里说过:人类最终要回归自然。起初对这句话并没有感到有什么深刻的哲理,现在想起来每一种生命从产生到死亡实际上就是一种自然的回归。
近一段时间我对许多业务类、政治类的书籍都没有了阅读的兴趣,惟独对历史和文学类的书籍有了格外的偏好。仿佛一路走来从大学时代开始充满对社会的认知和渴望,又回归到了小时侯那种单纯的理想和幻想;仿佛渴望从追求现实生活幸福、追求物质利益,又开始回归到追求精神和心灵的充实和满足。坐在驶向城市家里车子里,我想起了年迈的老父亲几次向我提起要把老家的房子修缮一下的愿望,这时蓦然一下子理解了一个垂垂老人期盼得到回归的急且心情。我想:这次他老人家的愿望我是一定要帮他实现的。
从大海回归到岸边;从高山回归到平川。人生的路径走起来弯弯曲曲、沟沟坎坎,当某一天回过头来看时,原来所走的路迹都是一条圆圆的圈。只要一个人走路走的坦坦荡荡,我想人生这条路径就一定会走向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