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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一下:“原本公子有所托付,卑不敢辞。”
“很好,”龙天岚明晓得她下面还有话,故意欣然打断“那咱们即时出发。”
沈慧薇苦笑道:“只奈我已是风中残烛,休说那地方我只略有耳闻,不知其详,便是心有所知,又怎能陪公子走完全程?”
她面色苍白,神色憔悴,身上所穿衣裳,由在封山区里走了好多天,风雪交加,也早就湿一块脏一块情形颇为狼狈,确实从哪一点都看上去不象是个健康的好人,有没有她自己说得那么严重就颇值商榷了。龙天岚轻轻哼了声道:“夫人倒有雅兴,大风大雪地在这闲逛哪。”
“实不相瞒,我也是被迫至此,看来只怕无力出山。”沈慧薇指了下被大石头砸中的雪橇,庆幸正好可以用来当作托辞。
龙天岚半信半,但人家明着是说风中残烛,他总不能够不近人情,悻悻笑道:“那么夫人能否将所知详细告诉在下,不胜感激。”
沈慧薇一想,反正那个地也是知而不详,就算画出来了,也不碍什么,这位小元帅一定那么喜欢折腾自己,那就顺水推舟得了。
她从当年入的地方画起,把周围山谷画了个遍,细微方向的改变,导致路线与现今龙天岚所在全不相同。龙天岚神色只在似信非信之间,沈慧薇却也不想再说什么,这条路关系到两国之间唯一全年可用于打仗的通道,云天赐现在是那一国的新位小皇帝,而当年为何皇帝亲自掌握了它又致湮没,一定有他的理由。不管出于公出于私,沈慧薇都不太想这条路重现于人世。
龙天岚点首告辞欲去,却又驻足,出一个玻璃小瓶交给她:“你好象气虚体寒,带这个走罢。”
周围的人都不由露出异之至的表情,沈慧薇接过那个小瓶,拿在手里纤巧异常,瓶身光润微毫,里面是朱红泛金的液体,也是微微吃了一惊:“七心炙?”
七炙可以算一种烈酒。又是补酒。是采七种奇花花心炼制而成。服数滴可令全身保持温暖三日以上。一向产量极少。得为奇珍。龙天岚所在防军驻于天寒地冻之地。即使这样能分配到地量一年也过十来个这样地小瓶而已。
龙天岚色略有些不自在。抓头道:“彭文焕是我好朋友。”不是因为她是华妍雪地师傅才给地。华妍雪嫁了人。就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不过和彭文焕兄弟之情尚在嘛。他在心里反复念叨。却有些心虚感觉。
沈慧薇含笑谢过。这当口这东西对她而言。真不啻若救命稻草。
正欲告辞。忽觉得有些心神不安。抬头往上面看了看。
有碎雪若屑。急堕而下。落在沈慧薇面前。
这个时候雪停了。山间有风。不时扬起飞雪。山上地雪珠子也时常洒下。但是这些飞雪碎屑却显然不同。是一起扑扑地掉下来地。分明是有个什么东西蹭到。落了一大片。因此这些碎屑落下显得很沉重。绝不是被风吹过来地。
山上有人,她已是第二次觉到有人了。
次不敢确定,但第二次又露出这样的形迹,再明显不过,而且她也大体猜到了对方的真正来历。
龙天岚等一干人狐疑地瞧着她。但见她走到雪边上,那个东西被大石砸坏,显然不能再用了,她蹲下去,不一时拆下一枝金属桨来。
沈慧薇一点桨子,身形忽然飘飞起来,向着旁边山崖攀去,速度之快,直若匪夷所思,不一会儿便需直昂起头才能勉强看到。
龙天岚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虽然沈慧薇自称“风中残烛”他倒也不曾当真,但是苍白女子一脸病容,他心下真还是有点瞧不起她地,认为盛名之下不过区区,哪儿料得到,她这一系列动作,宛然兔起鹘落,叫人猝不及防。
他傻了会子,一笑道:“风中残烛?”
这是对着石钟说的,石钟也微笑,却道:“她倒象是真的身患疾病,这时候多动一分精力,便是多扣一时生命,只怕并没对老大你夸大其辞。”
沈慧薇飞上崖壁,那个地方早没人影,她不作停留,立即旋起身来,转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着另外个地方扑去,不果,再转,三转。
这一系列动作完全无懈可击,瞧得底下地人眼花缭乱,但她好似突然脱力,身子微晃,脚下踏了个空,便不由往下坠落。底下人瞧得真切,都禁不住惊叫起来。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黑影掠过,无巧不巧把她接在怀里。
沈慧薇双目不瞬,眸心深黑,哪里有半点是踩空以后的慌忙?蒙着面的黑衣女子猝然转过头去,沈慧薇伸出手,闪电般伸向她的蒙面巾,指尖却在蒙面巾上突然凝定,眼睛里流露出痛
味,仿佛是有些犹豫和不忍,黑衣女子一把抓住她的
沈慧薇没有挣扎,还是那样瞧着她,悲郁更深。黑衣女子不曾看她,但慢慢放松了紧攥着她地手。
“为什么?”
黑衣女子抱着她继续往上,凌空纵跃如飞,直到山腰上可供踏足的大石,料想下面再也瞧不见她们也听不见对话了,这才停下来,冷冷道:“要是我不出来怎么办?你就这么摔下去,直接摔死算数?”
她居然能够流利说话至此,里是之前拚半天力气只能吐出一、二个字音来地崔艺雪?就是沈慧薇把心底最大的秘密告诉她以后,她露出真容,可也还是不肯把这个秘密直接曝露出来。
沈慧薇手上好有千斤之重,始终掀不开她那块面巾,崔艺雪自己伸手,解了下来。
一张苍白容颜显露出来。
这张脸之前沈慧薇已经过,可是全不及这一次看得双泪欲流,时光地印记瞬间交替走过。
少年时代,那是一张凶狠的、野性地、充满了兽性的面容,青年时代,这张面容变得孤僻、孤寂而忍耐,而现在,大概长年不是毛发覆盖便是蒙面的阴暗之下度日,她的面庞苍白、冷硬如石,没有丝毫血色。
脸上尽管有着十几道深深浅浅伤疤,却似乎无损于她的美丽,那种凶狠的、充满了兽性的美丽,依然存在。
眼睛里射出的光芒,桀驯,孤僻狠决,远胜于她少年之时。
沈薇喃喃道:“是你,我本该早一点想到是你。”
崔艺雪道:“终于想到了。”
沈慧薇颤声道:“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要这样做?杨大与你何仇?又为甚么要杀倩珠和明翎?先前大孤峰上雪萍也是你杀的?”
崔艺雪沉默了半晌,才道:“我这一生,真心待我好的,只有你和三姐。”她不习惯说真情流露的话,虽然勉强说了出来,声音却艰涩无比。
沈慧薇柔声道:“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妹妹。”
崔艺雪好似突然沉入回忆,缓缓地道:“你们一直在劝我,作为一个正常的人,应该有一段正常的感情,建立一个正常的家庭,然后拥有夫妻之爱,并享有天伦之乐。我一直把你和三姐敬如天人,你们所说的话,我没有不信的,因此,即使我看到不断谆谆劝导我的你没有婚嫁,即使我看到已经婚嫁的三姐似乎不怎么快乐,但我还是照你们所说的去做。有一段时间,我也以为我找到了那种感情、那个人。”
蓝衫女子眼睛里又一次流出痛苦,她当然知道艺雪找到的个人,最终给她带来的伤害。
“然而,三姐逃难过来的那次,彻底打碎了我的梦想。黄亭说出我是狼孩,是曾经和畜牲无异的人,他面上的害怕、恐惧、嫌弃、鄙视、厌恶所有表情混杂在一起的那张脸,我永远不会忘记。”
沈慧薇轻轻叹了口气,倒底是不是当初自己做错了,象雪儿这样的人,本来就不应该劝导她走上常人的路,那么,或许她还会更幸福一些?
“不过只是那样的话,只要我还有你,有三姐,那么我还不至于对人生失望。所以我当时只是伤心了短短的一点时间,我便立即追踪下去,我决计不是黄龚亭的对手,可是,我总是希望能找机会把三姐救出来。”
沈慧薇动容:“你追上去了?”
崔艺雪冷笑道:“只不过我这种笨人,当然成不了大事。明知三姐是避难而来,我却仍然以为,清云会出手相救,因此,我传出了消息。”
“我从来也没有得到过!”当年吴怡瑾落难之后,就好比一根针坠入大海,从此音讯茫茫,只要得到一点半点的消息,那么她又何至于走投无路,前往紫禁城相求玉成帝?
“你没得到,只因为有人得到了。我追踪了三天以后,终于等到了来援之人。”
“是谁?”沈慧薇想了“晨彤?”
崔艺雪嘴角挑出冷笑:“从我们相见面起,我们就是此生难分难解的冤家对头。我上过她无数当,几次差点性命犯在她手里,但我那么蠢,居然又一次相信了她,与她联手!”
沈慧薇恍然明白,道:“你不是蠢,只是那么你孤立无援,又急于把瑾郎救出来。”她一把抓住了崔艺雪的手,柔声道“雪儿,我代瑾郎谢你!”
崔艺雪夺回了她的手:“但是为这种愚蠢的决定我所付出的代价却是惨重的,那就是,我永远都没有机会救出三姐了。”
这个结局不言而喻,然而沈慧薇听她亲口说起,仍是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