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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裹挟着冰雪,在天地之间肆虐,到处都是苍茫的白色。风雪中的一处密林旁,耸立着一个直径超过百米的巨大雪丘。偶尔,会有几只动物从旁边路过,当它们靠近雪丘千米范围时,总是惊慌远遁。
雪丘中空,厚重的冰壁内,是一个直径近百米的半圆形空间。空间中有几个冰雕,或者说,是几具冻在冰壳内的生物。他们好象凝固了时间的琥珀,始终保持着凝固前的姿势。
几具冰雕中,有一具显的特别臃肿。仔细看时,原来是两具人类的身体被冻结在一起。一个年轻人平躺在地面上,一个面目狰狞的和尚伏在他身边。
和尚只剩下半截身体,一只手也不见了,另一只手上,抓着一把精致的新月形弯刀。弯刀上没有一丝冰雪,仿佛不受寒气的影响。他保持着挥刀斩落的姿势,刀锋离年轻人的脖子,只有不到三寸的距离。
刀锋下的年轻人正是闻睿,他已经醒来了一段时间。此时,他仍然不能动,连眼珠子都不行,只能呆呆的望着那把弯刀,忍受着脑袋中时不时传来的剧痛。
刚刚苏醒时,他的记忆仿佛消失了一般,连度厄和尚也没认出来。直到萎靡的真灵光旋和混沌力旋自发的旋转起来,心域中星散的能量被驱动,他才慢慢的恢复了记忆。
闻睿记得,度厄和尚挥刀斩下时,自己好象明白了很多道理,又好象变成了白痴。在他觉得大珍珠越来越近时,以前的很多认知,在脑海中逐渐纠结成一团,如同麻绳般缠绕不休。这些认知融合了分解、分解了又融合,不断演化出纷繁复杂又似是而非的感悟。
时间,不断流逝。他的记忆由点及面,越来越清晰。很突兀的,一个画面浮现了出来,是那个梦境!他想起来了,是那个反复出现在他梦中的场景。
松树上的人依然保持着怪异的神态。此时,却好象在说话,用一种闻睿从未听过的语言,不断的复着一句话。闻睿能明白他的意思,能“听”的懂那句话:“源初宇亘、灵动心随、周而复始、身入轮回。”
雪丘中,寂静无声。闻睿反复思索着其中的含义,好象有些灵感,却又什么都抓不住。随着他的思索,心域中的热量逐渐增强,零散的热量逐渐聚合成一点热源和八丝热流。
起初,那种感觉非常微弱,热源固守在心域,温养着萎靡不堪的神光旋;八丝热流则以合源真典中没有记载过的方式,分别沿着体内的八条路径分散而去。
这些路径,有些是他熟悉的,有些则从未注意过。看似杂乱的热流循行不息,遵循着某种规律,不断化生壮大,不断同化着各种可以同化的能量、增加着着各种可能增加的生机。
猛然间,闻睿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越来越强壮的一道热流,将三源位联通后又贯穿而去,其余热流的运行方式也随之变化,逐渐形成了八个相互关联的循环,以心域中的热源为核心,相对独立的在他体内穿梭往来,分别以不同的方式迅速加强着三源位中的光旋。
闻睿觉得,自己修为最弱的神光旋,正与热源融合在一起,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与此同时,体内其他部分也逐渐传来了令他倍受鼓舞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自己对身体的控制能力逐渐恢复,便尝试着以观想之法化身真灵光旋,在体内各处梭巡。
伤损的骨肉和脏器逐渐软化时,他的身体各处均有麻木感传来;
脉络和神经恢复了支离破碎的状态后,剧烈的疼痛又让他差点晕了过去;
身体在疼痛和麻木之间相互交替时,他的痛感逐渐钝化,体内的组织开始蠕动生长。
那种生长非常缓慢,缓慢到让他着急。于是,他努力的活动着身上的每一个零件,想刺激这些生机,加快肌体的恢复速度。
疼痛、麻木、再次疼痛、再次麻木闻睿的嘴角,渐渐有血丝溢出,然后是污血,再然后是血块和破烂的内脏碎片。
忽然,他觉得眼睛能动了,这点变化支持者他继续努力。在痛苦中煎熬了很久之后,体内的八条热终于流汇合成片,不断冲刷着身体的每一部分,脑袋、脖子手指、脚趾
周边的灵气逐渐汇聚过来,慢慢的形成了一条沉重的能量流,沿着定戈桩的行功路线,肆无忌惮的从涌泉穴处灌入体内。此时,他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摆成了定戈桩的姿势。
灵气越来越强、越来越汹涌,直到他再次昏迷前,能量流已如滚烫的铁水般,将他的身体灌的满满的。痛感,再次清晰,对于那种充实的剧痛,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而他扭曲的嘴角,却向上抽动出一个明快的弧度。
黑暗中,闻睿再次醒来。他立即发现了雪丘内光线的变化。他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乌托邦怎么可能出现黑暗?虽然大珍珠的光芒会随着时间的循环不断变换,但那仅仅是冷暖色调的交替,不会出现明显的亮度差异。
难道爷爷把自己带回了祖地?“爷爷”闻睿想到这个称谓时,一口热血喷出,心脏剧烈的抽搐起来,那种急速跳动着的痛苦,使他一跃而起,但失去了一条腿的支撑,又使他重重的扑倒在地。
闻睿挣扎着,不停的在地上爬来爬去。他想要找到那个干瘪了的身影,那个带给他一切,又全力保护着他的老人。由于害怕眼睛看不真切,他的双手不断的在爬过的路径周围摸索着,一次次的确认着周围的环境。
慢慢的,他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看的越来越清楚。没错!不是眼睛出了问题,这里的确很黑暗。但是祖地怎么可能有冰?火柱为什么没有点亮?他的心脏不断抽搐,浓浓的悲哀挥之不去,爷爷一定伤的很重,重到连火柱都无力点亮!
忽然,他的手停住了,因为他摸到了一段软软的身体。那是虫子的身体,虽然它瘦小了很多,但是浑身鳞甲泛出的微微红光,足以证明它的身份。
“虫子?”闻睿发出一道意念。
“我还在恢复,别碰我的身体!”虫子依然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
闻睿马上把手缩了回来:“爷爷呢?”
虫子悲戚的意念传回:“死了,!”
闻睿楞在当场,这个意念如一柄利斧,狠狠的劈在他的真灵光旋上,差点又让他晕了过去。
“这是哪里?小畜生,佛爷一定要宰了你!”一道狠厉的咆哮在雪丘中回荡。回答它的,只有拳头接触皮肉的声音,和肉体撞击冰层的声音。雪丘被震裂时,愤怒的咆哮声已经变成了艰难的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一束束尖锐的光线从几个裂缝处刺了进来。雪丘内,被光线映的光怪陆离。
四周不再黑暗,闻睿制止了度厄和尚的咆哮后,找到了还在恢复的多吉。但他仍然在找,凄苦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仿佛在念叨着什么。在他到处乱爬了不知多久后,空间内的每一处,都留下了斑驳的血迹。他刚刚恢复的身体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双手和双膝已经血肉模糊。
某一刻,闻睿突然安静了下来,脸上的神情变得痴痴呆呆。
因为他收到了虫子传来的意念:“我们被冰冻在这里很久了,但只有你、我、多吉和那个和尚。我不知道是谁干的,但有种气息很熟悉,是从你身上发出的,那个气息以前曾经让我害怕。我已经探查过,这里冰冻的只有活人,不在这里的,一定死了!”
空间内,上身残破,失去了大部分身体的度厄和尚,正靠着雪丘内壁艰难的喘息着。闻睿醒来后没多久,他也醒了,在闻睿恢复身体时,他被猛然暴涨的能量推了出去,身上的坚冰碎裂时,又被带去了不少骨肉。
他无法象闻睿那样恢复修为,感觉稍稍恢复了些之后,就仗着那把弯刀嚎叫起来。在闻睿那顿狂殴之后,却再也无法发出一点声音。
此时,闻睿爬了过来,伸手扯掉了他抓刀的手臂,然后斜卧他身边。欣赏了一会弯刀,开始一小截一小截的切割他拖出体外的肠子,一边切还一边喃喃自语,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闻睿沉浸在一种疯魔般的状态中,每一刀割下,就有一个精致的符咒顺着伤处刺入和尚的本命舍利,那是闻睿现在有能力使用的,最恶毒的符咒。
虫子的身体已经基本恢复,它也痛恨和尚,但敢没过来。它对这个状态下的闻睿有些恐惧,发自心底的恐惧。
两天后,和尚身上自动护主的淡金色佛光,在一截截内脏离开身体后,已经显的灰败不堪。从闻睿第一刀切下,他那种颤抖而尖锐的哭声,便一直回荡在雪丘内。认识他的人一定无法想象,这位曾经趾高气扬的罗汉,用堪比花腔女高音的声音哭泣时,是何等怪异的场景。
闻睿却在微笑,痴痴的微笑。红色的泪水不断滴落,这种微笑仿佛一直没有变过。他一边切割着和尚的内脏、一边嘟嘟囔囔的念诵着着咒语,很难想象,在这种状态下,他也可以把这两件事做的如此协调。
此时,弯刀已将和尚的胸膛剖开,闻睿看了看和尚围绕着灰败金光的心脏,轻声的喃喃道:“大师,你的念力,好难看呢。”
和尚颤抖着尖锐而变形的声音,不断重复着急促的哀求:“闻人居士,闻人大老爷!给和尚一个痛快吧,求求你了闻人大老爷!”
闻睿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仍然在自言自语:“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你是罗汉嘛,你是菩萨嘛。我,一个凡人,一个巫修,送你回噬神地狱吧。”
这句话被重复了几次之后,他认真的找了找位置,用弯刀慢慢的戳进了和尚的心脏,再慢慢的扩大着那个丑陋的伤口。
度厄和尚疯狂的嘶鸣着,声音更加凄厉、更加尖锐,如一根坚韧的细丝,折磨着每个人的耳朵。
闻睿并未受到影响,对那个刀口的大小满意之后,用一根手指破开了和尚的眉心,将他的本命舍利慢慢的抠了出来。狠狠一捏之下,舍利发出“咯咯”轻响,本体上出现了无数裂纹,度厄和尚的声音嘎然而止,雪丘内变的寂静无比。
闻睿依然没有受到影响,他小心翼翼的把舍利塞进了那道龇牙咧嘴的伤口,然后用几道符咒把心脏封了起来。此时,他几乎虚脱,一把扯掉心脏后,慢慢的放松了身体,平躺在和尚的尸体旁,把玩着手中发出凄厉闷嚎的心脏,任由惨灰色的污血滴落在脸上。
雪丘边缘被多吉弄了个洞口,这里成了两人一虫的房子。从他们一个个醒来开始,外面的暴风雪已经持续了八天,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闻睿脸上的血迹已经被多吉擦拭干净,正躺在一张木床上。一个用木头削成的义肢,安静的躺在他旁边。他一直保持着最初的姿势,抓着那颗不断闷嚎的心脏把玩了八天,而且时不时的,会加上一两道符咒,使闷嚎声更加凄厉。几天来,多吉和虫子都没有打扰他,他们能体会闻睿心里的感受。
多吉好象很喜欢那把锋利的弯刀,每天带在身上出门伐木。他不停的伐木,不管有用没用,仿佛天地间除了这项工作,再也没有可做的事情了,而且他很专注,不管白天黑夜,每次都要伐到他再也不能动时,才会被虫子拖回雪丘。
某个清晨,已经皮包骨头的多吉,被虫子拖了回来,当他们漠然的目光看到靠在洞口的闻睿时,全都楞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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