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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头痛,不想去幼稚园。”袁鸿影对着为他穿衣的王嫂说。
王嫂摸摸他的头。体温正常,没有发烧,但看他不像在说谎,王嫂只好要他自己去问庄晓蝶的意思。
庄晓蝶坐在梳粉抬前发愣,昨晚的对话一直在她脑里盘旋不去,愈想就愈觉得心烦。
听到袁鸿影说他不想上课,她便迳自以为他是偷懒,借口不想去上课。
“不可以不上课,快下去吃早餐,准时上课去。”
袁鸿影扁扁嘴,表情很不情愿—带着哭音说:
“我头痛,不要上学,不要上学啦!”
“姨,我也头痛,也不想去幼稚园口”袁初静也跑来对庄晓蝶说。
庄晓蝶摸摸他们的额头,并无发现体温异常。她生气地对两姊弟命令:
“你们两个根本就没生病,快给我去幼稚园,否则阿姨要处罚人了!”
一旁的王嫂看这情形,急忙将两个哭丧着脸的孩子带开,免得他们再挨骂。平日生了一场气,庄晓蝶不禁又懊悔又难过,心情更恶劣了。再呆坐下去,她会更难过的,于是她换了衣服,拿起背包,决定要出门走走。
两个孩子刚坐上娃娃车去幼稚园,庄晓蝶便向王嫂交代一声,也离开了。
庄晓蝶坐车来到市中心的一家百货公司,先去买衣服,再到化粕品专柜听售货小姐介绍产品,在脸上涂涂抹抹一番,接着到游乐区打电动玩具,让自己像个陀螺一样拼命转动,没心思想别的事。
百货公司都逛遍了,庄晓蝶才走进附近的一家餐厅里,看着外面的人车发呆。叫了一堆自己不想吃也吃不完的食物,直到台北街头的霓虹灯一个个都亮起了,庄晓蝶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带着大包小包回家。
客厅灯火通明,却没有任何人?
她一走进家门便感到气氛不对,正想走上楼就遇上走下楼的王嫂。
王嫂急急冲上前,拉着她叫:
“庄小姐,你可回来了,我找了你一天都找不到,初静和鸿影生病了,正在发着高烧呢!”
庄晓蝶一听吓坏了,手上东西一扔,焦心地问:
“孩子呢?孩子现在在哪?”
“在楼上。”庄晓喋三步并做两步,匆匆地跑到两个孩子的房间。
医生正在为袁初靖慕看病,他身旁还有个女护士,而袁悠远是一睑着急地站在一旁。
“初静怎么了?”庄晓蝶冲到袁洛威身旁,语气焦急。
看到庄晓蝶,袁洛威脸色难看极了。他冷冷地低吼:
“你去哪里了?孩子生病都不知道,也找不到你!”
庄晓螺面有愧色,歉疚地说:
“我我去逛街了,我不知道孩子会生病,否则我一定不会出去的,对不起!”
医生开完药后,向他俩交代:
“这两个孩子得的是玫瑰疹,本来若发现得早,可以早点治疗,现在已经发疹,可能要休息久一点才能好。在生病这段时间,孩子会很不舒服,身上会痒,你们一定要看好,不可以让孩子吹到风发烧,也要小心不能让他们用手抓红斑,以免抓破皮发炎,这些你们一定要注意。”
袁洛威和庄晓蝶明白的点头,医生又到袁鸿影的房间看了他一下,才离开。
庄晓蝶看着孩子生病难过的模样,心如刀割。
“孩子说,早上有和你提起头痛不想上学的事,可是你仍要他们上学是吗?”
袁洛威隐忍怒气问道。
庄晓蝶老实地点点头,心中好自责:
“他们有向我说起,我那时以为他们是偷懒不想上学!也没发现孩子有什么不对劲,所以才让他们去上课,谁知道都是我不好,是我太大意,我很抱歉!”
“孩子病倒了,你才向我说抱歉有什么用?当孩子在幼稚园里发烧时,打电话回家却找不到人可以带去看病,而王嫂又找不到你,只好打电话给我,我那时正在开个很重要的会议,只好丢下满屋子的贵宾,急着到幼稚园接孩子回家,你明白这来回耽误了多少时间吗?孩子才会愈烧愈厉害!你这个阿姨是怎受当的?怎么会这么没责任感呢?”袁洛威愈说愈生气,生气也更加严厉。
庄晓碟不敢回话,毕竟是她的疏忽,才会让孩子病况严重。她满脸愧疚却不能为自己辩白。
“我现在只希望孩子能快点好起来。看了你这样的表现,我最好再去请个保母来照顾孩子,这样我才能真正放心!”袁洛威怒气冲天地丢下话,转身上楼。
庄晓碟被袁洛威的怒气逼出了眼泪,纵使她心中有千言万语,然而他在气头上,她也说不出口,只能轮流在两个小朋友的房间走动,默默地尽心看顾。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吃了药,两姊弟的病情好了许多,不但烧退了,也清醒了过来,只是满脸的疹子令人心疼。
看到庄晓蝶端着稀饭进来,袁初静马上娇声叫道:
“我要王妈喂,我要王妈喂!”小女孩还为早上被庄晓蝶斥责而生气。
庄晓蝶陪着笑脸。
“静儿乖,王妈要喂弟弟,你就让姨喂你吃饭,再找王妈好吗?”
“不要,我要王妈!我要王妈!”生病中的袁初静一发起孩子脾气就劝不动。
“静儿听话,让姨喂你,快吃饭,吃完饭姨再说故事给你听好吗?”庄晓蝶耐着性子,和颜悦色地说。“不要,不要!”静儿拗脾气,哭叫着不听话。
袁洛威听到哭声下楼,站在门口皱眉问道:
“怎么了?静儿怎么哭个不停?”
“静儿不肯吃饭在哭闹,我会劝她乖的。”庄晓蝶苦笑回答。
静儿看到袁洛威,大声叫着:“叔叔喂,我不要姨喂饭,我要叔叔喂!”
袁洛威看了庄晓蝶一眼,走入房里,接过庄晓蝶手上的稀饭:
“好,就叔叔喂,姊姊要将稀饭全吃完哦!”小女孩这时才破涕为笑,点点头。
庄晓蝶在一旁看着袁洛威喂饭,另一个房间,王嫂慈爱地劝鸿儿多吃一口,两人还边吃边笑。
多么温馨的两幅画面,可是她却插不上手。庄晓蝶黯然地回房,心想她就像个外人一样,什么忙也帮不上。
趴在床上,庄晓蝶心中是说不出的失意落寞,情绪降到了最低点
“我决定下星期带孩子到英国,让我妈看看他们。”袁洛威冷淡的声音在房里响起。
庄晓蝶飞快地从床上爬起,错愕地看着他:
“你要带静儿和鸿儿回英国?就在下星期?怎么那么快?不是要等他们长大点吗?”
“带他们到英国是早晚的事,我本以为他们在台湾可以受到较好的照顾,现在看来,情形差不多!在英国他们也会受到很好的照顾,你可以放心。”袁洛威本就有这样的打算,发生这件事后更加速了他的决定。
“这只是个意外,你不能因为这件事就抹煞了我对孩子的用心;我承认这次是我的疏忽,但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我会小心照顾孩子的。你先别将他们带去英国,再等一段时间好吗?”庄晓蝶哀求道。袁洛威坚决地摇摇头:
“我已经决定了,孩子这次去英国未必会长住,若无法适应,还是会和我一起回来,看情形再说。”
庄晓蝶悲痛地哭叫着:
“你怎么可以因为我不小心的错误,就用这样的方法来征心罚我呢?我爱孩子啊!你怎么可以这样残忍地分开我们?怎么可以?”
袁洛威最头痛的就是庄晓蝶这样的想法,从他一开始决定要带孩子回英国,妥协为长大点再说,现在连他带孩子到英国给他母亲看看,她也反对;他已经一再让步了,为何她就是不能冷静地为他想想呢?
“孩子去英国势在必行,你若真不放心,就随我们一起去英国,否则就留在台湾等消息,要怎么做随你自己的心意了。”这是他最后的让步。
庄晓蝶泪眼迷蒙地望着袁洛威。当他说可以随他一起去英国时,他的眼里没有爱意,只有冷淡和公事化的说辞。是因为孩子的缘故,她才可以同他们去英国,如同是个附带品。
她在这里像个外人就已经够可悲了,难道还要随他们到英国做个不识相的陌生人吗?
不了,在别人屋檐下生活的日子,她过得好苦,何苦再到英国去尝一遍呢?
庄晓蝶神情黯淡地说:
“我不去英国。”
“那就留在这里好了,我会给你消息的。”袁洛威丢下话就要回房办公。因为错失了一个重要会议,他要花更多的工夫补回。
“等等。”庄晓蝶叫住了袁洛威,看他回头后,才问:“台湾有什么可以吸引你留下来的因素吗?”
袁洛威没细想她问这话的全意,只凭直觉回答:
“台湾有袁氏分公司,有我的事业,这些还不值得我留下来吗?”
庄晓蝶默然,听着袁洛威离开的脚步声,一步步像踩在她的心上,将她的心都踩碎了。
这就是她苦心去爱一个人的结果吗?
夜深入静,晓碟仍是坐在床上发呆。两个孩子有王嫂召照顾,她大可放心。
在锥心之痛下,泪水已变得没有任何的意义。直到现在,她仍是不相信袁洛威会如此狠心地对她。
或许是她多想了,他回英国并不代表他不爱她,他还是会再回来的。
为了证明她的想法是对的,庄晓蝶急忙站起,不顾双脚的酸麻,立刻走向三楼。
袁洛威正专心地拟一项合约。这个合约若签成,下半年的营业额便达到了。突然间,一记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拧着双眉抬起头,脸色不悦地瞪着门口的人。
“什么事?”
看到他冷漠的脸,庄晓蝶的心退怯了下,不知如何开口。
“你到底有什么事?”袁洛威再问一次,声音带着不耐。
“我你对我你认为我们之间是属于属于什么样的关系?”庄晓蝶斟酌字眼地说着。
“你找我就是为了问这问题?我现在很忙,有时间再回答你;时候不早了,你回房睡觉吧。”袁洛威敷衍地回答,又要将脸理回合约里。
庄晓蝶走向前,语气急促:
“这很重要!请你一定要现在回答我!”
袁洛威无奈地看她一眼:
“你是孩子们的阿姨,我是孩子们的叔叔,除此之外,我们也是亲密的男女朋友,这就是我的回答。好了,我可以办公了吧。”他心思仍在公事上。
“只限于男女朋友吗?我们的关系不不止如此,我们已经有了有了不寻常的亲密行为,难道这对你没有别的意义吗?”庄晓蝶大着胆子问。
袁洛威被烦得很投耐心:
“晓碟,你的意思若要问我们俩个会不会结婚,我的答案是不知道,无法确定的事,我不能给你答覆!这样你满意了吗?”
“那你可曾想到要娶娶我吗?”她豁出去了,一定要问出最后的答案。
袁洛威不知庄晓蝶是怎么了,好端端地为何要问这些问题。他受不了了:
“晓蝶,别拿这件事来烦我好吗?我现在很忙,拜托你回房吧。”
“这问题有那么难以回答吗?你都能对你母亲表示你喜欢雪莉,放不下她,为什么不敢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呢?还是你仍忘不了雪莉?”庄晓蝶不明白袁洛威为何要问避,赌气地乱下结论。
“这是我的私事,不该由你来猜测!还有偷听电话是很没教养的事,你也别一直提起,可以吗?”袁洛威的语气开始火药味十足。
“女人在感情上是很自私的,我给了你我的全部,也希望能得到你全心的回应。你是我唯一的男人,你能明白那对我的意义吗?我只是想知道我的付出会有什么结果,这不只是你一个人的私事,我也有权力明白!”庄晓蝶抛弃自尊与矜持,只想弄清楚他的心意而已。
但是她不了解这样逼迫式的问话只会得到反效果,只是将事情愈弄愈糟罢了。
袁洛威在想快快得到清静的情况下,话说跟着锐利刺人:
“晓蝶,我们俩的亲密关系是在俩情相愿下发生的,现在你的意思是要我负起责任娶你吗?”
庄晓蝶脸烧红,又羞又气,伤心道:
“我不是逼你娶我,我只想要一个承诺一个保证罢了。你说变就变,只会让我更加没有安全感!我害怕这么不安定的关系,所以想听你亲口承诺,让我能明白你的心意,好让我安心。”
“口头承诺无凭无据,而且你要我承诺什么,会娶你吗?结婚对我来说!还太早了点,所以我无法给你答案,况且我从不给任何人承诺。你能接受最好,不能接受我也没办法了!今天的重要会议我会半途离席,你也要负大半的责任。现在我在加班补救,你还要来问东问西,教我如何做事?麻烦你快点离开书房,别来吵我了。”袁洛威脸色难看地下逐客令。
看着袁洛威冷漠无情的脸,令她想起了他的封号冷面王子——他果真是个无情的冷血动物,总算让她看清事实了。
原来一切只是她的自作多情!她一厢情愿地相信他,拉下脸来问他,所换得的答案只是狠狠地伤害了自己。
想不到,第一次倾心爱人,她竟会落到““师未捷身先死”的惨状。
傻啊,她真是个大傻蛋!庄晓蝶木着一张脸,双腿乏力地下楼回房。突然一阵反胃,她冲到浴室大吐了番,似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般。
每当她心情起伏大大时,她的胃就会首先抗议——
如第一次上学、考上理想的高中、听到姊姊和姊夫过世的消息时,还有这次的失恋。
她失恋了吗?
应该算是吧,可惜她哭不出来,也不会大吼大叫地发脾气,只能一个人坐在浴室里吐,多奇特的发泄方法!
这一晚,庄晓蝶就待在浴室里直到天亮。
她不知道自己吐了多少,只是当她起身离开浴室时,整个人虚弱得要扶着墙壁才能走路。
她不能病倒,还有两个小病人要照顾呢。就算是尽地这个阿姨最后的责任吧,之后,孩子就要离她而去了。而她,也要离开这里。
台北,终究是个不适合她的城市。
小孩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隔天,袁初静和袁鸿影又黏着庄晓蝶了。
袁洛威真的找了名保母来,主要是带孩子,也可以帮王嫂分担家务。
对于这件事,袁洛威没征询庄晓蝶的意见,而她也没说什么。
两天后,孩子恢复了健康,袁洛威特地吩咐王嫂煮了顿大餐庆祝。席间,他和孩子有说有笑,庄晓蝶没搭腔,只在一旁静静地吃饭。
袁洛威以为庄晓蝶是为了孩子要去英国的事烦心,所以刻意忽略她,相信过一阵子她就会恢复了,孩子终究要回袁家,早晚她都要放手。
饭后,庄晓蝶上楼陪孩子说故事,哄他们睡觉。
“静儿,姨要离开叔叔家了。你和弟弟要乖,听叔叔的话,也听王妈的话,要做个好孩子哟。”
“姨,你要去哪?我也要去。”静儿忙拉着庄晓蝶的手。
庄晓蝶淡淡一笑:
“你和弟弟几天后就要和叔叔坐飞机到英国看奶奶了,怎么可以和姨一起走呢?乖,英国的奶奶一定会很疼你和弟弟的,你要乖乖听话,知道吗?”
“姨,你也一起去坐飞机嘛,一起去奶奶家啊。”静儿童音软软地要求着。
庄晓蝶红了眼眶,强忍着不掉泪。哄了袁初静一会儿,直到小女孩点点头,答应要做个好孩子后,才为她盖好被子道晚安。
庄晓蝶又走到袁鸿影的房间,小男孩已经睡得好熟了。她重新为他盖好被子—低头亲了亲他的脸颊,拭去不小心滴在他脸上的泪水,脚步沉重地走回房。
当初她并没有带很多的衣服来,所以行李很快就整理好了。
梳妆抬上放着他送给她的香水和琉璃狮子,香水并没有开封,狮子也好好地躺在木盒里,她不打算带走。
她走下楼,打开了落地窗边的抬灯,静静地坐在贵妃椅上看着阳台上那缸荷叶。
荷花已过了盛开期,只剩下水面上的圆叶。这儿曾是她最喜爱的写作地方,她会永远记得的。
“你还没睡?”袁洛威下楼来,看到客厅里的庄晓蝶,关心地问。
庄晓蝶摇摇头,看到他一回便心痛一回,但想到明天她就要离开,今晚是两人最后相处的机会,她打算多看他几眼。
“咖啡?”
袁洛威笑着点点头。
庄晓蝶俐落地冲泡了杯即溶咖啡,将咖啡端到他面前。
袁洛威却将咖啡放在桌上,伸手抱住了她。
“对不起,那晚我的语气不好,说话若伤害了你,你别生气。
蝶的郁郁不乐。这两天几乎没见她笑过,也不多话,让他心疼。
庄晓蝶身体一僵,却无法伸手推开他。
他怀中的温暖是她今生的依恋,就让她再多享受片刻吧。袁洛威的道歉不能打消她离开的决心,因为她要的东西他给不了,留下来徒增痛苦,不如早点斩断情丝。
一会儿,袁洛威才放开她,亲了下她的额头苦笑:
“我去加班了,你早点睡吧。”他端起咖啡上楼。
庄晓蝶咬紧唇,不敢出声叫住他,怕自己会愈陷愈深。
这定他们最后一次的共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