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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月的期间内,苏澄澄和其他几个“准丫鬟”必须轮着执行一些杂务。
进入严府的头一天,她们忙着熟悉府里的环境,努力记下所有大大小小的规炬,而隔日起,几位“准丫鬟”便开始做活儿了。
她们每个人都被分配到不同的工作,而苏澄澄洗完了一批衣裳之后,被德叔指派端鸡汤到书房给主子。
此刻,她手里捧着一盅灶房刚炖好的鸡汤,来到书房外。望着紧闭的门板,她的脸上浮现一丝紧张。
前天她不小心跌进他的怀里,那时因为太过慌张困窘,又一心急着求饶,根本没有多想,事后却不断地忆起当时的情景。
只要一想到两人的身躯曾亲昵地贴在一块儿,一想到他厚实的胸膛以及灼热阳刚的气息,她就会克制不住地脸红心跳,毕竟,这可是她生平头一回和男人有如此亲密的触碰呀!
当时她虽然匆促地退开了,并没有在他的怀里停留多久,可即使只是那么的短暂,却在她的心里掀起了一股异样而强烈的骚动,搅得她只要一想到严淳风,整个人就不太对劲。
这会儿,她被德叔指派送鸡汤来给严淳风,想到即将见到他,她的心情便一阵紧张,就盼别再出什么状况才好。
“要小心、要谨慎,不能再出任何差错了,绝对不可以!”她在门外轻声叮咛着自己。
先前她冒犯了他,没被追究、责难算她幸运,倘若又再惹恼了主子,恐怕就真的吃不完兜着走啦!
“我一定得好好地表现,扭转先前的坏印象才行。”
苏澄澄深吸一口气后,才伸手轻敲了敲门。
“进来。”
听见他低沉的嗓音,苏澄澄的心像是平静的湖泊被人扔进一颗石子般,立刻掀起了阵阵涟漪。
她努力地稳住自己的情绪之后,才轻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严淳风正坐在一张紫檀木桌的后头翻看帐册,头抬也没抬。
苏澄澄瞥了他一眼,他那专注认真的神情,让他原已俊朗不凡的脸孔更是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魅力,也让她不知不觉看得失神了。
过去这些年来,她虽然从不曾见过严淳风本人,却从街坊邻居那儿听见不少关于他的事情。
听说,他是个相当有本事、有担当的人,原本他爹只是一名平凡的布商,自从五年前突然病逝之后,便由他接手家业。
在那之后,严淳风不仅一肩挑起养家的责任,还凭靠着过人的天分与商业手腕,迅速扩展家业,使严家从平凡的杭州布商,摇身一变成为连京城的达官贵人都争相捧场的富商巨贾。
对于这么有本事的一个人物,她的心里一直佩服不已,却从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到严家来当丫甏。
严淳风迟迟没听见任何动静,于是分神从帐册中抬头一瞥。
一看见苏澄澄,他就不禁想起昨日的意外,同时也想到她当时的反应,那一声声“爷儿饶命”至今回想起来仍是令他觉得哭笑不得。
一对上严淳风的目光,苏澄澄这才回过神,赶紧恭恭敬敬地说:“爷儿,奴婢帮您送来鸡汤。”
“搁在桌上就行了。”
“是。”
只要将鸡汤搁下,然后转身离开,她的任务就完成了,这么简单的两个步骤,绝对不可能出错的。
苏澄澄信心满满地弯起嘴角,正打算将那盅鸡汤搁在他的桌上时,忽然不知打哪儿飞来一只小虫,直直窜到她的耳边!
她吓了一跳,反射性地想要躲开,结果手一晃。鸡汤立刻洒出了一些,溅到她的手背上。
“哎呀!”
她蹙眉发出一声低呼,手也因被热汤溅到而轻颤了下,结果整盅鸡汤就这么打翻,流淌到桌边一本翻开的帐册上!
“天啊!”苏澄澄瞪大了眼,惊骇地刷白了脸。惨了惨了,这下子可闯大祸了!
她匆忙出手,希望能尽量抢救那本帐册,而严淳风也在第一时间出手,两人刚好分别抓住了帐册的一端,往不同的方向拉扯——
嘶的一声,那本帐册当场被他们给一分为二了!
望着手上的半本帐册,苏澄澄整个人呆若木鸡,脑中一片空白。
僵了一会儿之后,她硬着头皮悄悄觑了眼严淳风,就见他的眉头皱得死紧,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呜呜怎么会这样?
明明她平时不是这么笨拙的,怎地进了严府之后就像衰神附身似的?更惨的是,她还偏偏总是在爷几的面前犯错!
苏澄澄垮下了肩,懊恼颓丧地低头认错。
“爷儿饶命、爷儿饶命、爷——”
“住口!”严淳凤皱眉低喝一声。那四个字宛如火上加油一般,只会让他的情绪更加恼怒。
他一把抢过她手中的半本帐册,迅速审视情况,发现它们已湿了大半,便当机立断地将湿了的内页撕开,一页页地摊在靠窗的桌边。
幸好上头的字迹尚未糊开,还能清楚地辨识,等风干了之后再重新誊过就行了。虽然既费时又费事,但总好过没法儿补救。
苏澄澄从头到尾不敢再吭半声,静静地望着严淳风的一举一动,美眸中盈满了自责与懊恼,还有一丝丝的无辜。
呜呜,人家不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吗?明明她是诚心诚意地道歉,可怎么她愈喊“爷儿饶命”他的脸色就愈难看?
这下子,她该不会没机会在这里待完一整个月,今儿个就必须收拾包袱离开严家了吧?
严淳风处理完帐册之后,回过头来瞪着苏澄澄。
发生这样的意外,让人不恼火也难,尤其刚才又听见她一个劲儿地猛喊“爷儿饶命”更是让他火冒三丈。
可也不知怎地,明明前一刻还怒火中烧,但是这会儿一对上她那双纯真如小鹿般的眼眸,心头的怒气又霎时消了许多。
不仅如此,当她一直用那可怜兮兮的求饶目光瞅着他,他原先打算好好训斥她一顿的念头竟霎时兵败如山倒,仿佛若他还执意要严厉地训斥她一顿,便成了他的错似的。
严淳风瞪了她好一会儿,像是在犹豫着该怎么处置她,最后他开口命令道:“把手伸出来。”
“我我的手?”
苏澄澄惊疑不定地瞪大了眼,美眸闪过一丝不安,甚至还下意识地将双手藏到自己的身后。
不会吧?他要她伸出手做什么?
该不会是一怒之不要打断她的手吧?
虽然她确实犯了挺严重的过错,可有必要到这样的地步吗?
他看起来不像这么凶残的人呀
正当苏澄澄忐忑不安地胡思乱想之际,严淳风又开口催促道:“没听见我的话吗?手伸出来。”
苏澄澄咬着下唇,哭丧着脸求饶道:“爷儿饶命,奴婢知道错了,请不要打断奴婢的手”
严淳风一听,没好气地瞪着她。
“谁说我要打断你的手了?”
她可还真有本事,随便三两句话又立刻煽起了他的怒火,他看起来真有那么凶恶残暴吗?
“那不然呢?”苏澄澄忐忑地问。
严淳风皱紧眉头,低叱道:“要你怎么做,乖乖照做就对了,哪来这么多的问题?难不成我吩咐你做事,还得一一向你解释原因?”
“不奴婢不是那个意思”苏澄澄只好硬着头皮,缓缓将藏在身后的双手伸了出来。
严淳风吁了口气,先暂时抑住怒气后,才低头瞥了眼她的手,就见她的左手手背上有点泛红。
“还好吗?”他再度开口,语气已缓和许多。
苏澄澄一头雾水地怔了怔,一时间会意不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什么东西还好吗?”她只好开口问个清楚。
“你的手。刚才不是被热汤给烫着了?”
“呃?”苏澄澄惊讶地瞪大了眼,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关心她。
她刚才不仅将鸡汤打翻,还不小心撕了那本帐册,他还没为此责骂她,就先关心她有没有被烫伤?
惊诧之余,她不禁回想起上个月初她曾经不小心打翻了一碗粥,结果被娘狠狠地斥骂了一顿,而和当时被骂得狗血淋头的情况相比,此刻严淳风的询问真是让她感动极了。
她低头看了下手背,摇头说道:“没事的,只是溅到了一点汤汁,没真的烫伤,过一会儿就好了,多谢爷儿关心。”
“真的没事就好,东西收拾收拾,下去吧。”
“啊?就这样?”苏澄澄脱口问道,神情和语气都透着明显的诧异。
她可没忘记自己打翻鸡汤、搬破帐本的事,她所犯的过错还没受到半点责难惩罚呢!
看出她的惊讶,严淳风真是啼笑皆非,故意说道:“倘若你比较希望我严惩你一顿,我也是可以完成你的心愿。”
他并非严苛之人,而且繁忙的事务让他早已学会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不重要的事情上,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没什么好斤斤计较的。况且就算他真的严厉地训斥她一顿,也无法让帐册恢复原状。
“不不不不,不用了,奴婢没有那样的心愿,绝对没有!”苏澄澄急急忙忙地摇头否认。
瞧她把自个儿的脑袋摇得像博浪鼓似的,那夸张的反应十分逗趣,让严淳风的脸部神情顿时又缓和许多。
“那就快点收拾收拾,退下去吧!”严淳风开口催促,他手边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处理昵。
“是!”苏澄澄赶紧动作俐落地将桌面收拾干净。
当她正要退出书房时,突然迟疑地在门口停下脚步,忍不住问道:“那奴婢暂时不会被赶出去吧?”
严淳风望着她那一脸期期艾艾的表情,看得出来她相当渴望能够留下来。
坦白说,她才刚进府里没几天就不断闯祸,根本就不符合他开出的条件,就算继续留下来,最后他也不可能挑选她当娘的贴身婢女。
可也不知怎地,这会儿他却说不出拒绝的话,仿佛怕她那双澄净的眼眸会失望伤心似的。
沉默了半晌后,他说:“在一个月的期限内,只要不犯严重的错误,就可以继续待着。”
听了他的允诺,苏澄澄一脸的欣喜,不仅红唇弯起,一双美丽的眼眸更是灿灿发亮。
“太好了!奴婢一定会努力的!”
苏澄澄喜出望外地退了出去,轻轻关上书房的门之后,仍旧眉开眼笑的,心情好极了。
她发现,虽然主子皱眉时的神情看起来相当严峻,但其实一点儿也不可怕。而且他还会关心她是否被烫伤,根本就是个亲切和善的好人啊!
过去,即使她染了病、受了伤,娘也对她不理不睬的,而他却苏澄澄的胸口胀满了感动,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好好地表现来报答他!
三日后的晌午,苏澄澄带着一包药材,从一间药铺走了出来。
这几天以来,她非但没再犯下任何错误,俐落的表现和认真的态度还被总管德叔赞过几次,让她开心极了。
今儿个一早。大夫来探视过卧病在床的老夫人,而这会儿她就是被指派到药铺来抓药的。
苏澄澄抱着那包药材,正打算返回严家,但才踏出药铺不久,就看见了两抹熟悉的身影。
是粮和婚丧嫁娶!
看见她们母女俩亲昵地手挽着手,驻足在一个贩售胭脂水粉的摊贩前,她脸上的神情一僵,美眸闪动着复杂的光芒。
当初,在爹尚未病逝之前,娘对她虽然还算和善,却始终不亲密热络,因此她从来都不曾体会过“母女情深”的感受。
她有时忍不住会暗暗心想,倘若她亲生的娘当年没有那么早逝,她们肯定也会是一对感情甚笃的母女。只可惜,她从来就没能真正体会到被娘悉心呵护的幸福感
苏澄澄在心中幽幽地轻叹,又看了一眼她们母女俩有说有笑的模样之后就打算离开,想不到她们正好离开了那摊贩,朝她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