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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景荣从小镇上办完事回来的时候,下车就瞧见了呆呆站在柳树下浑身邋遢的隼至浩,一身潮湿不说,还带着斑斑血迹,脸色露着担忧,却心有余悸说不出话。
楚景荣沉下了脸,声音格外冷厉:“她在哪。”
为了护全笙竹他们二人的性命,自己的手腿被那些锋利的狼牙给咬破了血肉,却同样给了她反击的机会,那群饿狼就是被其昂然不倒的气势给吓跑了,但孟庭华也因此而昏厥了过去。
是隼至浩背着她回来的。
沁夫人听后吓坏了,也不顾那些个什么佛经道论,赶忙去了后堂去瞧瞧孟庭华的伤势,同时去央请了寺外的一名略有小气的郎中看了伤势。
这里里外外,也耗了两三个时辰。
病情缓解下来,沁夫人这才放心离开。
外面雨下得有些湍急,好似一盆水晃得浇灌着大地,流水如潮极速不息不止,孟庭华迷迷糊糊中觉得这雨声很是挠人。
幽幽蹙着眉,睡得有些不安稳。
微凉的手指轻微地抚着孟庭华泛红的脸颊,她耳边传来叹息声:“我晓得你倔强的脾性,却没想到你如此不计后果,跑到山里去采药材,还瞒着我,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几经周折也未曾看清那人的面目,脑袋昏昏沉沉地,孟庭华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直至翌日午间她才完全清醒,隼至浩将一整碗的黑药递给她,没给过什么好脸色:“喏,赶紧喝下去。”
她倒没因此而气怨过什么,手臂动了动这才意识到自个的右手动弹不得了,只得抬着左臂端药。
“你一个女孩子非要挡我面前做什么,不知道很危险!”隼至浩气狠狠地瞪着她:“非要做英雄是不是。”
孟庭华抿了一口苦药,药的湿度才拾回自己的声音:“隼至浩,我大抵上还救了你一命,你就这等语气?”
“哼,谁要你救。”
二话不说,隼至浩直街抬脚出了门。
也不知他在气什么。
随后她又垂首喝了口苦药,紧紧蹙眉,喃喃地嫌弃了:“这比先前的药还苦,不想喝~”
着手想将这苦得不成样子的黑药倒在盆栽里的时候,门口的白光突然被进来的人影给压了下去,她吓得手一抖,差点翻在地上。
“给我一滴不剩地喝下去。”
孟庭华心虚一笑,抽回贼手将碗缘凑近自己嘴边慢慢细喝:“你怎么回来了?”
楚景荣走进来高高看着她,语气平淡:“孟庭华,我看你脑子真的是变驽钝了,何必跑到山窝窝里去。。自己躺得倒挺舒服却让别人整夜地担心你。”
孟庭华一愣,随即望了望外边大好的天气,这才意识到时辰过得飞快,她说:“原来我睡了这么久啊。”
楚景荣盯着她没说话。
孟庭华倒是觉得愈来愈心虚了。
明明知道自己百口莫辩,却还是想让自己开脱罪名:“我上山只是采药而已,没想到会遇见狼群。”低着头腻腻歪歪地又道:“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感觉软榻一旁凹陷下去,孟庭华抬头忽然一看,原来是楚景荣近坐在了她身旁,那双黑得不见底的眸子看着她,几乎可以映得出自己此刻的样子。
楚景荣的声音难得的温柔:“我不嫌麻烦,只是希望你别再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闻言,孟庭华忽然鼻子一酸。
她点头,眼睛明慧地瞧着他:“嗯,在我能正常走路之前,我一定不会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了。”
楚景荣似乎松了口气,严肃的脸色温和了许多,他眼睛低垂瞧着孟庭华被纱布紧包成粗棒子的手臂,有些轻缓道:“还疼吗?”
她摇摇头,诚实地回答:“放心,一点都不疼。”孟庭华想,比起战场上夺人命的刀光剑影,这点小伤真的是不足挂齿。
楚景荣扯出一笑:“那就好。”
“那位婆婆整日咳嗽,我与笙竹看着不忍心,听闻山里有药材可以止咳,所以才决定去去便回,哪里晓得,遇见了狼群。”孟庭华声音弱弱地,目光有些心虚地躲闪。
楚景荣脸沉了沉,知晓她在演戏却也不点破,至少还是得为这位孟小姐保全戏份的面子。
他浅浅笑意略起:“那好,今日你好生安歇着,估摸着徐之谦也快到了沪莲山脚,我择日会让他给你看看这些伤口。”
她点头应着,楚景荣这才走了出去。
孟庭华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那个冷世子还好没怎么发火。
哪里晓得那位世子又原路返回了,孟庭华面色有些惊愕地瞧着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楚景荣薄唇一抿:“我觉得不该再这样放纵你了。”
“什么意思。”
“日后凡是我端上来的药你都得给我按时吃下去,不准倒了。”他淡淡地命令她:“伤要是好不了,那就回去好好面见孟将军吧,我倒想看看他会怎么骂你。”
孟庭华愤怒地瞪着气定神闲的他。
“所以孟庭华,”楚景荣又唤了她全名,明明声音很细小,却潜藏着深沉,光影下的他说:“日后在我面前不用如此戒备,我不会害你,真的不会。”
这语气,好似有些恳求。
孟庭华笑了笑,静静道:“我才不信。”
这里,她谁都不信,她甚至不敢相信她自己。
接下来的一天,楚景荣如约将徐大夫请过来医治她的伤口,只不过自从前晚上之后,孟庭华再没看见过那位世子的身影。
徐之谦平日里就喜爱喝酒,尤其是花酿的珍酒,抱着酒罐三天都不肯放手,就怕有人抢了他的命根子。
上辈子因着父亲与董奕珲的原因才上了山求见了徐之谦的真容,知晓他喜爱美酒,带了好几罐子酿花酒才让徐之谦松手为她治好了腿疾。
但这一世,没料到是楚景荣从中间做的人情。
长途跋涉来到沪莲山,徐之谦的脑袋倒是清醒了不少,这一天下来是专门给她开了几副药方子后才去了住处歇下。
“多谢徐大夫。”
徐之谦醉眼朦胧地侧瞧着孟庭华,流光反转,许久才搭话:“你这个人,我徐之谦信不过。”
孟庭华一笑,没答话。
“楚景荣从未有过如此反常的举动,居然花得起时间体贴一个女人,呵,他那是昏了头将你照顾得如此周到。”
“徐大夫,世子他是因为沁伯母的所托才照顾得我,你别多想才是。”
“多想?”徐之谦斜睨着她,缓口道:“楚景荣与沁夫人感情并不甚好,你认为他会因为沁夫人的一句话而将你从皇城送到了这里?想都别想,楚景荣他那个人最怕的就是麻烦。”
孟庭华听闻心一颤。
“复原也要花把来多个月时间,再加上前几日淋了湿雨,身子受寒双腿也恶化了些,你这些日子别再自行走动了,伤了筋骨还是会加重。”
徐之谦懒得再与她说话,理理医箱便抬脚离开了。
“有劳了徐大夫。”
徐之谦的脚步在门口停滞,侧脸背光望着她,轮廓鲜明:“孟庭华,楚景荣可不是你惹得起的人物。”
孟庭华回笑:“徐大夫,我也是惹不得的。”
这些日子听闻那位凶巴巴的道姑婆婆说起,笙竹的腿伤已经好多了,只需多加休息过不了多少日子就能下床运动。
“这些日子多谢婆婆照顾了。”
道姑婆婆沧桑的眼睛斜睨着她,二话不说便将水盆放在了她旁边,拧尽了温热的棉巾递给她。
孟庭华略略擦拭自个泛湿的身子,眼角却瞥见那位一脸固态的婆婆手里直直拿着把锐利的剪子,自我保护意识使她微微向后倾倒。
老婆婆笑了声,有些冷:“怎么,怕我杀了你?不用担心,我老婆子还想着多活几年呢。”
“婆婆。”
“停,能不能别叫我婆婆,虽然我很老了。你嘴巴就不能甜些与其他人一样称我六姨?”
孟庭华无奈地笑笑道:“六姨,这外面下了雨,你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离这儿到你的住处还是有些远的。”
六姨冷言道:“等着,我先帮你换药替纱布。”
六姨脖颈间隐约挂着条翠绿坠子,不经意间已经显露了出来,孟庭华看着那坠子觉得颇为眼熟。
“六姨,你那坠子我好似在哪里也看见过。”
六姨的身子猛地一颤,似是吓到了什么惊吓,脸色煞白地瞧着她,嘴巴哆哆嗦嗦:“你,脑子糊涂了吧,多想了。”
孟庭华正想再多说些什么,没想到六姨不想再多待,连忙收拾了东西走了出去,招呼也没打一声,这让她有些纳闷。
到了夜里大多寒凉俱冷。
原本靠着卧枕端详着本书,喉中却忽而来了股刺激的腥味,直直而上,她经受不住,一下子咳出了滩血,刺眼红色洒在陈旧的书页上,染了重重地夺目。
孟庭华心下一沉,抿嘴:“这毒,没想到这生会来得这么快。”
双手紧拽泛白,手背一把擦掉了嘴角的余血,转而看着斑驳湿漉的书简,面色冷了下去。
这生来就伴在她身上的绝毒,不知那位徐大夫能不能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