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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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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一群年轻人的嘻闹声从巷口传来,在接近午夜时分的现在,听来格外刺耳。

    领头的是个长发瘦高、名叫阿的男孩,他转身指着阿桥说:“你连那个恐龙妹都搞不定,还敢说大话?”

    “那我喝醉了嘛。”阿桥说。

    “丢人现眼。”他推了阿桥一把,说:“对了,等一下去哪玩啊?”

    七八张嘴同时发表意见,使走在最后、一直沉默的纤瘦身影格外引人注意。

    “灿灿,你想去哪啊?”阿温柔的语调,让所有人把视线转过来看她。

    “嗯?”她的脸马上胀红。“我不去了。”

    “哎哟,才十一点,难道你是灰姑娘,过了十二点就会变回原形啊?”一个化浓妆的米粉头女孩开玩笑的说。

    灿灿和她并不熟,因此没有回话,接着又有一个染金发的女孩说:

    “对啊,每次都这样,一个多小时就要闪人,既然怕,干嘛出来玩啊。”

    “没办法,灿灿有门禁嘛。”阿的女友小咪帮腔说。

    “孤儿院还有门禁?真好笑。”米粉头女孩掩嘴,吃吃的笑,旁边几个人也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灿灿瞪着米粉头问。“有门禁总比有个不关心你在外头死活的家人要好得多吧。”

    “你说什么?”

    “好话不说第二遍。”灿灿将前额过长的刘海甩开,眯起眼,一脸不屑的回应。

    米粉头那群好朋友同时上前,似乎想给灿灿一个下马威,但她毫不畏惧,双臂环放在胸前,用那双莹亮大眼回应那些不友善的目光。一下子,大伙全被她那理所当然的嚣张气焰给慑服。

    育幼院的生活让她学会如何保护自己,即使身上没有任何暴力因子,她也会摆出姿态,吓吓那些企图欺负她的人。

    灿灿确定自己镇住了场面,嗯哼一声,不屑的笑了笑。

    她眼眉间清晰可见未经雕琢的灵秀,带动整张脸,散发着一股楚楚可怜的美。或许因为在孤儿院长大,养成她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在长辈面前早熟、拘谨,从不轻露锋芒;但在同辈群中,她却外向主动,率真直接。

    她既是个敏感细腻的女孩,也是兼具霸气的孩子王。但这样的苗灿灿,却不是挺受同龄朋友喜欢。原因不在个性,而是那在紧身t恤包裹下的诱人身形,尤其低腰牛仔短裤下的修长美腿,在在释放出小女人的魅力,总惹来身边男孩觊觎的目光,即使再低调,还是浇不熄同性的敌意。

    “现在到底怎么样?”阿桥转动那张无辜的胖脸问道:“要去哪啊?”

    “你们去玩个尽兴吧,我先回去了。”灿灿跟小咪使了个眼色,甩甩手,毫不留恋的往公车站牌走去。

    她看看表,正庆幸着可以赶上最后一班车时,突然有人从身后拍她的肩。

    “有事吗?”回头,发现竟是阿。

    “对不起,那些人太没水准,等下我会教训他们的。”

    “不必,我不介意。”灿灿心不在焉的往公车站牌看。“再见喽。”

    “ㄟ等等,我听小咪说你想打工是吗?”

    “嗯。”灿灿一听,这才正眼瞧他。“你可以帮我介绍?”

    “当然。但今天太晚了,明后天,我们再约出来聊一聊。”他比出六的手势放在耳朵旁,暗示电话联络。

    灿灿远远看见小咪在招手,礼貌性的挥了两下,然后朝公车站牌走去。

    虽已近午夜,台北街头依然热闹非凡。

    灿灿走在东区的商店街,经过一面面只剩昏暗灯光的橱窗,看见自己的倒影。星期五晚上,是不甘寂寞的人的狂欢序曲,但灿灿不是那种人;倒不是因为她在孤儿院长大,或是因自卑导致性情乖张、孤僻。

    院长老爹出身军旅,是个在生活上非常严以律己的人,因此孤儿院出来的孩子们就算资质平庸,在团体中不出色,却都是谨守本分、乖巧听话的好孩子。

    灿灿被他当作心肝宝疼着,对她的管教自然加倍严格。但最近她却对那样的生活感到厌烦,暗自计画着一满十八,就要像邵嘉一样离开育幼院,开始过自己的生活。她甚至准备循着记忆找寻自己的身世与父母的下落。

    来到公车站牌前,灿灿左顾右盼,想找个地方坐下,眼角余光不经意瞄到身后一家速食店的玻璃橱窗里,有台电视正在播放即时新闻,画面中一张熟悉的脸孔吸引住她的目光。她胸口一紧,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即使举步维艰,她还是强迫自己抬腿往速食店走去。

    萤幕上,一名女记者手拿麦克风,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神情,解说这条外电新闻。灿灿听不见她说了什么,视线紧盯着镜头左上角方格里的那张俊美脸孔。

    “是他。真的是耗子哥。”

    她在心里喊着,反射性的想推开面前的玻璃好靠近些,撞击的吭当声引来旁人侧目,也让她回神过来。

    “这次夺得新闻大奖的唐浩矢不但为全球华人争光,更是台湾的骄傲”

    新闻标题不断随着报导更换,当中还穿插简短的访问。

    即使得到这崇高的殊荣,唐浩矢脸上依然只有含蓄内敛的微笑。虽听不见声音,但看得出他正以流利的英文回答外国记者的问题。

    灿灿顿时被一股巨大的陌生感击倒。

    当新闻结束,画面跳到广告时,灿灿仍呆站在那,耽溺在几秒前梦境般的景象中,无法自拔。

    三年了。在一千多个音讯全无的日子里,她试过所有方法去找,却总是石沉大海,没有下文。现在她才知道,原来浩矢到英国去了。

    开心之余,灿灿也开始担心,耗子哥连得奖这么大的事都不告知,显然对三年前那场争执依然耿耿于怀。

    想到这她就再也无法冷静;伸手拦了计程车,赶赴邵嘉住处。

    “harrison,恭喜恭喜。”

    唐浩矢转过头,嘴角马上浮现制式微笑,举杯啜了口香槟。“谢谢。”

    他穿着订作的黑色燕尾服,搭配紫灰色条纹领结,一身健康的小麦肤色,一张引人注目的东方脸孔。

    坚毅浓眉,一双从不显露感情、冷静深邃的双眼,直挺鼻、宽丰唇,粗犷中藏着沉稳细致,身处满是欧洲人的会场,那张东方脸孔反倒成为焦点。

    晚风徐徐吹来,耳边流泻着悠扬的古典乐曲,唐浩矢站在豪华邮轮“圣马丽亚号”的甲板上,手持醇酒,优雅的与身旁的人交谈。

    乍看,这场晚宴和一般时尚聚会并无不同,但若细细审视这些穿梭的俊男美女,便会发现除了时髦,他们的举止间还多了份高雅的贵族气质。

    三年前只身来英,以拮据的经费制作一部环保纪录片,竟以黑马之姿勇夺下新闻大奖。亮丽的表现马上受到bbc青睐,网罗为旗下最年轻的新闻制作人。为了证明自己得奖并非侥幸,唐浩矢自组一支结合亚、非的新闻团队,专攻国际环保议题。

    即使他的华裔背景引起不少保守英国人的反弹,但在高收视率和观众的支持下,唐浩矢依然稳坐首席制作人宝座。在传出与皇室远亲renee(芮妮.明格)的绯闻后,更将他的名声地位往上推了一层。即使外人总以攀龙附凤解读两人关系,但唐浩矢自始至终都以不介意、不解释的坦然态度应对。

    “harrison。”来自美国的资深媒体人史宾塞,好不容易甩开人群,抓到和他独处的机会。“听说美国三大电视网在得奖前就派人过来了?”

    “史宾塞先生的消息真灵通。”

    “知己知彼嘛。”他一脸期待的望着唐浩矢。“那你的答复是”

    唐浩矢用内蕴的眼神望着满脸胡子的美国佬,维持一贯微笑。“无可奉告。”

    “那冒昧问一句,我们的合作案有几成胜算?”他靠近,瞥向身后不远处几双虎视眈眈的眼睛,颇有信心的说:“年薪二千万,年终百分之十的分红,房子、车子、专属厨师、佣人、加上两个月有薪假只要开口,什么都好谈。”

    “光我一个人就花掉贵公司几十名员工的薪水,值得吗?”

    “我们当然审慎评估过。”史宾塞喝了口酒,信心满满的望向他。“只要三个月之内将收视率拉高百分之五就没问题。”

    “对于你这么看重我,我深感荣幸,但目前我没有转移阵地或另辟战场的打算。”

    “这”他睁大眼睛看着唐浩矢,亟思转圜的方法。

    “来日方长。以后或许会有机会合作。”

    “可是”

    “harrison。”

    就在史宾塞想从尴尬的表情挤出一点笑容时,身后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转头,就看见一个身穿银蓝色小礼服、身形高的长发美女走近。

    “renee小姐,晚安。”

    “晚安,史宾塞先生。”她将长发拨向一旁,倚着唐浩矢。“我打搅了吗?”

    “没有。史宾塞先生正要离开呢。”他举杯,礼貌却坚决的说。

    史宾塞垂头,悻悻然走开。renee看看他,再仰起脸,微笑看着唐浩矢。

    “怎么了?”他问。

    “我就喜欢看你微笑拒绝人的样子,自信又帅气。”

    “你这样私心的包庇,不怕把我宠成目中无人的自大狂?”

    “我就是喜欢自大狂。”renee崇拜的揽上他的颈,热情亲吻。

    她出身的明格家族,在二十世纪初受封伯爵,又与英国皇室是远亲,在英国的地位自然不在话下。而身为么女的renee,更是亲族长辈最宠爱的娇娇女。

    她身形高,亮洸洸的蓝眸配上一头黑色长发,古典的气韵,一直是众多王公贵族倾心的对象;她积极、热情,出身贵族,却没有传统名媛淑女的矜持和做作。大学心理系毕业后,便在伦敦执业;不仅在心理学的专业领域受到肯定,她兼具时尚又领导流行的穿著打扮,俨然成为黛妃猝逝后新的王室代表人物。

    一年多前和唐浩矢在晚宴上初遇,便对他一见钟情。一年多来,为了维系这段感情,她一直扮演着主动和积极的角色;为了尽快让感情开花结果,她甚至暗中动用关系,拉抬唐浩矢的身分地位。当然,这些事唐浩矢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renee不满足的用指尖抚过他的唇,甲板上的乐队刚好奏起熟悉的旋律。

    “来陪我跳支舞。”她马上勾住他的手。

    “算了,我不想在你亲戚和记者面前出丑。”唐浩矢微笑拒绝。

    “那有什么关系。”她踮起脚尖,轻碰他的唇说:“趁此机会训练你的抗压性,好面对接下来一连串的挑战啊。”

    “什么挑战?”

    “我父亲打电话来。”renee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仿佛希望从那冷静的脸上读出情绪。“他看了新闻,问了许多你的事,很好奇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哪来的魅力把我迷得团团转。于是我就顺水推舟,约他们吃饭。”

    “他们是想鉴定我是个虚有其表的骗子,还是真有本事吧。”他自嘲的说。

    “你是我见过最诚实谦虚的男人。”她微笑,旁若无人的紧拥着他。“吃饭只是个借口,我想就趁此机会宣布订婚的事吧。”

    “订婚?”唐浩矢重复她的话。

    “嗯。上次我们谈过,你说要等时机成熟些。”renee小心翼翼的往前推进。“我觉得现在就是。”

    “你确定?跟了我这个门不当互不对的男人,你有可能失去一切。”

    “从见到你第一眼我就确定了。只要你顾虑的,我都可以放弃。”她仰起渴盼的脸,眼中闪烁无惧的勇气。“你呢?”

    “老实说,我没想那么多。”

    renee眼神闪烁,提醒自己不该再前进。“我从没去过台湾,不如趁这机会去看看,说不定那是个挺合适的新居所。”

    “台湾?”他的心不由得抽了一下。“为什么突然提起?”

    “你在那还有亲人不是吗?订婚这么大的事,应该由你亲自跟他们说吧?”

    按照常理,确实如此,但renee不知道他曾发过誓,有生之年绝不再踏上那块土地。他忘不了当初千夫所指的责难和被驱逐的羞辱。

    他因为这片土地而重生,因这些异国人而忘却自己是谁。但是当renee再次提起,他以为已痊愈的伤口,竟又隐隐作痛起来。

    “harrison,想什么这么入神?”

    “没有,我只是”

    “别担心,今天的你已不可同日而语了。你会令你的亲人非常骄傲。”

    没错,或许他真该回去一趟,让当初贬低他的人好好瞧一瞧。

    心里那股报复的欲望蠢动驱使着他。择期不如撞日,刚好后天他必须到新加坡开会,何不趁此机会转到台北停留几天?

    正当这念头闪过,胸口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hello,thisisharrison。”他吓了一跳,急忙接起。愣了两秒,再开口时,声音不由自主颤抖起来。“邵嘉”

    “真不愧是好兄弟,一听就知道是我。”邵嘉开心的边说边笑。“你的英国腔还真是道地。我还以为我打错了呢。”

    “小子,你化成灰我都认得。”renee一听他用中文交谈,马上轻拍他的手,礼貌的转身离开。唐浩矢笑得镇定,却无法控制狂跳的心和不断从额头、手心冒出的冷汗。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这绝不只是单纯的问候电话。

    “这几年好吗?”唐浩矢问。

    “好。没你在身边制造混乱,抢我锋头,怎么会不好。”邵嘉接着说:“看来我也不用问你过得好不好了。”

    “少损我几句就行了。”

    “ㄟ,”邵嘉用爽朗的声音说:“‘英国新闻网的首席制作人’,我就是看在这响铛铛的名声上,才不跟你算多年不理老朋友的无情帐啊。”

    “她你们好吗?”话到嘴边,唐浩矢还是将那个名字给吞了回去。

    “老爹还可以啦。”邵嘉知道他意有所指,却不点破。“年纪大了,心脏的老毛病常犯,以前老不按时吃葯,现在全部的孩子联合起来盯,他想赖都不行。”

    唐浩矢喝干杯中的酒,转身面向海,希望能藉海风的吹拂将脸上的热度降温。

    “ㄟ”邵嘉停了一下,试探性的问:“你打算僵持到什么时候啊?”

    “后天吧。”他略带玩笑的说。听邵嘉发出惊讶声,接着解释:“后天我要到新加坡开会,结束了之后我会转机到台湾,停留几天。”

    “那”邵嘉对这惊人的好消息,一下子难以置信。

    “但我希望在我上飞机之前,先不要告诉任何人,万一更改行程”

    “我懂我懂。”邵嘉迟疑了几秒,还是决定先让他了解这边的状况。“有件事是关于灿灿,她最近有点麻烦”

    “等等!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不是在美国的寄养家庭吗?”

    “喔这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啊!”唐浩矢动怒,因为这讯息实在太出乎他意料之外了。

    “电话里很难说清楚,总之她人在台湾,而且最近出了点状况,我希望你能回来帮忙处理。”

    微凉的海风吹得人浑身发冷,唐浩矢握住空酒杯,极力不让自己坠入回忆的漩涡中。但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驱散脑海中那越来越清晰的身影。

    莫非这是注定好的?否则怎会才决定回台湾,就马上有了回应?

    约好时间,才挂了电话,唐浩矢正陷入沉思,renee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突然搭上肩的手,把他吓了一跳。

    “sorry。”renee似乎也被他激烈的反应吓到。“我叔叔,还有同学,想当面跟你道贺。”

    唐浩矢看着那群人,却像是失了魂,完全没有回应。

    “harrison,怎么了?”当renee的手抚上他的脸,唐浩矢才惊觉她在面前。“你没事吧?是不是台湾发生什么事了?”

    “不没有。”

    “那就好。”renee松了口气,想拉他走回人群中。“我介绍几个同学给你认识。有个我的好朋友,一毕业就去了美国,现在在cnn当执行制作”

    renee的声音越来越远。突然,唐浩矢停住脚步,轻缓却坚决的拉下她的手说:“你先过去,我去拿杯酒就来。”

    renee疑惑,但什么也没多问,只是点了个头,微笑离开。

    唐浩矢转回游艇栏杆边,心不在焉的呆望着黑幕般波动的海面。

    突然一阵晕眩,他紧抓铁栏杆,用力闭眼,想将浮出记忆之湖水面的影子压回夜的黑暗之中,但掀起的波澜却毫不留情的将他卷到更深处

    从经过的侍者银盘里取下一杯酒,本应走向renee和她那一群朋友的唐浩矢,一口喝干了酒,旋即转身,将renee热切的目光抛在脑后,快步朝舱房的楼梯走去。

    两天后。警局门口走进两个身材壮硕的警察,一左一右,抓着一个大声咆哮的中年男子。警车的灯不断闪烁,半夜的警局一点也不比夜店逊色。

    角落,灿灿低着头微微挪动身躯,额前的长刘海遮住她半张脸,却遮不住黑眸中蕴藏的倔傲。她不耐烦的试图站起,旁边的女警马上转头看她。

    那纯净的脸难得浮现愤世嫉俗的神情。她眼中除了无辜,更盈满愤怒。她气阿k说谎,更气自己轻易相信他,只要帮忙送东西就有三千的酬劳。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而她竟然财迷心窍,不问受托的东西是什么,就一口答应。万一涉及不法,真的就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一个警察拿着文件走进来,用手指了指,灿灿马上机警的挺直背脊。

    “苗灿灿,你可以走了。”女警说。

    灿灿望着门口闪进的身影,一脸得救的表情。走出门就责备的推了邵嘉一把。

    “怎么那么久啊?”

    “我有点事。”一向直率的邵嘉,欲言又止的模样令人起疑。

    “什么事?啊!你该不会让老爹知道了吧?”

    “不是。走,先出去再说。”邵嘉推着她往外走。

    “我知道你生气。”灿灿咬着唇,双手慌张的紧握成拳。“但你尽管骂我就好,干嘛这么老实,连扯谎都不会?”

    “我干嘛为了你破坏我的诚实原则。”邵嘉义正辞严的驳斥。“走啦,有人在车子那等着你。”

    “老爹来了?噢”灿灿扯着刘海,先瞪他一眼,随即伸手捶打。“你这个呆子!我被你害死了啦”

    就算得面对地狱般的恐怖场景,灿灿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走。因为害怕,她很自然的放慢脚步,想利用短短几秒钟拟出一套完美说辞。

    这时,快脚的邵嘉已经走到停在警局外的车子旁。他一走近,车窗就降了下来。

    “怎么搞的?”唐浩矢的脸突然探出车窗。“一下飞机你就载我到警察局来,我犯了什么罪?”

    “不是你。”邵嘉无奈笑笑,转头望着那像虫爬一样慢慢走近的人影。“是那个顽劣又不受教的小丫头。”

    唐浩矢循着邵嘉的视线,转到那背光的人影。

    他推开门,急忙下车,难以置信的低声问:“你在开玩笑吗?那是灿灿?!”

    有本书上有这么一句话:逃避没有用,过去总会如影随形的跟来。

    现在的唐浩矢全身僵硬,双眼直盯着那陌生又能轻易触动记忆的熟悉身影,脑子里则不断回荡着这句话。

    不对,这不在计划之中。

    就像被突如其来刮起的风吹起,又重重摔到地面。他确实期待见灿灿,但像这样的方式,他不喜欢。

    “这是怎么回事?”他努力压抑声音中的颤抖和急促呼吸。“为什么灿灿会在这?”他紧抓邵嘉手臂,一双震惊的眼瞪得好大。“你给我好好解释清楚。”

    “刚刚在来的路上我说得很清楚了。”邵嘉简单扼要的重复:“这丫头根本没离开过台湾。”

    “可是三年前她明明就被送到美国的寄养家庭去了。你还说”唐浩矢揪起他的衣领,随时可能失控出拳。“当时是你亲自送她上飞机。”

    “那是骗你的。没有离开,更没有寄养家庭。为了让你冷静,老爹只好暂时把灿灿带到南部暂住,然后我们一起编了这个故事。”

    “不对!”唐浩矢不但不松手,反而抓得更紧。“那么社会局那些公文、媒体那些对我的严厉控诉呢?”

    “都是假的。”邵嘉忍受不住痛,用力拉开他的手。“为了不要造成无可弥补的遗憾,老爹花了很大的工夫,只是没想到你后来会真的离开。”

    “荒谬!这真是太太可笑了!他怎么做得出来?!怎么可以这样戏弄我?!”

    唐浩矢愤怒大吼,完全不在乎失态这件事。他陷在巨大的惊骇中,根本无法冷静。也因为太生气,压根没注意到另一个人的震惊。

    灿灿闪过邵嘉,直直冲向唐浩矢。

    他只感觉脸颊一阵灼热,正意识到自己被打了一巴掌,下一秒,就感觉一股柔软的力道撞进胸口。

    “你!”灿灿仰起脸,揪住他的衣领,拉扯地说:“你还晓得回来?!你是病到摊在床上爬不起来还是失忆了?!三年你想都没想过回来看我们吗?!”

    “灿灿,我”他目不转睛的望着那张正在蜕变中的小脸。“对不起。”

    “住口!什么理由我都不接受!”

    她大吼一声,气愤的样子让人以为下一步就要动手打人。

    邵嘉正想上前,没想到却看见灿灿直接栽进浩矢怀里。他只好摇摇头,识相的钻进车子里。

    相较于灿灿歇斯底里的反应,唐浩矢则显得冷漠许多。几秒前他全身僵硬,脑子一片空白,现在则是心跳加速、脉搏大乱,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冲到脸上。

    这声音、体温,还有那令他魂牵梦系的香气是灿灿,真的是她。但喜悦的心情维持不到几分钟,他马上惊醒似的推开她。

    “你是怎么了?难道在国外待得太久,连中文都不会说了?”

    灿灿揪住他的衣领,将脸凑近,双颊那抹嫩红让雀斑更清晰可见,鼻头上挂着汗珠,双眸在路灯映照下变成神秘的灰黑色,仿佛能看穿一切。

    唐浩矢凝视着,久久无法也不想将视线移开。

    天知道他曾经多爱这个女孩,从见到她第一眼起他们一起度过生命中无忧无虑、最美好的时光。他一直在计划未来蓝图,等着她长大,直到三年前

    那是场恶梦;他避之唯恐不及的灾难。

    “你到底怎么了?说话啊!”灿灿又慌又急,双手紧抓着,仿佛怕他再次消失。“告诉我,这些年你在干什么?想我吗?为什么连电话都不打?”

    “我”

    “我看到你得奖的新闻了。”灿灿开心的说:“你一定很努力。没关系,都过去了,反正回来就好。”

    “灿灿,我这次回来”

    咿呜、咿呜

    一辆驶出警局的警车发出骇人的鸣叫声,把两人吓了一跳。突然,浩矢像是想起了什么,垂眼望着她。

    “对了,你在警察局干什么?”他的语气、态度瞬间转变。

    狂喜的红潮迅速从她脸上褪去。灿灿低头,眼神畏怯且闪烁起来。

    “我这是个误会。”灿灿说得很急,仿佛这样说就能减轻真相带来的后座力。“一个朋友托我去火车站的置物柜拿包裹,里面好像装了装了”

    “毒品?”

    “我不知道。我把经过全告诉警察了。既然能交保,我想应该没事了吧。”

    “交保叫做没事?”浩矢虽然相信她,却还是压抑不了胸口喷发的怒气。“搞清楚,你是交保候传,不是无罪释放!都几岁了,脑袋瓜一点都没进化?!要是找不到你说的那些人呢?”

    “我”

    “就算,”浩矢打断她的话。“人找到了,东西在你手上,那帮人要是紧咬着你,硬推你出去顶罪,你拿什么辩解?”

    “我说没有就是证据!”她捣着耳朵,吼得比他大声。“这会儿你的国语怎么又变流利了?骂起人来连气都不喘!”

    “从小就这样!一根肠子通到底,做事从不想前因后果,都几岁的人了,还这么天真。”

    “是啊,我就是天真,就是傻。”她委屈的扁嘴,钻进浩矢怀里哀求说:“拜托你,我知道错了。你才回来,可不可以不要骂人了?”

    这哀求将浩矢从重逢的混乱中抽离。他理智的抓住她手臂。“你听我说。”

    “不,你先听我说。”她双颊泛着兴奋的红潮,盈满泪水的眼闪闪发光。“尽管老爹脾气还是跟石头一样硬,但我们人多势众,大家合力,他一定会投降的。”

    坐在车里的邵嘉感慨一笑,深深佩服自己安排了这场相会的戏码。正当得意之际,却突然听到浩矢说:

    “不,那不是我回来的目的。”他摇头,惊讶于自己竟能如此冷静的面对她。“我在英国认识了一个女孩,这次回来是为了订婚的事。”

    “订婚?”

    邵嘉一听,马上从车中钻出,快步绕过来。浩矢瞥了一眼满脸惊讶的他,继续说:“她叫芮妮?明格,是英国皇室的远亲,去年才从伦敦大学心理系毕业,现在在伦敦执业。她专攻儿童心理学,跟你这个社会工作者一定有聊不完的话题。”

    “久别重逢,这些你不能明天再说吗?”邵嘉有股冲动想上前捣住他的嘴。

    “有些话趁早说清楚比较好,而且”他无视心底翻搅的悸动,故作冷漠的说:“灿灿就快是大人了,应该能理解感情这种事然后祝福我。”

    邵嘉气呼呼的别开头,不知该说什么。

    “理解?祝福?”灿灿一脸呆愕,无助的望向邵嘉。“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最快下个月我们就会在明格家的庄园举行订婚仪式。至于婚礼,如果顺利,年底将会在伦敦举行。”

    灿灿突然推开他,转身要走。浩矢早有准备,一反手,直接抓住她。灿灿使尽全力想挣脱,又甩又晃,反而重心不稳,踉跄的退了两步,正要跌倒,又被浩矢抱住。

    “够了!放开她。”

    灿灿趁邵嘉上前的空档趁隙挣脱。浩矢想追,却被邵嘉拦下。

    “我说够了!你非得搞到不可收拾才甘心吗?为什么不先说你回来的目的?”

    “说不说有什么差别?决定回来,我就已经准备面对任何难堪的场面。”

    “谁管你的想法!”邵嘉用力一推,浩矢直接撞上车门。“如果早知道你回来的目的,我压根不会跟你见面,更不会让你有再次伤害灿灿的机会。”

    邵嘉气冲冲的走回驾驶座,但浩矢似乎也有股怒火,忿忿的追上去说:“是啊,你和我爸对灿灿做什么都是爱的表现,而我做的就是伤害!”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拉起安全带,扣上。

    “明知故问。你比我还清楚。”他不客气的拍了下车顶,然后转身走到车后,拉开门,将自己的行李搬出。“在你们阴谋设计我的时候,早该算到会有今天。”

    “没办法,只有那样才能阻止悲剧发生。”邵嘉满脸歉疚,语气却异常坚定。

    “我告诉你什么才是悲剧。”他泄愤似的将行李往旁边扔,走回车门,将手伸进车窗揪住邵嘉的衣服。“你和我爸铸下的错,却报应在我和灿灿身上,由我们承担苦果。请问还有什么比这更悲惨?”

    他用力一甩,转身拎起地上的行李,用极快的速度拦了车,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