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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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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国寺大殿上,香烟袅袅,诵经声不绝于耳。

    这是芮雪一天当中唯一出来走动的时候,学著其他香客一起合掌为十,上香祝祷,不求自己,但求伊尔猛罕痛苦全消、身体康健。

    她专心地祈求,却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落入某人的眼中。

    “果然在这儿。”

    塔斯哈离得远远的,看着跟随诵经声跪拜的娇小身影,恨恨地想着伊尔猛罕带给他的耻辱。“就为了这丫头,伊尔猛罕怎么也不肯娶蒙古亲王的女儿,真不知她到底有什么魅力?”

    就在前天,无意间从阿玛口中听到这桩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婚事,据说还惹得太皇太后大怒,硬把伊尔猛罕和她分开。塔斯哈知道报仇的机会来了,他打算让伊尔猛罕痛不欲生,这种落井下石的事,可是自己最拿手的。

    静静地等待机会来临,终于等到诵经到一个段落,芮雪步出大殿,而她身后跟著一个侍卫。

    塔斯哈悄悄地跟随著前头的两人来到位在后方的厢房,他躲在暗处察看。

    “你确定那里没有别人?”他问著跟在身后的奴才。

    “小的昨天来问过这儿的和尚,那边的厢房住了贵客,不便让其他香客接近。”

    塔斯哈眼底闪过一抹算计。“太好了,现在只要解决那个侍卫”才这么说,就见侍卫往回走,他连忙把头缩回去。“真是连老天爷都帮我,跟我来。”

    主仆俩四下张望,就怕让人撞见了。

    “在这儿看着,要是有人来就拖延对方。”

    “可是”奴才一脸胆小怕事。

    “叫你看着就看着,哪来的废话!”塔斯哈恶声恶气地斥责两句,便走向厢房,然后往门上敲了两下。

    在房里的芮雪心想,难道是伊尔猛罕来了?

    还好刚刚已经让侍卫先去用膳,毕竟这种天气守在外头太辛苦了,何况她也不可能逃跑,而这会儿正好不会跟伊尔猛罕碰上。她心里真感激毓谨贝勒爷的安排,没让太多人守在外头,才得以让伊尔猛罕常来看她

    她绽开灿烂的笑靥,不疑有他地开门,可一瞥见外头的男人,想要关上已经迟了。

    “你是谁?”她讶异地问。

    塔斯哈咧了咧嘴,硬闯进门。“真是令人伤心,你居然忘了我是谁。”

    “你是”穆都哩大人的儿子!芮雪这才想起来,他还曾经在宫里被伊尔猛罕狠狠地踹过一脚。“你来这儿做什么?”

    他不怀好意地挥著折扇,一步步走近。“只是想来安慰安慰你,伊尔猛罕就要娶那个蒙古格格了,到时只怕顾不了你,独守空闺的日子可是很难熬的,不过我这人就是懂得怜香惜玉,特别是他最心爱的女人。想想你还真是可怜,身为庆亲王的女儿却得当个丫头,好不容易成了福晋,才过没几天好日子,就要把位子让给其他女人了”

    “侍卫马上就会回来了”芮雪白著脸往后退,想要逃出去,不过出口被挡住了,要跳窗出去,只怕也来不及。

    “外头的人会想办法拖延,咱们有的是时间。”塔斯哈将身上的披风扔到桌上,一边解著盘扣。“我要让伊尔猛罕知道得罪我的下场,当他知道自己最爱的女人是怎么躺在其他男人的身下呻吟,那表情一定很精彩。”

    她告诉自己不要慌,又不是没遇过这种事,以前都能逃得掉,这次一定也可以,宁可死也不会让他得逞了。

    见塔斯哈走另一边,她马上绕这一头,就在只差房门一步时,被他硬拖了回来。

    “想跑去哪儿?”他色心大起,可不能让她给跑了。

    “放开我!救命”她使劲的捶打、尖叫。

    “你叫什么叫?”塔斯哈一巴掌挥了过去。

    “唔”芮雪摔在地上,被这巴掌打得头晕目眩,耳朵嗡嗡作响,当领口被人粗鲁扯开,她只能抓住对方的手腕,用力一咬。

    “敢咬我?!”他痛得大叫,又甩了一巴掌过去。

    芮雪的面颊又是一阵热辣,痛到麻了、没有知觉了,可是她还是全力抵抗,不肯就这么认命了。

    “放开我不要碰我”她踢向塔斯哈的胯下。

    塔斯哈痛得哀嚎,却也更生气了,非给她好看不可。

    她强忍著全身的疼痛,爬到床榻前,不期然地摸到要缝给伊尔猛罕的袍褂,顿时泪如雨下,然后是摆在一起的针线和剪子,于是一把将它握在双手上。

    “你真是找死!”

    “我就偏要碰给你看”塔斯哈一脸狰狞地威胁,可是当他发现芮雪手上握的是什么时,根本煞不住脚步的往前冲,只能看著剪子往腹部插了进去。

    小手颤抖地放开了,她脸上没有血色,只有绝望和惊恐。

    “你”他两眼瞪得又大又圆,不敢置信,然后直挺挺地往后倒下。

    在外头把风的奴才听到里头的叫声,吓得慌张失措,不晓得该怎么办,见到侍卫回来,赶紧跑进房内要通知主子快走。

    “少爷!”见主子躺在地上,身上插了把剪子,不禁惊叫。

    侍卫也冲了进来,先是震慑,然后探了下塔斯哈的鼻息,确定已经断气了,也呆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而在此时,刚从宫里直接到护国寺来的伊尔猛罕,听见那名奴才的叫嚷,警觉到不对劲,飞快地奔进房内。

    “芮雪!”

    他只看到坐在地上的娇小身影,衣衫不整,发髻也乱了,脸颊更是又红又肿,像是失了神似的,一动也不动。

    “你杀了我家少爷我家大人不会放过你的”奴才伏尸喊道。

    肃杀的瞳眸横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大略猜得出发生什么事,恨不得人是自己杀的,跟著凛起俊脸,脱下身上的披风将芮雪包裹住。

    “我带你回去”

    伊尔猛罕的声音终于让她回过神来。“贝勒爷?你你不该在这儿不能把你扯进来你快走”

    他无比珍视地将她打横抱起,紧紧地搂在怀中。“什么都别说,咱们回家。”心中已经作好准备,为了保护他的女人,他甚至可以跟天对抗。

    “没有太皇太后的旨意”侍卫想要拦阻。

    “所有的事我会负责。”谁也不能阻止。

    “伊尔猛罕”芮雪倚在他胸口,又疼又累,余悸犹存。

    “别怕,有我在这儿。”

    这句话是她一直渴望着有人能对自己说的,可是却是在这么无奈的情况下,她不由地泪流满面。

    当伊尔猛罕把她带回自己府里,见著芮雪此时的模样,总管什么也没敢多问,马上让人拿葯箱、烧热水,赶紧送到寝房里去。

    “我没让他碰我”她瞅著他为她换上衣裳,挤出残破的笑意说。

    “我帮你上葯。”他的心痛到无以复加,审视著芮雪脸上烙下的红色指痕,只消一点力气就会留下痕迹了,何况还是这么明显。

    “已经没那么疼了伊尔猛罕”

    “什么都别想,一切有我在。”伊尔猛罕这么说完,反倒冷静下来,细心地帮她上葯,亲自帮她绾发,不过实在绾得不怎么样。

    芮雪噗哧一笑,牵动了脸上的伤,攒了下眉心。“我自己来就好。”接过梳子,却止不了频频发抖的小手,花了一番功夫才绾成两把头,然后在铜镜内和他四目相对。

    “我不怕的。”她柔柔地笑说。

    他下颚抽搐著,强忍著愤怒的情绪,气恨又懊悔著竟让自己的女人遇上那种事。“他死有余辜,不是你的错,穆都哩若是硬要把错怪到你身上,我不会放过他的。”

    “他是顾命大臣的儿子”她起身面对他,心里清楚皇上还没亲政之前,拿他们也没办法。

    伊尔猛罕小心捧著她的脸蛋,锁紧眉头。“穆都哩这些年来如何贪赃收贿的证据已经在咱们手上,只等时机到来,就可以一并呈给皇上,无论如何,我都会想办法保住你。”

    “瞧贝勒爷又绷著脸了,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的。”芮雪反过来安慰他,指尖轻轻地拂过他的眉眼。“过去在庆亲王府里,可也遇到不少事,还不都平安度过了,我的胆子就是这么练大的,不怕。”

    他眼中泪光闪烁,想哭又想笑。“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记住,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面对。”

    “我当然相信贝勒爷”为了伊尔猛罕,她知道自己必须更坚强。

    嗒嗒嗒外头传来总管仓促的脚步声,听得出相当紧急,让相拥的两人心头为之一凛。

    “贝勒爷,宫里派人来了。”

    芮雪深深吸了口气说:“我已经准备好了。”明白穆都哩知道儿子被杀了,绝对会马上进宫求皇上作主。

    “咱们出去吧。”伊尔猛罕搂著她的肩头往房门口走去。

    当房门开了,总管只能心急如焚的看着两位主子,哀叹著怎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老天爷太不公平了。

    两人一进宫,就被分开了,芮雪被带往慈宁宫,伊尔猛罕则是来到乾清宫。

    当他踏进西暖阁,除了穿著明黄色龙袍的年少皇帝正神色严肃地看着奏折,还认出跪在冰凉的金砖地上的那三人是谁,立即上前甩下箭袖跪拜。

    气氛肃穆凝重,没人敢开口说话,只有皇帝翻阅一本又一本的奏折所发出的窸?声响,接著是忿怒地将它们全扔在地上。

    “皇上息怒!”四人同声喊道。

    皇帝质问著他们。“这些都是真的?为什么拖到现在才拿给朕?”

    “回皇上,皆有人证物证,绝不敢欺瞒皇上。”毓谨伏首回道。“臣等原本打算近日便呈给皇上,谁知穆都哩大人实在欺人太甚,今日不但纵子行凶,竟然还有脸到太皇太后跟前大声喊冤哭诉,甚至颠倒黑白,说是受到伊尔猛罕的福晋勾引,还请皇上明察。”

    炳勒玛也义愤填膺地禀告。“启奏皇上,这塔斯哈平日就仗恃著自己的阿玛身为顾命大臣,就连皇上都得礼让三分,行事狂妄,目无王法,甚至因为看上一位民妇,而将对方的丈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处死,却只能敢怒不敢言”

    “够了!”皇帝从龙椅上起身,来回踱步,过了片刻,才又开口。“朕要在明天未时之前看到所有证据,你们三个最好动作要快。”若不能让穆都哩伏首认罪,也只是功败垂成,得更谨慎。

    这句话总算让他们松了口气。

    “本来想慢慢跟他玩,慢慢斗,最好把穆都哩活活吓死,这样才有趣,要不是为了伊尔猛罕,也不会这么快就把底牌掀了。”毓谨扼腕地咕哝,马上被另外两个人揍。“我又没说错?”

    “都什么节骨眼了,你还想玩?”哈勒玛揍得最大力。

    皇帝横了他们兄弟情深一眼,坐回龙椅上。“好了,伊尔猛罕留下,你们三个都跪安吧。”

    “臣告退。”三人恭敬地退到门边,这才转身出去。

    看着始终不发一语的伊尔猛罕,皇帝想到幼年即位以来,处处受制于三位顾命大臣,忍受他们的无礼,而他总是第一个挡在前头,用刚强的意志和血肉之躯来保护自己,就算要他死,他也不会犹豫,这些不是给予任何赏赐就能代替得了。

    “指婚的事朕会回绝太皇太后,只是你那福晋杀了穆都哩唯一的儿子,他知道朕会袒护你,便先到慈宁宫告状了,要太皇太后为他讨回公道。”

    闻言,伊尔猛罕焦急地解释:“臣的福晋是为了保住贞节,为了不让他得逞才会错手”

    “这些朕都知道,太皇太后也不是那么好蒙骗的,不过为了指婚的事让她很不高兴,就怕她那一关不好过。”皇帝瞅著他半晌,微微一笑。“现在只能看你那福晋是不是如你所说的聪颖慧黠,可以让太皇太后改变心意。”他也清楚自己的亲祖母是个有智慧远见的奇女子,到最后必定会作出最好的判断。

    伊尔猛罕也是抱持著这样的希望,他和芮雪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再大的难关都得克服才行。

    他离开乾清宫,马上转往慈宁宫,询问之下,才知道芮雪被关了起来,要求面见太皇太后,又遭到拒绝,心急万分,却也只能等著。

    没过多久,就见穆都哩从里头出来,老泪纵横地朝他吼著。“她杀了我唯一的儿子,我要她偿命你救不了她的”

    他冷漠地迎视对方,压抑著想杀人的冲动。

    “我要她死”穆都哩在奴仆的搀扶下越走越远,那哭叫声没停过。

    伊尔猛罕再次求见太皇太后,还是不见,他便在原地跪下,既然芮雪就在里头,他又怎能独自离开。她在那儿,他必定就在不远之处,绝不会留她一个人,他对她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陪著她。

    这个举动可是非同小可,一旁的公公赶紧进去禀奏。

    “就让他跪!”

    太皇太后依然在气头上,想到自己亲手栽培提拔的人,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跟自己唱反调,如今还为她下跪求饶,成何体统。

    没人敢再出声,只能让伊尔猛罕跪在慈宁宫外头,眼看雪又开始下了,铁打的汉子也挺不住。

    而这消息也很快地传到皇帝耳中,一时半刻也不能帮他说情,只能等太皇太后气消了、想通了。

    经过一夜,慈宁宫内显得特别不安,太监、宫女伺候得格外小心翼翼。

    “他人还跪在外头?”太皇太后也没睡好,正犯头疼,这也是因为心里在意,才会睡得不安稳。“还真是能撑。”

    深受太皇太后宠爱的璇雅格格呈上安神茶,婉转地说:“太皇太后没开口,他又怎么敢起来?”

    “哼!又没让他跪。”她气可还没消。

    明白太皇太后只是面子挂不住,找不到台阶下,璇雅格格乘胜追击。“都过了一个晚上,再这么跪下去,可就真的挺不住了。”

    太皇太后哼了哼,啜了口安神茶。

    “倒是这位福晋被关在房里,整个晚上出奇的安静,换作他人,只怕已经吓得不知所措,又是求饶又是哭闹的。”璇雅格格状似不经心地说了几句,就是想提醒太皇太后,希望这场僵局能够化解。

    太皇太后这才想起还把人关著。“我可要好好的瞧一瞧这丫头有什么魅力,能把伊尔猛罕迷得连自己是什么身分都忘了,去把她带来。”

    在身边服侍多年的老宫女下去,没多久便把芮雪带进来。

    “太皇太后在这儿,还不跪下请安?”

    芮雪依言行礼,态度不卑不亢,不慌不乱。因为不怕死,她才能够保持镇定,只希望能说出心中的话,不要连累到自己所爱的男人。

    “你就是伊尔猛罕的福晋?”太皇太后看得不是很真切。“把头抬起来!”

    “臣妾不敢。”她恭谨地回答。

    “叫你抬就抬!”

    “是。”芮雪缓缓地仰起小脸,就听到太皇太后和身边的人都发出抽气声,知道隔了一晚,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很可怕。

    太皇太后瞪著她脸上的惨状,可以想见当时是如何奋力抵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不过可不会就这么轻易地饶了她。“你可知杀的人是谁?”

    “臣妾知道。”她平静地说。

    听了,太皇太后口气又硬了起来。“既然知道他是谁,那么你可知罪?”

    她垂下螓首。“臣妾知罪。”就在太皇太后脸色稍霁的当口,又继续说了。“难道因为臣妾知道他的身分,便不该死命挣扎,应该任他玷污,更不该为了保护自己的贞节而错手杀了他”

    “放肆!”这根本是反讽。

    芮雪又昂起下巴,目光湛湛,那要有多大的勇气才办得到。

    “臣妾不怕死,更不怕失去清白,可是想到贝勒爷知道臣妾受到那样的侮辱,他会自责得痛不欲生;而要是臣妾当时明知逃不过就自我了断,那么当贝勒爷见到臣妾的尸首时,他会崩溃发狂臣妾无法选择是要他崩溃发狂,还是痛不欲生。”

    “你那么你就干脆杀了塔斯哈?”太皇太后还是头一回被堵得无话可说,倒有些明白了伊尔猛罕为什么会对她如此迷恋痴心了,因为她心心念念的只有他,又有哪个男人不会对她掏心掏肺。

    她舔了舔滴水未沾的唇瓣,毫无畏惧地说:“臣妾只是想保护自己,而那人还是不肯停手,如果太皇太后认为臣妾有错,臣妾愿意一死。”

    能说她有错吗?

    太皇太后只能瞪著她看,那个错字就是说不出口。

    “原来你就是这么伶牙俐齿,所以才能说动伊尔猛罕,让他怎么也不肯接受指婚,迎娶乌日娜为福晋。”

    “臣妾不敢。”芮雪伏首说道。

    “刚刚说出那些话,可证明你胆子大得很,还有什么不敢的?”太皇太后用掀杯盖啜口茶的动作来掩饰自己多少也动摇了。

    芮雪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难受。“太皇太后想听真话?”

    “当然是要听真话了。”

    “臣妾明白满蒙联姻有多重要,为了大清、为了皇上,贝勒爷都不该抗旨,臣妾也不能反对,可是”说到这里,她深吸了口气后,振振有词地说:“这个婚姻就得在这样勉为其难、痛苦不堪的情况下结合,将来乌日娜格格心里何尝好受,只要是女子便会妒、会恨,更不用说还要过上数十年,这对满蒙之间的和谐共处能有多大帮助?”

    听完,太皇太后扬声低斥:“你这全是狡辩!你又怎能断定伊尔猛罕不会爱上乌日娜?”

    她敛下羽睫,像在笑也像在叹气。“太皇太后可以说是看着贝勒爷长大,便知他那人太重感情了,又死心眼,一旦认定了就再也不会改变,就像是恨一个人,不打开心里的结,还真的会恨上一辈子。”

    太皇太后一怔,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有感而发地说:“是啊,他的确就是这样的拗脾气,所以才会在外头跪了一夜也不肯走。”

    “贝勒爷在外头跪了一夜?”芮雪眼中倏地浮出泪光,脸上的平静再也不见了。“这么冷的天”

    “还下著雪呢!”太皇太后补了一句。

    芮雪又着急又担心,猛磕著头。“一切都是臣妾的错,不关贝勒爷的事,求太皇太后开恩”

    “他说一切都是他的错,连你也说是你的错,你们倒真会替对方著想。”这会儿好像拆散人家姻缘的坏人变成自己了。

    见她还猛磕著头,磕到额头都红了,这两人根本就是在以命相搏,只希望能跟对方长厢厮守,太皇太后实在是被这样的决心和毅力给打败了。

    “你可以跪安了。”

    太皇太后心里盘算著,能这么把她杀了吗?杀了她,伊尔猛罕活得下去吗?如此皇上可就真的会失去一个最依赖的心腹,不如就放他们一马,将来他们还会感谢她,记著这份恩情,对皇上也就更加忠诚千百倍,想想也是利多于弊。

    至于穆都哩那儿,自己的儿子竟敢干出那种丑事来,简直是胆大包天,原本就该死。

    闻言,芮雪不解地看着太皇太后,倒是一旁的璇雅格格浅笑着开口说

    “太皇太后原谅你,让你回去了,还不快谢恩?”她这才相信没有误解太皇太后的意思,颤声说:“谢太皇太后恩典谢太皇太后恩典”连磕了几个头,芮雪爬起来,转身往外跑。

    “真是一点规矩也不懂,回头得让伊尔猛罕好好地教教。”太皇太后先是傻眼,然后嘀咕两句。“这么痴心多情做啥?累著了自己,也累著了一竿子的人。”

    璇雅格格轻笑。“可也因为这痴心多情,连太皇太后都被感动了。”

    “哼!折腾了一晚,我得歇著去了。”她可不会承认。

    “伊尔猛罕,你给我起来!”

    毓谨撑著油纸伞,帮跪了一晚的男人挡雪,只见他都坑诔成冰柱了,可是死拖活拉的,就是拿他没辙。

    “你们要爱就爱,可是命都没了,又有啥意义?万一太皇太后真想要你那福晋的命,我会拚命帮你保住她,你给我起来!”

    旁人是不会懂的他无法承受那万一,说他窝囊没出息也好,可是一旦失去了心,活著也只是行尸走肉。

    他只想跟所爱的女人白首到老,为什么这么困难?为什么得经过这么多椎心刺骨的痛?若这是考验,也该够了,该结束了。

    “可恶!”毓谨解下身上的披风围在他身上。“哈勒玛又不在这儿,否则让他扛你回去。”

    就在这当口,身后传来有人踩在雪地上发出的细碎声响。

    “贝勒爷”芮雪一路上不敢停下来喘气,直到见到跪在地上,暖帽、披风上全覆著雪,连睫毛上都洒了雪花,唇色也同样惨白的男人,她再也克制不住地扑跪下来,两手紧紧地抱住他,再也没有人可以分开他们。

    “伊尔猛罕你这傻子”芮雪拚命地用小手抚热他的脸孔,用唇亲吻著他的,想让他暖和起来。“太皇太后不生气了她原谅咱们了可以回家了”

    “芮雪?”身体渐渐恢复了一点温度,瞳孔的焦距跟著对准,望进她泪水汪汪的乌眸中,他牙齿打颤地问。“你真的是你?”

    她泪流满面,但试著用轻松的口吻说:“虽然我这会脸上又青又红又肿的,你可能看不出来,不过真的是我,是那个绝顶聪明,又喜欢狡辩,让你哭笑不得的丫头你是不是很冷?”

    “不不冷”伊尔猛罕抬起双臂,他的心跳回来了,他的呼吸正常了,身体里的血液开始流动了。“我抱著你一点都不冷”

    “咱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她满足地轻喟。

    “再也不用分开”伊尔猛罕将脸埋在她颈窝,也闭上眼,整个人放松,意志也溃散了。

    当他们倒在雪地中,还紧紧地拥著对方不放。

    “你们你们不要两个都晕了快传太医来人”毓谨高声嚷叫,动手想扒开他们,还费了好一番功夫。

    很快地,皇帝也得到消息,放心之余,也嘱咐太医非把两人治好不可。

    半个月后,在大殿上宣读穆都哩的种种罪证,因情节重大,罪不可赦,判处斩立决,家产查抄充公。

    穆都哩听完之后当场旧疾发作,熬不到两个时辰便病笔,其他女眷全入辛者库,党羽一并铲除,三位顾命大臣解决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