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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钰和邱处机在路上缓步而行,马钰就把自己心里所想之事和邱处机一一道来,原来却是想要重建祖庵一事。
马钰如今是全真掌教,心心念念尽是如何弘扬全真教,让全真教能够发扬光大。现在看到龙门山的重阳会会众甚多,全真一派在当地已颇有声望,想到师父故里终南山却仍是后继无人,想起来终究是一大憾事。
“原来在这重阳会中,一向是由吕道安帮我操持杂务,他虽然处处照顾得周到,不过我想要回终南山兴建祖庵,终究需要较长时日,始终是不大放心将此间事情尽皆交与吕道安掌管。”马钰缓缓说道:“此时你来了,和吕道安两个人共同料理会中事务,倒正可彼此照应。因此我想近日便回终南山去,一则修建重阳祖庵,二则在当地传道授徒,也好让全真教能够在师父故里发扬光大。”
邱处机听了师兄这话,却不由有些犹豫:“师兄想要重振祖庵,那自然是好事,终南山一带人杰地灵,原本是我教发轫之所,如果能够在终南山办起类似金莲堂、或者重阳会这样的会堂来,于我教之发扬影响则更为深远。”
邱处机于大义之上原本极为明了,不过让他为难的却是此时接任重阳会中的事务,他虽然一向聪敏,不过此时却显得颇有些信心不足,脸上带了些犹疑之色说道:“只是,我如今也不过刚出磻溪不久,于这龙门山的会中事务却不大熟悉,此是大事,我却实在是不敢小觑。----我知道师兄信任我,不过我却十分担心不能胜任。”在他心中,此时更为适宜的倒是那在大松之下的打坐清修,那才是与磻溪一脉相承的修炼。
想想来到龙门山几天的境遇,邱处机又说道:“我于磻溪清修日久,于这与世人打交道的事么,倒实在是生疏得很。”想到刚来龙门山时受了杜大成一顿奚落,自己是忍了又忍才把这件事忍了下来,虽说现在和杜大成相处融洽,不过想到今后或许还会再遇到比他更刁钻、或者比他更言语刻薄的人物,自己却实在没有多少和此类人物打交道的经验,想一想未免就有些怯了:“杜大成是孩子,是晚辈,我也许勉强能够容下;以后若碰到那蛮不讲理的年长人物,或者身份尊贵之人,我却不知道如何与他们相处。----道理讲不通之时却又当如何?若与他们发生争执,我又怎么能够引导他们去?道教义理我自然是明白,不过真要让人于日常生活中行道去,我自身且还不能做到,又如何引导他人?----师兄,不是我推脱,倒是实在有些为难。”
“你这不是推脱,却又是什么?难道还是谦逊吗?”马钰听了不由就要劝说道,“师父在的时候,多次夸说你机灵,有悟性,又让你于日常事务中去磨练,如今也不过是多接触一些会众,无非就是多为他们讲说经法,于世俗人情之上倒也无须过多引导,只要不失道义即可。怎么还没做事反倒先自己怯了?这可不是你的本来性情!----当初你却是如何果敢来?----师父也曾说我:‘度你出家修道,却并非只是为了带你去经书之中躲清静,传道、弘道倒是不可推辞之重任,小则为道,大则为民。’----师弟如今若只是宥于清静独修,难道却不是有愧于当初师父全心传承的苦心?”说到此处,马钰的情绪不由颇有些激动,声音不由就激昂了起来。
“师兄见教得是。”邱处机是把马钰当师父一般看待,此时听他数说心里不由有些惶恐,他自己原也有一番雄心壮志,当初在三官面前更是发下了“要度尽天下人”的宏愿,只是那却是“以后”要做的事情,现在要开始做嘛,于自己看来却为时过早。尤其是一想到要面对不同世态的会众,还是会觉得自己有这样那样的欠缺,不敢贸然就接手过来。
邱处机这样想着,心里觉得师兄此时提出此事来实在是为难自己,“师兄一向通情达理,他原本应该再多给我一些时间的。”他想道,抬头看看此时马钰变得颇为严峻的脸色,这话却实在不敢说出口去,因此两人一直向前走了很长一段路,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良久,邱处机才又慢慢说道:“师兄,想是我在磻溪清静久了,那出世的清静与这入世的练达却不能相提并论,如今入世却总需要一个过程。”他尽量把口气放和缓了说道,“我也知道要让自己历练,不过,真要一下子就接手这么庞大的事务,还真有些力不从心。”说完,又偷偷看了看马钰,只希望他能就此答应再亲自掌管一段时间会中的事务,自己也好多在旁观摩学习。
“凡事当然需要有个过程,我也不是要你马上就接手过去,不过你我本是师父的第一代弟子,于此事务之上就算是勉为其难,也要担待起来。----你正是年轻精力健旺之时,此时不磨练又到什么时候磨练去?”马钰的脸色却并未放和缓来,让邱处机看了觉得有如师父威严地站在跟前一样,“吕道安终究是第二代弟子,你我不担此重任,难道只交由他们去承担?”
马钰一边走一边又细细交待道:“不过,吕道安于此间操持事务已久,他却原本人情练达,这方面你倒尽可交付于他,你只管专心传道讲经就是。”马钰说道,“再说,我现在只是有此打算,距离出龙门山还有一段日子,你且先熟悉会中事务,有什么事情只管来问我。”
“师兄如此说,我也只好勉为其难。”邱处机说道,他原本也有入世历练之心,不过想法终归是想法,要让他突然就面对一班会众,未免有力不从心的感觉,只是他知道师兄的想法却正是弘扬全真教最正确的做法,要使全真教发扬光大,总是离不开到各地去创办会堂去。师兄已经把龙门山重阳会发展至此,交到自己手中也不过是因循之前惯例,比起师兄当年创办的艰辛,实在是不知道要容易了多少,如果再只管推托,未免就会让师兄大失所望。
想到此,邱处机知道即便是再难,少不得此时也要撑一撑。
“我的一干弟子,我去终南山只带上李大乘、李子和,其他都留在这重阳会中辅助于你。”马钰又继续交待道,“他们平时倒都踏实本份,我也极为放心。只是杜大成么,”说到杜大成,马钰说话的语气不由凝重起来,“你知道我倒不大在意他的出身,只是却十分担心他的禀性。这孩子生性好强,十分热衷于逞强斗狠,若引导得当,将来方有望成就大材,只是稍有偏颇,却恐怕会为我们全真一派惹出事来!”
说到这里,马钰想起最近经常来龙门山中巡视重阳会情况的官差,又缓缓说道:“前两年我初兴办这重阳会之时,前来入会的人少,在当地并没有产生什么影响,这两年来,随着前来入会的会众渐多,当地官府也多有著意。不过我一向嘱咐弟子和一干会众,平时只是潜心于个人身心修炼,不可在当地多生是非,更不要和官府作对,其他人却都听得进去。只是这杜大成,他年岁虽小,每次官府来查,原都不让他出头露面,不过事后听师兄们讲起与官府接洽之事来,却总见他脸有不忿。今后我不在这龙门山中,于管束杜大成上你更要多加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