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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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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郯庄近年来,郯庄庄主郯钧修已经渐渐不管事,将郯庄的重责大任全部移交到长子郯肇亭手里,自己则带着妻子四处散心,游山玩水。

    郯庄,在郯肇亭的经营管理下,多元化的发展,饭馆、酒楼、客栈、船运、镖局、米粮商行、布庄等,是以。郯庄不只有京城第一庄的美誉,还博得全国第一庄的美称。尤其这阵子郯肇亭即将迎娶未婚妻袭黧一事,不知让多少闺女千金伤心欲绝,也成了大伙津津乐道的话题。

    袭魅一身白色儒装,手里握着支上好白玉雕琢而成的玉笛,站在郯庄门前好半天,非但没人理会他,反倒是遭到白眼不断。

    他低头瞟了眼自己,这一身白衣正巧和喜气洋洋的郯庄成了反比,也难怪会被人投以白眼。

    袭魅失笑地暗忖是否该换套衣裳再过来?

    就在他转身欲走时,突然从门口跑出几名清丽丫头,七嘴八舌地对他问道:“公子,你有事吗?”

    袭魅轻挑了下眉,怎么从他出谷到现在,对他有好脸色的总是姑娘家,男人看到他不是白眼以对,就是冷嘲热讽。

    怎么着?他这张脸就这么没男人缘?

    现下,他终于明白师兄们劝他先易容再出谷的原因了。

    袭魅朝众女挑眉一笑,天生的邪气让众女不由得心荡神驰,不由自主地红了俏脸。

    “我找人。”他又朝她们颔首微笑,口气热络地说:“不知哪位姐姐愿意代我传话?”

    他热络的口吻让众女更是嫣红了脸,全都自告奋勇,愿意代为传话。

    “公子。你想传话给谁呢?”服侍殷莲儿的丫头容儿抢先开口问道。

    袭魅朝她轻轻一笑“可否请姐姐帮我传话给郯少爷的未婚妻袭黧小姐。”

    “袭小姐!”

    众女登时倒抽了口气。袭小姐可是大少爷的未婚妻,平时除了上庙烧香祈求外,鲜少踏出庄外一步,而且每回出门,大少爷总是陪伴在一旁。

    袭小姐的生活圈再单纯不过,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貌美少年开口找她?

    若是帮这俊美少年传话,万一出了事,她们可没人担待得起。

    袭魅轻挑了下眉,轻而易举地看出众女心中的担忧。

    “各位姐姐,你们大可放心,我不是来阻止婚礼,我是来送礼的。”

    众女纳闷地看着他,两手空空,除了支玉笛外,没见着他带了什么啊。

    看出众人的疑问,袭魅轻轻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早已褪色瞧不清原先颜色,绣功十分粗糙,却保存良好的香包。

    “敢问哪位姐姐可以帮我把这香包交给袭小姐?”

    众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谁也不敢接过来。最后终于有名绿衣丫头双颊泛红,小脚往前跨一步,伸手接过他手中的香包。

    “公子,我是服侍小姐的丫头发绿儿。”她红着脸,细声说:“我这就帮你送去给小姐。”她朝他点了下头,转身往在里跑去。

    不一会儿工夫,只听一阵细碎的小跑步声朝他们奔来。

    众人闻声,奇怪地转身望去。

    下一瞬间,大伙不约而同的双眼圆瞠,连嘴也忘了闭上,只能目不转睛地瞪着平时大伙眼中的千金闺秀袭黧小姐正不顾形象,小手撩起裙摆,跌跌撞撞地往那位白衣公子奔去。

    跑得急了,袭黧没留心到地上凸起的石板,只见她狼狈地往地上摔。

    大伙还来不及由她异常的举动反应过来,等到想出手援救时,为时已晚,只能惊呼出声,眼睁睁地看着她往地上扑倒。

    袭黧紧闭双眼,唯一来得及反应的只有拉开嗓门,努力放声尖叫。

    半晌,没等到预期的疼痛感,袭黧纳闷地睁开眼,一阵轻笑声从她头上传了过来。

    “都快嫁人了,你怎么还是这样迷迷糊糊的。”

    熟悉的嘲弄声让袭黧红了眼眶,缓缓抬起脸,紧张又心喜的看向声音的主人。

    她不敢眨眼,双眸含泪的望着眼前的白衣少年,脑海里片刻不敢忘的小男孩脸庞慢慢放大成眼前白衣男子的模样。

    下一刻,她顾不得正在大街上,突然一把抱住他,大声痛哭道:“魅儿!”一点大家闺秀的形象都没有。

    任由她抱着,袭魅眼眶也才由自主地红起来。

    其实在他被师父救起后,也曾想要出谷寻她,可是又怕身上的紫玉会为郯家和姐姐带来杀身之祸,是以宁愿让人以为他和紫玉同时消失在这世上。

    “别哭了。”袭魅吸吸鼻子,安抚地轻拍她的肩。

    “魅儿,这些年你是跑到哪去了?我好担心、好想你!”袭黧压根听不见他安慰的话,只是一味地抱着他痛哭失声。

    “我这不是好好地站在这儿。”袭魅不顾她的抗议,硬是拉开她紧抱着他的手。

    “还不把眼泪擦干净,你想让我被人追杀啊。”拿起她紧握在手中的绣帕,他仔细地替她拭干泪痕,视而不见袭黧身后那朝他瞪视的恶狠眼光。

    袭黧乖乖地让他拭泪,感觉好像又回到两人小时候一般。那时,他总爱抓些奇怪的昆虫动物吓她,把她弄哭后又会耐心地哄她别哭。

    “魅儿,你这些年都到哪去了?”袭黧轻咬下唇,一脸委屈地咕哝。“你难道不知道我会担心吗?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害我只要一想到你就哭个没完。”每回只要一想起他落崖那幕,她总是会噩梦连连,病上数日。袭魅轻叹口气“我有我的苦衷。”

    “什么苦衷不能给我说?”袭黧又红了眼眶,一种被排拒在外的挫败感让她有股想落泪的冲动。“我是你姐姐耶!你有事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袭魅又叹了口气,不过这回是为她的迷糊而叹气。

    他们非得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闲话家常吗?

    还有,她难道不觉得身后有道灼热目光快把她给盯穿了吗?

    “我们能不能进庄里谈?”袭魅无奈地说。唉!他站得脚都酸了。

    “进庄里?”袭黧愣了下,随即拉起他的手,愧疚的红了脸“对不起,我都忘了。我这就带你进去。”

    袭魅轻叹口气,对她的迟钝无可奈何。算了,待会儿就等着看戏好了,某人发飙的情景铁定有趣。

    袭黧牵着他的手往庄里走,心思全都在失踪十年的胞弟身上,压根就没注意到有人双手环胸,双眼喷火似地瞪着两人亲密交握的手。

    两人往大门走去,突然一只黝黑的大手硬生生地扯开她和袭魅交握的手。

    袭黧后知后觉地看向大手的主人,樱唇错愕地微张,奇道:“夫君,你怎么在这儿?”他怎地都没出声?

    “夫君?”袭魅纳闷地看着两人“我以为你们还没成亲?”

    “夫君要我这样叫他。”

    见袭魅还是一脸纳闷,她热心的补充“我到郯庄之后才知道我和夫君从小就指腹为婚。”

    “指腹为婚?”

    袭魅轻挑下眉,怎么这事他从没听家里长辈提过?印象中,爹娘老嚷着要替姐姐办场热热闹闹的招亲大会。

    “是啊。”袭黧单纯地轻笑着,压根听不出袭魅话里的讶异。

    “魅儿,你的反应和我当初一样一样呢,你一定也没听爹娘提过喔。”没想到一向精明机灵的魅儿也会像她一样有纳闷迷糊的时候。

    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的模样,郯肇亭不禁怒从中来,向来火爆的脾气更是难以控制,濒临爆发的边缘。

    “黧儿,他是谁?”他沉下声,不满地将袭黧拉入怀里,抬眼恶狠地瞪向袭魅那张过于俊美的邪气脸庞。

    “哎呀!”袭黧轻叫一声,突然想起忘了替他们介绍彼此。

    思及此,她连忙漾出一抹甜美可人的微笑,热络地说:“魅儿,他就是你未来的姐夫郯肇亭。夫君,他就是我跟你提过的袭魅,我唯一的弟弟。”真好,待会儿就由夫君向大家解释魅儿的事,不然她每回说了半天,也只有夫君一人懂得听。

    “弟弟!”同样一句疑问自另外两人口中同时传出。

    袭魅不可置信地瞪向她,一脸活似吞了颗大石头的呆愣样。

    郯肇亭狐疑地瞟了他一眼,最后视线停留在袭魅娇美可人的小脸上。“你不是说袭魅跌落悬崖,早摔死了?”

    “我只说魅儿跌落悬崖。”袭黧不满地嘟起嘴。“我从来都没承认魅儿过世的事,你别乌鸦嘴诅咒他!”她边说边不满地捶打了下他的胸口。

    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弟弟她可宝贝了,谁都不可以欺负他,就算是即将成为她夫婿的人也一样。

    郯肇亭冷哼一声,因她的袒护而对袭魅更加不满。还有,就算是亲姐弟也不该搂搂抱抱,更何况是在大街上。

    要不是他打断他们两人,这小妮子竟像是没瞧见他一般,当他的面和陌生男子拉拉扯扯,是存心要气死他吗?

    “袭魅失踪十年,你怎么能确定眼前这人就是他?你们失散时,你才九岁,你真的记得住他?”郯肇亭咬牙低声问道。

    包别提这小丫头迷糊的心性,怎可能还记得这么久远前的事。当年他可是花费了好大的工夫,才让她认得他。

    “当然!”袭黧不满地瞪视他。

    臭夫君!平时就老爱说她笨,脑筋打结转不过来。所谓血浓于水,自己的亲弟弟她当然认得出来,她才没夫君说的那么迷糊呢。

    “魅儿还带着我绣给他七岁生日的香包呢。”说着,她从怀里掏出香包来佐证,证明她的话无误。

    这香包可是她的第一份作品,为的就是替七岁的魅儿庆生。那时虽是她硬逼魅儿收下,但光看这香包完整无缺的模样就知道魅儿有多宝贝它了。

    看着未婚妻小心翼翼护在掌心的香包,郯肇亭只觉刺眼得很。

    当下也不顾她的抗议,他伸手硬是把她手中的香包抢了过来,迳自塞到自己怀里。

    “那是魅儿的!”袭黧不敢置信地叫出声“你”袭魅好笑地看着两人一来一往,忍不住开始同情未来的姐夫,什么人不好爱,竟爱上个迷糊蛋。

    “没关系,姐夫若是喜欢,送他也无妨。”他大方地说。

    反正他也觉得那香包丑得紧,当初若非姐姐硬逼他收下,他哪肯要啊。

    “可是”袭黧一脸愧色地说“那是你的生日礼物。而且你保护得那么好,我知道你一定很喜欢。”

    “真的没关系。”袭魅安抚地朝她摆摆手,笑道:“那香包是用来睹物思人,我现在都见着你了,有没有那香包也无妨。”

    “既然你这么说,那好吧。”袭黧轻叹。心里暗自决定等与郯肇亭独处时,非得劝他把香包还给魅儿不可。

    袭魅大难未死的消息在郯庄引起一阵风暴。

    大家误以为早在十年前就丧生的人现下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当然是会好奇得不得了,不住地询问他死里逃生的经过。

    袭魅轻吁口气,到郯庄不到三天的工夫,他见过的人不计其数,什么奶奶、姑母、姥姥、某叔、某伯的一大堆,大伙全受过他爹娘恩惠,急着找他报恩。

    看到这情况,袭魅忍不住怀疑他父亲是否把救人当做终生事业在做?怎么这一大群人全受过他的点滴之恩。

    不过,这也间接地解释清楚当初爹娘携家带眷逃往江南的原由了。这些人的热情连他这相处不到三天的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和他们认识大半辈子的父母。

    不仅如此,郯肇亭的结拜兄弟也对他好奇得不得了,活似他头顶上多生了对角。踏入郯庄不到半天光景,三名自称是郯肇亭好兄弟的男子跑来对他评头论足,好奇他怎么把向来火爆的郯肇亭气得像头被人踩了尾巴的发怒狂狮。

    袭魅轻靠在袭黧的躺椅上,侧脸看着忙得不可对交的袭黧。

    “你在做什么?”

    袭黧从一堆针线中抬起头,双眼因过度疲惫而显得有些红。

    “帮你绣香包啊。”

    “为什么?”他瞟了眼桌上成堆不堪入目的绣品,暗自叹了一声。原以为经过这么些年后,她的女红该多少有些长进,没想到

    唉!姐姐的女红还真的只能“唉!”

    袭黧拉了张椅子在袭魅一旁坐下,愧疚道:“我跟你姐夫说了好多次,他怎么就是不肯把你的香包还我,我只好再帮你绣一个。魅儿,你不会怪你姐夫吧?”

    夫君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硬是霸着魅儿的香包不放。本来好不容易快说动他了,谁知当她提及那香包是她学女红后第一个作品,夫君更是说什么都不放手了。

    袭魅努力忍住笑意,轻咳了两声。“不会。我早说过了,那香包姐夫若喜欢尽管拿去,我不会介意。”

    “唉!你姐夫年纪比你大上许多,可却没你那么懂事。”

    袭魅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哪有人嘴里边嘟嚷却连眼都笑弯了,这种指责实在不具任何说服力。

    “姐姐,我有事要问你。”

    “什么事?”袭黧纳闷地看着他,只要有关她的事,这三天她不全都告诉他,他还要知道什么?“若不是很重要,你改天再问好不好?我急着想把香包绣好。”要是她能一心二用就好了,既可以练香包又可以和魅儿说话聊天。

    “香包你就先搁着,反正又不急,我也不会跑掉。”最重要的是,他压根就不想要。

    “那好吧。”袭黧勉强地点了下头“你要问我什么?”

    袭魅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问:“你为什么告诉大伙我是你弟弟?”

    “因为你是啊!”袭黧一脸莫名其妙,魅儿问这个干什么?“你当然是我弟弟。我们俩都姓袭,这就是最有力的证据。”怎么这几天大伙都怪怪的?就连夫君也是。一阵无力感袭上身,袭魅无奈地长叹口气。两人同姓就是最有力的证据?这证据不会太薄弱了些吧?

    “我是问你为什么说我是你弟弟,而不是”他的话还来不及说完,就见袭黧一脸恍然大悟,小手倏地捂住小脸,羞赧地嚷道:“魅儿,连你也知道那件事了!”难怪魅儿会这么问她。魅儿一定是特地来笑话她的。

    “哪件事?”袭魅一头雾水地问。

    没注意到他的反应,袭黧轻叹一声“其实这也不能全怪我。那时咱们家还有爹、娘”她垂下眼,声音有些哽咽,忍不住回想起十年前家破人亡的那一幕。“然后,你又在我面前跌下悬崖。郯伯伯把我带回来之后,我生了一场大病,从前的事有好多都忘了。”

    袭魅握住她发颤的小手,柔声道:“别想了,都过去了。”

    “我知道,夫君也是一直这么劝我。”袭黧用力吸吸鼻子,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我要说的是,我清醒之后一直吵着要找你,不顾所有人的劝阻,一直嚷着要找妹妹袭魅。”

    “然后呢?”

    “夫君突然出现抱着我,要我别再胡思乱想。他说要我坚强点,人死不能复生,他会代替爹娘还有你好好照顾我。后来等我病情好些后,郯伯伯才偷偷提醒我,袭魅是弟弟,不是妹妹。”

    袭魅轻挑了下眉,有些好奇地问:“那你怎么说?”

    “我当然不信,我记得你明明是我妹妹,什么时候变成弟弟了。可是郯伯伯说,那天掉下悬崖的分明是个小男孩,若我坚持那人是你,那么你该是我弟弟才对。”

    “你没有反驳他的话?”这下他更好奇了。

    “我有啊。”袭黧有些羞赧地红脸。“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啊,那场大病之后,我真的忘了很多事,还有一些事也弄得颠三倒四。最后我才知道原来我病胡涂了,竟把你想像成妹妹。”

    袭魅失笑地看着她,无奈轻叹。“你还真是病胡涂了。”

    “你说什么?”没听清楚他的喃喃自语,袭黧连忙开口询问。

    袭魅笑着摇头“没什么。”她都这么认为了十年,他再多说什么也没用,只能说他这个姐姐着实迷糊得厉害。

    阴暗的屋里,除了一支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的蜡烛外,别无其他光源。

    屋里凸起的高台上端坐着一名蒙面的黑衣人,而台下也站了十多名蒙面黑衣人。

    这十多名黑衣客身上的气息一个冷过一个,尤其是站在高台下方的男子,身上更带着不容忽视的肃杀之气。

    “人全都到齐了吗?”台上的黑衣人看向站在最前头的黑衣男子问道。

    “全都到了。”黑衣男子的声音比人更冷,如同寒冰的低冷声音听不出半分温暖的人气。

    斑台上的黑衣人满意地点了下头,才切入正题“后天,我要郯庄的喜事变丧事!”

    “是。”十几名黑衣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他狭长的双眼闪过一抹阴森光芒,低头看着那名冷然男子“冷刀。”阴冷尖锐的声音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被称为冷刀的男子抬头看向他,等着他的指示。

    “这次的行动由你全权负责,我要你亲手摘下所有郯家主子的项上人头。”黑衣人眼底泛着噬血的无情光芒,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二十多年了。

    从郯钧修手中失去的一切,他现在就要从他手中夺回来,让他尝到失去一切的滋味。

    哈哈哈!

    他忍不住想看看郯钧修的表情,当他知道杀他的人是

    “你们先下去,这两天好好养精蓄锐,我等着看你们的表现。”

    语毕,他朝台下的黑衣人挥袖示意离去。

    等到最后一人离开后,他再也忍不住得意,仰头狂笑,隐约中他已经可以闻到血腥的味了。

    一大早,郯庄一片喜气洋洋,朱红的大门外高高悬着两盏贴有金色双喜字的大红灯笼。

    一阵锣鼓喧天后,身穿新郎服的郯肇亭掩不住得意之色,弯腰将花轿中娇小的新娘扶了出来,领着她往大厅前进。

    远远见着新人朝大厅走来,一旁的总管连忙出声吆喝家丁、丫头,赶紧再做最后一次检查。

    拜堂将成,总管的“送入洞房”声一出,观礼来宾还来不及说出贺词,众人只觉眼前黑影一闪,十余名黑衣人突然出现在大厅之中,个个手中握有一把光晃晃的刀剑。登时,大厅乱成一团,所有观礼宾客尖叫声此起彼落,纷纷仿鸟兽散,直到郯钧修大喝一声,才暂时压下混乱的场面。

    原先挂着一脸满足傻笑的郯肇亭眼光一闪,动作迅捷地挡在新婚妻子身前,面色冷凝地看向黑衣人。

    “今天是在下的大喜之日,十分欢迎各位来喝杯水酒。”郯肇亭顿了下,嘲弄道:“不过,麻烦各位壮士将手中的刀剑收起,喜庆之日,实在不宜动刀动剑”

    十余名黑衣人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始终不发一词。

    带头的黑衣人,手里持着一把似刀似剑的利刃,双眼含冰地看向他“郯肇亭?”

    “正是在下。”郯肇亭神色一如往常地点头,右手在身后轻轻握住妻子微颤的小手。

    那名黑衣人状似满意地轻点下头,把视线调往郯钧修“郯庄庄主郯钧修?”

    郯钧修朝他点点头,不着痕迹地把妻子推往郯庄护卫圈中。

    黑衣人对他的动作只是冷冷一笑,改把眼光移向站在郯肇亭身后的三名俊郎男子。

    “郯彦人、赵司云、黑品东。”

    三人因他准确无误的点名愣了下。

    郯彦人最先收起错愕,沉稳的朝他微微一笑。“看来你们是事先做了调查才来的。”敢在他好友的婚宴上搞乱,说什么他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挡人姻缘可是会倒楣三辈子。”赵司云示意另外两人往前一步,同时护在郯肇亭身边。“黑衣人兄台,阁下没听过这句话吗?”

    黑衣人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再把眼光在大厅中扫视一圈,确定他待会儿动手的对象。

    忽地,他双眼一眯,冷冷地看着慵懒地坐在椅上喝茶的白衣少年。

    “你是谁?”虽是意料之外的人物,黑衣男子低冷似冰的声音却丝毫听不出任何讶异的成分。

    他们派出的探子并没有提过这名白衣儒生。

    听到他的问话,白衣少年起身朝他挑眉一笑。“看来阁下的调查似乎是没做齐喔。”

    “你是谁?”没理会他的挑衅嘲弄,黑衣人依然一副冷峻无情的模样。

    “袭魅。”

    “谁?”黑衣人冷声喝问,显然对他的答案并不满意。

    “和你一样,来观礼的人。”袭魅耸耸肩,对眼前一触即发的情势一点也不在意。黑衣人黑眸似冰地扫了他一眼,冷声喝道:“滚!”

    “要是我不呢?”似笑非笑地睨了眼他手中的利刃,袭魅依然是一副慵懒模样。“我倒不知道来参加喜筵还会把命给送了。”

    黑衣人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直接把眼光转向今天的新郎倌。

    “有什么遗言?”黑衣人冷冷地问。

    郯肇亭勉强忍住气,沉声道“今天是在下的大喜之日,兄台开口闭口净是些不吉利的话,不觉有些过分?”

    “休与他罗唆。”

    此时,站在黑衣人身侧的另一名黑衣人突然冷声开口,口气中含有明显的教训意味。

    带头的黑衣人侧首冷扫了他一眼,没理会他。

    “起内哄?”这倒有趣。袭魅轻笑出声,挑眉看向那两名黑衣人。

    之前出声教训人的黑衣人双眼一眯,事前没有任何徵兆,突然出手攻向袭魅。

    众人见状,不由得惊呼一声。

    距离袭魅最近的郯钧修连忙出手,及时挡去他凶残的攻势。

    “魅儿,你没事吧?”他担忧地看问袭魅,示意他躲到郯庄护卫群后。

    魅儿一介白面书生,哪躲得开黑衣人的一剑?

    袭魅朝他摇头,依然而带微笑。“世伯,我没事。”

    “魅儿,你快过来。”

    终于反应过来的袭黧连忙掀开红巾,见到袭魅险些遭到攻击,差点昏了过去。见他脱险后,急忙出声唤他。

    眼前这一幕,让她不由自主回想起十年前家破人亡的那一日

    “我没事,你别担心。”袭魅朝她摇头。不过看亲姐娇容惨白,仍旧缓步走到她身边,安抚地朝她轻轻一笑。

    “你就当在看戏就行了,你的夫婿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你放心当你的新娘子就行了。”

    袭黧轻皱柳眉,不安道:“魅儿,你别胡说,现在的情势很危险呢。”都什么时候了,魅儿竟然还有心思谈笑?

    “怎么,不相信你的夫君?”袭魅有些故意地说,原先的低语突然大声了起来。

    “你又胡说。”袭黧气嘟了脸,以着自认严厉的目光瞪了他一眼,才把注意力转向早已打成一团的人。

    袭魅轻挑了下眉,不置一词地站在她身边。

    像是早先套好一般,大部分的黑衣人集中围攻郯氏父子、郯肇亭的三位好友,以及郯府护院,另外两名黑衣人则在伙伴的掩护下,缓缓接近殷莲儿和今天的新娘子。

    郯肇亭见状,连忙摆脱带头黑衣人的纠缠,急忙飞身上前及时拦阻正想擒住殷莲儿及袭黧的黑衣人。

    看着情况越来越混乱,袭黧又惊又怕,脑中不断浮现多年前袭家灭门时的景象。她紧捂住双唇,深怕她过于害怕不安而惊叫出声,进而影响郯肇亭。

    她抖着手拉着袭魅的衣袖,踮起脚,在他耳边颤声叮咛道:“魅儿,你坑阢到姐姐身后来。”

    袭魅侧脸看着她抖得如秋风落叶的小手,不由得于心不忍,知道她脑里回想起什么。

    “姐,我不会有事的。”他将袭黧拉到身后,自己挺身站到她与殷莲儿身前,首当其冲成为黑衣人的目标。

    袭黧倒抽了口气。急声道:“魅儿!你在做什么?还不赶紧道姐姐身后躲好!”刀枪无眼,要是伤了魅儿怎么办?

    “是啊,魅儿,郯伯母懂些拳脚的,你快到郯伯母身后躲着。”殷莲儿也跟着附和出声。袭魅有这心意她是很感动,可是他一介书生,怎么禁得起这些黑衣人的一拳一掌。袭魅轻挑了下眉,顿时觉得好笑极了,要不是现在情况不准许,再加上若是他失笑出声可能难逃被痛宰的命运,他真的很想大笑出声,他真的看来那么没用吗?怎么一堆人急着保护他?

    现在除了郯夫人和袭黧挡在他身前外,连同来参加婚宴的人,也有不少人挺身护在他身前。

    他无奈的轻叹一声,看来爹娘以前做人实在是太成功了,要不,现在怎么会有那么多人不顾已身安全,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打定主意要护住他?

    这时,正在与郯肇亭缠斗的带头黑衣人乘隙观了下四周,赫然发现大伙保护的人竟然不是殷莲儿,也不是今天的新娘子,而是刚才那个白面书生。

    他迅速朝几名黑衣人以眼神示意。

    几名原本和郯彦人等三人缠斗的黑衣人突然从怀里掏出几根细如寒毛却有半尺余长的银针,对准被众人护在中间的袭魅射去。

    众人惊呼声不断,等到有人回过神欲飞身抢救时,却为时已晚,银针已经射至袭魅身前

    袭黧惊叫出声,不及细想使挺身上前,护在袭魅身前,闭眼咬牙等着银针刺入的疼痛。

    “黧儿!”

    郯肇亭只觉心神俱裂,惨白着脸,焦急的想要飞身过去救人,却陷入带头黑衣人的苦缠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袭黧陷入危险。

    就在众人焦急的惊叫声中,出人意料地,袭黧的身子突然被人往后一拉,而原先飞往她的银针竟全数吸入一支雪白的玉笛之中。

    连同黑衣人在内,所有人睁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瞪向玉笛的主人“魅儿”袭黧猛眨双眼,难以相信的看着护在她身前的袭魅。“你怎么会”

    袭魅朝她一笑“我不是说过不用担心我。”

    “你怎么会”

    “我怎会武功,是吧?”

    袭黧用力点头,整个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我会不会武功不是重点吧。”袭魅好笑的伸手替她阖上微张的双唇。“现在该讨论的不是我会不会武功的事,而是怎么解决眼前的情况才是。”

    袭黧连忙用力点头,双眼崇拜地看着他。魅儿真真的是太聪明了,连这么重要的事都注意到了。

    带头的黑衣人一双冰眸难掩惊讶的看着袭魅,他究竟是谁?竟然单以一支玉笛便破了师门独传的寒冰银针。

    “黑衣兄,你净看着我做啥?”对上他错愕的黑瞳,袭魅诡谲地朝他挑眉一笑,还抛了记邪恶得可以的媚眼给他“你该不会忘了今天到这儿的目的吧?”

    带头的黑衣人双颊涨红,所幸脸上正围着黑巾,是以外人无法看到他面河邡赤的模样。

    他先冷冷的瞪了袭魅一眼,才转向一样因错愕而停住手的郯肇亭。

    “他是谁?”黑衣人冷冷地又逼问了一次。

    郯肇亭冷笑一声,不回答他的话。

    既然母亲和妻子有袭魅照顾,他就没有后顾之忧,可以放手对付眼前的黑衣人。只是没想到他这个突然蹦出来的小舅子竟身怀绝技,武功高深莫测,而他们和他相处那么多天,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得出来。

    带头黑衣人也没打算从他那儿得到任何答案,在开口的同时,已经恶狠狠的朝他攻了过去。

    “太卑鄙了!”袭黧气愤的大叫,看着自己的未婚夫再次陷入苦战,她紧张的抓住袭魅的手,急声道:“魅儿,你快去帮你姐夫!那个黑衣人好卑鄙喔,怎么可以趁说话的时候攻击人。”

    袭魅拉下她的手,无奈的叹息道:“兵不厌诈,你没听说过吗?”知道她蠢,但没想到会蠢成这样。

    “可是也不能这样!”袭黧不满的轻嚷。“他至少该先跟你姐夫打声招呼再动手才对,怎么可以闷声不响就动手。”这样很不君子的呢。

    袭魅无奈的仰天长叹,知道自己多说无用,就算是说干了嘴,她也不会接受“兵不厌诈”这简单的四个字。

    “你放心,姐夫他们会没事的。”黑衣人武功虽高,但有他在一旁照顾郯家妇孺,少了后顾之忧,郯家人足以对付黑衣人。

    情况也确如他所说的,少了后顾之忧后,郯家人开始全力对付黑衣人。

    带头的黑衣人见情势超出预料,攻势更为猛烈,眼前这个白衣书生完全在他们的意料之外,让情况变得棘手,和之前计划的完全不同。

    没了后顾之忧,郯肇亭得以全力发挥,不一会儿工夫,带头的黑衣人便和他陷入苦战。

    之前出声的另一名黑衣人观察了下眼前的情势,在那名白衣书生出手后,情况似乎对他们十分不利。

    他目光扫了下四周,不着痕迹地示意其他黑衣人准备趁混乱离去,无视正和郯肇亭陷入困战的同伴。

    下一刻,所有黑衣人开始发动猛烈攻势,并趁着混乱时乘机离去,让大伙将注意力转向正与郯肇亭继斗的带头黑衣人身上。

    为了怕伤及来观礼的来宾,黑品东等三人只得任由黑衣人离去。随后,他们开始转攻唯一还在场的黑衣人。

    身处四大高手围攻之中,带头黑衣人起初仍是游刃有余的还手,但时间一久,再加上其余黑以人已经先行离开,他开始有些捉襟见肘,渐渐招架不住。

    “唰”的一声,他蒙在脸上的黑巾让郯肇亭一把拉下霎时,全场安静无声,只能呆愣愣的盯着他那张和郯肇亭一模一样的俊脸看。

    若非郯肇亭今天身着新郎倌的红蟒袍和黑衣人的衣着明显不同,再加上黑衣人酷若寒冰的冷峻表情及眉头上一道长有寸余的伤痕,他和郯肇亭如同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在众人的错愕之中,殷莲儿突然大叫出声,若非郯钧修及时阻止,她早已经泪流满面的扑到黑衣人身上。

    “啸儿!”她拉着丈夫、神情激动的朝黑衣人叫着。

    趁着大伙有又激动又错愕的时候,黑衣人见机不可失,举刀往郯肇亭的胸口划去“铿”的一声,黑衣人的尖刀在空中与一支玉笛互击。

    “黑衣兄,你这样未免太小人了吧?”袭魅突然出手,及时挡住他致命的一击。

    虽然他与郯肇亭的相似让他着实呆愣了下,但却不如其他人错愕到忘了周遭一切。

    毕竟他才初来乍到,对背后的缘故并不清楚。

    黑衣人冷哼一声,左手快速的舞动黑色兵刃,如流水般绵延不绝的朝袭魅攻去。

    黑衣人的凶狠让所有人惊呼出声,终于从乍见到他真面目的错愕中恢复过来。

    郯肇亭见他攻势凌厉,虽然对这个一身邪气的小舅子有些意见,但一想到待会儿新婚妻子对他的见死不救会有的怨言,即使不想出手,也非得出手不可。

    但只是黑衣人的攻势连绵不绝,他实在找不到机会出手,只能在一旁伺机而动。

    看着黑衣人一副不杀了他誓不罢休,想和他同归于尽的狠样,袭魅轻挑了下眉,突然朝他轻吹了口气。

    黑衣人愣了下,还来不及反应便觉得一阵香气扑鼻而来。

    他心下一惊,一阵酸麻的痛感由手臂往全身散去,双臂渐渐不听使唤。

    “你竟然”黑衣人恶狠狠地瞪着眼前邪笑得意无比的白衣少年。

    袭魅得意的点点头,也不隐瞒的诚实说:“没错。我是下毒了。”他是没大师兄耐打,不过实力也不算太差,认真和他打起来,他也不见得会输,只是他实在没啥耐心和对方再纠缠下去。

    “你”黑衣人又惊又怒的瞪着他,费尽气力地想握住手上的黑刀。

    “对,我卑鄙。”袭魅又朝他点头微笑,只消一眼就知道黑衣人想的是什么。“是个无耻的小人,竟然使出这么下三滥的招数。”

    黑衣人狰狞的死瞪着他,若不是现在双手不听使唤,恐怕早已冲上前将这个不停贼笑的年轻男子大卸八块。

    见黑衣人忽红双眼,额头青筋激动的浮现,郯钧修连忙上前,快速的点了他身上几处大穴。

    待黑衣人咬牙切齿地昏迷过去后,他转身交代郯总管将已昏迷的黑衣人带到后院的厢房并要人严加看管。

    等到黑衣人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眼底后,大家才恍然回过神,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袭魅好笑的看着和大伙热烈讨论的胞姐,她似乎没注意到一旁的夫婿已经黑了脸,竟然还不怕死的和人聊着。

    终于,郯肇亭再也按不住性子,又气又闷的大喝了一声,在大家错愕的注视下,恶狠狠的开口“我、可、以、入、洞、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