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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那楝名为“芸园”的屋楼已烧成灰烬,但,尔荻和爱薰急欲破题解谜的心却是益发强烈。
他们几乎是放下了手边的所有事务,把他们本身脑中所现、心中所觉的细节点点,全一记录在本子里面加以分析推演。
唯一遗漏的,就是令爱薰难以忘怀的那双眼。她实在不知如何对尔荻启齿,说向来与他亲如姊弟的苏穆言有最大的嫌疑。
“爱薰、爱薰!”尔荻兴奋地自花园的一处奔来,手上还有初摘的白花。“送给你,我今天早上才发现的。”他递上了清芬的野赏花,那笑容、那神采,和梦中的约瑟一样。
“谢谢。”爱薰穿着件尔荻为她添购的棉质粉橘洋装,披泻的长发还夹着同色系花蕊发夹,再加上这一大把的野姜花,她像极了英国田园里的浪漫女郎。
“尔荻尔荻少爷。”苏灿珍自远处走上前来。
“什么事?”
“台北的电话,说有重要的事。”
爱薰没有随着尔荻回房去,因为她实在爱极了优闲漫步在百花盛开的花园里有阳光、有芬多精、还有爱她的尔荻
“灿珍,休兰山庄里的花期长不长?”爱薰想和一旁的煤珍聊一聊。
“不会太长的。”灿珍的语气冷冷的,教爱薰觉得有些不甚舒服。
“你还好吧!是不是工作太累了?”爱薰关心地问着。
“累呀!当然累,我和我姊在薛家做牛做马十几年,你说能不累吗?”
灿珍的埋怨,爱薰听进去了,并且用一种关怀的心情告诉了尔荻。
“唉!说实在的,她们苏家姊妹对我们薛家真是没话说,尤其是穆言姊,还为了要完成我父亲的遗言日照顾我,三番四次拒绝了嫁人的机会我相相信,我不该再道么自私地为了自己的方便,而误了她们下半生更好的机会”
于是,在尔荻的重重考量之下,他决定在今晚用餐的时候,对苏家姊妹重新做番人生规划
“什么!你要我们回英国?”苏穆言手上的刀又还停在半空中。
“为什么?我们又没做错什么事。”苏灿珍急得瞪大眼睛,突然间,她瞟向了坐在尔荻身旁的爱薰,心中若有所得。
“不不不!你们误会我的意思了,是我觉得我不请再自私地把你们留下来服侍我,而耽误了你们一辈子,所以,我打算把英国近郊的一楝别墅送你们,并且另外在你们的帐户中拨人一笔基金供你们自由运用,从此,你们看是要去世界各地旅行或投资其他事业,不必再每天这么辛苦的忙东忙西。”
“不必说得那么好听,你就是为了这个女人存心把我们撵出去。”苏灿珍激动不已。
“灿珍!”苏穆言大喝一句。“我想,尔荻少爷不是这个用意。”她语虽如此,但脸色却惨白得吓人。
“穆言姊,我不会勉强你,但我希望你能好好休息一阵子,这里的事,我们可以再找此一一新的佣人来打理。”
“佣人?”在苏穆言听来,原来她这十几年为薛家所做的事,只需要另外请个佣人就能完全代替。突然间,她为着尔荻的无心之士晨到悲凉不已。一好!我回英国去,我也真该休息休息。”她轻吐叹息。
“姊,不行!”苏灿珍抗请着穆言的决定。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我得尽快收拾行李。”苏穆言不理会灿珍的愤怒,迳自问着尔荻。
“喔,不急、不急,等我和爱薰举行婚礼后,你们再回去。”尔荻的求婚实在突然得令爱薰措手不及。
“婚礼?”在座的三位女人同时诧异地看着尔荻。
“怎么?你有异议?”尔荻偏着头,深情款款地凝望着爱薰。
而爱薰不语,只是摇摇头,笑得幸福洋溢。
“我恭喜你们。”苏穆言的眼中有令人述惘的情绪。
如同呆坐不谙的苏灿珍,教人看不清她此刻的心情。
这天过后,爱薰发现,苏家姊妹都更加沈默低调,甚至于,还似乎有刻意避她和尔荻的情形。
为此,她更疙瘩着苏穆言的那双眼睛了!尤其是那天傍晚,发生了那件事之后。
“爱薰,这杯果汁给你!罢运动完要补充维生素c。”在爱薰和尔荻慢跑回来,正打算要回房冲澡之际,灿珍特别好意地榨杯柳橙汁送来爱薰房里。
“真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只见爱薰刚要把果汁喝下去,就突来一股手劲,硬是把爱薰手上的杯子给打翻在地。
“哎呀,对不起!我怎么这么不小心,”是不知何时出现的苏穆言。“果然是年纪大了,不中用。”她说着。
爱薰不敢吭气,只觉得苏穆言这话是故意说给她听。
不过,灿珍却为此当场挨了她一记白眼,害得爱薰内心颇过意不去。
这一晚,尔荻的头疼又犯了,而当爱薰急急忙忙地翻着抽屉拿出藥袋时,却发现里头的藥似乎和往常的不太一样?
“尔荻,这藥对吗?”爱薰拿了一颗放在手心上。
“不对吗?这是穆言姊昨天才叫灿珍去医院拿回来的。”尔荻拚命揉着太阳穴。
“要不,你再忍一下,我去问个清楚比较放心!”
于是,爱薰没个犹豫,马上奔去苏穆言的房间。
“穆言姊。”爱薰叩了几下,却没人应门,干脆,她就迳自转开门,走进去。
苏穆言的房间和她的个性一样,一丝不荀。
爱薰用眼光好奇地搜寻一遍,便自觉无趣地打算退出房间。突然间,就在房门的角落边的垃圾桶内,竟有一条爱薰遍寻不着的丝巾被剪得支离破碎。
“怎会这样!”爱薰心生惊觉,马上蹲下身,伸手就挑出一个揉成球的纸团,并迅速拆开来看
快离开他!否则生命垂危
是她!真的是她!爱薰顿时心凉了半截。
而就在此刻,脚步声愈来愈近!爱薰一个慌张,马上奔出苏穆言的房间,朝隔壁苏灿珍的房里躲避。
“啊”谁知,爱薰才庆幸及时逃离之际,一转身,竟然被苏灿珍房内的“特殊布景”给吓出声音。
爱薰捂住口,万般诧异地一一看着眼前诡谲的“布景”许多奇怪的布娃娃全被扎上了针,钉在墙壁,而每个布娃娃的头都贴着一张照片爱薰一一看着照片的女人,并数着布娃娃有几个
一、二、三、四、五、六数到第六位,她就愣住了。是管其华,奥森业务部的主任,也是在她之前来休兰山庄的人!不由分说,爱薰慌张地找到第七个布娃娃,而脸色却在看见那上边的照片时,褪成惨白一片。
是她自己!爱薰几乎就要昏厥过去。但,她仍撑住意志,以颤抖却俐落的手翻逅苏灿珍的衣柜、椅子
突然,一叠符咒和一堆衣服自柜子里滑落,爱薰一眼就瞥见了自己不翼而飞的贴身衣物也在其中。
“天哪!竟然是她!”爱薰频频退后,却一个不小心撞到一旁的书桌,一瓶藥从桌上掉在地毯上头,连里面的藥丸都散出瓶外。
爱薰直觉地蹲下身,想把藥丸再装回瓶子里,却在拾起的同时,才想起自己方才搁在口袋里的小白九,为何和这瓶里的藥这么类似?
她乾脆把两种藥丸拿来比对一番不但大小、颜色完全一样,连上头的英文字都是“s”
这时,她才想到把瓶身拿来仔细瞧一下竟然是安眠藥!
那女人究竟要干嘛?
“姊,我不舒服,先睡了。”是苏灿珍!
爱薰心焦万分,只得在“无路可退”之下,打开窗子,跳窗脱逃。还好这房间是在一楼,否则,她就算不被整死,也会摔死。
爱薰拚命地跑向尔荻的房里,却在上气不接下气推门而进之时,讲空无一人的房间给冷了心
尔荻尔荻你在哪里?会不会爱薰突然担心着苏灿珍是不是已对尔荻不利。
忘了自己的境况,爱薰马上满屋子找尔荻。
“凉亭!”爱薰知道尔荻最爱去那里。于是,顺手拿了橱柜里的酒瓶当武器,便匆匆奔去凉亭。
“尔荻尔荻”爱薰把酒瓶搁在凉亭里,四下唤着尔荻的名。
突然,凉亭旁的树丛动了起
“尔荻?”爱薰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拨开草丛想看个仔细
“呀!”愤怒的吼声加上一阵刀光,凌厉地划过爱薰的臂膀。
“哎呀!”突来的刺痛,刹那让爱薰跌坐在草地上。“灿珍!”她让眼前手持利刃、向露凶光的苏灿珍给吓得冷汗直冒。
“哼!这是你自找的,我早就警告过你了!”她步步向她逼近。
“原来那些事都是你搞的鬼?”
“不错!只不过我真把你低估了,你比那前面六位女人更难赶,所以,这就由不得我出此下策了。”说罢,她便如虎般地扑向爱薰,并在纠成一团的挣扎中,又刺了爱薰的大腿一刀。
“啊!”爱薰惨叫一声,顿时大腿一片热辣,血流如注。
“痛吧!本来你可以死得较舒服点,要怪,你就怪我堂姊多事,偏偏把我下了藥的果汁给故意打翻,还警告我不准接近你,否则就要马上把我遣送回英国去!”
这是怎么回事?刹那间,敌人和朋友的角色全对换了。
爱薰咬着牙,试图拖延时间再找机会喊救命。“灿珍,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犯了罪,你也一样得不到尔荻。”
“我就算得不到他,我也不准别的女人得到,尔荻是我的,我从十九岁那一年就爱上他了,所以,我绝不允许有任何人来抢走他。”
“可是,要是你杀了我,尔荻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哈哈哈原谅?我要他原谅做什么?因为他根本不会知道,就像十九年前我杀黎曼芸一样,他永远不会知道!哈哈哈”苏煤珍的笑声直冷这爱薰的心脏。
“原来黎曼芸真是你谋害的!”尔荻的语调中没有太大的讦异,因为在方才他上苏穆言、苏灿珍房里找爱薰的时候,就已从地房内诡异的陈设中,心里有数了。
“尔荻!”尔荻的出现顿时转移了灿珍的注意力。
就在这一瞬间,尔荻一个俐落便把煤珍手上的刀刃踢落在一旁的草地上,并将煤珍推倒在地。
“爱薰,你受伤了!”尔荻只记挂着爱薰的伤。
“她她简直疯了。”爱薰的声音抖得厉害。
“她是疯了!连穆言都被她敲昏在房里。”尔荻抱起爱薰,急欲走向屋里。
“尔荻,小心!”爱薰大叫一声,却已来不及。一块花园里的造景石就这样砸在尔荻的脑袋上,他应声倒地。
“尔荻,对不起!等我把这个女人解决后,我再扶你到医院去。”苏煤珍抚着晕在地上的尔荻,哺哺山口语。
“苏灿珍,你这个变态的女人!救命哪救命哪”爱薰倚在凉亭旁,拚命大声呼叫。
“叫哇!你再叫哇!我全在他们的饭菜中下藥了。”苏煤珍步步走近凉亭,而手上则见着被局落的那把刀子“哈哈哈想不到今晚,你得和黎曼芸死在同一个地方。只不过十九年前的湖被填成这座山丘和凉亭,这也好,反正你们有伴。”
“轰隆隆”突然天空响起了乾雷闪电。
“啊!”苏灿珍亦在同时吓得尖叫,并且捂住双耳。
“黎曼芸!我看见黎曼芸就站在你的背后!”爱薰灵机一动,顺势脱口而出。
“不要,你不要过来,不要推我”苏灿珍再凶狠,终究抵不过心中的罪恶“不要推我!我不会游泳,不要推我!啊!”一声凄厉的叫声,苏灿珍霎时倒卧在地,并高举双手,如同溺水般地挣扎不已。
爱薰一见机不可失,遂攀着凉亭的石阶上去,伸出手就把方才带来此处的酒瓶构在手里。“不必叫了!我这就来救你,”爱薰一说毕,便使劲地向下敲了一记。“这是替尔荻讨回的,”接着地再狠狠地揍她的嘴脸一拳。“第二拳是我的。”
而苏条珍就在酒瓶碎飞一地的凉亭中,晕了过去。
“尔荻,你醒醒哪!”爱薰在制伏了灿珍之后,便爬到了尔荻的身旁,焦急地呼唤着他。怛,除了汨汨不停的血外,半点反应都没有。
爱薰知道情形不妙,遂咬紧牙根,跛着血流如注的腿,奔进屋内打一一九求救。
“尔荻,你要撑着,为了我,你一定要撑着。”爱薰在挂下电话后,便在迎面来袭的黑暗中呓喃不停
十十十
休兰山庄在民国六十八年以前,还只是台东山区里一片极为荒凉的山坡。
要不是远嫁英国十馀年的薛徐锦城,在辗转病榻之际,突如其来的落叶归根念头,那薛树基也不会在移民英国几十年后,又回到人烟稀少的台东,也曾是薛徐锦娥当年的娘家附近,盖了这么一座和当时台东居住水准格格不人的豪华宅邸。
不料,薛树基的心意,他的爱妻竟无福消受!在休兰山庄还差三天就落成的时候,薛徐锦娥就因癌症在英国的医院中去世,享年才四十二!
虽然,薛徐锦娥无缘回休前山庄弥留,但,在她临终的时候,她是紧握住丈夫薛树基和独子薛尔荻的手,希望他们父子要记住山口已的中国血统,要年仅十八岁、白小受英国教育的儿子回台湾学习中国的语言、文字和各类文学创作。
因此,在办完薛徐锦蛾葬礼过后的一年,薛树基终于依着妻子的遗言,搬到了离英国万里远的台东休兰山庄里面居住,一来,是调养这一年来的身心创痛,二来,则是监督脾气固执又年少轻狂的儿子,老老实实地把中文学好。
“约瑟约瑟”一位眉清目秀,身材高瘦的女子正朝休兰山庄里最美的一处人工湖走近。
“穆言姊,又要吃点心了,是不是?”正忙于银鱼的印起波是薛尔荻的死党,其父也是薛树基的兄弟拜把,而这次他会随同薛家来休兰山庄,主要是因为他喜欢上薛家的女管家苏穆言。
“邱少爷,你可真能吃呵!”在二十六岁的苏穆言眼中,小她四岁的郎起波简直还算个青少年,稚嫩敦厚。
“叫我的名字,不要老是少爷、少爷,我又不是约瑟那个浑小子。”他们早习惯唤尔荻的英文名字。
“喂,你这算一哪棵葱,兄弟?背后说我坏话。”一位浓眉大眼,却长相斯文的俊逸少年山口一旁的柳树下站了起来。
“拜托,中文不好就别逞强!般什么哪棵葱嘛。”郎起波的年纪大尔荻三岁,最喜欢以大哥的口吻来教训人。
“你又懂得多少?”尔荻瞥了他一眼,不以为然。
“至少,我知道谄用“哪一票”来形容。”他得意地说。
“哈哈哈”一旁的苏穆言早笑弯了腰。“你们这对宝呵!难怪每位请来的老师都说教你们不如回去撞墙算啦!哈哈哈”这事说起来是当笑话逗趣,怛,在薛树基听来铁定是火冒加三级,他真是气恼自己的宝贝儿子不争气,不但崇洋崇到骨子里,连自己的中文名字都快要忘记,而这会儿替他安排的国学老师,不是被他气走,就是被他抓来的青蛙、草蛇给吓晕。算一算,回来不到三个月,就换了三位老师了。
“穆言姊,别笑啦!你找我们什么事情?”郎起波一直觉得苏穆言的笑,有种含蓄的美丽。
“哦!对、对,”二十六岁的苏穆青是很爱笑的“老爷叫你们俩马上去客厅,新老师已经到这里啦。”
“又来个新老师!”尔荻的脸顿时气得鼓鼓的。
“好哇、好哇,我又可以学点东西罗!”郎起波故意脑了尔狄一眼,把明了就是等看戏的表情。
依照往例,最后走进来,又满脸最不情愿的,就是年方十九的薛尔荻。
“约瑟,这位是新来的老师,姓黎。”薛树基长相英挺,年约四十六、七岁的他,要不是那一头掺杂银白色的头发,是很难猜出他的年纪的。不过,他的个性向来温敦含蓄,是个典型的英国绅仕类型,和尔荻任性跋扈的性子是天差地别的迥异,所以,他总认为,薛尔荻是徐锦蛾初嫁异乡,因水土不服下所产下的怪胎儿子。
“我知道,是李子的李。”郎起波说着。
“不,是黎明的黎,”黎曼芸严肃地指正着。“我叫黎曼芸,t大中文研究所硕士班毕业,曾担任—大中文系请师一年,兼任国学研究中心研究员。”
“这么好的条件,你来这个穷乡僻野做什么?”尔荻的成语用在削人时,总不会出差错。
“约瑟!”薛树基大喝着。
“来整人的呀!我那些单位太闷了!”黎曼芸仍是一副扑克脸,冷冷的话气中带着强硬。
果然,她的回答确实达到震撼效果,尔荻万万没想到,一位领他薛家薪水的人,敢如此嚣张放肆。
“爹地,这位老师我不要,你另外再找。”他说。
[还找?你老爸的老脸都快被你丢光了,你还要四处去张扬?”黎曼芸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嘲讽说道。
“约瑟,不许胡闹,这一回,我是绝不会再纵容你。”薛树基是难得的严厉。
“爹地,你分明是请个巫婆来整我嘛!”尔荻是被宠坏的孩子,半点分寸都没有。
“巫婆?”黎曼芸牵动嘴角笑一笑。“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在学校里,他们都是叫我血腥玛丽呢!”
“我管你叫什么!反正我绝不会上你的课。”
“那更好!”黎曼芸随意扯一扯上衣的颔子,说道:“那你就可以准备收拾行李,滚回英国。”
“我求之不得”尔荻脱日之后,又觉得不好。“干嘛要我走?该滚出去的是你。”
“怎么?你父亲没跟你说吗?”黎曼芸故作讦异。“在来这之前,你父亲就和我签了合的,说要是我受到外力欺戾,在你尚未结业前被逼走,那这楝为你母亲修筑的休兰山庄使得送给我。”
“什么?这怎么可以!”尔荻跳脚地怒瞪着他父亲。
“没办法,既然你都不顾你母亲的遗言。”薛树基耸耸肩,莫可奈何的摊摊手。
“好,好,算你狠。”尔荻咬牙切齿地说,并暗自打算用最“混”的方式来渡过。
“哦,还有,”黎曼芸叫住了扭头就走的尔荻,故意加强诰气说:“合约上另外附注一条,说要是你太过偷懒、学习成绩不及格,这道楝大房子还是得送给我。”
“哼,要是你教得太烂呢?”尔荻几乎要用眼光杀人了。
“那简单!再扩的一年,我免费奉送?”
可恶、可恶、可恶!是尔荻从屋内跳到屋外的唯一一句怒吼。“曼芸,我为约瑟的鲁莽向你赔礼。”薛树基一脸愧疚之情。
“薛大哥,这不就是你坚持请我来的原因吗?十几岁的孩子总是狂妄不已,我早就见怪不怪了。”黎曼芸虽然语气温和客套,但脸上仍不见一丝笑容。
其实,薛树基的用意又何止这单纯而已!除了黎曼芸本身的资历之外,薛树基更是受了黎曼芸居住在英国的哥哥黎景涛所托,要他把甫经历“未婚夫结婚了,新娘却不是我”尴尬伤心事的妹妹,接到休兰山庄疗伤止痛。
当然,个性高效、自尊心又强的黎曼芸,自然不会接受这种“怜悯”式的关怀,因此,薛树基才想到这计谋,既可严加管教尔荻,又可不负黎景涛所托,”举两得。
当然,这招“赠屋合约”便是薛树基配合黎曼芸演出的双簧。而在看到向来习惯在“大岁头”动土”的儿子屈居下风的沮丧时,薛树基这才发现黎曼芸的“血腥玛丽”并非干空捏造、浪得虚名。
黎曼芸环视着这楝离主屋有段距离的“芸园”脸上僵硬的神情刹那呈现柔和一片。
“这么巧!芸园!”黎曼芸喃喃自语。
“不巧!是我们老爷特地取的,造屋子本来尚未命名,是因为黎小姐要住进这里,老爷才想到何不乾脆用你的芸字来命名。”说话的,是一位年纪甚轻的少女。
“怎敢当呢!”黎曼芸爱极了这楝全由木头建筑装演的房子二在我之前,不是有一一位老师?”
“嗯!不过,他们嫌住这里太过僻静,离主屋又太远,所以,这房子你算是第一个住进来的人呢!”
“哦!”黎曼芸回答得平淡,但心里头却对这因缘有种相当温暖的感觉。
“黎小姐,老爷有吩咐,以后芸园是由我来负责扣理,我叫苏灿珍,如果你有任何需要,直接告诉我就行了。”
“苏灿珍?”黎曼芸再仔细端详眼前这位少女,才发觉她有一张稚嫩的小脸,虽然五官是平庸了些,不过,看在年纪已二十六岁的黎曼芸眼里,年轻不就是美!
黎曼芸又不禁想起谢端昱的移情别恋,不就是因为另外那个女孩比她来得年轻俏丽?
想当年,她和谢端昱是大学人见人羡的金童五女,谢是社团里的风云人物,而她则是中文系的系花美女,走在一起,常让两人在幸福甜蜜之丝,还添了分别人投注而来的虚荣得意。
“曼芸,唯有你的美,才能匹配我谢瑞昱。”黎曼芸还记得当年的他是如何对地倾心。只是,时间会冲淡了曾经浓烈的情,在他们毕业后的第三年,已经升”某大企业总经理的谢瑞昱,终于以一句“我对你早已无任何感觉”来断绝这六年来的一切,并且娶了比黎曼芸小五岁,而且是企业家之女的千金小姐。
黎曼芸为此哭了整整一个月,但在泪流尽之后,她便刻意地将自己封闭起来,不论是她的容颜、或是她的心灵。她下定决心不再为任何一个男人来奉上自己的尊严和美丽。
晚上,薛树基特地准备了一桌子大餐,来为黎曼芸洗尘接风。
“穆言,别忙了,一起坐下来吃。”薛树基是不把苏穆言当一般佣仆看待。
“不不用了,我还是到另一桌和其他人一起用餐较适合。”看得出苏穆言是个细心又守分的女人,她不会因为薛树基的爱护就侍宠而娇,依然谨守着自己的身分。
“哎哟,穆言姊,偶尔一次有什么关系嘛!”郎起波有挽留的念头。
“是呀!是呀,你要在这儿,咱们师兄弟就会注意形象,不会把含物一日气扫光光,这样我们才能捡个剩菜剩饭吃哪。”尔荻不顾郎起波的白眼,硬是把话说完。
“喂,你们这群孩子,真是没大没小,”薛树基轻斥一声,随即有些腼蚬地看着一旁沈默的黎曼芸说道:“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笑?爹地你有没有说错哇?黎老师,她怎么会笑?”尔荻摆明了就是要跟黎曼芸唱反调。
“约瑟!”薛树基马上严肃地出声制止。
“我说的不对吗?”尔荻用挑衅的眼光瞄着黎曼芸。“不过,不笑也好,免得皱纹一多,又更老更丑了。”
“你有这心理准备是最好罗,”只见黎曼芸拭着嘴,连正眼瞧他都不瞧一眼,口气淡淡地说道:“明天起,你就得至少有三个小时要看着我的脸,如果觉得会适应不良,你就要自己想办法解决,因为,我们就要这样对看一年!”说罢,她便起身告辞,迟自回到她独居的差扑一百园。
“约瑟,我看,这回你是逃不了罗!”郎起波这才想起一句成话,叫“一山还有一山高”
[儿子呀!我看你就认了吧!”薛树基是问着得意的笑。
那尔荻呢,却在略显挫折的神情中,更突显他那桀做不驯的光芒。愈困难的事,愈能激起他战斗的欲望。
隔天一早,借大的休兰山庄就显得气氛紧绷。
“喂,今天这一回合,不晓得咱们少爷的输赢会如何?”佣人们早就在窃窃私语了。
而设于主屋内的教室,只见黎曼芸早已正襟危坐于请台的椅子上,但讲台下的那两张书桌,仍空无半个人影。
约莫半个钟头后,才见薛尔荻和郎起波姗姗来迟地进入教室内,还一副得意洋洋的笑脸。
黎曼芸也不吭气,直接翻着课本念着词几句。
“薛尔荻,把这苜诗再念一遍。”她下达命令。
但尔荻不回应,迳自在本子上涂鸭。
“薛尔荻。”黎曼芸再吃他一逅。
“黎老师,他不喜欢人家叫他这个名字。”郎起波括着嘴。
“不喜欢这名字啊?”黎曼芸其实早有耳闻。“早说嘛,要不我改叫驴子、骡子或是小狈子、二楞子?”
“哈哈哈”郎起波猛地爆笑开来。
“我叫约瑟”尔荻说话了,寒着脸瞪着她。
“一个连自己本名都轻视的人,该叫王八羔子!”黎曼芸连为人的表情都是平淡冷静。
“哎呀!老师怎么可以请粗话?”郎起波起哄着。
“老师?”黎曼芸盯着薛尔荻,神情嘲讽地说:“今天以前,你们不都当我是老巫婆吗?”
这堂课,算是一场平手,没人占上风。
尔荻终于在黎曼芸的强势下,背诵了几句诗,而所交换的条件,便是此后一律要用“约瑟”来称呼他。
当然,这全是黎曼芸设计的“利益交换”她懂得在软硬兼施下,把这个倔强的孩子哄上她要的方向。
就这样,一连五天,黎曼芸的上课倒是顺顺利利,平静得令人讦异,怛,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尔荻往往都会籍故迟到。
“约瑟,你又迟到近半个钟头。”黎曼芸在隐忍了几天后,决定要有所反击。
“没办法嘛!我拉起小提琴就会忘我得不知今夕是何夕。”还挑挑眉毛,白呜得意。
“我不是请苏灿珍提前五分钟去叫你。”
“她呀!一见到我,就整个人傻掉了,就差点儿没流口水呢!”
“胡说,我才没有呢!”站在门口的苏灿珍又羞又急地频频替自己辩解。
“你受的是哪门子的英国教育?对女孩子的绅佳风度到哪里去啦?还是郎起波比较像样。”
“喂,听到没?多向我看齐”郎起彼笑着和尔荻咬耳根子,一脸骄傲。
“郎起波,你真没用,才一句甜头就忘我。”尔荻死瞪着郎起波,并觉得黎曼芸是存心挑拨。
而这堂课,尔荻更显得益发排斥,不但是无心听课,更三番两次大剌刺地当着黎曼芸的面打呵欠伸懒腰,还故意和身旁位置的郎起波比手划脚。
终于接到了下课前一秒,尔荻的前脚早已瞄准了教室外头
“今天这堂课的内容,明天要考。”黎曼芸这会儿才说明。
尔荻瞄了她一眼,摆明了就是“考不考关我屁事”的眼睛。
“还有,明天起,不准迟到。”黎曼芸的话气是淡漠中有斩钉截铁的气魄。“每逢到一次,就一整天不准拉小提琴。”
“你你凭什么!”尔荻的要害被学中。
“凭这座又大又美的休兰山庄呀!你最好别忘了!”
望着黎曼芸离去时的揶愉,尔荻也只能在暴跳如雷下莫可奈何地槌胸顿足。
请教小提琴是他的生命!十九岁就已获得过无数次英国小提琴大赛冠军的他,早在小提琴的弦音里,建立了他的荣耀和生气,而他,着实不想在这恶婆娘的手里,毁掉了他这唯一的嗜好兴趣。
所以,他屈服了,隔天他破天荒地准时上课去。
“曼芸,我看,你真是生来克我儿子的!”薛树基趁着晚饭后,跟随黎曼芸回芸园的路上,与她随意聊聊。
“这不是克不克的问题,重要的,是要抓对孩子的性情,才能切入重点。”
“你是说我刻板、不近人情吧!”黎曼芸竟绽出一闪而逝的笑意。
“啊?不不是,我只是认为,我希望你住在这儿能快乐些。”薛树基一急起来,便会冒汗连连。
“薛大哥,我没有怪你的意思,”黎曼芸知道薛树基是个老实人。一其实,我一直没跟你道谢,对于一个不相干的人豆肓,你做得是够多、够好了。”这几天的相处,黎曼芸很明显感受到薛树基给她的,不只是物质生活上的优渥,还有如亲情般的关切。
“曼芸,你不是个不相干的人,你是景涛的妹妹,是尔荻的老师,也是我我很在意的朋友。”薛树基说话的表情有些怪异,但曼芸却没其他想法,只是认为这是个性本就敦厚木讷的他,惯有的表达。
“老爷、老爷,”程肓此刻自屋内奔跑而来,手上还挂着一件毛衣外套。一天冷,要披上哪!”她温柔地把衣服披在薛树基的身上。
“谢谢。”他只有一句话给她。
但,看在黎曼芸的眼里,却是一幅“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画面。而人世间的爱,不就全是这样?赚人热泪的老是比幸福圆满比例大。而伤心人,满天下。
黎曼芸回到芸园,将白己又锁在寂寞的房间,在这样静谧安详的夜里面,她习惯让那首rainandtear来陪着自己聊天突然,在音符止息的那一刹那间,她才发觉,涨满在她心里面的,不是羞辱她的谢端昱,而是一股对真爱过分渴求后的绝望。
“砰”一声突来的巨响打断了黎曼芸的思绪。
“谁?”她奔至窗日,却只见一黑影门人树丛里。
薛尔荻忍着掉落在地的疼痛,噤不敢言。要不是为了要找出整她的计谋,他这个大少爷何苦三更半夜不睡觉,跑来此处当间谍。
“奇怪?会不会是超级大老鼠?”尔荻听到黎曼芸的嘀嘀咕咕,心里虽呕,却莫可奈何。
好不容易等到黎曼芸进了屋,又熄了灯,尔荻这才自扎人不已的树丛中走出来,搜寻着方才不小心掉落的一只鞋。
“奇怪?明明在这里呀?”他追寻不着。“唉!算了,只不过一只鞋嘛!犯不着为此在这里喂蚊子。”尔荻被蚊子叮得相当不舒服,便干脆赶紧回房呼呼大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