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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孟海依然处于昏睡状态,病床边却传来血液肿瘤科医生与水滟的讨论声
“一直没找到适合的骨髓可以移植吗?”两手在腹前悄悄紧握,水滟近来也瘦了一大圈。
“我已经请其他国家的骨髓捐赠资料中心帮忙进行比对,或许很快就会有消息。”陈医生安慰,虽然心中觉得希望并不大。骨髓捐赠者并不像捐血人那么多,要找到刚好适合的骨髓也并非易事,许许多多的血癌病人就是在绝望的等待中病逝的。
心知这是安慰之词,实质希望渺茫得很,水滟苦笑沉默。
看了看病人,陈医生心中挣扎再三,犹豫着究竟是要善尽天职,永不放弃任何一条生命,还是让病人没有痛苦的走完人生最后一程,最后,他决定提出建议让家属与病人自行决定。
“也许,给病人最后的安宁照顾对他而言会是最好的。”万分犹疑,还是沉重说出口了。
闻言,水滟不禁浑身轻颤,哑声道:“不!我们还没放弃希望!”
“水滟,化疗过程有多痛苦,我们都很清楚!而化疗对孟海的身体并没有起多大的功效,让他继续接受化疗,只是徒增他的苦痛而已!”若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那倒不如让病人平静安宁的离开,这才是最人道的做法。
她明白他说的都是对的,可是可是咬着唇,水滟虚软地跌坐在椅子上,心中已经茫然没有主意了。
“你和孟老先生好好讨论看看吧!”叹了口气,陈医生离去了。
寂静中,水滟呆然瞅着孟海憔悴无血色的脸庞,眼泪不受控制地一滴滴掉了下来
她不想放弃希望,可是可是也很清楚孟海接受化疗所受的苦!如果他真的得走,难道要让他走得如此的痛苦吗?
上帝,请告诉她该怎么做才好?
流着泪,她抓着枯瘦大掌贴上脸颊,不断喃喃询问:“孟海,我们该怎么办才好该怎么办”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泪已流干之际,床上男人终于悠悠转醒。
“水滟”才睁眼就见她神情恍惚,两眼红肿,一看就知刚才肯定哭过了,孟海不禁暗暗叹气。唉这阵子来,她为他偷偷流了多少眼泪,他不是不清楚。有时,他真觉得当初不该受她的“威胁”答应和她结婚,让她陷得更深、更重,以至于如今愁苦染身。
她本应是个性情淡然、内敛的人哪!可却为了他而成了个忧愁的女人
“你醒啦!肚子饿不饿?我拿蒸蛋给你吃,好不好?”怕被看出自己方才哭了,水滟连忙笑问。
重病和化疗让他对任何食物都失去了胃口,但不想让她失望,孟海还是笑着点头。“好啊!我肚子正饿呢!”
“那我马上去拿!”太好了!他已经许久不曾喊饿了。水滟闻言很是欣喜,急忙起身穿过另一扇门,到隔壁厨房去拿电锅里的蒸蛋。
这间“总统套房”和一般病房并不一样,除了病人躺的“主卧室”和给家属睡觉休息的房间外,还设有客厅、浴室和厨房,简直就像是住家那般。自从婚后,水滟就已经“搬”进来住了。
不一会儿,她拿着热呼呼的蒸蛋回来,然而才喂他吃了一口,孟海就忍不住叹气
“水滟,这是你亲手做的吧?”看那种用家用容器装的就知道。
“是啊!怎么了?不合你口味?”
“不是!我只是觉得很难过。”黑眸深邃瞅凝,孟海幽幽叹了口气。“你特地为我做的食物,我却尝不出它的味道了。”唉化疗的后遗症啊!
“啪”地一声微响,从来不敢在他面前掉泪,保持坚强样貌的水滟,此时终于再也忍不住,豆大的泪珠就这么落在他手背上,一滴、两滴、三滴像开了闸的水门似的,再也停不住。
化疗让他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还要继续下去吗?要吗?
“哎呀!你哭什么?等我好了,什么味道都尝得到了,别哭、别哭”他急忙笑着安慰,想展臂将她搂进怀里,却有些心余力绌,只好夸张地以眼神示意她自己乖乖投怀送抱。
水滟果然不让他失望,轻轻靠近他怀里,可泪水却依然不断涌出,嘴里断断续续轻泣“孟海孟海我们该怎么办?陈医生他他建议给你安宁疗法”
“安宁疗法啊”孟海苦笑,其实也很清楚自己的状况,并不讶异主治医生会这样建议,不过就算只有亿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不想放弃!“不!我不要!水滟,我答应过你,要努力到最后、要给你性福美满,就算到最后一刻,我依然不轻言放弃。”
“孟海”闻言,她泪水更是止也止不住。
抱着她,孟海突然道:“水滟,我告诉过你,我在做血液干细胞的研究吗?”
点点头,她看着他,觉得他好像下了一个重大决定。
“告诉你,因为我父亲死于血癌的关系,所以我从小便立志当医生,在取得血液肿瘤科的医生执照后,我没有往实务行医去走,反而转进纯学术研究,致力于干细胞对于血液疾病的疗法,目前算是小有成果。”
“然后呢?”她知道他肯定有啥话要说,绝不是随便讲讲。
“我决定拿自己当白老鼠!”虚弱一笑,眼眸却透出坚决光彩。“帮我打电话叫金刚兄弟他们过来。”
“你在开什么玩笑?”病房内,在听完孟海的“白老鼠计画”后,金刚兄弟异口同声吼了出来。
“拜托!我现在很虚弱,禁不起你们金刚合体的熊吼。”白着脸苦叫,孟海真的觉得自己当病人当得很窝囊,不但没发挥病人应有的“权利”动不动就发脾气让别人难受,反倒常要看人脸色、被人吼,有没有天理啊?
闻言,两只金刚这才惊觉自己正在吼病人,脸上不由得愧疚万分,两人互瞄一眼后,由王雄一率先开口
“孟大少,你很清楚,我们研究用胚胎干细胞培养出的造血细胞来治疗血癌的方法,目前只处在研究室实验的阶段,根本从未移植进人体过,很多的技术问题还没解决啊!”摇着头,为他的大胆想法而心惊。
“那又如何?我将是第一号人体试验。”孟海微笑。
“若真这么做,也许你的身体将会排斥这些在实验室培养的组织,届时,可能让你提早说再见!”王雄二也跟着摇头,不相信他会不清楚这些。“以目前医学而言,等待骨髓移植是最万无一失的方法。”
“你们觉得我还等得下去吗?”孟海平静反问,声音极轻。“有多少血癌病患就是在等待中死亡的?我不以为自己比别人幸运,能在最后一刻等到符合自己的骨髓捐赠。”
“孟大少”金刚兄弟顿时哽咽。
“我不愿再等了,让我做最后的一搏吧!就算最后有啥不幸,也能留下人体试验的丰富医学资料给你们做参考,好为后人造福,不是?”他笑了笑,倒看得很开。
这下,金刚兄弟红了眼,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好把询问的目光投向水滟。
一旁,从刚刚就默然不作声的水滟,这时不禁紧紧握住孟海的手,水眸含泪地深深瞅着他良久,最后沙哑低问:“孟海,你是认真的吗?”
“是!水滟,你愿意支持我吗?”反手握住她的,孟海眼眸坚定,脸上挂着沉静微笑。
“好!”眼泪瞬间掉下,她愿意陪他玩这场赌局。“我请陈医生过来一起讨论该怎么进行移植。”
经过一连串的缜密研究与讨论,他们终于进行了移植手术。然而,就在手术后的第一个深夜,严酷的考验便已降临。
“他在发高烧!”摸着他身上的烫人温度,水滟惊慌叫了出来。
慌叫声一起,马上将在病房内打盹,随时等待有任何状况的众人给惊醒了过来,纷纷迅速围至病床前,做各式各样的检查。
“糟!他的身体出现排斥现象了!”王雄一懊恼叫道。
“心跳呢?血压呢?多少?”陈医生紧接着喝问。
“正在急速下降中!”王雄二看了眼仪器,不禁失声惊喊。
“排斥作用太强了,他的身体负荷不了,马上进行急救!”陈医生急喊,手不稍停地进行一连串的急救动作,针剂、葯物一管管直往他身体里打,分量之多,简直像是要把他变成“葯人”
一旁,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的水滟,此刻已然浑身僵直,神情呆然地握着那可能即将失去生命跃动的枯瘦大手,嘴里不断喃喃自语。
“孟海孟海不要放弃不要让我后悔你会醒过来的,对不对?对不对”她不该吗?不该答应让他下这个赌注吗?如果如果他真因此而不再醒来,她会后悔一辈子的!
“水滟”忽地,一道沧桑老嗓响起,一只满是皱纹的老手颤巍巍搭上她不停轻颤的肩膀。
“爷爷”转头看着孟海的血缘至亲,她强忍着泪水不敢落下。孟海说过了,就算他要走,也不想让爷爷太过悲伤,所以她得忍着,绝不能在老人家面前失控崩溃,使老人家瞧了更加伤心难过。
看着她眼眶中强抑的泪光,孟老爷子想出声安慰,然而开口未语,老泪却先流下。“水滟,我的孙子很顽强的,我相信他一定可以捱得过”
点了点头,她不敢开口应声,怕像老人家一样,才张口就热泪纵横,情绪崩溃再也难以收复。
那一夜,紧急抢救的慌乱景况一直到天蒙蒙亮的破晓时分,才因孟海的状况稍稍稳住而缓下。
然而,如此生死一线的惊险急救过程,却在未来的三天里,不断周而复始地重复着。
第四天,孟海体内的排斥状况出乎意料地舒缓了下来,这让所有人在欢快之余,终于能够松下一口气,直到第六天,他的高烧退了,心跳、血压也日趋稳定,一切似乎都象征着否极泰来的征兆。
这夜,水滟在接连几日身体、精神皆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下,终于再也撑不住地趴在病床边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似乎心有所感地忽然惊醒,随即就感觉到被她紧握住的大手似乎动了一下。
心下一凛,她飞快起身探看,正好对上他缓缓睁开的黑眸
“孟海”捂着嘴,她几乎不敢相信,欣喜若狂的情绪让泪水在瞬间凝聚。
扯着苍白**,他露出虚弱微笑,以着几乎让人听不见的微弱声音说了句话后,又不负责任地阖眼睡去,任由听完话的女人像个疯子般又哭又笑了起来。
“她怎么了?”窝在病房另一角打盹的金刚兄弟被惊醒,满脸诧异瞪着有点像得了失心疯的女人,不约而同悄声问着自家兄弟。
“不知道!”两人再次异口同声地面面相觑,心中烦恼着同一件事
水滟是不是因担忧太过,所以精神终于承受不住地崩溃啦?呃明早该不该帮她挂一下精神科?
半年后
“没问题!一切都很正常”做完一连串的检查,陈医生忍不住微笑。
“瞧吧!我就说没问题,偏你爱紧张!”从诊疗床上被扶坐上轮椅,孟海故意睨了老婆一记,对她高度的紧张是又惜又怜。
唉也只不过是昨夜体温稍高了些,也还达不到发烧的程度,今天就被她押来检查,可见她的神经绷得有多紧。
“还是注意些的好。”淡淡一笑,水滟有自己的坚持。
看着眼前这个身体依然虚弱,但精神、气色皆已不错的男人,虽明知他的状况已大幅好转,但只要一想到他曾与死神擦身而过,水滟有时还是会突然莫名感到一阵的惊慌害怕。
半年前,当他与死神交手获胜,终于在第六天转醒过来,意识清醒地对她说了声“很抱歉,你的遗产没望了”后,又马上睡死过去时,说实话,她已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样的反应,但据日后金刚兄弟的描述,她在听完那句话后,呆然了六天六夜的神情,瞬间又哭又笑的,简直像个疯子。
呵若是这样的疯子,她心甘情愿承受啊!
接下来的日子,他的身体虽然不像吃了仙丹那样急速好转,但总是一日比一日还好,进步是慢慢看得见的。
就这样,在医院观察了三个月后,他终于被判定可以回家休养,只要定期回医院检查即可。虽然这不是什么多了不起的成就,但却足以令他们雀跃万分,因为这代表着他的状况平稳,身体正逐渐健康起来。
回家休养了三个月,她小心翼翼看顾着他,虽然体力依然未恢复过去的一半,大半时间还是得坐在轮椅、或躺在床上,但气色却不再像过去那般苍白,逐渐显现健康的红润。
这样很好!真的很好“陈医生,拜托你劝劝她,要她放松一下精神啦!”孟海可不知水滟心中思绪,径自哇哇大叫地寻求支援。她再不放松一下,他很怕以后变成他要带她上精神科看诊啊!
“你少啰唆!”横去一记冷眼,霎时吓得孟海噤声不敢再吠后,水滟这才和陈医生讨论着他的一切状况与该注意的事项。
不久后,当她推着他来到医院大门,正准备离去时,一道耳熟的清脆喊叫声忽地响起
“水医生水医生”
“水滟,有人在叫你呢!”孟海耳尖,率先听到呼喊声。
“嗯。”轻应一声,她抬眼瞧去,就见以往那个跟诊的俏护士飞快跑了过来。
“水医生,没想到今天竟会遇到你,好高兴喔!”俏护士开心粲笑,脸蛋因奔跑而红润不已。“你最近好吗?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复职?我还是比较喜欢跟你的诊啦!”
“我很好。”对于这个毫无心机,有点傻大妞性格的年轻女孩,水滟难得地对外人露出亲切笑容。“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得看我老公的状况而定。”
“老公?”楞了下,垂眸终于注意到下方坐在轮椅上咧嘴而笑的娃娃脸男人,俏护士忽地红了脸,惊讶叫了起来“水医生,你嫁人啦?”
“对对对,嫁给我!”不等水滟回答,孟海得意地指着自己笑道。
“那真是恭喜了!”为他们感到高兴,俏护士又关心问:“孟先生的病还好吗?”
“状况不错!”水滟笑应,然而却在同时听见孟海含糊的咕哝声,似乎在说什么时候,我的健康状态搞得天下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