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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一辆疾驰的小车里。严格地说,是小车的颠簸把她给弄醒了。她坐在海里漂的两个打手之间,被他们紧紧地夹着胳膊。皮箱还在她身边,只不过被他们挪到了她的身后。海里漂坐在前排司机的位置上,两手握着方向盘,正全神贯注地望着前方。车外,两侧及后面都漆黑一片。车前,两束粗粗的光柱直戳戳地照着柏油马路,随着路面微小的凸凹而起伏晃动。凡静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们将把她带往何方,去干什么。她想问问他们,可自己嘴中的毛巾还在,发不出声。她忽然不寒而栗,有了一种恐惧感,就象人即将结束生命离开世界永别亲人的那一瞬间。她忘记了饥饿,拼命从毛巾缝里挤出‘恩恩嗡嗡‘的叫声,双腿在两个男人中不大的空间里乱踢乱蹬。桑塔纳在黑暗中行驶了整整一个晚上,天将黎明的时候,小车在一个荒凉的小村子旁停了下来。一个打手下了车,什么也没说朝村子里走去。不多时,他从村子里领来了三位村民。这三位村民脖子上都有一颗馒头大小的肿包,双腿显罗圈型。他们和海里漂象熟人一样隔着车窗打了招呼,然后打开车门互相寒暄一番,便紧紧地把从车上被强行推下来的凡静围了起来,指指点点。象农村庙会上那些夹着小扎鞭的行户们在议论面前的一个牲口一样。凡静有些惧怕,弄不清他们是什么意思。她想问问海里漂,可是她仍然发不出声。海里漂此时也没有注意凡静,他正从车上下来,同其中一位村民在旁边商量着什么。不一会儿,有个有些歪斜的村民,抓住凡静的胳膊就朝人群外边拉。凡静惊吓得从毛巾缝里大声地‘啊啊‘叫哭,拼命挣扎着向海里漂求救。突然,她惊呆了。她望见海里漂正从一个年龄较大的村民手中接过厚厚的一叠钞票。她忽然想到了她的一个远房表妹。几年前,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被人贩子拐卖到了山东曹县。虽然三年后终于被警方解救了回来,但却被糟蹋得不成了人样。联想到现在自己的境况,凡静发疯般地向海里漂扑了过去。她紧紧抓住海里漂握着钞票的手,象在浩淼的海洋中拼命挣扎已濒临死亡的时候又忽然看见了身旁漂浮着的一根木头一样。‘不。 。 。 。 。 。不‘她奇迹般地从毛巾缝里挤出了两个字。那个有些歪斜的村民窜了过来,用力撞开凡静的手臂,让人把几乎昏厥过去的凡静给架走了。
凡静被海里漂及其打手以八千元的价格卖给了安徽淮北乡下红旗镇永平村一个四十多岁长相难看名叫张彪的处男。之所以卖了个这么好的价格,一是凡静长得漂亮。二是城里人,有文化。三是海里漂向买主保证过的,她是一个没有结过婚更没有生过孩子的黄花闺女。那个撞她手臂的歪斜村民就是她的现任‘老公‘张彪。那个把一叠钞票递给海里漂的年龄较大的村民就是她现任的‘老公公‘。家里除他们之外,还有张彪的母亲和一个憨头憨脑傻里傻气但却长得膀大腰圆的二十出头的弟弟。张彪家座落在村子东头,一个不大不小的院落。四间北屋瓦房,一间东屋灶火。四间北屋两个门。东边那个门大,是用厚实的木头做成的已经被风风雨雨日日年年剥蚀得满是道道皱纹的暗灰色双扇门。里面三间房屋,其中有两个厢房,张彪父母住一厢,张彪弟弟住一厢。西边那个门小,是用结实的薄木板新近才拼凑成的单扇门,门鼻上挂着一把火柴盒大小的黑锁。里面一间房屋,是专为张彪结婚准备的。院子的西边用青砖垒了个猪圈,里面哼哼唧唧地晃动着几头肥大的‘黑牲口‘。猪圈外面的院子地面坑坑洼洼,零星地散落着一些粪便\土灰\纸片和草屑。
在这样一个典型的农民家庭里,能省吃俭用积攒起八千元钱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然而一想到这些钱给他们张家换回来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城市姑娘,这个姑娘又会为他们张家生养下一代,他们张姓全家人都觉得这些钱没有白花。
海里漂他们早没了踪影。凡静嘴中的毛巾终于被人给取了出来。她哭着闹着连同她的皮箱一起被张家族人抬进了张彪家那个单扇门里,放在了专门为新娘准备的又宽又大的木板床上。床上的被褥\单子\枕头全是新的。只是屋内其它的摆设都很陈旧,也散发着一种难闻的气味。窗台上的灰尘很厚,脏兮兮的一片。角气竖着一只没盖儿的空酒瓶。瓶嘴上面竖着一根满身灰黑的半截蜡烛,非常醒目。
张家人这时开始给凡静说话了,但凡静并不接腔。让她喝碗水解解渴,她连瞄一眼都不瞄。只管蜷缩着双腿在床上乱踢乱蹬,双手蒙住眼乱哭乱啼。张家人不再问她了,也不再要她吃要她喝的,他们现在惟恐她想不开寻死觅活,那他们的八千元钱岂不打了水漂?他们干脆将屋里的剪子\斧锤\镰刀\锄钯等凡是能够帮助凡静摆脱尘世走向灭亡的东西统统清理了出去,然后都悄悄地从屋里退出来,‘啪‘地一声把门给朝外反锁上了。
约莫过了一堂课的时间,凡静停止了哭闹。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迅速翻身下了床,找到她的皮箱,打开。零碎的衣物都在,但仝飞甩给她的那一沓子钱却不翼而飞。她把衣物取出来,从里面意外地掉出来两张‘大团结‘,其它的钱连个影儿也没有。在来这里的路上,凡静就想到了那三个兔孙男人不只会洗劫她的身子,更会洗劫他们唾手可得的钱物。只是她没有办法,一直都抱着一点点侥幸的心理但愿他们没有注意到我的皮箱,但愿他们能够手下留情。现在,她连这一点侥幸也没有了。她回到床上,无奈地躺着,望着灰黑的房顶发呆。她又想到了那个远房的表妹。被拐卖后,在婆家受尽了侮辱和欺凌先遭强奸,后又被逼着生下一双儿女。就在警方把她解救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怀着人家的第三个孩子,还是个大月份。在没脸见人的情况下,她硬是坚持着把第三个孩子生了下来。她说,她这样做不是为了那个曾经强奸过她的男人,不管怎么着,孩子是无辜的。既然怀了他,他就有了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权利。做母亲的,难道能剥夺他仅有的这一点权利?凡静又想到了自己乡下老家一位邻居的女儿春香,十七八岁正值花季,却被人拐卖到苏南,两年后生下一个儿子。儿子离脚的时候,婆家看她对她的儿子十分疼爱,就放心地让她到附近一个效益挺不错的乡镇企业做活,每月给家里挣回来个三二百的。却不料,儿子在她上班的时候,同门口几个小伙伴玩耍玩得疯狂,不小心掉进了家门口的一个大池塘里,,活活淹死了。春香本来就憎恶那个家,儿子是她赖以在婆家生活下去的唯一希望。现在希望没有了,她的精神几乎崩溃到了极点。在怀念儿子的痛苦岁月过去之后,她毅然跟厂里的一个小伙子好上了。在他们密谋私奔的时候被婆家人发现了。她被打得遍体鳞伤,那位小伙子也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小伙子的一个远房表舅在当地公安局上班,这才使春香的婆家吃了官司,春香也得以被解救回来。可是,以前好端端一个姑娘,却从此变得疯疯癜癫,在家乡父老姐妹面前净说胡话。谁见了她,谁都为她扼腕叹息,只想掂一把菜刀把那些拐卖她的人和心甘情愿花钱买她的人剁成肉陷吃了剁成肉泥踩了也不解恨。
往事如烟,现实就在眼前。一想到现在竟然轮到了自己,凡静开始恼恨小倍,恼恨仝飞,也恼恨起自己来。不是小倍在郑州逗留,她也不会遇见他,也只好把往日他们之间那一段美好的记忆深埋在心底。不是仝飞性无能,她即使再潇洒也不会在一个时段去和自己都好的两个男人做ài。不是自己一时高兴疏忽大意,让老公在漓江饭店里逮个正着,也不会遭他嫌弃被他无情地逐出了家门,使自己的心绪低落到了极点。以致于没有了意念,没有了思想,没有了往日那般可爱的灵气,才让海里漂***几个混蛋男人钻了空子占了她的便宜。把她象卖一头牲口一样卖到这远离家乡远离亲人远离城市贫穷落后的农村乡下。唉,谁能想到,跟老情人重逢幽会的代价竟然如此之大!
她不会去死。她最怕的就是死。她信仰‘好死不如赖活着‘这样一句人生格言。她认为她的好日子还远没有过完。她想到了跑,可是她被反锁在屋里,张家人又在外面看着,她现在无论如何也跑不掉,只有等以后慢慢寻机脱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