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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城最近发生了件大事,富商程兆国在市郊璧峰山上投了一块地,打算建造国内最顶尖的温泉度假山庄。
工程一度进展的十分顺利,直到上个月不久,一场暴雨过后,山上有轻微的塌方,施工人员在工地上发现了一个洞。
黑黝黝的一个小山洞,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当下有六名工友提着勘探灯钻了进去。
二十分钟后,山体塌方,地动山摇,六名工友死了五个,只有一个叫顾大海的从洞里逃了出来。
出来之后,顾大海疯了,住进了精神病院。
不久后,工程进展不下去了,原因很简单,有四个守夜工人相继失踪了。
后来四个守夜工人的尸体找到了,在后山的荒地沟里,像死了的阿猫阿狗一样随意被丢弃,全都是脑袋分了家,瞪着惊恐的眼睛,颅上开了个口子,插了个勺子,脑浆脑髓吃的干干净净。
哦,还有,他们的心都不见了,胸腔掏了个洞,血肉模糊的。
前些年国内倒是发生过类似的杀人案件,是一名患有血液病的精神患者,到处杀人放血,只因庸医害人,说什么喝干净的人血可以治疗他的血液病,一时间,死了很多年幼的孩子,尸体被解剖,丢的到处都是。
而这一次的凶杀案,吃人脑,挖人心,比以往更加恶劣。
报了警,成立了专案组,附近的几个村庄成了重点搜捕对象,为了找相同的勺子,所有的小卖部都被调查一遍,就连城里的大超市也逐一被排查。
如此恶性的杀人案,众说纷纭,慢慢就传出一个比较恐怖的说法——工地有鬼。
是的,很邪门,山上的花草树木被机器一铲,就跟人被割了脑袋似的,哗啦啦的流血,鲜红腥臭。
开发商撤资,工程打了水漂,程兆国当晚心脏病发,住进了市医院。
五十多岁的糟老头子,在病床上戴着氧气罩,躺了十天半个月了,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媳妇才来看他一次,以为他不行了,百无忌惮,在病床前给相好的打电话。
“嗯,还没死呢,你急什么,等他死了家产还不都是小威的。”
“哎呀,怎么会呢,小威是你的儿子嘛。”
......
程兆国仍有意识,昏着不能动,眼角缓缓的淌下一滴清泪,十多年了,他第一次想起了结发妻子,想起当年一穷二白的自己,白手起家,在工地累得浑身散架,回到那个破旧的出租房,最幸福的就是妻子端出一大碗猪肉炖粉条,自己不舍得吃,把肉全都夹给他。
后来,房子有了,票子有了,情人也有了。
没办法,阿静太年轻太漂亮,举手投足皆是风情,很快就迷得他七荤八素,铁了心要跟妻子离婚。
妻子不肯,一来二去,厌了烦了,便开始打她,拳打脚踢,连着五六岁的儿子,一起打的鼻青脸肿。
没办法,阿静怀孕了,那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当然要尽快娶进门。
终于还是离了婚,妻子净身出户,什么都没有。
公司是他的,房子是他的,车子是他的,票子也是他的,那个傻女人从结了婚开始,就一心一意的相夫教子,根本什么都不懂。
他也心软了,打算给她一笔钱,可是阿静不肯,又哭又闹,还扬言要去打掉肚子里的孩子。
好,不给钱了,但是五岁的儿子得留在家里,他的母亲没有生存的能力,养活不了他。
阿静容不下那个孩子,他都看在眼里,孩子也看在眼里,小小年龄,眼睛里除了恨,还是恨。
他突然很怕那个孩子的眼神,他是老子,哪有儿子这么看着老子的。
那个孩子是被打大的,没办法,他有了小儿子,小儿子憨态可掬,会亲他叫他,还会冲他笑。
那么可爱的小儿子,大儿子偏偏不喜欢,阿静三天两头的向他哭诉,今天小威又被他欺负了,他把小威的玩具摔了,他把小威推倒了,他把小威的头打破了,怎么办怎么办,那个孩子这么恨她,会不会有一天害死小威......
打,拿着皮带抽,狠狠的打,直到他再也不用那双含恨的眼睛看着他。
孩子不求饶,咬着牙看他,直到被他打的昏死过去,住进了医院,他也没有去看一眼。
后来,阿静告诉他,孩子拔掉了滴管,自己一个人,从医院走了。
阿静问他要不要去找,他还在气头上,吼了句就让他死在外面好了。
心怎么会这么狠?那时孩子才十岁啊!五十多岁的程兆国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眼角的泪流了又流,那也是他的孩子啊,小时候他也曾骑在自己脖子上,也曾亲昵的叫他爸爸。
也不是完全不管他,前妻又嫁了个大学教授,过的也不错,他以为孩子去找妈了。
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老婆年轻又漂亮,儿子聪明又淘气,他以为自己已经是人生赢家了。
可他渐渐的开始老了,老了以后才发现,老婆竟然出轨了,而出轨的对象,是自己的亲弟弟。
弟弟小他十多岁,正值壮年,当年也没好好读书,吊儿郎当的,毕业后就进了他的公司当副总。
人前对他恭恭敬敬,人后竟然这样算计他。
家丑不外扬,阿静跪在他面前哭,说一时鬼迷心窍,哭的撕心又裂肺,他就信了。
老了老了,想起了大儿子,心里开始后悔,有点发疼。
那小子现在混得倒也不错,在市区跟朋友一起开酒吧,在外地开客栈,朋友三教九流,什么都有。
他跟他见过一次,告诉他将来自己老了,家产也有他的一份,可是呢,那臭小子看都不看他一眼,点了支烟,很不耐烦,“叔,你谁啊?”
阿静知道了他去找那孩子,面上什么都没说,整天笑眯眯的,背地里却开始算计他的家产。
前妻是个傻女人,阿静不是。
遭报应了啊,真是报应,公司财务出了问题他没发现,直到工地出了事,他才发现了资金短缺,当下心脏病发住进了医院。
可是呢,更大的打击还在后面啊,老婆花枝招展的走进来,看都不看他一眼,忙着给情人报信。
他知道,电话那头是他的亲弟弟,可他不知道,一直宝贝着的小儿子竟然也不是自己的!
悔不当初啊,悔不当初。
————
阿静打完电话就走了,程兆国昏昏迷迷,在病床上也不知躺了多久。
天黑的时候,有人推门而入,是个年轻的小子,高个头,板寸头,长得很帅。
小子站在床边看了他很久,然后起身为他关上了病房的窗户,坐在一旁的板凳上,过了很久很久才开口说话。
“我妈说你不行了,让我来看看。”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的声频在动。
“她说,你怎么也是我父亲,血缘关系是赖不掉的,虽然我并不想承认。”那小子的声音有些冷淡,“你的家产我一分钱都不会要,你的葬礼我也不会出席,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下辈子,但愿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说完了,又过了半晌,他沉默的坐在凳子上,像是有些烦闷,从口袋里拿了支烟叼在嘴上,点着吸了一口,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立刻掐灭了。
病房不准抽烟,可他心里不太舒服,很想抽一根。
起身,拿了火机,刚要走出病房,忽然听到有人微弱的叫了他一声,“......小濯。”
程濯回头,看到的不是病床上戴着氧气罩的程兆国,而是病床边站着的沧桑老头,身形缥缈,白茫茫一片。
那是程兆国的魂魄,他知道。
“小濯,别走......”
老头子神情憔悴,哽咽了,流泪了,后悔了......程濯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应,就好像从来没有看见过一样,转身,伸手拧开了门,很快的走了出去。
出去后,他靠在医院的墙上,狠狠的抹了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