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豌豆坐在地上哭了好一会儿,泪眼朦胧的看着他们升起了篝火,有说有笑的围着火堆,程濯他们还从林子里摘了些菌菇,拿到溪水里洗干净串在藤条上,放到火上烤,不一会儿就香气扑鼻。
远远的,豌豆找了棵大树,疲惫的靠在树上,红着眼睛,一边啃着从包里拿出的压缩饼干,一边抬头看了看星星。
山谷幽林,漫天繁星,一颗颗的像是宝石,璀璨夺目。中年大叔说的没错,点着篝火,看着星星,多好。
豌豆怔怔的抬着头,脖子很快酸了,低头啃了啃饼干,又看到远处明亮的篝火,那些快乐的人,欢声笑语,围在一起吃东西,连热闹也是热气腾腾的。
可是那又怎样呢,那些热闹与她无关啊。
她从怔忪中回过神来,远远的,正看到程濯也在看她,冲她招了招手,指了指火堆上的烤菌菇。
哼!
豌豆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收拾了自己的睡袋,转过头钻了进去。
这小姑娘,可真欠揍......程濯心想。
————
火堆烧的很旺,茶饭之余,赏够了星星,大家都准备睡觉了。
阿美和婷婷是女孩子,都不用守夜,其余人便分成了三组轮守,大叔和小波守前半夜,光头和齐安守至凌晨三点,程濯守天亮。
分工之后,婷婷悄悄拉了拉程濯的衣服,“阿濯,我跟你一组守到天亮。”
“睡觉吧,别胡闹。”
“我是认真的,到时候你叫醒我啊。”
“嗯。”
“你一定要叫醒我。”
“嗯。”
————
轮到齐安和光头守夜的时候,火堆烧的有些暗淡了,二人闲扯了一会儿,光头挨不住困意,打着盹昏昏欲睡。
然后光头隐约的就做了一个梦,他梦到自己睡着了,荒山野岭,黑漆漆一片,齐安一个人坐在火堆旁,拨弄着摇晃不定的篝火。
山谷间不时听到几声乌鸦的怪叫声,然后突然就起风了,火苗嘶舔着木柴,剧烈晃动,背对着他的齐安猛地站了起来!
光头看到齐安一步步的向溪边走去,想要开口问他去做什么,可是不知为何,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整个人迷迷糊糊的,眼睛也睁的很是费劲。
不对劲,溪水里似乎趴着个人,黑乎乎一片看不真切......光头心里怕怕的,努力的睁大了眼睛,看清楚了,看清楚了,那蛰伏在溪水里的是个女人,披头散发,像是午夜凶铃里蜷缩着的贞子,正保持着蠕动的姿势,伸出手,慢慢的从水里往外爬......
危险!快回来!
光头想喊,可他张了张嘴,说不出只言片语,不仅如此,他的身体就像灌了铅似的,丝毫动弹不得。
完了!完了!
光头眼睁睁的看着齐安着了魔魇似的走向那女人,而那女人半个身子已经爬上了岸,长发披散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缓缓向齐安伸出枯木般腐朽的手。
“...嘶嘶...嘶嘶。”
青紫色的脸,惨白的眼珠,女人蠕动着身躯,森然的盯着齐安,吐出毒蛇般的信子。
看清楚了,那恶心的猩红色信子伸展着,足有一米多长,从那女人血红的嘴里探出,掺着亮晶晶的粘稠液体,直直向齐安扑去!
光头惊出一身冷汗,不忍再看,下意识的就要闭上眼睛,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突然听到身后“嗖”的一声飞出一样东西,这东西像是一把短刀,细看似是很多枚铜钱编凑在一块,周身缠着密密麻麻的红线,从眼前呼啸而过,似一道流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断了那女人的蛇信。
“嘶!”
斩断的蛇信有半米长,掉在地上翻腾滚动,像一条成了精的怪蚯蚓。光头一阵恶心,抬头再看,那女人早就退回到水中,慢慢缩回消失不见了,徒留岸边湿漉漉的一片水迹。
光头顺势回头看了看,那把短刀飞出的方向,不远处,黑漆漆的夜幕下,豌豆躺在树下,睡得正香。
一时间,他的脑子有些迷糊了,半晌反应不过来,忽然肩膀就被人拍了下。
“啊!”
光头吓白了脸,回过头去,是程濯,程濯看着他,“你老实点,总盯着人家小姑娘看什么。”
“不,不是。”
光头急忙辩解,想要将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他,可是一抬头,看到齐安正好端端的坐在火堆旁,望着他笑,“你睡醒了?做噩梦了吧,脸色那么难看。”
噩梦吗?
光头心有余悸的抬头看了看溪边,哪里还有什么湿漉漉的水迹,更别提那半截猩红色的蛇信子,就连那把掉落在地上的短刀也没半分影子。
“大男人的,丢不丢人。”程濯瞥了他一眼,掏出烟盒递给他。
光头摇了摇头,“算了,不抽了。”
他其实想说心里瘆得慌,总觉得不踏实,可又怕程濯和齐安笑话他胆子小,加之自己也迷迷糊糊的分不清究竟是不是在做梦,于是干脆什么都没说,躺下睡觉去了。
没事的,天快亮了,有程濯守着,怕什么。
齐安和程濯说了会儿话也去睡觉了,林子里黑漆漆的,十万大山峰峦叠翠,黑隆隆的山峦连绵起伏,周遭静悄悄的,除了篝火的嘶舔声,甚至听不到风的声音,一切悄无声息的,显得有几分鬼魅。
与其说人类害怕黑暗,倒不如说是害怕未知,因为谁也不知道黑暗之中究竟蛰伏着什么,就如同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些什么,内心的恐惧,源自于自己的未知。
此时已经快凌晨四点了,程濯看了下表,坐在火堆旁,点了只烟,沉默着抽了一口。
火光晃着他的身影,也晃着他深沉沉的眼眸,幽不可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悉悉索索......身后,似乎有微不可闻的声响,程濯警觉的皱了下眉,目光扫向四周,最后定格在豌豆的方向,而这姑娘正背对着他,一动也不动。
“阿濯,你怎么不叫醒我呢。”
是婷婷,不知何时醒来的婷婷,揉着惺忪的睡眼,娇声埋怨,然后坐在了程濯身边,将头靠在了他身上。
“你怎么醒了。”
“说好了要跟你一起守夜的嘛。”
“傻丫头。”
程濯揉了揉她的头发,婷婷柔声的笑,继续将头靠在他身上,“其实我早就醒了,迷迷糊糊的看到你在盯着火苗发呆。”
“嗯。”
“......阿濯,你,是不是在想吕薇姐?”
“......”
“......我知道你在想她,知道其实你不开心。”
“婷婷,去睡觉吧,天都快亮了。”
“阿濯你知道的,我并不想说这些,因为看到你难过的样子我也很难受,听说吕薇姐都要结婚了,你忘了她吧,好不好。”
“好。”
沉默着的程濯话很少,深沉眼眸仍是望着篝火,仍是看不出任何深意。但得到那一个好字,婷婷仿佛心安不少,双手环着他的胳膊,笑着将脸贴在上面,“我就知道,一切都会变好的,慢慢的你就会忘了她,我们还像小时候一样......啊!有蛇!”
正柔声说话的婷婷,也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失声大叫,尖细的嗓音几乎喊破,颤抖着身子扑到程濯怀里,“阿濯,蛇,蛇!”
被她这么一叫,其他人纷纷惊醒,同程濯一样将目光望去,顿时大惊失色。
不远处的溪流边,悄无声息的爬来很多蛇,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扭动着细长的身子,从溪水里往外涌,像是倾巢而出的毒蜂,又像是源源流出的泉水,成千上万,席卷地面,数量惊人。
“啊!”一时间,阿美也惊恐的尖叫起来。
“跑,大家快跑!”
最先反应过来的程濯大喊一声,拉着婷婷,转身就跑。光头等人紧跟其后,一群人手忙脚乱,迅速的向林子里撤退。
拉着婷婷跑了几步,程濯突然想到了豌豆,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脚步也立刻停了下来,转身去寻她的身影。
“阿濯,你怎么了?快跑啊。”
婷婷含着哭腔问他,他却并未回答,一把拽住正要从他身边跑过的光头,“小不点呢?”
“小,小不点?”光头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啊,豌豆妹妹,对啊,豌豆妹妹呢?”
身后是不断涌来的毒蛇,按数量来看,很快就可以把人缠的尸骨无存。程濯急红了眼,想也不想的就要前去找人,却不料被光头死死抱住,“阿濯,不是咱们不管她,是管不了啊!”
光头的声音哽咽,听的人心里难受,阿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生死攸关,无从取舍。程濯也不是圣人,说到底豌豆与他们只不过萍水相逢,但凡能救,他程濯绝不是没种的人,可眼下这种情况,真的怨不得他。
程濯觉得眼眶湿热,他想起就在之前,自己还信誓旦旦的拽着人家姑娘的背包,说什么既然带上你了,我就得负责,哪怕你整出再多幺蛾子,也得跟我们一道走出十万大山。
人家姑娘明明能走出十万大山的啊,是他硬拦着不放。
不能回头看了,也不能想,想了心就疼,他身边还有婷婷呢,婷婷得活下去啊。
一群人手忙脚乱的往前跑,可那些蛇的数量实在惊人,游走在草木茂密的林子里如鱼得水,很快就蠕动在他们脚下,四周草丛响起沙沙的响声。
程濯拉着婷婷,不时用脚踢开几条已经游走脚下的蛇,婷婷吓得哇哇大哭,紧拽着他的胳膊不放,“怎么办呀,阿濯,我害怕!”
“光头!点火!”
程濯大喊一声,大家又是一阵慌乱,谁也顾不上什么森林防火了,一边鸡飞狗跳的踢着脚底的蛇,一边顺势点着了地上的柴火。
此时天还是黑的,山林昏暗,微弱的火苗借着风势,渐渐照亮了四周。
一,二,三,四,五,六......又少了一人!程濯心里一紧,四下里寻去,没有发现戴眼镜的小波。
蛇群虽然数量惊人,但小波怎么说也是一个大活人,怎么会一点动静也没有就消失不见了!
程濯心里生出不详的预感,果不其然,像是为了响应他的预感,大叔突然指了指他身后,脸色煞白,哆嗦着手说不出一句话。
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双腿发软,几乎就要瘫坐在地上。
程濯身后,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无眼白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