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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允的动静算不上大,却事无巨细都由逐渐到来的番子和锦衣卫报告给了万历。
听说张允买了一百匹马,又准备了不少的兵刃,万历也不禁呵呵一笑道:“这个张允,怕是真想着去辽东打上一仗吧,罢了,就由着他去吧,知会东厂将看着张允的人撤回来吧,若是此子真想对朕不利,当日兵临城下时,他又何必拼死救驾。”
说到这,万历的脸色一寒,目光里也闪过一丝恨意,慢悠悠地道:“传旨,宣张允觐见!”
“是!”陶公理应了一声,慢慢得从屋里退了出来。
陶公理亲自来宣旨时,张允正和林笑语厮杀在一起,老远就瞅见他却没有罢手,直到陶公理扯着公鸭嗓子宣读了万历的旨意,张允这才跪地接旨,衣服也没换一身,飞身上马就朝河间城内而来,沿街的百姓见到了满身是土的张允匆匆忙忙进城,都不知道出了啥事,连忙避让到街边,有胆子大些的还朝张允拱手打个招呼什么的,口称大人。
张允勒了勒手里的缰绳,慢了下来,哈哈笑道:“我现下可不是朝廷命官了,这大人二字是不敢当的,诸位忙着吧,我有要事在身,咱们回见!”说完一摆手,控马前行。
县衙门因为万历的入住就改成了行宫,虽然一如既往的破旧可是进门的规矩也多了不少,原本开门的老李头也被轰回家去了,换成了大内侍卫或者锦衣卫,一个个衣衫光鲜,杀气腾腾。
张允却懒得搭理这群刽子手兼特务,等他们搜完了身,昂首挺胸得朝内宅走去,见了万历这才跪了下来。磕了个头道:“草民张允奉旨觐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万历依然是一身便装,难得是神色和气多了,伸手虚扶让张允起来,又指了指对面的一把椅子道:“坐吧,这里没外人,这些虚礼用不上!”
现在的张允光棍的很。反正这条小命还在万历的手心里捏着呢,恭敬或者狂放都难以改变万历的心意,他也就懒得装模作样了,闻言朝万历淡然一笑道:“那草民就谢万岁了!”说着老实不客气得坐在了万历的对面。
“你写地这些奏折朕都看过了,也曾在河间各处走访了一番。看到了不少的新鲜东西,也听来了些新奇的言论,不能说你的主张是错的,只是和祖宗立的法度有些偏差,想要施行的只怕真会捅个天大地窟窿呀!”万历将桌案上的几个奏折扔给了张允。
张允接过来看了看。上面几本都是他拿出提纲来,由宋漠然操笔写的改革之法,其中自然提到了自己在河间实行的一些成功和推行的方案。不过现在地奏折上又多了不少朱笔书写的眉批,看来是出自万历的手笔,不愧是做皇帝的人,就算他为人昏庸一些,目光还是有的,往往能够一语中地,指出了张允的奏折中颇难实行之处。
张允仔细得看了一遍,把这些意见细细咀嚼盼着能琢磨出个解决之道。而后又开始看后面的几个折子。可看了没几个字眉头就已经皱了起来,却原来是朝中地一些官吏弹劾自己的折子,有说他破坏祖宗法度,罪不容赦的,也有说他重商抑农。毁坏国本的,总之一句话。就没个说张允好的人。
“看出来了点什么没有?”万历忽然问道。
“恩!”张允点了点头,把奏折放回了桌案上,目光里闪过一丝凌厉。
“说给朕听听!”
“找一条富国强民的路不易,把它推行开来更是难上加难!”
“知道朕为何要把这些奏折给你看吗?”万历忽然道。
“草民愚钝,难以猜度万岁的意思!”张允拍了个小马屁,不过也是实话,就算他脑子里装着超过万历数百年的知识和见解,可身份在那摆着,无论是前世地在校学生还是后来的知县,就不能算是上位者,自然就揣度不出帝王心术。
万历淡然一笑道:“朕就是让你看一看什么叫知易行难,无论是你还是张居正提出的变法,朕都有心尝试,奈何朝堂之上的那许多的文官都是抱残守缺地夯货,休要说锐意进取,改革变法,就算是朕想少吃一碗饭,多喝一杯茶都有言官在耳边聒噪!”
“做人难,做九五之尊更难呀!”万历感慨了一句,随后语重心长地道:“你当日在眠香阁里对朕所说的那些话,不中听地很,故而一怒之下想要杀你,可冷静下来之后,朕却知道你也是为了朕的江山社稷,因此朕不怪你,可是臣有臣纲,欺君罔上终究是大罪,朕将你流放辽东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望你能体谅到朕的难处!”
“草民不敢!”张允忙离开座位,跪在地上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万历笑道:“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当日作官时尚且敢在朕面前大放厥词,现在依然成了百姓,不正合了你所说的那些话,穷且愈横不坠青云之志!”
张允尴尬得笑了笑,他也没想到万历也有幽默的时候,居然用这话来揶揄起自己来了。
“张允,你跟朕说句实话,你当真在梦里见过日后的情状吗?”万历轻声问道。
张允一愣,抬起头来看着万历深邃如水的眸子,默然良久后点了点头道:“恩,草民见过,也正因为见过,故而才敢在眠香阁内向万岁说那些大不敬的话,草民一人之死并不足惜,倘若能上达天听,促使万岁变法图强,令我大明可以万世不朽,汉人少遭磨难,那草民虽粉身碎骨也值了!”
“那你告诉朕,后世的史书中是如何评价朕的!?”万历目光灼灼得盯着张允道。
“这个”张允一愣,犹豫片刻后道:“草民不敢说!”
“照实奏来,朕赦你无罪!”万历见他如此,知道多半不是什么好话。既担心听到又有些想听,古人说盖棺定论,意思说人死了之后盖上棺材就可以公正的评定此人一生的功绩过错了,而他此时能够听到自己的评价,又岂肯错过。
张允这才道:“万岁爷龙御殡天后,世称神宗,女真人也就是满族人夺了我大明的天下后。立国号为清,当时的一个翰林院负责编撰明史,万岁爷地本纪由当时的一名宰相撰写,其中纪录的事乃是天机,草民不敢泄露太多。然评断之词却能吐露
说到这,张允又跪了下来,沉声道:“神宗冲龄践阼,江陵秉政,综核名实。国势几于富强。继乃因循牵制,晏处深宫,纲纪废弛。君臣否隔。于是小人好权趋利者驰骛追逐,与名节之士为仇雠,门户纷然角立。驯至、愍,邪党滋蔓。在廷正类无深识远虑以折其机牙,而不胜忿激,交相攻讦。以致人主蓄疑,贤奸杂用,溃败决裂。不可振救。故论者谓明之亡,实亡于神宗,岂不谅欤。”
这段清时名相张廷玉写的评断里,张允把后面的一段“光宗潜德久彰,海内属望。而嗣服一月,天不假年。措施未展,三案构争,党祸益炽,可哀也夫!”省略了,毕竟万历没死,所谓的光宗也还是没影的事,张允说出来也没什么意思。
不过单纯上面地那段话就够万历一受的,特别是那句:“故论者谓明之亡,实亡于神宗,岂不谅欤。”简直就是在万历的心窝子里插了把刀子,疼的万历脸色大变,汗水涔涔,值得庆幸的是万历地身体还算健康,现在也没迷上抽鸦片,不至于在张允这番话的轰击下,嘎得一声抽过去。
“真是这么说的?!”过了大约有半个时辰,万历才醒过神来,模样都好像是老了十来岁,兀自不敢相信地问道。
“在万岁爷面前,草民不敢撒谎!”张允现下绝对是学春晚上的老赵玩起了崩溃疗法,不过他的心里也在打鼓,边装出一副平静而坚决地模样来,一边在心里暗暗祷告:“万历呀,万历,你可千万别昏聩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倘若这么振聋发聩的话都不能让你幡然悔悟,那老子可就真地一点招儿都没了!”
兴许是此时此刻有个神仙正巧路过县衙门上空,张允的祷告终究是见了成效,万历盯视了张允约有半盏茶光景后,终于是长长得出了一口气,亲手把张允给扶了起来,而后冷声道:“今日之言,出得你口入得朕耳,切不准第二人知道,否则的话,朕”
万历朕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什么有分量的话来,毕竟张允之前对死亡的那种漠视可不是装出来的,就算万历真把张允给活剐了,外带着株连张家九族,那又怎样,他朱翊钧在历书上的臭名声就能洗刷干净吗?万历虽然多疑,虽然贪婪,却并不糊涂。
张允也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在担心些什么,于是真诚而坚决地道:“万岁,历书是后人写的,而事却是咱们这些先人做地,倘若万岁从此时此刻开始励精图治,日后的历书之上怕将是另外一番景象,再说了,只要咱们大明屹立不倒,哪能由得满清夷族来随意捏造评断万岁爷的功过是非!”
“恩!”万历一听这话,就跟打了一阵兴奋剂,陡然间坐直了身子,原本苍白的脸上也多了一抹潮红,盯着张允,眸子里宛如有团火在烧一般,一字一句地问道:“张允,你可愿助朕励精图治,变法求强!”
“草民万死不辞!”张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那好,那朕就封你做辽东经略,先替把那些女真,哦,不,后金余孽尽数剿灭,你可愿奉诏!”万历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眼珠子都有些发红,看来这个皇帝已经被张允给挑拨得对连影子都没有地满清动了杀心。
“微臣心甘情愿!”张允倒也不笨,顺着杆子就往上爬,可而后却平静地道:“不过,微臣有一句话要说,万岁可愿听否?”
“说!”有句话说的好:分享秘密可以将陌生人变成朋友。现在地万历就是如此,史书上的骂名是张允告诉他的。这就是俩人共同遵守的一个天大的秘密,尽管张允因而多了些被万历杀掉以保全秘密地危险,可换个角度来看,却也最大限度了拉近了君臣的关系,只要万历不傻不糊涂,他就会知道大明朝只有张允能帮他,因为张允掌握着更多的天机。
而这些天机不但能洗刷他在史书上的累累骂名。说不定还能够一举把他打造成为盖世明君,赶超唐宗宋祖,甚至祖宗朱元璋也未可知。
因此他就不得不重用张允,更何况受了张允这些话的刺激后,万历的观念陡然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想起之前张允在眠香阁地所作所为,不但不再生气,更觉得唯有如此,才足以说明张允才是赤胆忠心,为了自己的声名。为了他的江山社稷,这个年轻人连身家性命都可以舍弃,这才叫忠臣。
于是这一瞬间。在万历的心中,张允的形象已经被骤然提高成了肱股之臣,倚重之心一生,也难怪他会冒出这么一句前后反差极大地话来。
张允听了都吓得心里一哆嗦,辽东经略呀,换成后代的说法就是辽东军区最高指挥官,只要他折腾个十来年,平灭满清甚至以此为支点篡权夺位也有可能。可是这么大的馅饼他能接吗?
答案是否定的,张允记得张廷玉对万历的评价里还有一句,那就是“性岐嶷”现在他糊里糊涂得把大权扔给了自己,若是回头醒悟过来。不但不会怪自己情绪激动以至于干了蠢事,反倒会以为张允居心不良。说不定就得袁崇焕地悲剧就得在自己身上提前上演。
有了这样的考量之后,张允道:“女真不灭,天下难安,此国策没错,可是观天下局势,却不能操之过急,否则的话恐生变故!”
“哦?”万历一愣:“此话怎讲!”
“女真在关外,虽然对我大明江山虎视眈眈,毕竟是羽翼未丰,若想剪除虽非难事,然兵乃国之祸,妄用刀兵恐怕将伤其国体!”
“照你这么说,那就眼睁睁得看着女真人在关外日益作大,终有一日吞我山河吗?”万历瞪起了眼珠子,用手指指着张允地鼻子尖道:“张允,你居心何在?!”
“万岁息怒,微臣耿耿衷心可昭日月,灭亡女真之念也是日渐炽烈,然事非轻重缓急,微臣不想只图一时之痛快而害得生灵涂炭,战乱四起,若真这样,怕是日后真侥幸胜了,史书之上对我君臣二人也无什么好评价!”
这话可算是点到了万历的死穴上,他越是在意身前身后名,张允就拿着青史上的评价做文章。
“好,你说!”万历一时间没有了脾气,只得坐回了椅子上,不过俩眼珠子却死死得盯着张允,瞧那样子,若是张允说不出个令他满意的章程了,怕是会直接扑上来把张允给掐死。
张允整理了一下思路方道:“微臣虽只做过小小的县令,可却知道治国如小烹的道理,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若是政事不清明,吏治糜烂,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内,就妄起战事,微臣担心一战而胜倒也罢了,若是战事一拖久了,生恐国内生出变故,更何况白莲教为祸久矣,就如钻进在我大明肚肠里的一条毒蛇,时时刻刻都没忘记要颠覆我大明朝廷。”
“你是说,唯有先把白莲教铲除方能平灭女真人吗?”万历迫不及待地问道,
“恩!”张允点了点头道:“在我梦中,白莲教日后和女真人勾结在一起,杀我官吏,诓我百姓,做了无数天怨人怒的恶事,若是不提早把她们铲除,微臣担心,辽东地战事若是一遇挫折,它们就会跳出来兴风作浪,妖言惑众,内政不清,焉能专心对敌!?”
历史上白莲教有没有和满清勾结张允不知道,不过张允既然早就动了对白莲教的杀机,正好趁此机会栽赃嫁祸,也算是帮万历坚定打击邪教的决心吧。
“爱卿此言甚合孤意!”让张允大掉眼镜的是万历竟然微微点头,而后道:“白莲教早就是本朝的祸患。若非有心将其斩草除根,朕又怎舍得命公主千金之躯去当劳什子地圣女,公主也曾跟对朕说过,白莲教确和关外的夷族关系暧昧,看来朕是该下狠心杀一杀它们了!”
靠,大八卦呀,原来许淑真是充当内鬼呀。这个无间道有分量呀,张允一阵狂喜,毕竟方才自己地脏水泼对了,连忙狂拍马屁,吹捧万历和许淑为了大明江山牺牲巨大。堪称天下百姓之楷模,可敬可叹。
万历被他拍得晕陶陶,更觉得张允果真是天下第一等地忠良,遂道:“你可有平灭白莲教的计谋吗?”
“微臣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还请万岁指教!”张允道:“白莲教之根基在民间。若是单纯的剿灭,只怕真就如野草一般,若是根子不拔除。那就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故而要使其灭亡,就要先令天下百姓知道白莲教乃是祸乱天下的妖孽。”
“光是这样就成了吗?”
“那自然远远不够!”张允道:“白莲教之所以能历久而不灭,归根到底是一些贪赃枉法的官吏给他们提供了生长下去的土壤,微臣曾拷问过白莲教徒,知道他一多半都是因为灾荒或者苛捐杂税逼迫而不得不背井离乡地流民,其他的人也大抵如此。微臣陡然说一句,若是朝廷的政策能让天下的百姓吃饱饭,穿暖衣,傻子才肯附逆造反呢?”
“大胆,张允。你这是在贬斥朕吗?”万历的脸色有点不善起来。
“微臣不敢!”张允摇了摇头,诚恳地道:“不过民心思安乃是至理。只有让百姓安居乐业,那么白莲教地头头脑脑就是说的天花乱坠,怕是也难以说动老百姓跟他们造反,这才是灭除白莲教的根本之策!”
“那女真人呢?”看来万历念念不忘得还是夺了大明江山又诟病他的满清。
张允淡然一笑道:“这也容易,我大明百姓何其万万,只要有心,还怕他小小蛮夷侵扰吗?”
“少拍马屁,说对策!”万历不耐烦得摆了摆手,看了一眼门外道:“陶公理,且送茶水进来!”
陶公理沏好了茶水端进来,给万历和张允各倒了一盏,可没等站定身子就被万历给赶了出来,并且明令陶公理:“行宫之前十丈之地乃是禁地,擅入者杀无赦!”
一听这话,陶公理就知道这君臣二人多半是说什么要紧的机密,告退出来命四周地侍卫加紧戒备,而他也躲得远远的。
而房内的张允也道:“微臣有上中下三法。上策,朝廷下旨,赏赐些虚有其名地官职给女真的头人,再给他们些钱财,不过却要抽调他们族里的骁勇之人为我大明开疆拓土,或者戍守边疆,如此一来,打了胜仗,咱们大明朝拣便宜,若是打了败仗,死伤的也是女真人,时日长了,女真人越来越少,也就不怕他们闹出什么大乱子来了!”
“这法子不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焉知道这些蛮夷日后会不会生出谋逆之心,说其他二策吧!”万历一口就否决了这个计策。实际上这是最温和也是最有效的一个法子,此时女真还没有真正的建国,多半努尔哈赤正忙着统一女真各部族呢。
如果万历允可,张允亲去招安,以努尔哈赤在明朝当过小官的经历,说不定真会答应受大明朝的册封,而后死心塌地得为大明朝卖命,毕竟从历史上来看,万历年间地大明朝和那时候的建州女真是根本不同级别的两个存在,说是大象和蚂蚁还真不算是夸张。奈何大好的天下就被万历和继承者断送了,怪得了谁!?
张允也不想再继续申辩,而后道:“中策就是开放辽东关口,派遣商户与女真人互市,从他们哪里购入貂皮,人参,马匹等,并把咱们的瓷器,绸缎,茶叶等物倾销过去,不单单是为了赚钱。更是以此为手段一点点消磨掉女真人地血性,让他们堕落为只知道享乐而不知进取的寄生虫,同时,允许汉人与女真人通婚,只须经历几代人,只怕女真人尽皆为我汉人同化,到那时候女真人也就算完了!”
“此等劣民。焉能和我汉民通婚,此策也是不妥!”
张允一听这话好悬没晕地上,心说:“这个万历咋得还有也是个种族主义者呀,人家女真人凶悍无比,哪劣了?说不定引进一下女真人地基因。咱们汉人又能变的骁勇善战了呢?”当然了,这些话他也就只能在肚子里说一说,嘴上却道:“下策就是用辽人守辽土,且守且战,且筑且屯。屯种所入。可渐减海运。大要坚壁清野以为体,乘间击瑕以为用。战虽不足,守则有余。守既有余。战无不足。”
“恩,此策甚善!”万历拍了一下巴掌,高兴地道:“朕封你做辽东经略,以此策灭女真人,何如?”
张允有点无语了,心里对万历重新又进行了评价,典型的好战份子,不过对于万历的封赏却不敢接受。于是跪在地上道:“万岁大恩,张允不敢或忘,让微臣毕竟是有罪之身,实不宜当此要职,更何况”
“何况什么?”
“何况顾勇猛图敌。敌必仇,奋迅立功。众必忌。任劳则必召怨,蒙罪始可有功。怨不深则劳不著,罪不大则功不成。谤书盈箧,毁言日至,自古已然,惟圣明与廷臣始终之。”张允这句话地意思就是说:“是立了功劳之后,敌人必定要使反间计,散播谣言,而本国必定有人妒忌毁谤。”
他这也是在给万历打预防针,不过见万历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忙又道:“微臣想过了,此番去辽东只是想多看看那里的风物,多搜罗一些情报回来,便于日后平灭女真时用,另外,微臣有个不情之请,望万岁恩准!”
“说!”
“万岁虽取下策,然微臣以为中策以商贸之术削弱女真人的计谋也可一试,因此微臣请求万岁允可派遣商户前往互市,一来取其金银,弱其爪牙精神,二来也能以商户为耳目,多多获取女真的虚实,倘若打起仗来,也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你原本不就在这么做吗?现下又何必问朕!?”万历已经把张允查了个底掉,他那点小九九自然知晓。
“微臣惭愧,商户远行辽东路上关卡众多,每过一地必交重税,如此一来,实在不利于商户前往辽东行商,因此微臣恳求万岁能赏下一些凭证之物,给商户们些方便,作为回报,微臣原将所得利润的三成上缴万岁!”张允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行贿,而且贿赂地还是当今的天子。
不过他知道多半万历是不会拒绝的,记得金庸在袁崇焕评传曾经说过,万历皇帝最令世人瞠目结舌的是他的贪婪和懒惰。
做为皇帝,富有四海,但神宗所喜欢地却偏偏是对他最无用处的金钱。如果他不是皇帝,一定是个成功的商人,他血液中有一股不可抑制的贪性。
皇帝贪钱,最方便有效的法子当然是加税。神宗所加地税不收入国库,而是收入自己的私人库房,称为“内库”他加紧征收商税,那是本来有的,除了书籍与农具免税之外,一切商品交易都收税百分之三。他另外又发明了一种“矿税”
大批太监作为皇帝地私人征税代表,四面八方的出去收矿税。只要“矿税使”认为甚么地方可以开矿,就要地产的所有人交矿税。这些太监无恶不作,随带太批流氓恶棍,到处敲诈勒索,乱指人家的祖宗坟墓、住宅、商店、作坊、田地,说地下有矿藏,要交矿税。结果天下骚动,激起了数不尽的民变。这些御用征税的太监权力既大,自然就强横不法,往往擅杀和拷打文武官吏。
值得说一下的是司墨的父亲,也就是因为弹劾这些为非作歹地太监而被罢免了官职被迫害致死的,由此可以看出万历此人的贪婪为祸之烈。
也正是揪住了他这点不大光彩的天性,张允才胆敢公然贿赂天子。
而万历的表现也真得没有让张允失望,他竟然在沉吟了片刻后点头答应了下来,随即又道:“爱卿,我看你那炮仗作坊里所制地地雷及手雷威力颇大,何不多购些田亩,多招募些人手,有了这等利器,我大明兵丁岂不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一听这话,张允的心眼一活动,谄笑道:“微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吧!”
“请万岁赏给微臣一文钱!”张允一本正经地道。
万历一愣,不过他一个皇帝平时出行前呼后拥,自有陶公理这些贴身地太监付帐,哪用得着他掏钱,皱了皱眉头,竟贴身的一个锦囊里摸了一枚淡黄色的钱来递给了张允。
张允接到手里才发现这可不是铜钱,而是象牙琢磨而成,上书万历通宝四字,也许是把握的时日久了,已经变得很是光滑柔润,不过字迹却依然清晰,拿在手中很是舒服,想必是铜钱的母钱。
“呵呵,这可是好东西,万历通宝皆以此做范!”张允一乐,随后道:“今日得万岁一文钱入股,来日炮仗作坊更名为军火工厂,其中有万岁六成股份,朝廷三成,小人只占一成,恳请万岁爷给军火工厂赐名!”
万历一听,顿时乐了,他爱的就是银钱,又听自己一文钱就能换了这许多的股份,来日军火工厂作大,只要兵部花十两银子买军火,那他就能得六两,这可是公道的买卖,底下的言官就算想要说他:“陛下爱珠玉,民亦慕温饱,陛下爱子孙,民亦恋妻孥。奈何崇聚财贿,而使小民无朝夕之安?”又言:“近日奏章,凡及矿税,悉置不省。此宗社存亡所关,一旦众叛土崩,小民皆为敌国,陛下即黄金盈箱,明珠填屋,谁为守之?”也不能了。
这可比什么都合万历的心思,喜道:“好!”说着提起毛笔,写了几个大字道:“赐名万利,取一本万利之意,如何?”
“微臣谢主隆恩!”张允也很给面子的给万历来了个全套的三拜九叩。
万历笑吟吟地道:“罢了,朕也累了,你先告退吧,三日后朕起驾回京,你随行吧!”
“是!”张允应了下来,捧起万历手书的这卷纸,至于商户们行商时用的通行凭证万历自然也答允了下来,必定是他自己的买卖,哪里能不上心,不过腰牌要等回京之后知会户部后才能派发下来。
张允这一遭得了无数的便宜,乐得嘴巴都快歪了,心道:“不赖,不赖,只要投其所好,好处大大的!看来以后咱也得采用一下曲线救国的策略了!”
文中有些许资料,送六百字补偿。
下午五点就写好了,现在才传上来,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