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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里的积雪要比外面薄上许多,显然司墨清扫过,张允推开门,见屋里放着个小火盆,燃着炭火,旁边的春凳上还做着一件棉衣,瞧样式和大小似乎是给他缝制的,从别处拽了个椅子过来,一屁股坐下,就把身上的血衣往下脱。
“哎呀,公子爷,你这是怎么了!”司墨惊叫道。
之前开门时,她并没有拿灯火出去,而后又留在后面关门,直到此时借在屋里的烛火看到张允满脸满身的鲜血,顿时声音颤抖,一脸的关切和惶急之色,就连好看的眼睛里也满是泪水,啪嗒啪嗒得掉落了下来。
“嘿嘿,哭什么!”张允用手指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忍着剧烈的疼痛,大笑道:“白莲教里那俩名叫绿荷粉藕的婊子想要杀我,可是呢,被公子爷我全都送去见阎王了,嘿嘿,这么点伤换两条人命,你说说,公子爷的买卖是不是赚了!”
“可可你不是在衙门里吗,林姐姐呢,莫非她就保护你呀!?”司墨一边找来剪刀,棉布及金疮药,一边流泪,一边给张允剪开身上的血衣,嘴里更是不住口得问,听得出来,对于林笑语的失职,司墨满腹的不满。
张允苦笑道:“我和林笑语吵了架,出来寻你,没想到这俩婊子正好在外面等着我,就这么打了起来,可她俩又哪是你家公子爷的对手呀!”边着边大笑边把方才的拼杀一一道来。
司墨也是忙手忙脚得给你清洗包扎伤口,不时还不忘埋怨道:“你还笑!我看着就心疼,你就不觉得疼吗?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可怎么办呀?”
“嘿嘿!”张允一边笑道:“放心吧,死不了,疼,疼得要死要活的,正因为疼才要笑。大声笑,笑出来就不那么疼了!”边说,张允边仰天大笑,免得疼出来的泪水流下来。
司墨一边垂泪一边给他包裹伤口,嘴里更是不断地道:“是司墨该死,不该跑出来,要不然。也就”
“说什么呢!”张允捂住了她的嘴,呵斥道:“与你有什么干系呀,不过,好好的在衙门里不好吗,何必非要跑出来呢。这大冷的天,多亏咱们有这处宅子,要不你去哪呀!?”
“我我只是不想见到夫人罢了!”司墨沉默片刻后,低声道。
“为什么?”张允一愣,随即笑道:“莫非我地司墨也在吃醋不成?!”
“不是!”司墨摇了摇头。满脸的苦涩地道:“此事牵涉到了司墨的家世,原本早就该告于公子爷的,只是”
“算了。你不爱说就别说了,免得图增烦恼!”张允摆了摆手,眼瞅着司墨把身上的伤口包裹好了,又拿来一件新的棉衣换上,张允道:“看来外面的雪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咱们早些睡吧,明天我还得去衙门里呢!”说着拽过来一床被子,衣服也没脱就躺在了床上。还不忘记吩咐道:“记得睡前把这火盆熄了,免得咱俩中了煤气!”也不管司墨是否听得懂煤气是什么东西,就一脑袋躺在床上,沉沉睡下。
第二天张允被司墨给唤醒时,已经是日上三杆。看了看外面已经晴天了,而自己浑身上下酸疼要命。他洗了把脸用青盐刷了牙,吃了点司墨做地早点,在司墨的脸颊上吻了一口,就慢悠悠得走出了门。
睡了一夜,张允身上的伤口愈发的疼了,他对白莲教的恨意更增,一路上都在琢磨着该如此整治一下白莲教,首先就是把眠香阁这个窝点给拔除,不料只顾低头想事,就听到头顶上呼得一声风响,下意识得朝旁边一躲,扑,一大团雪正落在刚才他站着地地方。
张允抬起头来看,见房顶人有人拿着木锹正往下面铲雪,见到了他,忙道了声对不起,张允也没在意,摆了摆手继续朝前走,却发现街道之上堆满了积雪,不禁想起以前在老家时,也是这样,积雪都扔在街道上,化了冻,冻了化,一个冬天道路都难走的要命。
来到了衙门,张允也没去给顾宪成及陶公理请安问好,而是把休息等衙役给召集了起来道:“你们出去告诉沿街的店家,清扫积雪可以,但不准都堆放到路中间,要不然行人怎么走路,车辆如何通行,吩咐他们,派手下的伙计将这些雪都推到城外去,等晌午时,本官是要派人去查的,门前干净地,老爷我有赏,反之,老爷可是要重罚的。”
说到这,张允朝休息道:“你捎话给王家和佟家,就说老爷我的话别当耳旁风,要不然吃了亏可没地方买后悔药来吃!”
“是!”一干衙役领命各自去了,张允又叫过旁边侯命地宋漠然,用手指捻着眉心想了片刻后道:“这样吧,你给我草拟一条法令,暂时命名为河间县城容奖罚细则,里面包括这么几条,第一城容的整齐清洁,人人有责,不要讲什么只管自己门前雪,不管别人瓦上霜。”
“第二,各家店铺门前以及左右两边都由该店铺清理,若有积雪,积水,泥沙,瓦砾,狗屎,果皮,纸屑等等,有碍观瞻之物,本官将成立一个城管队,对其进行检查及治理,若是屡教不改的,将处于十文到一百文不等的处罚!”
“第三,年前,本老爷将亲自主持本县各个商户的评定工作,是否整洁也在一条,做的好的,本官将颁给他们一些奖状,若是太脏太乱太差,就要他们停业整顿!暂时就这么多,其他的你可以酌情增减。”
“大人,这城容是何意呀?”宋漠然问道。
张允一阵头晕,只好耐心地解释道:“人地脸那叫面容,咱们这个县城的脸自然叫城容,你说说看,一个县城若是脏乱差,你愿意在这里生活吗?”
“不愿意!”
“所以呀。这是和老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的要事,何况,在街道上堆积这么多的雪,过两天太阳出来了,一融化晚上再结冰,路边滑不留足,要是年轻人摔个跟斗倒也没什么。可要是老人呢,那可就麻烦了,因此这清理积雪地事虽然小,但是百姓事无小事,因此不但要办。而且一定要办好,,好了,你去拟吧,写好了。给我看!”
“遵命!”宋漠然转身走了。
“说地好,百姓事无小事!”顾宪成捋着胡子走了出来,笑吟吟地道:“女婿呀。你这番话说地很对呀!”
“岳丈过奖了!”张允淡然一笑,随后道:“不知道昨夜岳丈大人睡的可好?”
“年纪大了,睡得少点也无妨!”顾宪成拉着他的手站在县衙门口外,看着接到了张允的号令,而纷纷出来清理积雪的百姓,语重心长地道:“女婿呀,你在外为官,未必要牢记万民乃是国之本。唯有让百姓安居乐业,才对得起万岁爷的器重呀!”
“小婿受教了!”张允恭敬地道。
不管顾宪成此人地思想是否合自己的口味,张允对他的人品倒是敬佩的很,和顾宪成絮叨了两句,就唤过范同及充当自己家丁的黑巾众。一人发了一把铁锹,开始清理衙门前面地积雪。
这些人以前就在家务农。干这种活那是驾轻就熟,不但把门前的雪清理干净了,还帮着四周的店铺清雪,换来四周的百姓一声声喝彩声。
顾宪成则和陶公理带着随从出了衙门,也不知道去哪微服私访去了。张允自觉一身正气,也懒得去理会,对于他的安全也不大在意,因为顾宪成偷偷告诉过他,那些随从都是大内侍卫,搁后代就是中南海保镖,有这些牛人随行保护,那些白莲教再凶悍也不能怎样。
若是他们真敢出来闹事,反倒遂了张允地心愿,正好撺掇着顾宪成上表请万历皇帝下旨剿灭白莲妖孽。
张允敲了敲内宅的门,是顾媛的丫鬟给他开地门,看到了张允很明显是吓了一跳,老半晌才道了个万福道:“姑爷,您回来了!?”
“恩!”张允点了点头,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来,也许是为了敷衍顾宪成吧,也许是想好好和林笑语聊聊吧。
怀着几分忐忑和不安,张允没有回自己的卧房去看自己的正室----顾媛,而是先敲开了林笑语的房门。
见到是他,林笑语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随即又沉了下来,硬邦邦地道:“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呀!”张允恬着脸朝屋里走去,昨天受了伤流了许多血,就算是睡了一夜也没缓过劲来,现在还疲乏得很,干脆直接就坐到了林笑语的床上,靠在被子上,半闭着眼睛养神。
林笑语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俩人就这么默默得坐着,就当张允就快迷糊着的时候,林笑语忽然唤道:“张允”
“恩?”“对不起,我错怪了你!”林笑语轻声细语地道,一脸的羞赧,显然昨天张允那番怒火给了她些震动,只怕昨晚上她也想了不少事情。
“没关系,我早就习惯了!”张允早把她当成了自己地老婆,哪里真能跟她较这个劲,昨天的牢骚发过,他也有些后悔,早上过来就是想把彼此的心结说开,免得影响彼此之间的感情,睁开眼睛看着林笑语,笑道:“理解万岁呀,老婆大人,来吧,让老公我抱抱!”
“你怎么不去死!”林笑语啐了他一口,不过还是走了过来,可是却没偎倚在张允的怀里,而是砸了他一拳头。
结果正中张允地伤口,刚刚结痂的地方顿时裂了开来,疼得张允一下子叫了出来。
林笑语开始还以为他又在装出来哄骗自己地,可仔细一看,发现张允脸色惨白额头上更是冷汗直冒,好像失血过多的模样,也顾不得什么授受不亲了,边解他的扣子边道:“怎么了?”
“没什么?!”张允摆了摆手,不想让她看。昨天司墨整整哭了多半夜,他半夜醒过来的时候。司墨还睁着一双泪眼在旁伺候着,好说歹说才肯上床睡觉,他可不想让林笑语也成那样。
可越是这样林笑语越是执意要看,等扒开张允身边的长衣,看到他胸口上横七竖八的裹着许多的白布,有地都已经被鲜血浸透了,顿时脸色大变。颤声问道:“这这是怎么弄的?你昨晚上去哪了呀?”
“别一惊一乍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张允笑了笑道:“我去新宅子住了一晚,路上遇到了绿荷粉藕,送她俩去见那个什么鸟无生老母了!”说着摸出了那两柄短剑递给林笑语。
“你怎么不早说呀,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林笑语的眼睛里含着泪。找出药箱来重新给张允上药。
“把你当成老婆了呀!”张允拗她不过,只等乖乖得当病号,任由她把身上的布带又都一一解开,虽然疼得火烧火燎的,还得满脸地微笑。心里说:“奶奶的,老婆多了也很要命呀,这种温柔真有点受不起!”
林笑语练武多年。这包扎伤口的本事可比司墨强了不少,很快就帮张允重新上好了药,又取了一粒据说是养气补血的药丸子给他,等张允吃了,又温柔得给张允脱了鞋袜,让他先休息一会儿。
张允也是真累了,不过还是苦着脸道:“要不你跟我一起睡吧!”
“不成,大白天的让人看见。象什么话呀,我可不是司墨!”林笑语冷着脸一口回绝。
张允又道:“照你这么说,晚上没人看见时就成了!”
“那也不成!”林笑语地脸一红,板着脸道:“等日后我嫁与了你,你想怎样都成。现在嘛,想都别想!”
“哎呀。疼死我了!”张允忽然怪叫一声。
“真的?”林笑语忙凑了过来,关切地问道:“哪疼呀?”
“心疼!”张云一把拉住她的小手,笑道:“自己的老婆就在身边,却只能看不能吃,真得好心疼呀!”
“去你的!”林笑语甩开他地手,扬起了手,粗声粗气地道:“再胡说八道看我的不打你,真想吃,找你那边的老婆去,我和司墨没名没份地,跟你厮混算是什么呀!”
“放心吧,我总会给你们个名分的!”张允这次倒是正经了起来,不过随后笑嘻嘻地道:“不过现下先让我亲一口吧!”
林笑语拿他没办法,只好低下头去让他香了一下,随后做在床边,柔声细语得哄他睡下后,脸上的笑容一敛,把张允交给她的两柄短剑插在腰带上,顺手摘下挂在墙上的弓箭,以及林执玉传给她的宝刀----百斩,蹑手蹑脚地出屋。
“林姐姐,这是哪去呀!?”不想她出了门,正遇到顾媛。
对于顾媛,林笑语虽然没有什么好感,可人家毕竟是张允名正言顺的妻子,日后她和司墨若要进张家的门,还得得到顾媛地首肯才成,因此可不敢过分的失礼,遂道:“没什么,有人惹了我们家大人,我去帮他报仇!大人受了点伤,正在我房中安睡,劳烦夫人照料一下!”说完朝顾媛一拱手,转身大踏步离去。
“头儿,你这是干什么去呀!?”正在内宅门外张望的贺虎见林笑语杀气腾腾得出来,连忙笑嘻嘻地问道。
“杀人!”林笑语寒着脸,硬邦邦地答道。
“杀人怎能没帮手呢,带上我吧!”贺虎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一听有这好事,忙涎着脸求肯。
“还有我们!”黑巾众呼啦一下子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就连范同搀和了进来,大声道:“嫂子,你说吧,去宰哪个,敢来害俺大哥,妈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俺一定把他地球捏烂!”
“你们都知道了!?”林笑语冷冷地问道。
“恩!”贺虎点了点头,可随后就觉得屁股一疼,被林笑语狠狠踢了一脚,怒道:“你们都想死呀,有人敢刺杀老爷,你们不但知道了,怎么还敢不来禀报给我,妈的,都忘了你们吃得是谁地饭了?枉老爷平素里那么器重你们,哼,养条狗也知道主子被人欺负了咬人两口,你们呢,都他妈的死哪去了!”
贺虎等人被骂的噤若寒蝉,这县衙门里面,除了张允之外,这帮人最怕的就是眼前的林笑语,他们的一身本事都是林执玉和林笑语教出来的,很了解林笑语的凶悍,一听她都开了骂腔,谁敢接话,好不容易等她发完了火,黑巾众的头目----贺虎才敢道:“头儿,你息怒,不是我们不说,是老爷不让我们说,怕您知道了伤心,我们有什么法子!?”
他这么说,原本是想借着张允来转移一下林笑语的怒气,可没想到,越是这么说越是让林笑语觉得亏欠张允良多,想起张允身上的那些伤口,眼睛都红了,厉声道:“这种事怎能都听他的?范同,给我牵马去,今儿姑奶奶要把眠香阁给踏平了!”
“我们呢?!”贺虎苦着脸问道。
“废话,还不去拿家伙!”林笑语又踢了他一脚。
贺虎应了一声,乐呵呵得,屁颠屁颠得去拿兵刃了。
黑巾众是张允按照他心目中的反恐部队训练出来的,讲究的就是快速反应,贺虎等人也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林笑语的号令一下,她就站在原处屈指数数,当第伸到第七根手指时,三十号子人已经集结完毕,分成前后两队,虽然没有穿出办差时的那一身黑衣,不过兵刃却是一点没少拿。
前面一排人,左手盾,右手钢刀,威风凛凛。而后面一排,却是手拿铁胎弓,右手拇指上的铁制扳指闪着光芒。
范同将林笑语骑的一匹黑马牵了出来,屁股后面还跟着狼牙。
林笑语飞身上马,冷声道:“踏平眠香阁,给我来!”说完一磕马肚子,纵马而出。
河间的百姓们正在路上清理积雪,就瞅见县衙门方向跑来一队人,为首的正是他们相当熟悉的女捕头----林笑语,刚想打个招呼问个好,可一瞅见林笑语满脸的寒霜,顿时把到嘴边的话就给咽了下去,又看到身后跟着的这些凶悍如野兽的随从,连动都不敢动弹了。
直到林笑语等人跑远了,才问旁边的人道:“我说,衙门里这又是要干什么呀?!”
“我怎么晓得,说不定又有大案子了吧,我前些日子可听说了,永济寺出了人命,说不定板子县令这就是派林捕头去拿人了吧!”
“我看不象呀!平素里不都是休捕头吗,这回怎么换人了,你看他们,又拿刀又拿弓箭的,可手里连一根锁链都没有呀!瞧那模样,真象是要吃人一般。”
“得了,得了,少说两句吧,爱干嘛干嘛去,清雪吧!”
林笑语当然不知道身后的人在议论些什么,不过出了门之后,她也想到若是就这么贸然闯去眠香阁只怕不妥,不过若是不闹出点动静,她这口气可是真咽不下去,先是自己的父亲又是自己的心上人,她林笑语算是和白莲教的妖孽结下了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而且她听张允说起过,那个许淑多半就是白莲教的头目,只是没有什么证据,想要拿她也没什么借口,正好趁此机会,闹上一闹,先把她抓回衙门里再审问不迟!
打定了主意,林笑语狠狠抽了一鞭子胯下的黑马,带着人直奔眠香阁,而后两人一组,分别堵住眠香阁的前后门而她却连马都不下,带着范同和贺虎直接就微冲进了眠香阁,大声喝道:“许淑呢,给姑奶奶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