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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 顺治十七年冬夜
内大臣鄂硕的府里,灯火通明。
鄂硕的长公子鄂客尔,正与顺治的御前侍卫大臣海格谈论着皇上多日不上早朝的事情。
“没想到我妹妹一死,皇上竟然会有出家的念头。”鄂客尔是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对于妹妹董鄂如意的早逝及顺治皇帝的痴情,有着无限的惋惜。
海格沉重地说:“这件事得瞒着,万一朝中的大臣们知道了,只怕会人心惶惶。”
鄂客尔吸了一口茶“皇上跟你从小就玩在一起,你的话他多少听得进去吧!”
海格摇头“我嘴巴都快说破了,但皇上还是认定董鄂贵妃会病死。全是皇太后一手造成的,无论我说什么,他也不肯走出西苑。”
海格与鄂客尔正想着该如何把这位固执的皇帝劝回宫去,厅外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两人只好起身往外看看究竟发生什么大事。
鄂客尔望向厅外“怎么啦?”
“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吧!”说话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她正被几个家丁团团围着。
海格一见那女孩,霎时整个人震了一下。
太像了!天底下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像的两个人呢?要不是他亲眼看见董鄂妃丧礼的全部过程,他简直以为董鄂妃根本没死呢!
鄂客尔站在台阶上,脸色十分难看“谁让你来这里胡闹的?”
少女仰着下巴,气呼呼地说:“你以为我爱来啊?我是来收账的!你们府上的总管大人,上个月带了一堆狐群狗党到我们迎春院,吃喝嫖赌带赊账”
少女话还没说完,鄂客尔立刻挥手阻止她再讲下去“说穿了还不就是借机来要钱,要多少?”
“你当我忘忧是路边要饭的啊?我告诉你,开妓院的人也是有个性的。”少女凶巴巴地说。
鄂客尔解下腰间的钱袋子,掷给忘忧,难堪地看着她“开妓院又不是什么名誉的事,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走吧!”
忘忧发现站在鄂客尔身旁的年轻男子,他从刚才到现在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他的年纪与鄂客尔相仿,想必也是在皇宫里当差的;难怪鄂客尔急着想打发她走,但越是这样,她就越不让这个同父异母又自命清高的哥哥称心如意。
“本来我收了账就打算走的,但现在我忽然又想见见我爹。”
“你”要不是海格在旁边,鄂客尔真想把这个难缠的丫头乱棍打出去。
“干吗吹胡子瞪眼睛的?做女儿的来找爹,天经地义啊!”忘忧一把推开站在她身边的家丁,打算往里面走去。
鄂客尔快步走下台阶,拦在她面前,低声地说:“我有朋友在这儿,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快回去!”
“什么要脸不要脸?开妓院的不要脸,你们这些上妓院的嫖客就要脸了吗?”忘忧跟他卯上了。
总管慌忙地从屋里跑出来,拉住忘忧“姑奶奶,你先回去吧!大少爷跟朋友有正经事在谈,你行行好,拜托、拜托!”说着,还把一锭亮闪闪的元宝递到忘忧的眼前。
忘忧一看见金元宝,两眼立刻发直,刚才跟鄂客尔争执些什么,瞬间忘得一干二净,她急忙将金元宝揣进怀里,眉开眼笑地看他们一眼“既然你们有正经事要忙,那我就不打扰了。”
鄂客尔没好气地道:“方总管,送客!”
“不必送啦!有空记得带你那位俊俏的朋友来迎春院玩玩,我介绍里面最红牌的姑娘给你们。”忘忧笑着往外走。
鄂客尔盯着忘忧离去的背影,一张脸给气得一阵青一阵白。
海格唇角微扬“这姑娘挺有意思的。”
鄂客尔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海格好奇地说:“第一眼看见她,我真是吓呆了,怎么那女孩长得跟董鄂妃一模一样,不过看她的言行举止,我倒可以确定,她绝不是董鄂妃了。”
鄂客尔一脸不屑的表情“如意是何等温柔婉约、高贵灵秀,她那个喳呼劲儿,哪比得上如意一根头发!”
但那个叫忘忧的姑娘跟鄂府总有点关系吧!否则,她跟董鄂妃也不至于这么相像;还有,她刚才不是说要进去看她爹吗?莫非她爹就是鄂硕鄂大人!
鄂客尔看见海格一脸疑惑的样子,只好轻描淡写地道:“那个女孩是我阿玛跟婢女所生,我额娘不承认她们,她娘只好带着她流落到妓院,所以她从小就在妓院里鬼混。”
海格听了这话,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这女孩能取代董鄂妃,说不定顺治皇帝会打消出家为僧的念头。
然而鄂客尔得知海格的想法后却狂笑不已。
“你别异想天开了,忘忧虽然长得跟如意非常相像,但如意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我看忘忧恐怕字都没认得几个,你说,皇上怎么可能把她当成如意呢?”
海格思忖着说:“琴棋书画可以学,外在的气质也可以教,只是不知道她肯不肯帮这个忙。”
鄂客尔冷笑一声“只要有钱,别说让她假冒如意,就是要她叫你爹,她都肯。但是海格,我劝你别白费心机了,我敢保证忘忧是块朽木,你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有办法把她变成淑女,搞不好到时惹恼了皇上,定你一个欺君大罪,那可就划不来。”
海格气定神闲地说道:“我自有分寸。”不管如何,这总是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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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格从西苑出来,奏事衙门里的办事大臣们七嘴八舌地问:“皇上心情好点了没有?”
“皇上有没有说几时上朝?”
“皇上交代些什么没有?”
“皇上”
望着这群心急如焚的大臣,海格真不知从何回答起。
自从董鄂妃病逝,皇上便觉得了无生趣,一连数日,把自己关在西苑内的万善殿里,成日礼佛诵经,几乎到了如痴如癫的地步,而奏事衙门内的急件奏章,堆积如山,这怎么不令办事大臣们又心急又无奈呢!
海格将手上一小叠刚由顺治批示过的奏章递给办事大臣。“各位大人,这段日子就请你们多费心、多包涵。”
大臣们打开了折子,一看文件上的蓝批,不禁纷纷摇头叹气。按照大清的规矩,平日呈审的奏折,皇帝都会以朱笔批覆,谓之朱批;但遇见有皇帝或皇太后殡天之时,则由临时理政者改以蓝笔批答,谓之蓝批,只是蓝批仅限于守制的二十七日内,逾期仍需恢复朱批。
然而董鄂妃死时仅是皇贵妃,论丧礼规矩,她的身份尚不在蓝批之列,然而这样的情况却持续了两个月。
“怎么还是蓝批啊?”索图大人把他的折子摊给其他大臣看。
“我的也是。”有人附和着。
“这不合咱们大清祖制嘛!海格,你跟皇上提过没有?”
海格无奈地赔着笑脸“大人提点得是,属下疏忽了。”
又有人猜测着说:“我看,皇上并不是犯糊涂,而是在跟皇太后斗气。”
“我也听说,皇太后不喜欢董鄂妃,之前就听说皇太后对她诸多为难,如今人死了,皇上当然就把这个气怪到皇太后头上。”
“难怪,董鄂妃的丧礼排场比以往的皇帝都要盛大、隆重得多,不仅举国发殇,听说五台山各禅寺,正筹备一场大规模的祭祀法事。”
“这丧礼不守成法就算了,花银子像黄河决堤似的, 怎么得了?”
听见大臣们的议论纷纷,海格想让那位长相酷似董鄂妃的女子进宫的想法就更强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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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格鼓足了勇气来到迎春院,才走到大门口,立刻被两名打扮妖娆狐媚的女子左右夹攻。
“公子,快请里面坐。”红衣服的女子亲昵地挽着海格的手。
绿衣服的女子也跟着嗲声嗲气地说:“公子,你好久没来看人家了,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海格心想:我今天是第一次来这种鬼地方,谁看过你?谁又记得你啊?
进了大厅,只见一屋子淫笑浪语、酒色财气,看得海格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坐嘛!公子。”
迎春院的老鸠柳迎春将海格按坐在一张圆桌前面,笑道:“公子,你是想先来盅热茶、吃盘点心,还是炒些小菜、来一壶酒?我看公于是个生面孔,第一次来这里的吧?”
海格咳了一声“我来找人的。”
柳迎春笑得花枝乱颤“原来你有认识的姑娘,谁啊?我这就叫她过来伺候你。”
海格勉强镇定地说:“我不是来找姑娘伺候的,我是来办事的。”
柳迎春听了这话更是笑得前俯后仰“公子你真会说笑,来这里的爷儿们,哪个不是来‘办事’的?”
海格见旁边的人都吃吃地笑着,这才知道他们想歪了,他坐挺了身子“我是来找一个叫忘忧的姑娘。”
柳迎春愕了一下,很快又堆起笑脸“我们这儿姑娘多的是,不管公子你喜欢的是环肥还是燕瘦,迎春院里,应有尽有。”
海格再次强调地道:“我不是来寻花问柳,我只是来找忘忧姑娘商量点事情。”他掏出一锭银子摆在桌上。
柳迎春伸出手按住银子“忘忧平常不伺候客人的,不过用嘴巴谈谈事情倒可以。”她把银子收进怀里“你稍待一会儿,忘忧天亮前就过来。”
“天亮前?!”海格站起来拦住她“我可没时间在这里干耗!”
柳迎春无奈地翻翻白眼“公子你真开不起玩笑,我这不就替你找人去了吗?”
海格发现自己有点反应过度,因此吐了口气,又坐下身来。
忘忧很快地被找到海格面前。
“咦,是你!”忘忧还记得他是鄂客尔的朋友“这么快就来捧场?我给你介绍几个红牌姑娘,包君满意。”
海格急着说:“我不是来找姑娘的。”
“来这里不找姑娘?你吃饱撑着啦!”忘忧一脸大惑不解的样子。
“我有点事情想找你帮忙,这里太吵,有没有安静点的地方?”海格问。
忘忧抬头看看二楼的房间“楼上的房间比较安静。”
海格抬头正看见一个肥头凸肚的嫖客从上面下来。
“上面不行,我跟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太不像话了。”
忘忧耸耸肩“上面不行?那就到后花园吧!”
海格跟着忘忧到迎春院的后花园,此处花木扶疏、暗香飘送,比起前厅的庸俗喧闹,这里简直像是世外桃源。
“这里够安静了吧?”忘忧睁着灵活的大眼睛望着海格。
“我有件事,要请你帮忙。”海格诚恳地说。
忘忧皱起眉头看他,帮忙?她发过誓,这辈子绝不做白工的,要她帮忙,那得先谈好价钱才行啊!
“事情是这样的”
海格正要开口,忘忧却笑着打断他的话“能帮你的忙,是我天大的荣幸,但我有个规矩,帮大忙要收五十两银子,帮小忙就收二十五两银子,不知道你要我帮的最大忙还是小忙?”
闻言,海格不禁吁了口气,难怪鄂客尔一提起她就没好气。果然是个爱钱的丫头。
他掏山一张银票“这里是一百两,这事非你帮忙不可。”
忘忧接过银票看了又看,声音因太兴奋而发抖:“哈一百两?!我长这么大,没拿过这么大数额的银票呢!什么事你说吧!”
“前不久才过世的贵妃娘娘,算起来,她是你的姐姐吧!”
“是啊!”忘忧一想到手里握着这么多钱就开心得不得了,但现在无论如何也得憋着笑,否则眼前这个男人一定会认为她见钱眼开、见利忘义。
“我要请你帮的忙是——假冒她。”海格一脸很认真。
“你要我扮死人?这太触我霉头了吧!”忘忧忍不住提高嗓门。
“我不是要你扮死人,而是要你装成董鄂妃,活生生的董鄂妃。”
海格仔细地端详着忘忧,这眉眼唇鼻,与倾国倾城的董鄂如意真可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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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迎春院曲终人散时,天也将要破晓,柳迎春一路打着呵欠从楼上下来。
大厅里,忘忧正盘腿坐在一张红木椅子上发呆。
柳迎春好奇地走过来,举起手上的大红手绢在忘忧的眼前晃了晃“什么事啊?我看从那个小帅哥来找过你以后,你就变得魂不守舍,那个人是什么来头?”
忘忧淡淡地说:“他是在宫里当差的。”
“原来是个公公!”难怪到了迎春院居然能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忘忧睨了柳迎春一眼“干娘,这回你可看走眼了,人家海格海大人是皇上的御前侍卫大臣。”
“他不是太监啊?”柳迎春不可思议地眨眨眼睛“你干娘我见过的男人虽不能说人山人海,但也有成千上万呐!可是他,怎么就跟一般男人不一样我这迎春院开了十几年,还没有哪个男人来到这里不掏空荷包的。”
忘忧从袖口掏出银票“喏,一百两的银票。”
“哎哟——”柳迎春的眼睛瞪得像铜铃般大“女儿啊!你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我就知道你资质过人,咱们院里的姑娘哪一个美得过你?
“只是当年我跟你母亲拜过把,说过要好好照顾你,让你能够出污泥而不染,既然你自己决定下海,那干娘就内举不避亲,待会儿我就找个裁缝师父替你做几套漂亮的衣服,顺便”
“干娘!”忘忧打断柳迎春的话“我看您是误会了,昨晚我是接了一笔大生意,但可绝对不是接客卖笑啊!”“噢,我误会啦!”柳迎春像当场给人泼了一盆冷水似的,愣了一下才问:“什么生意?一晚值一百两银子?”
忘忧苦闷地说:“海格大人要我装成董鄂妃,这怎么装嘛?!”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你真有你姐姐的本事,能把皇上迷得晕头转向,别说一百两银子,就算一万两黄金,都是你的盘中之物啊!”柳迎春觉得自己有点头晕了,开了十几年妓院,见过的王孙公子也不少,但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倒真是可遇不可求啊!
忘忧摇摇头“万一皇上一眼就看出我是个冒牌货,那岂不是成了欺君大罪?”
“欺君大罪是要砍脑袋的,”柳迎春十分犹豫“我总不能鼓励你要钱不要命。”
忘忧对着这张银票看了又看“人家白花花的银子都送上门来了,我居然要不起,这事要是传出去,以后我在迎春院还怎么混啊!”柳迎春和忘忧互望一眼,两人忽然呵呵地笑起来,到手的钱没有双手奉还的道理,但掉脑袋的事当然也不能冒险,惟今之计,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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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后的万善殿是安静无声的,定南王孔有德之女孔思贞;带着一名随身宫女,悄悄地走入西苑之中。
早在顺治遇见董鄂如意之前,孔思贞和皇上就已有一段情。
顺治也曾打算立容貌俏丽的孔思贞为妃,只是当时孝庄太后担心这么做会引起孔有德旧部的兵变,因此将孔思贞收为义女,封为和硕格格留在宫中。
原先孔思贞还与顺治维持着若有似无的恋情,直到董鄂如意进宫后,顺治整个心思都被带走了,就连现在,她都不知道皇上是不是已经接受如意过世的事实。
孔思贞来到殿外,她看见顺治跪在神坛前,虔诚地念着佛经。
小柱子看见站在殿门外的孔思贞,赶紧低身轻声地对皇上说:“万岁爷,贞格格来了”
顺治停了半晌,终于合上经书,站起身来。
孔思贞走进来给顺治请安“皇上吉祥!”
顺治扶起孔思贞“这些日子,你过得还好吗?”
小柱子知道贞格格一定是来“开导”皇上的,因此识相地先退了出去。
孔思贞见四下无人,于是将心底搁了许久的话按捺不住地倾吐出来:“皇上,我真羡慕如意,虽然她的人不在了,可是你的心却始终跟着她。”
顺治摇头苦笑“这些日子,朕努力在让自己心无墨碍!”
孔思贞诧异的抬头望着皇上“心无墨碍?”
顺治解释说:“惟有朕心无墨碍,如意才能走得无牵无挂、潇洒自在。”
说到底,他所做的一切努力、出发点还是为了如意。
“皇上希望如意无牵无挂、潇洒自在,可是您却没想到我是日日为您担心,夜夜为您牵挂。”
顺治顿时想起了两人当初的相遇——
那年,孔思贞的父亲走南王与李定国的农民军决战于严关,城被攻陷后,孔有德自缢身亡,孔家百余人被杀,仅有孔思贞突围而出。
那时,他对思贞的怜惜并不少于如意,曾几何时,物换星移,他几乎忘了自己和她也有过一段纯纯的爱情。
“思贞,朕辜负了你。”顺治充满愧疚地看着她。
孔思贞将自己的脸埋进顺治的肩窝里,哽咽地道:“在我记忆里的皇上,还是当年陪我打猎、骑马的皇上。四年了,虽然这四年,皇上没再踏进过我的东华门,可是我却没忘记皇上曾经给过我的欢乐。”
顺治轻轻地拍着孔思贞的背,心疼地说:“你怎么这么傻?”
经顺治这么一说,孔思贞满心的幽怨顿时化成泪水泛滥。
她紧紧搂住顺治的脖子,生怕一个闪神,他又会像四年前那样,忽然将她忘得一干二净。
顺治嗅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昔日的温存,仿佛长了翅膀,一下子又飞回眼前,他紧紧地抱着她,清楚地感觉到她的心跳以及微微的颤抖。
她踮起脚尖,仰起下巴,将自己最热烈的吻献给他。
她感觉到顺治像一座正在融化的冰山,慢慢回应她的亲吻,接受她的激情,她努力要把他变成一团火焰。
她让他摘下头上的发饰,咬下耳朵上的耳环,他真的变成一团热烘烘的火焰和她缠绵着,她的脑中变得一片空白,然而身体却变得敏感狂野,任何细微的触碰,都使她充满了幸福的感动。
当顺治再次睁开眼睛时,孔思贞一丝不挂地躺在他的臂弯里,地上散落着昨夜两人挣脱的衣服。
他觉得眼前这一切,像是高烧中的噩梦,他沮丧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曾经对如意承诺过,这辈子不会再对任何一个女人动心,可是昨晚,他怎么会糊里糊涂地
顺治霍地坐起身子,快速地将自己的衣服穿上。
孔思贞从睡梦里惊醒,激情过后,她所面对的不是一双柔情的眼睛,而是顺治充满懊悔的表情。
顺治将孔思贞的衣服递给她,哑声地道:“昨晚你为什么不拒绝?”
“皇上要我拒绝?”孔思贞无法相信才过了一夜,顺治却判若两人。
“是,你应该要拒绝朕,你不应该让朕这样伤害你!”顺治对自己咆哮着“你是皇太后所册封的和硕格格,你将来是要嫁给孙延龄孙将军的啊!”孔思贞的眼睛泛起泪光,讷讷地说:“皇上,如意当年不也是襄亲王的妻子,只要皇上有心把我留在身边,又有什么力量可以把我们拆散?”
顺治深吸了口气“可是朕连这个皇位都不稀罕了,还有什么资格拥有你?”
孔思贞望着顺治,整个人悚然一惊,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淋了下来,她狠狠地打个寒颤,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顺治叹了一口气“不要再把感情浪费在朕的身上,朕不值得你这么做。”
孔思贞咬着牙,忍着泪“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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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里,孝庄太后深锁着眉头,看着孔思贞未语泪先流的模样,她就猜到顺治必然还不打算离开万善殿。
“没想到连你也劝不动皇上,再这样下去,皇上是不是打算毁了先帝一手打下来的江山!”
思贞勉强打起精神“太后,皇上说他已经不在乎这个皇位,也许,他的心真的随董鄂妃去了。”
“荒谬,为了一个女人,祖宗辛苦打下来的天下,他一句不在乎就算了?!”太后气得浑身发抖。
宫女走过来禀报:“海格海大人到了。”
太后“嗯”了一声说:“快请他进来。”
海格给太后与孔思贞请过安后,却是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贞格格又不是外人,有话直说。”太后直截了当地道。
海格知道孔思贞对顺治一片情深的,因此担心她会反对找个酷似董鄂妃的女孩来挽回顺治已如槁木死灰的心境。但在太后的催促下,他不得不试探地说:“臣用尽了心思也没办法让皇上回心转意,在万般无奈下,臣斗胆,想出一个办法。”
“说说看。”
只要能让顺治专心于朝政,孝庄太后是什么办法都愿意尝试的。
“臣无意间发现一名女子长得与董鄂妃十分酷似,如果能把她接到宫里,或许皇上会打消出家的念头。”
孔思贞诧异地抬眼“有人长得跟如意很像?”
“几乎是一模一样。”
“那女子什么来头?”孝庄太后一脸沉静。
海格回道:“那位姑娘乃是皇贵妃同父异母的亲妹妹、鄂硕鄂大人十七年前与一名婢女生下的女儿,但命运弄人,那女孩后来被迎春院的老鸨收养了。”
孔思贞激烈地反对:“那种低三下四的女人怎么可以进宫来呢?俗话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万一皇上到时对那女孩子付出了感情,又闹着要封她为皇后,那可怎么得了?”
孝庄太后点头“贞格格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海格,你想过这点没有?”
太后会有这层顾虑并不是毫无根据,想当初顺治为了得到董鄂如意,不惜逼死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后来又处处找借口想废了玉华皇后,若不是她从中阻拦,只怕董鄂妃早就登上后座。
“臣以为皇上现在的心情执拗难解,若是有人能循循善诱,解开皇上的心结,打消皇上出家的念头,这才是当务之急。其余的问题,臣认为并不那么重要。”海格据实回答。
太后思忖着说:“本宫也知,国不可一日无君。这样吧!你找个时间,先把那个小姑娘带来给我们瞧瞧,如果她的本质不差,就暂时依了你的权宜之计。”
海格拱手道:“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