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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你进去吧,老板在等你。”相比较起来,这个男人十分的克制,对我不冷不淡的说了一句,但眼中流露出来的情绪却并不是太服气。
我沉默的看了他一眼,戴着面具,看不清楚面貌,特别的只是他手腕上挂着一条编制的很简单的红绳,看样子也有些旧了。
这原本只是一个并不太起眼的细节,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偏偏注意到了。
而这红绳如同有一种奇异的‘魔力’,让我原本想要动手的心情稍微犹豫,继而就莫名的平息了下来。
但我心里再清楚不过,那只是一条普通的红绳。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男人似乎感觉到我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不经意的理了一下衣袖,遮挡住了那条红绳。
我也在这个时候转头,走了进去。
在这一层的房间很大,不夸张的说就如同迷宫一般,可我曾经在这里居住过,自然是对房间异常的熟悉。
从小厅穿出后,要走到书房,还要穿过许多的房间,包括三个大厅。
我一路无言的走去,却发现在这里,几乎每个房间都有妖人的存在。
相比起那些普通的妖人,这些在楼上的,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自身的气场都十分的强大。
我没有过多的注意他们,反倒是他们一路的目光都对我充满了兴趣,甚至有挑衅的意味在其中,却好像受到了某种限制,不敢做的太明显。
对于这种隐讳的行为,我一律不理会,其实我并不认为我真的就能够在这里无敌,甚至处在劣势的人是我,而这个劣势不小,基本上也可以翻译成另外一个词语——绝境。
但就算是绝境,又如何呢?没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
那一天,在那山巅,面对众多大妖,甚至四凶齐聚的场面也应对过了,前路再没有任何事情会让我退缩,畏惧。
就这样,在一种奇怪的默契当中,我竟然安全无恙的走到了那间曾经属于我的书房。
看着紧闭的大门,我闭上了眼睛,竟然有一种不敢面对的感觉,这种不敢并不是畏惧,而是想要逃避一些忘不掉的曾经。
但我最终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握住门的把手,推门进去了。
门并没有上锁,整个书房只是开着一盏稍显昏黄的灯光...一眼看去,看见的首先是书桌背后那一面巨大的玻璃窗户,此刻并没有拉上窗帘,整个玻璃窗外,是漆黑的夜色,那一轮明月正好停留在窗户的右上角,微微的幽光,清冷又凄凉。
这个房间我很熟悉,只是如今坐在书桌背后的人不再是我。
我一步步的朝着书桌走去,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书桌有些凌乱,和我在的时候,苏灵常常为我贴身收拾的整齐是不一样的。
此刻的书桌上,乱七八糟的堆着好几瓶啤酒,有的还没有开盖儿,有的已经是空瓶,旁边是一些用塑料袋子装着的小食,就是一些卤味,倒也没有多特别,看样子吃的也不多,倒是两包很熟悉牌子的花生散落在桌上,被吃了不少。
在这些的旁边,有一个很简单的相框,我只是看了一眼,便无言的拿过了一瓶啤酒,咬开了盖子,喝了一大口,又剥了一粒儿花生,扔在嘴里嚼着。
很熟悉的焦香味儿,这个牌子的花生特有的饱满,和微微的辛辣还是没有改变。
可我已经忘记了,是从几岁开始,有这个牌子的花生出售,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喝酒的时候,别的可以没有,但必须要有这个花生。
昏暗的灯光带着一种别样的气息,是一种淡淡的暖。
我忍不住再看了一眼那摆放在桌上的照片,在暖色的灯光映照下,那照片的背景好像是在黄昏。
事实上,我清楚,那是在一个上午,早春的上午,天略微有些阴沉,却是在接近中午的时候,莫名其妙的晴了起来。
那一天,我记得没错,应该是星期天。
那一年,是高三,即将要分离的我们,旷课,去到学校背后的那一座种满了果树的小山。
山上花儿开得正好,樱桃树的白花,桃树的红花,漫山遍野的生机。
我们很懒的躺在草地上抽烟,看着山脚下那熟悉的厂矿区,整个童年和青春的回忆。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想旷课了,也或者不想承认的是,想彼此再多呆一些时间,青春那些年的岁月会随着分别就要过去了。
那一天很巧,遇见了一个上山来采风的摄影人,看着我们三个,硬是拉着我们三个,为我们三个照了一张照片。
我还记得那个人说,从我们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寂寞,是一种将要分别的寂寞。
艺术家的话总是难懂,不过那个人很好,问了我们的学校,真的把照片寄给了我们。
我细细的看着那张定格的照片,清冷的天空下,是充满了生机的果树,三个少年吊儿郎当的站着。
白色休闲裤的是陈重,格子毛衣的是周正,而我穿着一件蓝色的帽衫。
照片中的我们都没有笑,因为那个年纪的少年应该不会摆出一副灿烂的笑容去照相,当年看着是一副欠打的表情定格在照片中,如今看来却真的好像有些寂寞。
这照片我们一人一张,我还记得我那张,如今还摆在父母家,我房间的床头,周正那张放在他干净屋子里的小书房,没想到陈重这里竟然也有一张。
“怎么?不记得这张照片了吗?”我原本只是想再看一眼,却没有想到,就这样看得有些发愣,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声音打断了我。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本是坐在书桌背后那张宽大转椅上,背对着我,看着窗外的陈重,已经转过身来,此时淡淡的话语,抬头是他略微有些复杂的目光。
我和他早在forest吧就已经撕破了脸,如今再相对,应该也是拳脚相向才对。
可我竟然没有打架的心情,甚至动都懒得动一下。
就像是曾经很多次,我们彼此也会打架,但第二天又会若无其事的和好如初,那种事情再正常不过,甚至会为了喜欢的球队吵起来,然后找个无人的角落打一架。
明明那一次就那么无情了,为什么我还会是这种的感觉?我的目光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但陈重却如同没事一般开了一瓶啤酒,对我说到:“刚好一个人喝酒没意思,你来了,就正好陪我喝。”
又是一些日子没见了,如果说在forest吧那一次见他,他还那么熟悉,不管是发型,还是穿衣的风格,如今看起来却有些陌生了。
板寸的头发蓄长了,变成了整齐的大背头,被一丝不苟的疏拢在脑后。
随意的t恤牛仔裤变成了一套一看做工就很考究的丝绸睡衣,妥帖的贴在他的身上。
原本眼窝很深,有些上挑的双眼,一眯起来,不熟悉的人都会害怕,但这也只是单纯的凶悍,平日里却清澈的一眼就能看穿。
如今却变得深邃而沉淀,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留起了胡须,在嘴唇的上方浓厚的一抹,而耳边的鬓角再不像当年我和周正开玩笑说的那般,杂乱的野草,也是修建的整齐。
“这个样子,真不适合你。”看着这样的陈重,眼角的余光却落在那张照片上,我的心没由来的一痛,是不是沉浸在往日感觉之中的只有我一个人,他还是像在forest吧出现那一次,早已经翻脸无情。
说话间,我捏紧了啤酒瓶,有些防备的看着他,忽然又觉得这样很可悲。
“哪有什么适不适合的?不同的岁月,人当然有不同的样子,就像现在的你,一身血衣,这味道太刺鼻了,你觉得又适合你?”面对我的防备,陈重却没有任何的表示,反倒是看着我淡淡的这么说了一句,竟然让我无言以对。
是的,一身血衣是我如今的岁月,我现在该有的样子。
仅仅一句话,我和他之间原本奇异的温暖,又拉开了一道深深的裂缝,那是真正的天堑。
他从来都比我看得清楚,我的眼光冷了下来,但还是不想动手,只能闷头的喝着啤酒,他很自然的剥了几粒花生,放在了我的面前。
“没有了你和周正,我很寂寞。这些感情,对于我来说很意外。你应该想起来了吧?只是当年饕餮一族的一位,不甘的诅咒,最后报应在了我的身上。”说起这些,陈重如同在和我拉家常。
“不过,我要承认,这手段非常高明,原来的确很痛苦。我这一辈子,没有想过要和你真的动手,不是打架那种动手。”我吃了他剥给我的花生,冰凉的啤酒入喉,也浇不息心中那痛苦的火焰。
我不想说,却握紧了瓶子,不由自主的说:“我倒是想过,两肋插刀是愿意的。”
说到这里,我自己的心又疼了一下。
有一种东西,叫做岁月,是由无数的日子累积而来,那是一个个上学的早晨,也是一个个放学的黄昏,是一次次相伴的熟悉,也是一页页翻过的青春。
不需要太轰轰烈烈,一个投契的人就可以这样刻进另外一个人的灵魂。
我真的不想动,在此刻,一点都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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