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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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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欣闻盈玉公主生还,感念吾儿朝夕为妹行修二余载,今日终得佳音,朕不胜喜悦。即日恢复其宁王称号,御封定北侯及定北大将军,待统率三军平定察哈尔部之乱,朕与皇后将于京城为吾儿及公主洗尘迎祥。另,朕感念戴兴寺对吾儿之心意,特拨库银十万两,敕建重修。钦此。”刘公公笑咪咪地道:“老奴在此恭喜定北侯了皇上听说了盈玉公主的事可是一日也没耽误,让老奴日夜疾赶而来定北侯,还不快接旨谢恩?”“刘公公客气了。”朱朝夕望着手中的圣旨,那明艳的黄刺痛了他的眼——皇家的身份,大明的子臣,他能不接么?自太祖皇帝以来,身为亲王而能够封侯进爵执掌兵权的已经极少,而此时父皇应该是给足了自己的面子,这是何等的殊荣,此时却让他如此的沉重与无奈!“哦,还有一事忘了恭喜您”刘公公笑得眼中泛光“皇上说您既然已经不再修行,便让奴才将您的家眷也一并带了来,少夫人也是想您至深啊!”“啊?”躲在屏风后面的念念一怔。朱朝夕推说她身体不好,没让她来接圣旨,她实在是好奇,便悄悄躲到了一旁。她的眼正对上朱朝夕的眼,而朱朝夕的眼中亦闪过一丝惊讶。而一旁垂手而立的管鹏平日难得有表情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有劳公公了,您路上劳顿,先到后院休息吧!”聂临风打发走了刘公公,回望向朱朝夕和管鹏。“你以为是我说出去的?”管鹏冷冷地道。

    朱朝夕摇头:“我知道不是你,父皇知道这件事是迟早的,我并不惊讶,可我想不到的是居然这么快。”聂临风亦苦笑:“看来这一次你就算是想逃避也不行了。”

    什么意思?念念好奇地看着他们,聂临风和管鹏一直不都是希望能够让朱朝夕还俗为朝廷作事么?可是为什么他此时的脸色也是这般的凝重?“是啊,戴兴寺四十八人的性命和紫瑕等人的性命全在我这一念之间,我又怎么能不答应。”朱朝夕淡淡的望着自己的手,这便是他与父皇间仅剩的全部情义了吧!早就应该知道这是生于帝王家的悲哀,可他却一直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承认,但这二十八年来的经历,却都不及这一日来的深刻!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他不想再提,可是为什么无论他怎么逃,都永远逃不开这无尽的是是非非,难道只因为他姓朱,便要由他来承受这种种的痛么!亲情的背叛、爱情有背叛、生离死别、手足相残,在经历过这许多后他以为自己的心可以沉沦下去,可以不再痛楚,但那道圣旨此时此刻却如此灼烧着他的手、他的心,原来他的心终究是没有死全的吧!“算了吧。”聂临风望向朱朝夕,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难道他要的只是一个可以为大明王朝带兵打仗、铲除异己的定北侯?这真的就是他想要的结果么?“去看看紫暇吧。”他拍拍好友的肩,有意无意地望向管鹏“她千里迢迢而来,哪里受过这般的苦,而且她毕竟为你等了这么多年”朱朝夕不语,沉吟了良久,才叹道:“关山迢迢人不渡,长河萧萧情难还一时的无心之错也是这般地不可原谅,唉,我终究是对不起她管鹏,你同我一起去吧!”望着朱朝夕与管鹏的身影,念念心头也仿佛压了一块大石般沉重,有太多的疑问堆在她的心头,而她最好奇的是,他怎么会有妻室?可以为一个女人守陵两年的男人,又怎么有心再去爱另一个女人?而“她”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来,小妹,她便是紫暇。”朱朝夕将一个女子带到了念念面前,他半侧身向那女子温和地道“紫暇,小妹她受过重伤,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不好意思,还请你多担待。”从没听到他用这般的柔声向人说过什么,就连自己,他都不曾如此的轻言细语。念念抬头,望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不出意外的艳丽与高贵,不难猜出,堂堂的大明王爷的夫人必然是身出名门、知书达礼、端庄贤淑的,没有想像中浑身的珠光宝气或是珠玉环翠,她只是穿了件寻常的织锦袍子,但站在那里的高贵典雅也已经让念念自惭形秽了。只是她的脸色却异常的苍白,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白的近似于透明,似乎可以看到那隐于下面的一丝丝的血管。而那神色也是如此的苍白淡漠,仿佛见到阔别多年的亲人,没有丝毫的波动,她甚至比前几日的朱朝夕还要冷漠。“嫂子”念念想了好几个称呼,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这个词应该比较合适吧?紫暇平静无波的表情终于起了一丝变化,她缓缓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冷冷地道:“嫂子?你居然叫我嫂子?”念念一怔,难道连这个词也会用错?没有人告诉过她,朱朝夕有夫人,也没有人告诉过她,她应该如何与她相处,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还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她回头望向聂临风求助。聂临风一旁叹道:“紫暇,何必太计较以前的事”

    “你要叫我王妃,或者夫人!”紫暇忽然厉声道,她的声音一下子高出许多,让念念不由得浑身一震“就算我只是个被别人忽略的人,就算我的死活没有人会关心,至少我还是朱朝夕名媒正娶的夫人”朱朝夕轻叹道:“紫暇,你别说了,是我不好,我负了你”“我守了这么多年的活寡全都是拜你所赐,你又何必假惺惺的朱朝夕,你不爱我,又何必娶我”紫暇的苍白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激动的红色,而无波的眼眸也闪着一丝强烈的说不出是怨是恨的情绪“我十六岁嫁给你,八年了,我得到了什么?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原来我还一直骗自己那不是真的,可是想不到你为了盈玉可以什么都不要,放弃名利,放弃地位,甚至出家做了和尚,我才不得不相信,你这个变态的人!”朱朝夕因为紫暇的话,眼中出现了一丝强烈的痛楚,他伸手制止了一旁想上前阻止紫暇开口再说的聂临风,淡淡道:“让她说吧,这是我欠她的,早晚要还的,而且许多事情,也许让她”他回首看了念念一眼,苦笑道“让她知道比较好。”望着朱朝夕如此沉痛而凝重的表情,念念意示到了似乎有什么要发生。

    “欠我的?”紫暇冷笑,一字一字地道:“满朝上下谁不说三皇子的温文儒雅、谦虚多礼,谁不夸你的博学多才、能文能武,谁不将大明的希望寄于你的身上可是有谁会想到,你居然如此地不知天纲伦常,有谁知道,你不喜欢旁的女子,却只喜欢自己的妹”管鹏忽然冲了过去,拉住她的手臂,冷冷地道:“你疯了么?不要再说了”紫暇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轻声笑道:“你阻止我,是因为你要维护朱朝夕的名声,还是喜欢我,不想让我受到伤害?”管鹏的神色一下子也变了,他如遭蛇噬般立即放开了手,她原来不是这样的女子,他印象中的紫暇是温柔如水的,是善解人意的,怎么才几年不见,她竟然变得如此刻薄?他怔在那里,手渐握成拳。管鹏的举动引来了紫暇的笑声,他喜欢自己,她也是知道的,他们两家是世交,他家尚武,她陆家却是文官数代,却并不因此而少了往来,自小他们更可以说是青梅竹马长起来的,如果没有一道圣旨,他们至今应该有好几个孩子了吧?可惜造化弄人!紫暇止住眼中欲滴落的泪水,望着格外震惊脸色同样苍白的念念,逼向她沉声道:“你叫我嫂子?你居然还叫我嫂子!以前我们亲如姐妹,因为你是我丈夫最疼爱的人,我的小泵,我自然希望你与相处好,你如此的单纯,恐怕有些事情是你也想不到的吧你一直尊重如父如兄的朱朝夕,却是如此的不堪,他的全部心思都是在你身上,哈哈,你竟然不知道,他爱上的,是自己的妹妹”怎么是这样,怎么突然就不同起来?念念觉得一切都变得诡秘起来,她不想得到朱朝夕兄长般爱,可是真正的爱情来了的时候,却又让她如此震惊,难道他真的爱上的自己的妹妹?如果真是这样,这一切便好解释了,也许是她自己太傻了吧,真正的兄妹之情又怎么可能会到如此地步?而“曾经沧海难为水”的道理她又怎会不懂,作为“替身”的自己,恐怕永远也不可能得到朱朝夕的爱了吧“你”念念抬起头,望向朱朝夕也变得苍白起来的脸,泪水夺眶而出,她从来不是个懦弱的女孩,但此时的剜心之痛却让她无言以对,而突如其来的一阵眩晕让她仅仅听到了众人的惊呼便晕了过去!

    “携手看花深径,扶肩待月斜廊。临分少伫已伥伥,此段不堪回想。欲寄书如天远,难销夜似年长。小窗风雨碎人肠,更在孤舟枕上”又是一首深情款款的情词,念念忍不住赌气将这张写满深情的纸连同手边的书掷得远远的。“小窗风雨碎人肠,更在孤舟枕上”这分明是在诉说着自己不为人知的深情,想来紫暇的话是没错的,而那字字句句仿佛一根根的针刺得她的心极痛,她不喜欢这种感觉,而来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想像,也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难道这便是多年来她梦中的追寻,便是她想得到的感情?她知道自己不是朱盈玉,就算长得像,她也仍然是叶念念,她更不想当朱盈玉的替身,让一个男人从自己身上去别人的影子,如果真是这样,她宁愿放弃!从来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一样想让她渴望回到现代,回到本应该属于自己的生活,她想回家!而借由现代而来的墨玉被聂临风强索了去,这几日借口鞑靼的兵临城下、大战在即,聂临风与朱朝夕避而不见,闲极无聊地她只好又到朱朝夕的书房打发时间,却又发现了朱朝夕写下的相思之意,那个与自己十分相像的女子究竟是幸,或是不幸,她已经分不清,她曾经是多么羡慕有人这般的疼爱她,可这个人如果是自己的亲生兄长,这未免也太可怕了吧,就算在开放的二十一世纪,这恐怕也是社会伦理所难容的吧!念念用力摇头,想理清些思路,而头仍然是昏沉沉的,来看病的大夫说她是因为连续数日的高烧又加上水土不服与受到一定的刺激才会有这种情况产生,而三天前从紫暇口中惊悉事情的真相便是所谓的“刺激”了吧?最好现在就死掉,如当年的朱盈玉一样,是不是就可以摆脱这一切的烦恼,而朱盈玉,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才死了的吧?一阵寒意忍不住爬上念念的心头,微一声轻响更是让她全身一颤,侧首,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条缝,这西北的寒风还真是厉害,同样生长在北方的念念早就适应了北京的寒冷,却也在这天寒地冻的西北连连病倒。她起身,小心掩好窗户,回首间,却见一个黑黑的身影伫立在面前。

    “啊——”一声惊呼刚刚溢出嘴边,便被一张大手捂了住,借着微弱的灯光,可以看清眼前是个身材魁梧高大的黑衣男子,全身上下散发出冷凝逼人的气势。“不许出声。”那男子低沉的声音在念念耳边响起,他的另一只手爬上了她纤细的颈“如果你再出声,我会扭断你的脖子!”念念从善如流地点头,那男子犹豫了一下,也放开了她。

    “你是谁?”念念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打量着眼前这个有着迫人气势的男子,他有着深刻的五官和一身极重的粗旷而狂野的风尘,而他的眼,却与他的外表极不相称,那是一双孤傲而忧郁的眼睛,让人看了忍不住都想去抚平其中的忧伤。“我是谁?”黑衣男子冷笑,而眼睛却一直在盯着念念,丝毫没有放松,那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比火焰还灼热的东西,他凑近她,几乎能够感到他急促不稳的呼吸“你居然不知道我是谁!”念念眨着眼,心中闪过一些念头,她抬头望向高她很多的男子,她留意到他的一身装扮与这些日子所见的人的不同:“我应该认识你?”黑衣男子眼中的热切与期盼一下子全部都熄灭,他的手忽然又紧紧扼住了念念的脖子,冷冷地道:“哈哈,他们找你来,居然不告诉你,我是谁!”突然的变化让念念惊呆了,她的心还在为那男子眼中闪过的失望而叹息时,想不到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窒息,她甚至连“救命”都来不及喊出,几乎就要晕了过去——直到她以为自己要因为缺氧而死去时,那黑衣男子才轻轻叹息了一声,松开了手。老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有谁来告诉她!念念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而宝贵的空气,微一有了力气,便立即向后退了数步,离开他很远。“还真是很像!”黑衣男子冷冷地撇了撇嘴角,嘲讽地笑笑,恐怕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在几乎要扼死这个女孩时一时心软松开了手,他终究还是不忍心面对如此酷似“她”的容颜的,而眼前女子因窒息而苍白的脸更是如此强烈地震撼了他的心,让他想起“她”死在他怀中时那同样的苍白。他抬头,盯着已经缓过来的念念,冷冷地道:“你怎么不喊救命?你以为我不会再出手?”念念怔了怔,深深地吸了口气:“我知道你不会杀我的。”

    “哦?”他扬眉,意外女孩在经过刚刚一幕后还能保持地平静,阴郁地笑道“你真以为我下不去手?”说不清为什么,这阴郁的笑让念念的心莫名地一痛,那神情间包含了太多念念看不懂的东西,但她却坚信,眼前男子的一切,都与朱盈玉脱不了关系,而他的忧伤,他的阴郁,他的喜怒哀乐,恐怕都悬于朱盈玉的身上吧!“你是为朱盈玉而来?”念念小心翼翼地问道,她轻声叹了口气“我只能遗憾地告诉你,我不是。”停留在念念脸上的目光微微有些失神,他恢复了冷淡的神色:“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没有人能够假扮她的,没有人!”他的肯定的语气让念念又是一阵心酸,他必是朱盈玉十分亲近的人,而他难道就是当日见到朱朝夕时,朱朝夕口中的那个“他”么?“他们从哪里找来的你?而你的目的是什么?”黑衣男子逼近了两步,让念念心有余悸地向后退。“哈哈你怕我么?”他眉宇间闪现出些许的狰狞,不屑地撇了撇嘴角,他的玉儿是不会怕他的,这些汉人呵,自诩清高文明,却连一个十六岁的女孩都不如,想当初他们第一次在长满芦苇的河边相见时,她的开朗与纯真,至今还会让他的心头泛起丝丝的甜蜜,那是第一个对他好的女孩吧念念看见黑衣男子眼角眉梢的柔和,便知他是自自己身上看到了盈玉的影子,她咬咬唇,轻叹道:“你是谁?我为什么要怕你?”黑衣男子冷笑道:“你应该看出我的一身装扮与你不同,我不是汉人!”“那又怎么样?”念念不解,长于现代的她身边有许多同学都是少数民族,他们与自己生活无异而且相处的极好,就连她最好的朋友林雨然的外婆据说还是满清的一位格格之女,外族,那又如何?她笑道“因为这个我便要怕你么?我怕你是因为你一不高兴就会来扼我的脖子,我担心的是自己这条小命,而不是你是哪里人,哪里人不是人,哪里人不能和平共处,不能做朋友?”黑衣人为念念的几句话怔了怔,他想不到眼前这个女子的思想竟然与他所见汉人的如此不同,也惊异面对危险与人们口中茹毛饮血的外族人她居然还能笑得出来,这份从容不免让他的心中一动。念念心中有太多的疑问,憋得她几乎要疯掉了,见黑衣人不说话,她不由又道:“你是谁?又怎么知道我不是盈玉公主?”黑衣人冷笑道:“如果你是她,又怎么可能不认识我?”

    多么固执的想法!念念忍不住道:“那么如果她忘了呢?我是说”不听念念的解释,黑衣男子打断道:“就算是她失忆了,或者是她死后的魂魄,都不可能不认识我,因为她的今生是我的,她注定我是为我而生为我而活的!”好狂妄的男人!却又何等的深情呵,念念心中五味陈杂,他必定是爱朱盈玉极深的,也必定是盈玉爱之极深的,那么朱朝夕呢,他在其中又扮演是是什么角色?“你是朱朝夕找来的吧。”见念念不语,黑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的神色“是不是他找你来假扮玉儿想引起我的注意,他知道只要是有关玉儿的消息,我是一定会来的他还有什么阴谋?”“你认识他?你为什么会这样想他?”念念不满他的神情和口气,见他不回答,又道“你未免太小人了吧我不是他找来的,而是聂临风让我来企图瞒过他的,聂临风说近几日蒙古人要来攻打榆林城,希望籍此让他重返沙场。”念念说了实话,她知道眼前这名男子也许正是他们的“敌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直觉地告诉自己,他是可以信任的,他那么爱着盈玉,又怎么可能会伤害到她的亲人?更何况,她不想让别人以为朱朝夕会是这样的人——她是在维护他么?黑衣男子怔了一下,冷笑道:“真的是这样?聂临风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居然也会办这么不高明的事?”“你什么意思?”念念不解。

    黑衣男子忽然笑了起来:“哈哈,你真以为你能瞒得了朱朝夕?”

    “你”窗外传来了更声,只见黑衣男子起身,不理会念念的满眼好奇,淡淡道:“看来你们说的那句‘有病乱投医’果然不假。”他要走了么?念念心中还有太多的疑问没有解开,但她更想知道的是他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而他,又究竟是谁!“喂,你”念念眼见黑衣男子即将没入黑暗的身影,忍不住轻呼“你是谁”黑衣男子回头,只见到他一双阴郁的眼在黑暗中闪着些许的光彩,他冷冷道:“你会知道的”真像一个梦,如果不是空气间还流动着一抹草原的味道,几乎让念念以为这是个梦,她忍不住摸摸颈间的红肿,那微痛的感觉清楚地告诉她刚刚面对的是怎样的危险而狂妄的男子,眼前仿佛还闪着他眼中那狂野又深情的目光——还会见到他么?念念不禁有些期待

    大战在即!

    鞑靼人扬言要在明日午时前破城!

    念念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感人的场面,整个延绥城可以说是全民皆兵了,几乎所有没有背井离乡的青壮年男子都到了镇北关,要同延绥城共存亡,甚至那些上了年纪的人听说统兵打仗的是当年剑挑十八寨土匪窝、将蒙古察布盟赶退两百里的镇关大将军朱朝夕时,也都纷纷到前线去帮忙,她没有想到朱朝夕在城中居然有如此高的威信,难怪会听到当地的百姓在城中传诵:“宁王在,心不慌,一柄长剑震八方,杀的鞑子喊爹娘,全城百姓喜洋洋。”听到街头孩童的传唱,念念会心一笑,百姓的感情是最直接的,谁能让他们平安过日,便会喜爱与拥戴谁。而连年的战乱不断,和平便是人们最向往的了吧,他们的要求并不高,要的也不过就是安居乐业,吃饱穿暖而已,而这些小小的愿望难道就真的这么难以满足?推门出去,却见紫暇苍白着一张脸站在院间,怔怔的望着那满树将要凋零的梅花发呆。“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我便好像是这枝头的梅呀,自以为清傲高洁,却也有凋了落了的时候,也不过就是这脚下污秽不堪的泥土了吧”念念知道那是陆游的卜算子,自那日第一次见面她晕倒后,就再没见到紫暇,也许是她的有意回避吧。念念上前。午后的阳光照在紫暇美丽而苍白的脸上,却并没有为她带有些许的生机,她仿佛一樽冰雕一般立在那里,全身带着的悲哀的气息,多少让念念感到意外。“你这样下去会着凉的”念念轻声地道,虽然出了太阳,但外面的气温仍然很低,像她这般从小养尊处优的女子恐怕是受不了的,更何况,她的脸如此苍白,嘴唇也有些青紫,估计在外面站了应该有不短的一段时间。紫暇缓缓回头,没有焦距的目光好久才定在念念身上,她不言不动,就那样盯着念念,良久良久,她冷漠的脸上才出现了一丝淡得几乎微不可见的笑意。那笑意如此凄美,凄美得宛如如血残阳般,让人的心仿佛都要碎了一般。念念的手不由抚向她的额:“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要不要我去找大夫。”紫暇侧首避开了念念的手,听到“大夫”两个字,眼中却闪过一抹慌乱:“不你不要去找大夫,我很好我没事”念念皱眉,却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叹道:“到屋里去吧,那里暖和一点”紫暇又转头去看梅花,忽然道:“你知道么?当年我一道圣旨忽然下来,皇上赐婚于我,我一下子成了京城所有王公贵族女儿们嫉妒羡慕的目标,朱朝夕不但英武俊美,而且温和谦让,能文能武,更是深得皇帝的喜爱,大家纷纷恭喜我说,也许不久我就会成为未来的太子妃这些其实根本都不是我所在意的,我却为了这一道圣旨而不得不舍弃自己的心爱之人嫁入皇室而八年,你知道八年的等待换来的是什么”她侧首看着念念,幽幽笑道:“我今年也不过才二十四岁,可是我觉得自己仿佛已经灯耗油尽了一般似的,终于,我可以放下一切去寻求一点点精神上的满足了,可是,哈哈可是却这般的下场”她后面再说的话已经转成了低喃轻泣,念念听不太清楚,但看她如此悲痛的神情,念念不由从心中升起一丝悲哀与同情,一个女子的一生便是如此的么?而嫁给了朱朝夕的她,又是何其的不幸?“你难道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念念不由轻叹。

    “别的办法?”紫暇冷笑,盯着念念,一字一字地道:“朱盈玉,你又何必如此假惺惺,一切不是都如了你的意了么?你的天真,他的深情你们的苦苦相守”她原本苍白的脸上渐渐浮上一丝病态的红晕,而那双淡漠的眼中也有了嘲讽的笑意,这多少让她看起来有了些生气:“我是太傻了原来最傻的是我我笑他的不顾伦常,笑你的虚情假意,原来原来真正最丢脸的却是我自己”念念望着她沉浸于自言自语中,不由得感到奇怪,而问话还没出口,便见她掩面而泣冲进了自己的屋子里,用力拴上了门她的一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念念就怔在了院子中央,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首,见是总管赵安平神色复杂地站在那里,不知道他站了多少,或者知道些什么?赵总管不等念念开口,便轻叹道:“公主别见怪,夫人原来不是这样的,可能是因为从京城跑来一路过于劳顿吧,应该休息一下就没事了”“赵总管怎么知道夫人的事?”听说紫暇是第一次到边关来——念念望着他,他眼中似乎也闪烁着什么令人不解的东西“听口音,您好像也不是本地人吧?”赵总管淡淡笑道:“回公主的话,安平是八年前随王爷一起来的,后来王爷出家了,安平便随李嬷嬷回了京城以前安平就在王爷的府上当差。”“哦?”念念扬眉,她忽然发现这里的每个人仿佛都有秘密一般,是不是他们的目的都是要瞒住自己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