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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初春,乍暖还寒的季节里总是容易让人变得多愁善感。
拾起了由窗外飘落至屋内的一瓣粉嫩樱花,朱皓月的樱唇微抿,随手将樱花瓣夹入书本里,当作书签来使用。
她垂首端详着手里的书册,只手撑额,神情慵懒妩媚,随性的斜倚在太师椅上。
画面是安详恬静的,至少,在丫鬟青儿出现之前是这样没错。
“公主!鲍主!”
惊慌失措的呼喊声随着青儿的奔近而逐渐大声,只见青儿撩高裙-、迈开大步,一路朝书房狂奔而来。
听见青儿喳呼大叫的声音,朱皓月知道她很难再享有平静。
轻皱了下柳眉,她认命的合上书,起身推门而出,让急奔而来的青儿差点因煞不住脚而撞上门扉。
“到底发生什么事?值得-这样慌慌张张。”
“出事了!”青儿慌得连行礼都忘了,直拉着主子的衣袖猛摇着。
“别摇了,-再这么摇下去,我的头都晕了。”
倾国倾城的容颜上绽出一抹盈盈娇笑,朱皓月纵容地笑着丫鬟的急躁莽撞。
“公主,-怎么还笑得出来?事态严重了。”
看着公主冷静的态度,刚获得消息的青儿可是急得快跳脚。
“什么事态严重?”身为皇宫里人人呵宠的公主,不论发生什么大事都会有人挡着,她可不认为有什么事情会严重到无法解决的。
“皇上、皇上,他”
“皇兄怎么了?”朱皓月语气略微急促,不似之前的冷静沉稳。
咽下梗在喉头的口水,青儿急呼呼的说:“皇上指婚了!”
“指婚?”
朱皓月思绪飞转,所有可能被指婚的人选一一从她脑海里掠过,半晌,心里似乎有了答案。
“被指婚的人不会是我吧?”她没有迭声尖叫,嘴角却难掩自嘲的涩笑。
“嗯。”青儿重重地点着头。
“唉!”朱皓月无奈地轻叹口气,喃喃自语着:“终究还是逃不开。”
“就这样?”
青儿难以置信地望着主子,听到消息后她可是慌张得不知所措,怎么主子只是轻拢秀眉,一副平静的模样,相较之下,显得她毛躁过了头。
“要不然呢?”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该做何反应。
“-不生气吗?”
“怎么会不气呢?但是有用吗?君无戏言,皇兄一旦下旨指婚就绝不可能收回成命的-以为公主很好当吗?历史为证,历代的公主们只需扮演好一个角色,那就是等着合婚,担任起助长权力扩大的桥梁。”
她本以为身为母后最宠爱的幺女,指婚这件事应该不会太早降临在她身上的。
不料,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她终究还是得面对。
她太了解自己即将面对的处境,看看那些已经出阁的皇姊就知道了,不是嫁到邻国和亲,便是被有心攀权附贵的人请皇上赐婚而娶走了。
只是,她们真的快乐吗?她们嫁的人当真会疼惜呵宠她们一辈子吗?
一个女人求的是什么呢?
别人怎么想的她不知道,但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个男人眼里只有一个她。
很奇怪的思想吗?或许是吧,至少旁人无法认同的眼神是这么告诉她的。
“青儿,一年前玉芸郡主是被指婚给左侯爷吧?”朱皓月忽然想起她的堂姊。
“是啊-”青儿不明白主子为何提起这档子事。
“她过得幸福吗?”不期望青月儿能给她什么答复,她不过是自已问自己罢了。
“听说”迟疑了半晌,青儿还是憋不住的说出口:“左侯爷最近正准备纳妾。”
“男人!”螓首轻摇,她最怕听到这样的消息。
朱皓月走回太师椅旁,拾起书本,欲再阅读。
“公主。”
“嗯?”不愿抬头,只因不想再谈论此话题。
“-不问问皇上将-指婚给谁吗?”
冷静的主子配上急躁的丫鬟,耳根子想要清静恐怕很难。
“就算我不问-也一定会讲。”她早算准了青儿藏不住话。
“是广丞相的公子,广令杰。”
“喔。”
“公主,-不喜欢广公子?”只能凭着主子的神情来猜测,真累人!
“从未谋面,何来喜不喜欢?”
“听说广公子在赏花宴中远远瞧过公主一面,惊为天人,不下数十次请皇上赐婚,据说皇上因此大受感动进而允婚。公主,也许广公子跟其它的男人不一样。”
是吗?朱皓月在心底打了个大问号。
他是因为了解她这个人,所以想娶她?还是因为她的长相?抑或是因为她的公主身分?
连深入了解都不曾便急于提亲,怎么想都不可能是第一个原因。
“青儿。”朱皓月慧黠的双眼忽地闪过一抹晶亮。“-说,我除了外貌与身分之外,还有什么长处?”
“-跟其它娇生惯养的公主不一样,不但聪颖过人,而且还会武功。”青儿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颇有以主子为荣的意味。
“是吗?”迷倒众生的笑容里带着些许神秘。“那-说凭着这项才能,我是不是能成功逃婚呢?”
“逃婚——”青儿双眼瞪得如铜钱般大,彷佛不敢相信公主会说出这样的话,那可是欺君之罪耶!
朱皓月,人称祥贞公主,乃当今太后最为疼爱的公主。
在皇帝下令指婚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祥贞公主即将与广丞相之子广令杰于月底完婚,为此,百姓们津津乐道,乐见沉鱼落雁之姿的公主与玉树临风之貌的广公子结为连理。
就连皇帝也为此次的指婚满意不已,才子佳人,他也算不负为人兄长的责任,为妹妹挑了一门好亲事。
然而,祥贞阁里却没有感染到该有的喜气,只因朱皓月正在计画如何逃出这既定的命运。
终于,大婚之日来到,妆点得明媚动人的朱皓月被青儿扶着走出祥贞阁。
在拜别太后时,不争气的眼泪濡湿了双眼,她怕今日一别再难相见。对于皇宫中的荣华富贵她并不眷恋,唯一不舍的是疼爱她的母后。
在太后亲手为她盖上喜帕后,朱皓月轻移莲步坐进大红花轿,在轿帘放下的那一刻,她的心情惶惑且不安,为了自己的任性与不孝。
十六名轿夫抬着花轿前往丞相府,花轿特意绕行京城内的主要干道,为的是让祥贞公主接受百姓的祝福。
绕行完毕后,花轿必须经过一座桥才能到达丞相府,这座桥是朱皓月预备行动的地点。
“公主。”青儿紧张地唤着主子。
“我知道。”明白时机已到,朱皓月在心里默数十下。
忽地,花轿停了下来,只听轿夫们惊愕地喊着:“河面有异。”
只见阵阵浓雾自河面升起,不一会儿便将桥上众人笼罩在雾中。
正当众人错愕失神之际,一道黑影凌空而降,负责护卫花轿的侍卫纷纷拔出腰间配刀,然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啊——”惊慌的呼叫声来自于青儿。“保护公主!”
“公主!”侍卫队长冲到花轿前欲护驾。
“小心误伤公主。”青儿的话让他迟疑半晌。
片刻的迟疑让一道忽然窜入的黑影有机可乘,只见黑影挟持着红影在白雾中飞驰而去。
雾,离奇的散了,一如它来时的离奇。
侍卫队长着急的奔向花轿,在掀开轿帘的那一瞬间,他的五官顿时扭曲,跟着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的项上人头恐怕不保。
因为——公主不见了。
祥贞公主遭人抢亲一事闹得满城风雨,皇帝为此派出御林军搜查整座京城,如此劳师动众一个月却依然无所获。
自此,祥贞公主被劫一事成为悬案,再也没有人见过国色天香的祥贞公主,她成为百姓口中流传的一则故事。
一年后
性喜帮人配对指婚的皇帝在经历过祥贞公主事件后安分了不少,直到新科武状元的产生让他沉寂已久的兴趣再次蠢蠢欲动起来。
似乎是一种惯例了,在每次的科举之后,一定是某某状元与恩师之女成亲,或者是某某榜眼、某某探花被位高权重的老臣看中选为东床快婿。
这一次,大概很难有意外。
每一位新上任的臣子,家门几乎快被前来祝贺的人给挤破,有真心来道贺的,但专程来为家中闺女挑选相公的更是占多数。
权力与财富没有人不冀求,即使本身已拥有了令人羡慕的一切,但若是能借着联姻来使自己的声势更为壮大,那更是完美。
于是乎,多少名门闺女在父母的安排下成为权力游戏中的一颗棋子。
整整三个月,整座京城一片喜气洋洋,祥贞公主被劫一事似乎已被百姓们遗忘,现下大家讨论的话题不外乎是,谁家的千金嫁与了哪位新科大臣。
就拿京城最大的茶楼涵轩楼来说吧!
只要一踏进涵轩楼,准能听见聊不完的各式话题,仔细听一定不难发现,近几天成为茶余饭后话题的第一人选非新科武状元孟少麟莫属。
“王媒婆,-说这武状元会迎娶哪一家的闺女?”客人甲好奇的问。
“你这可问倒我了,若说文状元、榜眼、探花会与哪家千金配成对,我可是了如指掌,可是这武状元嘛,我就不清楚了。”
客人乙有些惊讶“连-这京城第一大媒婆也不知道?”
王媒婆点点头-“确实不知-这新科武状元长得俊伟挺拔,沉稳自若的神态散发着傲视群伦的气质,像他这样的男人哪个姑娘家不爱?可偏偏武状元不急着成家,多少达官显要托我上门谈婚事都被婉拒了。”
“莫非武状元已有心上人?”
“我打听过了,没有,据说他眼高于顶。”
“是吗?我倒觉得武状元与冯将军的千金甚为搭配,男的器宇轩昂、女的柔情似水,这样天造地设的一对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我也这么认为,放眼望去就属冯将军的千金与武状元最为登对,而且啊!冯将军也有此意。”
“这不就得了,那-去撮合他们了没?”
“哎哟!这等大亲事哪轮得到我这小小的媒婆,自然会有人出面的。”
“谁?”
“是皇上。”
“皇上?!”众人一阵惊愕。
“没错,听闻冯将军万分中意武状元,早就请皇上赐婚了。”
客人丙压低音量,神秘兮兮的说:“皇上还敢赐婚啊?”
客人甲跟着点头-“是啊!一年前祥贞公主的亲事也是皇上赐婚,结果呢?公主在大喜之日被劫,会不会”
王媒婆不认同的瞪着他们“呸、呸、呸!别说那些触楣头的话,哪有那么凑巧的事,大家就等着祝福他们小两口,别在这儿乱嚼舌根。”
这一方的谈话已然结束,然而,流言才正要开始。
不到数天的时间,流言飞散整座京城,大家都在猜皇帝会不会赐婚?武状元会不会接旨成亲?冯将军的千金又会不会被抢亲?
托新科武状元的福,老百姓多了一个茶余饭后的新话题。
御书房内,身着黄袍的尔雅男子眉眼含笑的看着单膝跪在眼前的男子。
“爱卿平身。”
“谢皇上。”孟少麟随即站起身。
皇帝赞赏地看着新科武状元“爱卿可知朕宣你进宫的用意?”
孟少麟抱拳低首“微臣愚昧。”
麻烦事能免则免,他不会傻到自已提出来。
“当真不知?”皇宫里人多嘴杂,他不信孟少麟不曾耳闻。
“还请皇上指示。”
不让他有所逃避,皇帝直接说出重点。“你对冯将军的千金有何看法?”
“微臣与冯将军的千金未曾谋面,并无看法可言。”
“冯将军曾差人送画像让你过目吧?”
“是。”孟少麟浓眉微挑,他已猜得到接下来的话题会是什么。
“朕也看过画像了,是位纤柔恬静的大家闺秀。”配上武状元刚好,英雄美人啊!
“皇上所言甚是。”
“冯将军相当欣赏你,欣赏到想把女儿嫁给你。”
“微臣不敢当。”
皇帝朗声大笑“孟卿家谦虚了,如果连你都不敢当,恐怕朝廷内无人够这个资格。”
如果孟少麟早一年出现的话,他或许会将祥贞公主许配与他唉!想太多了,有些事情是难以挽回的。
“微臣认为这对冯姑娘不甚公平,或许她并非出于自愿。”
“可是冯将军多次请朕下旨赐婚。你知道的,冯将军是先帝所倚重的爱将,他手中握有大部分的兵权,没有人不想与他攀上关系,而你身为武状元,朕不信你不心动。”
皇上说得太过含蓄了,他很清楚,冯将军是担心将来兵权会转移至他这个武状元身上,那只老狐狸不过是先拉拢关系罢了。
“皇上的意思是”不好的预感浮现,但孟少麟仍旧沉稳的轻抿浅笑。
“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将来你和冯将军的关系非友即敌,而后者绝对不是朕乐于见到的,因此朕打算答应他的请求为你和冯姑娘赐婚,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成家的时候,日后有你和冯将军共同为朕效力,此乃社稷之福。”
“谢皇上。”孟少麟低头抱拳,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眸里却闪过一抹嫌恶,稍纵即逝,没人看得透他的心思。
一抹娇小的身影踩着轻快的脚步,好奇地往坐在石亭里看信的人儿走去。
“公主呃,小姐。”
在接收到朱皓月眼里的警告后,青儿吐了吐舌,一脸歉意。
一年了,她始终无法彻底改口,叫了十几年的称谓要她在一年之内改掉实非易事。
“信里说些什么啊?”
实在是关不住泉涌而出的好奇心,她和小姐来到鞍马山定居已经一年了,收过的信可以用五根手指头算得出来,毕竟,知道她和小姐藏身于此的人不超过三个。
将信收妥,樱唇莫可奈何的微抿-这是朱皓月在无奈时最常出现的表情。
“唉!皇兄又在乱点鸳鸯谱了。”
许久未曾听闻皇兄赐婚的消息,本以为他已经学到教训,不再轻易为他人撮合婚事,不料,一年之后,他又故态复萌。
“这次是谁家的姑娘啊?”
“是我的闺中密友。”
“-是说冯将军的千金,凌之小姐?”青儿惊讶地瞠大了眼。
“正是,皇兄下旨将她许给了新科武状元孟少麟。”
“哇!武状元耶!”青儿的大眼里闪着崇拜的眸光。
“瞧-!”朱皓月轻轻逸出笑来。“那是什么表情?好似很羡慕似的。”
“我是替凌之小姐感到高兴-想想,能够当上武状元可见此人身手矫健不凡,相信长相应是俊伟英挺,能够嫁给这种人中之龙当妻子,凌之小姐一定会幸福的,我说啊!皇上这次赐婚赐得可对极了。”
“会吗?”螓首微偏,朱皓月脸上表情显得不以为然。“即使没有爱情也能幸福吗?”
“爱情可以等成亲之后再培养啊!像凌之小姐这么柔雅温婉的女子一定能轻易获得武状元对她的关爱,而卓绝不凡的武状元也一定能赢得凌之小姐的芳心,那么一来,不就有爱情了。”
“傻青儿,-怎么能肯定武状元不是粗暴魁梧的鲁男子?又怎么能肯定他娶凌之姊姊不是另有目的?再说,事情要真像-所想的那般顺利就好了,偏偏凌之姊姊是绝不可能对那个武状元产生一丁点的情愫。”
“怎么说?”
“因为凌之姊姊的心里早已有人进驻了。”因为是闺中密友,她很清楚冯凌之的心已经给另一个男人。
“那可糟了。”
“确实是很糟。”思及此,她不免要怪皇兄乱来,如果他的赐婚能成就一对有缘人也就罢了,偏偏却是拆散恩爱鸳鸯。
“那凌之小姐该怎么办?”
“她就是因为不知该怎么办,所以才修书给我。”回想起信中的内容,她可以感受出凌之姊姊在写这封信时的痛苦。
“她要-帮忙?”
闻言,朱皓月闪着莹亮光泽的唇瓣挤出了一抹苦笑。
“是啊!要我帮她抢亲,就像一年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