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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朗明月和赫连庄主的婚姻约定契约书流传出去之后,吉祥酒楼内众嘉宾及男草们全都不敢当着她的面问起或提起这件事,大家都当没听见没看见,但瞧着她的目光总是多了一点向情与怜悯,甚至,对某些人来说,可以更加肆无忌弹的关怀她、宠她、逗弄她,前者如何晋,后者如无梦。
发现无梦可能是她朗明月的夫君赫连麒之后,莫寻对他也渐不设防。看见他不会刻意躲起来,偶尔他不经意触碰到她或拉起她的手时,她也不会刻意将他甩开,只是顺其自然的跟他在一起。
那双眼,越看越熟悉。
就算脸不一样,那神情那姿态,挑眉的模样、撇唇的模样,瞧久了,便如同瞧着同一个人,越来越熟悉。
常常,他在月下无人的深夜里教她弹琴,她坐在前,他坐在后,在每一个琴音的跳跃里,他的呼息总会伴着她的心跳,和着美美琴色共谱一段曲,或悠扬,或沈静,或思念,或哀伤,不管是什么,都是美的、令人快乐的。
她喜欢他的长指,白皙修长又好看。
她喜欢他身上淡雅迷人的味道,靠近他,可以让她彷徨迷惑的心得到安慰与纾解。
她喜欢他静静瞅着她的模样,就算不说一字一句,那种她是他眼底唯一的感觉,也可以强烈到让她无法呼吸。
就算,是短暂的,是暂时的,不会永远,她也想拥有。
片刻,即永恒。
对她这个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人来说,珍惜当下变得太重要,因为她不知为何而来,也不会知道何时会去,所有的一切根本就像是一场梦,梦醒了,就啥也没了,她怎能不珍惜?
今夜,园子里的花香特别浓。
莫寻感觉到肚子里的胎动似乎特别厉害,不时有东西从她肚皮里鼓出来,可能是小手或小脚,一会儿踢她下腹,一会儿打她上腹,她笑了出来,用手边摸边对着肚子里的宝宝说:“乖,妈咪在这里,我知道你很想出来见妈咪,可是还不到时候呢,得再等等,要玩可以,但不可以太用力喔。”
胎动,是个很奇妙又很棒的体验,一个小小的生命在肚中孕育,他可以感受到你的所有情绪,也会不断好奇的想要探索外面的世界,希望有人可以跟他互动,因此不时的踹踹脚动动手,让她也可以摸到他,感受到他。
莫寻躺在何晋亲手替她制作的躺椅上,今夜什么都不想做,懒洋洋的只贪恋着天空上璀璨的星子。
一件厚厚的披风罩上了她,接着一个高大的白色身影在她的身旁蹲坐下来——
“又在跟你肚子里的娃儿说话了?”大老远就听见她的笑声,和那叽叽咕咕的软言软语。
莫寻见到无梦,嘴角的笑咧得更开了,突然伸手去抓他的手,往她隔着一层衣物的肚皮上轻轻一摆——
“他在动呢,一直动一直动,顽皮得不得了,你摸到他了吗?”她兴奋的对他说。
“嗯,摸到了。”无梦轻应了声。
他真的摸到肚子里的小东西了。太奇异太过真实的存在感让他根本无法忽略
他的双眸散发着一抹极温柔的流光,修长的指不必人教,自动地去回应着小家伙的热情,在她的肚子上轻轻地游移触摸着。
月光下,就见一绝世美男轻抚着美丽少妇肚腹的画面,两人的脸上皆带着慈爱又温柔的微笑,让人瞧见了,恐怕都会以为那美男是娃儿的生父。
总在一旁暗自守顾的何晋就是这么以为。
近月来,这一男一女在一起的美丽画面他已经看见不下十回,他不能否认,这一男一女非常匹配,更不能无视朗明月每回见到无梦时那幸福又快乐的笑容。
所以,他不曾再试图拦下要靠近朗明月的无梦,或许也可以说,他也无力拦下这深藏不露的男人吧?习武者,尤其已达一定的层级者,很轻易便可以感受到对方的能力是否在自己之上,这一点,他不想自欺欺人。
想着,何晋的身影消失在月光中,不想成为这美丽画面里的一个突兀存在。
无梦的眸光往他那个方向轻扫而过,眸带笑,唇也笑。
没了那个碍眼又虎视耽耽的第三者,无梦觉得自己是作梦也会笑了,就算知道何晋终究不会是他的对手,不管是在武力还是在朗明月心底,但少了一个碍事者总是让人心情愉悦。
“他有没有踢你脸啊?”无梦把脸都靠上了,害莫寻的脸跟着红起来,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摆。
“没关系,他要踢就踢,开心就好。”无梦笑言。他怎么瞧,她肚子里的娃儿都该是个男娃,腿力可有劲呢,要真是个女娃,也绝对是个好动好玩整天只想爬树的野姑娘。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就已经不曾想过或计较她肚子里的娃儿是男是女了,他仔细推敲又推敲,想来想去,好像打从她怀了他的孩子,他就未曾思量过这样的事,完全违背了当初娶妻生子的目的。
是他变了?还是她让他变了?
不管是哪一种,她的出现让他改变了很多是无法否认的事实,和她在一起,他很自在,也很快慰,喜欢她开心笑着的模样,很想把她拥进怀里,不管现在他的身分其实是无梦。
像这样,把她拥入怀
无梦手揽住她微胖的腰身,把他的俊颜偎在她的肚子上,美其名说是在听胎动,事实上,他想这样抱着她的渴望更浓些。
“无梦?”他这样抱她,让她的心跳变得好快。
虽然四下无人,可,要是他这样抱着她的模样让人给瞧见,她就真的要给赫连麒这个夫君戴绿帽了,虽然,这两人根本就是同一人。唉。
“别动,娃儿正在跟我玩呢。”无梦不理她的抗议,将她的胖腰环得更紧些,就怕她跑掉。
“无梦我是有夫君的人。”她不得不提醒他,他此刻的身分根本不宜这样抱着她。
果然,无梦的身形一顿,抱着她的手松开了些,却没移开。
“那又如何?”他冷冷地说:“你跟他的婚约只不过是建立在相互利益之上,等你生下这个娃儿,全部都结束了不是吗?别告诉我,你爱他。”
那纸合约书几要被传遍天下了,不全都是她的主意吗?
她要让世人都知道他赫连麒不过就是为了个娃儿而娶她,没情没爱没血没泪的人,不是她受他冷落,而是这根本就只是一场交易,谁也不欠谁虽然,到现在他都还没搞懂她这么做的目的,但,绝不会是因为爱他吧?
莫寻闻言微微一愣。
他以为,她不爱他吗?或许,旁人看起来都会是如此吧?她没理由爱他,不是吗?但,可笑的是,她却是爱他的。
她轻轻地把身上的无梦给推开,站起身,仰望着天上的月光,她极浅的笑了。
“是啊,我是没理由爱他,但,在我还是他妻子的一天,我也想遵循该有的夫妻之礼。”
无梦冷冷提唇。“这又何必?你连你们之间的私密协议都公开于世了,还希望他念着那一丁点甚至不曾存在过的夫妻之情吗?”
突然,莫寻回过头来幽幽地瞅着他。“你说,他会为了此事恨我吗?”
无梦嗤笑一声,低眸。“我又不是他,我怎么知道?”
“那如果你是他,会恨我吗?”
闻言,无梦若有所思的抬起头来,直视着她的眸。“无所谓恨不恨,男子汉敢做敢当,既然是事实,就算被摊在世人眼下又何妨?说到底,受伤害的人是你,不是他。”
让世人知道她为了钱为了房可以签下不要娃儿的契约书,对她何益?恐怕会说是青楼女子本爱慕虚荣、无情无义了,这样的说法,相信远比评论他的所作所为者多更多。
莫寻笑了。“若他是你,也会为我担点心吧?”
啧,她还笑?
无梦眯起眼,不解又困惑。“他为你担上一点心,你便觉得快乐吗?”
“是啊,如果可以折磨到他,就算只是一丁点,我也很开心的。”莫寻这样答,一双灿然的眼眸定定地落在无梦身上。
她爱他。
比他所以为的多更多。
为了他,她可以做很多很多事包括抛弃他,成为罪人。
***
吉祥酒楼的营业时间跟一般酒楼不太一样,人家青楼妓院专上晚班,这吉祥酒楼却从中午开始营业到晚上,下午时段的预约总是要排上个把月才排得到,晚上时段因为官夫人的相公们大都会回家,宫夫人都得在家陪伴,反而客人比较少。
几位名草在圈子里赏枫兼喝茶,配上厨子今日特制的小菜,偶有舞文弄墨者,偶有吟诗作对者,当然也有只爱卖弄一张闲嘴者,或有躺在大树下一言不发者,总之,大家都图个写意自在,这是老板娘的开店宗旨,他们也很乐意遵照办理。
“今儿个小菜特别精致好吃,厨子是怎么了?大发慈心来着?竟用心来讨好咱们了?”
“喷,厨子讨好我们做什么?还不是那位贵客又来了。”
“贵客?”正在提笔练字的一名男草停下了笔,往这头扫了过来。“你是说上个月到老板娘房里做客做了大半天都没出来的那位?”
“不是他是谁啊?老板娘铁定为了招待那位贵客,才请厨子特制这些小菜,我们是沾了他的光,所以多吃一点吧,这机会可不是常常有。”
“谁说的?以后他搞不好常常来!老板娘快生了不是吗?这娃儿一生,她也不再是赫连夫人了,人家只会走得更勤才是!”“那也不见得,老板娘虽美,但我瞧那小子年纪可又轻些,当不了靠山的。”
有人不以为然的挥挥手,挟了一口菜进嘴里。“说来可惜,赫连庄主和咱老板娘看起来可登对呢。”
“登什么对啊?不说是个病主子吗?”
“病主子也能生娃儿呀,倒没什么打紧的,不是吗?”说话的人压低了嗓音。
“要是没那契约书,那人早一步走,老板娘岂不成了富婆?”
大树底下,有人轻咳了几声,然后直坐起身子瞧着他们这些“三叔六公”——
“那贵客是谁?”问话者,正是无梦。
“不知道,只知道每次来都一堆家丁在外头候着,有斯文的有孔武有力的,一身锦衣玉冠,举止气派优雅,怕是大有来头。”
“现在这人在朗明月房里?”
“是啊,我亲眼看见他进屋去的,也快半个时辰了咦,无梦,你要干什么?老板娘交代过任何人不得打扰,连端菜的都不能进去”这人话还没说完,早就不见无梦踪影了。“完了,会不会出大事啊?这无梦没事去凑什么热闹?会不会跟守在门外的何晋打起来啊?”
“别理他了!他一向独来独往的,我们犯不着为他担心。来喝茶吧,菜都要凉了,快吃吧”
***
朗明月的房间,位在吉祥酒楼主楼外的另外一处楼房、整个园林的一隅,幽静而少人扰,平日出入的就只有她本人和丫头晴儿,何晋在特别时候会守在门外,大多数时间则不会在这里,毕竟要进得了这处房,也得先进得了吉祥酒楼的大门才行。
此刻,就算是特别时刻。
莫寻看着眼前这位登门拜访的贵客,在一段闲话家常之后,他似乎还不太想要进入重点,难不成,这个人是专程来与她风花雪月话家常的吗?
“这位公子,你该知道吉祥酒楼只招待女宾,不招待男宾吧?”莫寻笑着提醒他。
“当然,所以,我是唯一的例外?”
“可以这么说。”
“那是我的荣幸。”
“可,公子,我这是吉祥酒楼,不是牡丹楼啊,您若只是想找个姑娘聊聊天,似乎是找错地方了,若您其实意不在此,可否明白道出来意?免得小女子我惶惶不可终日,这样有碍我腹中娃儿的健康,就算,我跟夫君的关系不好,可也是个爱娃儿的娘啊,您就开门见山说话吧。”
贵客闻言,哈哈大笑。
这位朗姑娘,说话还真是有趣,胆识也过人,他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满眼赞赏地瞅着她——
“夫人,朕我对你真是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早知道,我该早几年拜访牡丹楼,就算只得你这一红粉知己,不为其他,我也甚是愉悦了。”
如果早一步遇见她,他是否会把她收为己有呢?或许会或许不会,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他定是会喜欢上她的。
“感谢您的抬举,明月不敢当。”莫寻头微低,一双眼却没从对方的脸上移开。
“那我就直接说明来意了。”
“公子请讲。”她等这一天可等很久了。
打从她决定把她和赫连麒签下的私契刻意流出去引起骚动的那一天,她便开始着手布局和赫连山庄及赫连麒划清界线,为的就是这一天,只是她没想到尊贵如当今皇上竟会私底下会见她,但,这也同时给了她一个契机
“事关赫连庄主,因两年多前曾发生一件大事,导致朝中官员对他精通变脸易容之术一事甚为忌惮,不时递状说要处死他”金宿边说边盼着朗明月,见她似乎面无表情,只是深思不已,便继续道:“聪明如你,该知道上位者的难为之处,我明知他无辜,可也不能真放下心来,但要真把他公然处死,也于理不合,传了出去,可要留下千古骂名了,让本公子我真是难为极了。”
闻言,莫寻冷漠的挑挑眉。“公子不是为难要不要杀了赫连麒,而是在为难该怎么杀他才不会让自己沦受千古骂名吧?”
金宿眉眼之间的笑意瞬间消逝无踪,他盯着她,唇角微抿,前一刻还像是个玩世不恭的年轻公子哥儿,下一瞬间就成了精明世故的冷酷帝王。
“你当真不怕死吗?”他冷冷提问。
“怕啊,怕死了,尤其怕公子您把不该牵连到本姑娘的罪都一并算在本姑娘头上,正想着该如何明哲保身呢,我可不想因为替赫连麒生了个娃儿,连命也没了,这笔交易怎么算都不划算,您说是吗?”莫寻的回答也很冷,细细的眉往上挑,美眸瞬也不瞬地望着他。
就算怕,她也万不能示弱。
虽然这副身子不是她的,虽然她不知道这副身子若死了,她的灵魂将回到何处?或飘往何处?或许,会因为她的死而让一切的一切回到最初始的那一刻,这对她而言又何尝不是好事?
但,她暗暗抚摸着肚中有些妄动的娃儿,脑海中想着的是她第一次见到赫连麒和无梦的一幕幕,舍不下呵,她想看着娃儿长大,想跟着娃儿的爹平平凡凡的开店过日子,不想离开。
所以,她得尽力保有这一切
“你当真不爱赫连麒?”
“他有何值得我爱之处?”
“既不爱他,为何嫁他?”
“这一点,全千邺国的人都可以回答你,不是吗?”不外乎就是她朗明月爱慕虚荣、贪图荣华,为了钱可以出卖小孩等等,族繁不及备载。
金宿笑了。“这就是你故意把契约书流出去的目的?”
莫寻心惊,眼皮跳了一下又一下,差点没慌到在他面前泄漏了心思。
“这倒不是。”莫寻淡淡的撇撇唇。“我是想让大家了解这一切只是场交易罢了,我没有很可怜,没有被冷落,没有大家在外头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原因,才导致赫连麒对我们母子俩的不闻不问,与其被说成我朗明月不受宠、风姿不再、举止不知检点,我宁可被冠上爱慕虚荣的罪名,就这样。”
金宿点点头。“所以,你的结论就是,你不想当赫连麒的陪葬。”
“对。”莫寻想也不想的便回道。
“我又为何要答应你?”
莫寻冷冷地看着他。“这不就是你来找我的目的吗?提出个好条件然后跟我交易否则,你为何来此?”
陡地,金宿长手一伸搂住她的咽喉,把她一张美丽的脸给拉近——
“朗明月,太聪明不是件好事呵。”
“我的聪明不会威胁到你,以公子您的人格,相信不至于因此置小女子于死地才是吧?”
金宿再次大笑,朗朗笑声一直传到房门外,连刚到门边不远处的无梦都听见了,一道浓眉不由得轻蹙。
这嗓音真是该死的熟悉呵。
无梦瞄了一眼守在门边的几个侍卫,一个是皇帝身边的公公乔装的,另外两个是皇上的贴身侍卫,所以,错不了,在屋里的人正是金宿。
一男一女共处一室,不让任何人进入,金宿那小子还笑得这么开心,两人相处还超过半个时辰朗明月究竟想干什么?难不成当个赫连夫人还不能满足她,她还想入宫当娘娘吗?。
无梦紧紧握住拳,青筋在他的额际若隐若现。
他没冲动的冲进去,反而转身离开,看见一旁的何晋,他连招呼都懒得打,反倒是何晋把他给拦下了——
“别惹我。”无梦咬着牙紧绷的道出三个字。
“你知道屋里的人是谁?”否则,无梦为何怒气冲冲而来,却又连进个门都不进便要走了?
“不知道。”
“无梦——”
“别叫我!”无梦反手一挥,把何晋给震开,转瞬间已消失在酒楼。
就在这天深夜,朗明月在足足阵痛了两个时辰之后,在黎明到来之前替赫连麒产下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