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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起城好不容易在药效减半的情况下清醒过来,虽然失去内力,但原本的武功招式、身法挪移还是有的,他想在那对小孩儿送下一顿饭来之前,先将久未活动的身体给动顺起来,但春亦寻趴在身前也是不行的,于是他拎着她小脖子就把这祸害给提到另一侧的平台上。
春亦寻气得牙痒,又不能在这时候去寻他麻烦,只得哼哼地坐下了。但坐没多久就无聊起来,她又想到之前怀疑半天的,水里可能养了什么东西之类
于是她琢磨着把没吃完的稀粥拿出来,把水沥干,又揉进剩菜剩肉,弄成一团丸子,之后又把内袍的一只袖子拆下来,将那丸子用带子缠在袖角,就这样权充了钓鱼的物事,一把抛进水里去了。
叶起城听见水声扑通,皱着眉回头来看,就见春亦寻整个人完好无缺的待在平台上,他稍微放下心来,又转过头去活动手脚。
春亦寻倒是没理会他,就满是好奇的盯着水面,偏偏烛火昏暗,又只点在另一侧上,她这边什么都看不清楚。
她又等了一会儿,手里抓着的一只衣袖没有反应,她觉得无聊了,又见叶起城自顾自在做自己的事,当下就觉得委屈了,要回头去找人。
水面下忽然传来一股大力,分了心神的春亦寻一惊,手里下意识的一抓,竟然较起力来,但水面下那东西力气惊人,春亦寻下意识的尖叫一声,然后就被急奔过来的叶起城揽住,但她手里的袖子却被硬扯出去,眨眼就没入水里。
水底下一阵激荡,那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
春亦寻的脸白了,叶起城的脸却黑了。
“再惹事就把你扔进水去!”他咬牙道。
春亦寻被刚才水面下的抢夺给吓住了,整个人抖得可怜兮兮,攀住了叶起城就不肯再下来,叶起城无奈,只好把人背在背上,又走回点着烛火的一侧平台去。
她趴在人家背上,死活不肯下地,却又没事做,不多时就昏昏欲睡,后来就真的睡着了。叶起城背着人,看起来好像完全不去理会,但一等春亦寻睡了,要从背上滑下来,他就立刻伸手拦住,轻巧控制着力道把人抱回身前来。
明明就一祸害,睡着了却也乖乖巧巧。
他轻叹口气。
粗糙指尖拨了她落在颊边的碎发,指腹滑过她细嫩颊面,他皮肉粗糙,即使已经小心翼翼,还是留了一道红痕。虽然转眼就淡了,但这样的细皮嫩肉,竟然禁不起一点磕绊,叶起城指尖一颤,心里还是一紧。
他其实没有想过会得到她的回应。
不论是意识到自己对她的心意之前的?*故悄且蝗毡恢卑椎卮疗屏诵乃迹讲呕腥淮笪蜃约旱某俣壑螅镀鸪窍耄永匆裁挥邢牍芄坏玫剿幕赜Α?br />
不是想不想得到的问题。
而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
自己就只是个武人,只懂得打生打死,除此以外什么也不会。就连摸摸她的脸,都能擦出她颊上一道红痕,如此的细皮嫩肉,娇贵美好,他只想能够远远看着,在暗地里守护一辈子,也就很值得了。
但她却一转头,居然是毫不犹豫的投进他怀里。
他那时面无表情,实际上已经惊骇得手足冰凉,说不明白这到底是恶梦,还是美梦,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清醒过来。
要碰她,他还舍不得。
不碰她,她却不肯依。
现在,她就蜷在他怀里,头枕在他膝上,由着他拍抚。
叶起城恍惚的想,要是这一刻就这么让他死了,他也不会有怨。
然后他又想,哎,不行的,他若死了,小春花就要哭了。这泼猴一向难缠,哭哭啼啼,老是撩拨着九九助她为虐,他若不在一旁镇压着,这对主仆简直无法无天。
于是他又不想死了。要是就这么死了,他绝对会恨得变成厉鬼的。
现在这样多好呢,像梦一样,但这是现实呢,她对他表白,缠着他,一字一句的说服他,还说这是向他示爱呢。
是示爱啊!
叶起城觉得这是天下间最美好的两个字了。
他轻飘飘的笑起来,慢慢的红了脸,迟来这么久的羞意,终于姗姗到达,最后进占了他脸面耳根,连脖颈都不放过。
春亦寻未能见得这奇景,想必连梦里都在懊恼。
叶起城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他低下头,弯着腰,把气息全部屏住,分毫都不敢惊动春亦寻的——他把唇凑到她嘴边,本想偷偷的亲一口的,但又想,她好像朝他喊过这么一句:“等你相信我了,我们再来接吻。”
于是他不敢亲了,但就在眼皮子底下,她粉嫩粉嫩的脸颊这么美好,时时吸引着他凑上前去舔个一口,他心里就像是有只馋嘴的猫在抓挠一样,怎么都静不下来,他疑神疑鬼的左右瞥着,这地牢里没有他人,那两小孩儿也没有出现,膝上的春亦寻又睡得乖乖静静的
他咽了口唾沫。
亲嘴是不行的,她还没有准许,亲脸颊亲额头,他又觉得不够,于是他眼珠子转来转去,最后相中了她闭着的眼皮。
他忽然想起来,在他还闭着眼睛逃避现实的时候,她趴在他胸前,伸舌舔他的感觉。
叶起城偷偷摸摸的凑上前去,紧张兮兮的嘟起嘴,快速的吻了她眼皮一下,然后又缩回来,坐得很正经。
他喉头咕嘟了一下。
春亦寻没有醒。她没有被惊动。
叶起城心里不禁动摇起来,他左看看右看看,春亦寻那抿着的唇色美好,又有一点湿润,他方才正犹豫的时候,还闻到她一点吐气如兰的香,他就想亲亲那张嘴。
但春亦寻,还没有准许他的。
可自己,实在想亲想得不得了了。
他在心里剧烈的挣扎起来,身子明明文风不动的直挺坐着,额上却渐渐冒出冷汗,连后背都被浸湿,他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春亦寻的唇,心里不停的叫嚣着想要亲一口。一口就好。只要一口,他就不会再乱碰她。
只亲一口!
他咬了咬牙,不自在的扭扭脖子,半晌,又小心翼翼,仿佛如临大敌的弯下腰,将嘴凑前,然后,他把气息又憋住了,对准她的唇,飞快的啄了一口!
春亦寻没有被他这样笨拙的动作弄醒。
叶起城背靠着大柱,坐得直挺挺的,他还不知道,自己笑得丑死了,就像只偷到胖猪仔的大狼一样,连森然牙根都露出来。
他只觉得,天暖了,雪化了,他的世界圆满了。
叶起城闭着眼睛,在心里回味着方才短兵相接般的甜蜜与得意,手里还一下一下的抚着春亦寻蜿蜒的长发。
在他膝上安然睡着的春亦寻,唇边亦悄悄勾起一个狡猾的弧。
忽然有细细碎碎的声响,由上而下的滚落台阶。
送饭的时辰到,那两小孩儿来了。
迷迷糊糊睡去,又倏然惊醒的叶起城在小孩儿们下来前,将春亦寻唤醒了,然后忙着将准备好的物件摆在春亦寻手边,免得她一紧张便找不到东西。
他闭上眼睛,一手将春亦寻搂在身前。
舟子摇摇晃晃的接近了。
两个小孩儿发出声响。送来吃食,又换过怀炉里的红炭,跟着接过春亦寻递去的空碗,然后,他听见春亦寻柔软娇滴的嗓子。
“给姐姐抱抱好不?”
她那句话说得低柔婉转,简直揪人心肝,那两个单纯小孩儿哪里能抗得住她如此妖孽的一嗓子。
叶起城不用睁眼,都知道她此刻**后的**尾巴摇得正欢快。
他在心里默默加上一件要给九九的小报告。
舟子上摇摇晃晃的,不好拥抱,两小孩儿给春亦寻送饭送久了,这漂亮柔软的大姐姐待他们又客气,上次相互拥抱的温度简直让两小孩儿恨不得时辰早一点到了,他们好早一点下来再见一次这金钗姐姐。
现在金钗姐姐想要再抱抱他们,两小孩儿怎么会说不好呢。
于是不等春亦寻再问一次,两小孩儿简直争先恐后的跳上平台,像归了巢的乳燕一样扎进她怀里去,抱得死紧。
春亦寻感动得想要就这样抱着他们滚来滚去。
多可爱啊!这两小孩儿!软软嫩嫩香喷喷,能咬上一口的话,不知道有多弹牙!啊啊啊啊!她好想就这样把他们挟带回阁里!
在一大二小的激动拥抱中,叶起城面无表情的睁开眼,掀起一旁准备给春亦寻的物品——大氅一件。然后他一手搂着春亦寻腰身,一手张大了,抓牢两小孩儿的后领,硬生生将他们分开来,接着蒙头盖脸的把反应不及的两小孩儿掩住。
苞着他一手将春亦寻推进舟子里,自己也跃下去。
水面一阵摇荡,两个小孩儿沙哑模糊的呜叫声回响。
春亦寻眼里红了,泪水哗啦啦的掉。
两小孩儿将妨碍他们的大氅七手八脚的扯开,就见到叶起城划桨的身影挺拔,头也不回的冷酷,以及舟子上跌坐的春亦寻脸上的梨花带泪。
童男炸毛了,那人是登徒子!
童女愤恨了,那人坏透了!居然把金钗姐姐掳走!
两小孩儿一致对外,将叶起城以目光千刀万剐。
饶是叶起城狠下心肠连回头瞥上一眼都没有,也觉得背上像是有数把小刀细细的割着皮肉,让他毛骨悚然。
那舟子一靠岸,他捞起哭得凄惨兮兮的春亦寻,逃命一样的跑了。
“再哭就把你扔回去和他们作伴!”他咬牙切齿对春亦寻低语。
春亦寻一边擦着眼泪,一手倒是毫不含糊的紧搂着叶起城宽腰身,生怕他真的被气得狠了,把她一个人扔进水里喂鱼去。
叶起城一路急奔,却也小心翼翼的提高警觉。
阶梯往上,他在心里数着,大概跑了两层的高度,跟着就是一面掀起的青石地板悬在半空,他一手虚护着春亦寻的脑袋以免她一头撞上去,一面钻上地。
这是个空旷的小厅,大门紧闭。
一眼看去,没有人,也没有埋伏,他想了想,觉得这地方就是拿来关人的,差别只在于关在哪一层而已。
他们之前所在的地方,又深,又有水,除了送饭以外的时间,上头两层大概都是关得紧紧的,没有流通的风,他们身上沾染的香气就散不出去,阁里放出再多飞鸟来寻他们,也寻不到。
所幸他们现在逃出来了。而且看他们之前所受的待遇,叶起城有很大的把握,掳走他们的人没有杀意,只是想将他们用做人质,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痛下杀手。
春亦寻久未见阳光,眯着眼睛喊疼,叶起城虽然也不太舒服,但勉强还忍得住,他按了按眼睛,拉着春亦寻就往外走。
眼前大门紧闭,叶起城略略皱起眉。
他回想一路奔上来的景象。也许是为了顾及两个小孩儿的力气不够,所有进出的通道上都是敞开的,但没有道理都走到上层来了,却是大门紧闭的。
这时他眼角余光,见到边角小门是虚掩,意识到这才是出入的通道!
但春亦寻像是焦急着想回阁了,见他脚步迟疑,以为他是眼睛不舒服,又担心起他来,于是自己往前快走了几步,伸手就要去推那紧闭的门扇。
叶起城没来得及阻止她。
她脚下喀地一响,像是踩到哪片藏了机关的青石地板,忽然脚底下一阵摇荡,叶起城心里一冷,连忙抱了她就地一滚,往那虚掩小门扑去。
身后,就那么一眨眼而已,在紧闭大门前森然浮出一方尖刀利刃!
叶起城的速度再慢上一星半点,少不得被洞穿脚底。
春亦寻扭头去看,还没来得及后怕,又听得头顶上风声响动,她抱紧了叶起城脖颈,就觉得周身一暗,光影斑驳——
他们被罩在一个从天而降的铁笼子里。
春亦寻目瞪口呆,那只差一步就可以逃出生天的小门,就在笼子外头,伸手就能摸到虚掩门扇。
她一下子炸毛了!
“哪有这么阴损的机关!居然这样玩人!”她抓狂道。
那原本空无一人的小厅里,响起轻笑声。那嗓子悦耳,并且愉悦。
“经此一狮吼,方才知金钗姑娘脾气甚烈了,将来的丈夫想必也能管教得服服贴贴,为妻是从。”
春亦寻愣了一下,而叶起城心内惊疑。他上到地面时明明仔细看过,确定这小厅里再无他人——如今却有一女子娉娉婷婷,款款从暗处踏来。
越到近前,两人瞪着那女人看的脸色,越是迷惑惊讶。
女子一身华服尊贵,珠钗稀美,但令两人茫然失去反应的,却是那女子脂胭淡抹的脸面,竟与三千阁当代阁主艳娘,如出一辙!
宛如双生。
女子淡淡笑着,偏着头看向两人神色,像是觉得有趣。
“初次见面,容我先通名姓——”女子轻声细语,像是唯恐扰了这满厅薄薄烟尘“西境琉月,此代家主,婳。”
春亦寻脸色煞白,呻吟般的喘了口气“你你与三千阁主,艳娘,是”她将急涌而上的惊惧狠狠一口气吞回肚里,喝道:“是何关系?”
“双生姐妹。”那琉月婳笑意盈盈,温和柔婉的模样在春亦寻眼里看来,却比夜叉更为骇人。“姽姐姐这么些年,于三千阁里,受诸位金钗姑娘照拂了。”
她说着柔身一拜,直起身后,方整了整袖。
她道:“婳与姐姐终年不见,心中甚是思念,然姐姐总在阁中,哪怕一眼也罢,姐姐却是避不见面的”她轻叹口气“婳心中甚急,念得狠了,方出此下策,请来金钗姑娘,想藉姑娘于舍下做客,请得姐姐出阁一见,以解婳心中思念。”
说罢,她投过一眼来,那举手投足,俱是矜贵之色。
“姐姐的马车也该要到了。恰好你两人赏光,先行出来了如此,便和婳同行,一并去向姐姐请安吧。”
她说得温温缓缓,听得春亦寻心中哭笑不得。
耙情他们花费心思才钻得生天,却一转头就要被押着去见阁主了吗?
什么赏光,什么请安,什么做客,简直是折腾着人玩!
春亦寻在那小铁笼子里歇斯底里吼道:“我才不去!傍人掳了做阶下囚还得惊动阁主来接人,这样天大的祸事闯下来,简直是不让人活了!”
她仰天悲愤:“把我沉进镜照河去喂鱼吧!”
小厅中央那盈盈站定的琉月婳,早已笑得打跌。
说了半天,那琉月婳也没放出人来,直接便将铁笼子连人装进马车里,四周布帘盖得严严实实,一点光也不透入。
马车摇摇晃晃。
春亦寻只觉得再这样摇晃下去,她就要吐了!
先是舟子,再是逃难,后是马车,还是被关在笼子像要出巡的猴戏一样,她好歹也是个金钗姑娘,正是风华正茂的美人时期,却没想到会一朝落难,被折腾得连脾气都没了。
叶起城倒是淡定下来,一手捞着她的腰,将她固定着,不要随马车行进颠得乱七八糟,一边侧耳倾听,仔细推敲着地势。
“怎么呢?”春亦寻不耐烦的哼一声。
“像是在上山途中。”
“我们原本不在城里吗?”她脸色困惑的问。
“一开始可能是。但到了后来,等阁里派出去寻的人撤回来之后,又把我们弄昏了搬出城,藏到山里来了——你不觉得,马车一开始就很颠摇吗?”
叶起城一边说着,一边揽住了春亦寻站身不住,狼狈朝他倒下的身影。她不是因为颠摇而站不住,却是因为地势斜曳而稳定不了身体重心。
春亦寻听他分析,又比照自己处境,越发觉得叶起城说得很对。
“阁主和那女人约在山里吗?”
叶起城听见她嘴里咬牙切齿的一句“那女人”不禁沉默片刻“小春花,虽然说那位琉月家主请人的手段不甚磊落,但她毕竟是阁主亲妹,现在也拿不定阁主意思,你你在称呼上,还是稳着点妥当。”
“我就讨厌她折腾这些手段!”她嘟嘴,但心下也知道叶起城的顾虑。
叶起城听得她坦率直白的抱怨,一阵好笑,不由得摸摸她的头“乖啊,小春花,你把这仇记下,晚一点见到阁主再打小报告不就好了?”
“芭蕉叶子好阴险的心机啊!”春亦寻真心诚意的赞叹道,却气得叶起城伸手去掐她脸面,两人打闹起来。
马车忽然一个略大的动荡。
两人原本就相互搂着,这下子春亦寻先拐了脚,跟着叶起城没有抓牢,也随之拐了一把,眨眼间两人就在铁笼子里滚成一团,偏偏四只手都还抓得紧,混乱之中,女上男下,衣乱发散。
来领人的三千阁主亲自上前揭帘子,确认麾下金钗与暗卫平安的时候,眼前所见的正是这么一幕尴尬又困窘的场面。
“”春亦寻茫然。
“”叶起城石化。
“”三千阁主面无表情,点评道:“又一对怨侣。”
她一贯护短,虽然麾下十二金钗纷纷找到心上人,生活过得有滋有味,蜜里调油,但从阁主她老人家嘴里点评出来的,向来都是“好一对怨侣成双”这样令人好气又好笑的话。
春亦寻脸皮甚厚,被这样一道天雷打下来,毛也不掉一根。但叶起城的脸皮相对来说就薄上许多了,要不是因为身在笼内,又有春亦寻压在肚上,不然他当下便要掩面泪奔。
绑主对于被压在金钗身下的叶姓暗卫投去一眼“你打不出来?”
“属下无能,让人下了化功散。”叶起城羞愧说道。
绑主听了,却只是一挑眉“她不敢。”
一句话轻描淡写。春亦寻与叶起城面面相觑,两人一边起身整理,一边在心里敲起小算盘,又琢磨着阁主她老人家这么傲慢冷漠的三个字。
她不敢。
都使出了掳人要胁的手段,只要不弄出人命,还有什么敢不敢?
但很快的叶起城理解了意思。哭得眼睛红红的童女爬上马车来,不情不愿的递上一粒丹药,又依依不舍的朝春亦寻投去眷恋眼光,几乎让察觉那眼色的叶起城背上沁冷汗。
九九可是在临出门前将春亦寻交给他照顾的,光是这次既没照顾好,又把人搞丢了不提,平安回去时居然还拐带了一双童男童女入阁,被夺了山大王位置的九九还不将他朝死里整吗?
心里惊悚归惊悚,但阁主还在一旁看着呢,叶起城取了丹药便一口吞下肚去,不过片刻时间,他浑身大汗,脸上原本苍白着,却反而恢复血色,先前以为失去了的内力,又在他体内流转。
原来没有被废武功,只是被压制住了。叶起城心中不由大定。
苞着他像是折树枝一样的将铁笼拆了,扶着春亦寻双双跪下,给阁主叩首请安。
一脸淡漠的阁主不避不让,面无表情的承受了。
“春亦寻,你自此便与叶暗卫在一道了?”
“是。”她头皮发麻,答话的声音却一点不抖,她直觉地了解到这一句问话里分量十足“春寻真心诚意,愿与叶起城携手一世。”
“叶暗卫?”
“属下亦同此心,此后生死相依。”叶起城伏首,字字坚定。所有的犹豫与自卑或者多思都让他抛开。
绑主的声音静了那么片刻“你两人,可有出阁之意?”
春亦寻与叶起城互瞥一眼,俱摇了摇头“无此打算。”
绑主沉默的时间又久了那么一点“春寻,若三千阁交于你手,你当如何经营?”
春亦寻心中大惊,不祥之感一闪而逝“阁主怎么突然说起这样的事三千阁存续至今,既有前代姐姐们诸多照拂,身后又有皇家作保,春寻什么也没学过,真交到了手里,也只是原样照搬”
“能守住吗?”阁主对于她所答的经营方式既不说好,也不说坏,却只轻飘飘的接着问这一句,几乎如同风声。
春亦寻却无来由的颤抖起来“守得住!姐妹们最后归依之地,春寻纵使万死也将牢牢守着,绝不辱没前代姐姐种种苦心。”
“单打独斗,难以成事。”
“怎么会是单打独斗呢?”春亦寻颤抖着,又苦笑道:“若只有春寻一人,那是说什么也守不住的但春寻知道呢,在春寻身后,还有诸多姐妹的安危需要护持,如此一来,春寻心里便涌出无穷力量了。”
“心有所系,便生出无限胆气来。嗯,难得你明白此理。”阁主静了静,方一点头“那童男童女便随你们去了,叶暗卫驾车,春寻你便快快回阁吧。”
说着,她抬手往发上一抽,一只沉香簪子便在手中,那奇妙的刻成了一双刀剑互绞的簪子,看上去乌黑着,一点华丽也没有,却隐隐流转冷光,显然不是普通物件。
绑主以指腹反覆摩挲了一阵,抬手,便簪在了春亦寻挽起的发上。
春亦寻身子剧烈颤抖,伏在身前的手指上湿了一片,还有水珠滴滴答答,落个不停,她却硬是一点声音也不出。
头顶飘下了阁主漠然的一句吩咐:“回阁去吧。”
“是。春寻告退。愿阁主万事顺泰。”她伏地叩了三响,当即起身,头也不回。
马车上布帘再次放下了,遮得严实。叶起城握起缰绳,脸色铁青,唇上咬得鲜血直流,却硬着脖子,连回头都没有的,驱起马车离去。
车内死寂般的静了一刻,终于响起春亦寻放声大哭的嚎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