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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天空就灰蒙蒙地,像是要下雨了。
姜玉璃吊着点滴,独自坐在窗边。
她从来不知道早晨是这样子的。
在车水马龙的街头,人人行色匆匆,冷漠而孤独。
生死关头走一遭后,姜玉璃终于明白,看来这世上每个人其实都是孤独的,由出生到死的那一刻,真正可以倚靠的,也许只有自己。
或许正因为如此,人们更加渴望被爱,希望在生命的旅程出现一个可以相互倚靠的伴侣。
姜玉璃不会再轻易地想结束自己的生命。既然人世里的真情如此难求,那她亦不再希冀。
少一些希望,也许就能少一些伤害。
望住窗外的瞳眸里一片沉寂。
病房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很快的,姜士恒夫妇出现在病房里。
姜玉璃掉过头,淡瞥了他们一眼,随即又将视线落向窗外。
对他们夫妇她无话可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玉云首先开口,语调里是经过压抑的愤怒。
尽管她与姜士恒对姜玉璃的行径充满强烈的不满与愤怒,但病房外有守候多时的传媒记者,他们不得不控制自己的怒气。
“知道吗?因为你一时的愚蠢行为,让姜家丢了多少面子,你是白痴呀!懂不懂得为家人着想?”姜士恒亦开口斥责。
自这个小白痴闹自杀的这三天以来,他们夫妇除了要面对媒体的压力之外,更对姜玉璃财产转赠一事感到震怒与不谅解。
闻言,姜玉璃回头望住两人。
“你们真的把我当家人吗?”姜玉璃缓缓的问出口,语调平淡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对这一切,她早看淡了。曾经期望的亲情,如今似乎已经变得不再具有任何意义。
“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姜士恒拧起眉,脸上的神情有些微不自然的心虚。
姜玉璃沉默了会儿。“你们不懂我不怪你们,因为你们未曾尝过被人遗忘的滋味。”
而她懂!因为那是她多年来心中的痛。
原以为可以在疗养院逃避一辈子,但如今她知道那样的痛永远也无法抹去。
“小时候,住在公寓的那段日子,我天天期待爸妈来看我。”她顿了下,眸中有一闪而逝的哀伤。“爸妈发生意外后,我曾将希望放在你们身上,然而,你们又将我送到疗养院。我真的算是你们的家人吗?”
空气在刹那间变得凝重。
“因为我们送走你,所以你一直怀恨在心,对吗?”李玉云开口。
曾经有一段时间,他们夫妇确实苛待过姜玉璃。那是因为姜玉璃继承的家财多得令人眼红,他们夫妇才会刻意折磨她。
“不,我一点也不恨你们。”姜玉璃回答“知道吗?曾经我有多么渴望你们可以爱我。”
“哼!满口谎言!”李玉云冷笑道:“如果你真的当我们是家人,就不会把所有财产送给一个根本不爱你的外人。”
“阿非不是外人!”姜玉璃回道。
“那种男人总有一天会抛弃你,等着看吧!”李玉云冷嘲。
“是因为我把财产全给了他吗?”姜玉璃淡问。
“哼!那还用说!”姜士恒夫妇同声斥道。
姜玉璃半垂下头。“我只想知道当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什么人还会爱我?是你吗?婶婶,你做得到吗?”她抬起头。
李玉云没有回答,甚至别过脸。
“你呢?叔叔,对你来说,亲人和金钱哪一个重要?”她的瞳眸底是洞悉一切的绝望。
望着姜玉璃苍白的小脸,姜士恒再次想起她小时候
“你太傻了,没有人会花这么多钱来求证这个答案。”事实一向是残酷的。
“但是我确实做了,不是吗?难道你连回答的勇气都没有?”
“我没有必要回答这个蠢问题。”姜士恒低咒一句。
紧接着,姜士恒夫妇两人毫不留恋地走出病房。
“就这样?”李玉云问。
“什么意思?”
“我可以再找人解决这两个麻烦。”
“够了!一切到此为止。”姜士恒咬牙低斥道。
“你”“闭嘴,记者来了。”
夫妇俩照例露出一贯的笑。
姜士恒知道这是他这辈子唯一可以为姜玉璃做的事。
不管是不是突然良心发现,总之,他在金钱与亲人以及前途之间抓出了个新的平衡点,他不再欠她什么。
正当姜士恒夫妇忙于应付媒体的同时,一道身影悄悄进入姜玉璃病房里。
姜玉璃回头,怔了怔,心底微微地揪了下。
得不到回应的爱是如此啃噬人心,她终于知道。
黑瞳在一瞬间飞掠过千百种情绪。
“还痛吗?”他笔直地来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手腕的绷带上。
每每忆及血泊中的姜玉璃,他的心总是既惊恐又泛着难以言喻的痛苦。
一个人要承受多大的痛苦,才会选择走上不归路?这些年来,他不断问着自己。
姜玉璃轻轻地开口:“不痛。”她微微垂首。
难道他还不明白,比起她心底的伤口,其他的伤害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吗?
沉默在两人间持续着。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所以如果你想走,随时可以离开。”姜玉璃小声却清楚地表明。
“不,我不会走,除非你告诉我答案。”垂在他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
姜玉璃抬起头,迎上他寒星般的冷眸,她的心再度瑟缩。
有时候,她真希望自己从来没有复明,这样她就永远不必面对他无情的眸光,不必知道现实的残酷。
“你要什么答案?”
韩非微眯起眼。“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如果你想藉此来令我愧疚,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他贴近她,双手抓住她细瘦的肩。“我不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这话虽是说给她听,却更像是对自己的再一次叮咛。
姜玉璃眼中凝起了薄雾,水气在她瞳底熠熠生辉。“你真以为我是想让你愧疚?”
韩非无言,眉头的纠结却变得更深。
她含泪的苍白容颜正一点一滴的瓦解他心口多年的阴郁。
不!他绝不能对这个仇人的女儿产生敌意以外的感觉!
姜玉璃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的愤怒与痛苦。但为什么会是痛苦?他恨她,不是吗?
“阿非”她伸出手,想抚去他眉头的纠结痕迹。
“别碰我!”韩非整个人向后退开。他不能接受她的抚慰,因为那只会让他更痛恶自己,更鄙视自己心中那挥之不去的恶佞。
在折磨她的同时,他的心无时无刻不处于煎熬。
“你以为你可以轻易以死来令我愧疚、以死来逃避一切?”他痛恶的低语,脑中净是母亲躺在血泊中的那一幕。
“不,不是的!”姜玉璃的泪水终于无声地滑下。“只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活下去找一个目标,对未来存有一份希望”她垂下头,声音越来越小。“可是我却找不到能支持自己继续活下去的力量,你能明白吗?”
望着她绝望的小脸,韩非的心像是狠狠地挨了一刀。
身为一个出色的医者,他救过不计其数的生命;但是在他心底却也存有同样的迷思,到底他是为了什么而活?是救人,还是其他?
如果他心里始终存有恨意,这一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刹那间,韩非心底起了难言的转变。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许你再寻短,这是你欠我的,听清楚了没?”他刻意恶声恶气的开口。
姜玉璃望住他,好半晌只是沉默。她可以把他的话当成是另一种关心的方式吗?
“你放心,我不会再伤害自己了。”她说着,忽然露出一抹浅柔的笑。
也许,这是她最后一次这样看着他了。心酸的感觉再一次包围她的心。
爱确实可以让一个人成长,但姜玉璃对他除了爱之外,尚有深深的歉疚;她可以深刻明白失去亲人的痛苦,所以她必须补偿他。
韩非深凝她一眼,转身离开。
他必须整理自己的心绪。
此时天边闪光乍现,随之而来的是几声闷雷。
姜玉璃知道一场大雨就要来了。
很快的,透过玻璃窗,她看见底下纷纷走避的人群。
不久,滂沱大雨无情地落下,她的泪水再也止不住的交错在脸上
韩非站在律师事务所里,仍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这些文件麻烦你签名盖章。”刘尚谦开口,精睿的眸光直盯住面前的男人。
这并非他第一次见韩非,但他不得不承认韩非确实是一个相当耀眼的男人。
姜玉璃肯心甘情愿地奉上所有财产,一点也不令人感到奇怪。
对韩非,刘尚谦恭谨的外表下仍带着些许轻鄙。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韩非开口。
“呃韩太太没说,她只是执意将全部财产转移到你名下。”刘尚谦停了下“她甚至不打算告诉姜先生夫妇。”
“真的?”韩非心神渐凝定,然后提笔签下名字。她以为用钱可以收买他的心、补偿一切?
她错了!即使她奉上所有财产,他还是不许自己善待她。
金钱不能买回他所失去的一切,他不许她用这种方式来消弭过往的罪!
临去之前,刘尚谦忍不住对韩非开口:“韩先生,请容我说一句,你真是个幸运的男人。”
韩非微侧身回首。“你永远无法了解,我为了这样的幸运,失去多少可贵的东西。”语毕,他开门离去。
离开事务所,韩非直接往医院方向走。
医院距离事务所不远,走路大约五分钟就可以抵达。
当韩非来到姜玉璃病房的时候,房中空无一人。
此时,打扫房间的妇人正好走进来。
“啊!韩医师,你来探望太太呀!”
“她人呢?”
“咦?早上我来倒垃圾的时候她还在睡觉,可能去做检查了,你再等等。”语毕,她收拾好病房便推车离开。
韩非缓缓在床边坐下,突然在床头看见一封文件袋,随手打开,赫然发现里面竟是离婚协议书。
夹在离婚协议书里,还有一封小小的信笺。
韩非打开信笺,只见信笺上写了几个拙稚的字——
阿非,对不起,你要的我全都给了你。
希望你从此幸福快乐。
懊死!
韩非把信笺揉成一团丢入垃圾桶里。
她居然就这么一走了之!难道她以为这样就可以解决一切?
望着手中的离婚协议书,韩非微眯起眼。
下一瞬,他将文件撕成两半,抛入垃圾桶里。
事情绝对不会就此结束,绝不!
耶诞节对每个人的意义不尽相同。
对与亲人长期分离的疗养院来说,耶诞节是一个重要的日子。
由下午开始,陆续有各界地方社团来到疗养院,为这些生病的孩子们带来表演以及赠送礼物,整个疗养院里十分热闹。
在人群之外有一道身影吸引了马佳瑞的目光。
片刻后,她脸上露出浅浅的笑,举步朝人群外走去。
“好久不见了,年轻人。”马佳瑞笑意渐浓。她总是如此称呼韩非。“你还好吗?”
饼去的三个年头里,他一共造访了疗养院三次,每一次都是为打听姜玉璃的消息而来。
然而,他却一次次的失望了,姜玉璃并没有回到疗养院。
韩非唇角上扬,扯开一抹浅浅的笑。“我很好,马佳瑞修女。”爽朗的笑容里仍带着一丝魔魅的气质,唯那一双深邃的眼眸透出一股沧桑的孤寂。
马佳瑞深深地望住他,然后朝他展开双臂。
韩非走上前用力地给了她一个拥抱,彷佛唯有如此,他才能更接近姜玉璃。
“这一次你打算在国内待多久?”马佳瑞开口。
“大约三个星期。”他答。
“跟着医疗队在非洲行医很不容易吧!”
俊颜上的笑痕在刹那间加深。“日子过得很充实。”过去的三年里,他走遍了许多贫苦落后的国家,而后总算渐渐明白一件事——生命是可贵的。
抛却了多年来心头的阴郁后,他终于明白自己生存的价值和目标。
然而,心中唯一的遗憾却总在他忙碌过后啃蚀他的心灵。
他想念玉璃!
思念常使得他心痛如绞,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来,跟我到办公室,有样东西你一定要看看。”马佳瑞脸上带着一抹奇特的笑。
踏入办公室后,一切并无不同,唯一的改变是桌上多了电脑,而墙上则添了一幅画。
“这幅画是我两天前收到的耶诞礼物,很美吧!”
韩非盯住画中慈和柔美的圣母画像,淡淡地开口:“无论画者是谁,一定是个充满感情的人。”任何人都可以轻易感受到慈和与宽容充塞在整幅画里。
再往下看,韩非在刹那间屏住呼吸。
“画画者是谁?”他盯住左下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你应该看得懂那个字。”马佳瑞回道。
是“璃”!
“画者是我所想的那个人吗?”他的嗓音因期待而轻颤。
马佳瑞微微一笑。“但愿是你所想的。”
忽然间,韩非心中升起了许久未有的希望。
会是玉璃吗?
“谢谢你!马佳瑞修女。”语毕,他转身要走。因为他已在墙角处发现了一只装运的纸盒,盒上打着一家画廊的地址。
“年轻人。”马佳瑞唤住他“如果真是她,告诉她,我很想念她。”
“我会的。”
很快的,韩非消失在大门外。
他的心已经很久很久不曾如此活跃了。
画室里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画,靠近落地窗的角落坐着一个正在画画的长发女子。女子一身白衣黑裤,粗亮的辫子垂在身后,在她身边则围绕了一群小朋友。
“红色是属于什么色系呢?”女子开口,手仍没有停下,专注地画画。
“暖色系。”一道稚嫩的嗓音抢先回答。
“那蓝色呢?属于什么色系?”女子又问。
“寒色系。”另一道嗓音回答。
“哇!你们都好棒喔!”女子夸赞。
一阵敲门声忽然传来——
“老板娘,有人找你。”
女子回首,脸上那份孩子气的愉悦笑意在刹那间冻结。
男人一步步来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颜色?”他伸手抹下她鼻尖上的油彩。
女子望了一眼,淡淡勾起笑。
“紫色是属于作梦的颜色。”她答。
“知道吗?三年来我日日梦着与你重逢的情景。”男人深邃的黑眸里迸出无数喜悦。
“阿非”女子站了起来,清秀的脸上浮现少见的激动神情。
她是在作梦吗?
彷佛洞悉她的心思,低醇的嗓音徐徐响起:“这不是梦,我可以证明。”语毕,他勾起她的脸,低头吻上她的唇。
直到唇畔传来一股咸意,他才抬起头。
“别哭!”嗓音揉入了以往未曾有过的温柔。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是如此深爱着她。
“你不恨我吗?”她轻问。
“我爱你,玉璃!”他黑沉的眸子里镌刻着深情。“别以为你的钱可以把我打发走。”
“阿非,我”
“别说!你只需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肯原谅我吗?”
沉默在两人间持续着。
忽然,姜玉璃勾下他的颈子,主动吻上他的唇。
“这样的回答够吗?”她抵住他的唇轻喃道。
“永远都不够。”话起时,他再次给了她深情的长吻。
周遭立即传来小朋友们的笑闹声。
韩非知道,过往的阴霾将永远地离他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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