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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有能力让她感觉快乐。
跨上阿灰,健臂握紧机车龙头,一手拉住煞车,一手用力催油门,阿灰兴奋地噗噗作响,夏元灿有些晕陶陶。
这是个好的开始,只要他拿出耐心与坚毅,慢慢感动她、温暖她,让她愿意靠近他,终于喜欢上他
他心甘情愿为这段感情付出最大的努力,再苦都不怕。
那次的出游之后,宋于湘清楚知道两人的关系明显有了变化。
她逐渐习惯有夏元灿这个“朋友”的存在,上琴课时彼此会说笑,下课后,他会邀她去附近吃点宵夜,如果时间充裕,还会陪她走路回家。
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她的笑容也越来越灿烂,连柜台的美眉都发现了。
“宋老师,最近看起来不一样,你谈恋爱了喔?”
宋于湘正站在柜台前整理几份教学纪录表,吃惊地抬头,顿了顿。“哪、哪有!”
“有啦,真的不一样了,脸色粉红粉红,好美呀!”美眉凑过来小声地说:“是跟夏先生,对不对?”
“”“你们两个下课后常常牵手一起去吃东西,我都有看到喔!”
“那是因为”她掀了掀唇,却找不出合适的话。
都怪她太贪恋牵手时的温暖和安全感,像是被保护、宠爱着,以至于夏元灿每回拉住她的手时,她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地用力甩开。
见她双颊晕红的尴尬样,美眉赶紧保证。“唉呀,谈恋爱是好事,别怕,我不会跟主任说的!”
“我不是嗳,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宋于湘把签好的资料推给她,表情狼狈地拎起琴谱袋。“我要去准备课程了。”
教师室里只有她一人,宋于湘放下袋子,松了一口气。
这算是谈恋爱吗?如果是的话,再这样继续下去又会变成什么情况呢?
她蓦地想起两人第一次出游后的钢琴课。
那天,夏元灿把一个小小的米色束口袋放到她手上。
“这”“这里面是我们的基金。”他拍了拍袋子。“就叫它阿乐好了,有了基金,我们就可以出去快乐——”
阿乐宋于湘讶然失笑地接过小袋,拉开细绳,发觉里面不只两百块钱,还多了好几张纸钞,少说也有近千元。
“怎么有这么多钱?”
“喔,因为”他冲着她笑。“别说出去——我中了几张统一发票。”
“所以?”
“这是偏财,最适合拿来吃喝玩乐。”
这也就算了,可尔后,这袋子里的钱从来没少过,理由也是各式各样。
“我和同事打赌赢了,刚好拿来吃东西。”
“口袋有些零钱,叮叮当当的好吵,就顺便丢进去了。”
她才不相信他的说法,却又忍不住笑开了。
明知道他是在找藉口,好让她不再计较出游的费用,他照顾她的方式如此独特,虽然很笨拙,但她懂。
若是戳破他的伎俩,反而显得无趣而刻意,除非是她不喜欢他
怎么会不喜欢?否则这一阵子,她不会期待有他的钢琴课,也不会在接到打字的案件时以最快的速度完工,好在下课后挪出时间继续跟他去吃宵夜,更不会期待见到他,任由他逗笑自己。
如果两人相处的感觉,已经明显得连柜台美眉都认为这就是谈恋爱了,那夏元灿又是怎么想?是不是该问个清楚?
但问清楚后又如何?接受或是拒绝?
况且她自己认定的“喜欢”会不会只是因为孤单的时间太长了,所以一旦有人不畏惧地靠近,她就想依赖对方,享受有人作伴的美好滋味?
这太难了,她根本无法想得清楚,而且下一节课就快开始,她怎么还敢在这里想着风花雪月——
宋于湘深吸口气,拎起琴谱袋走出教师室,到琴房等学生。
现在烦心这些都太多余了,还是好好上课,认真地赚钟点费吧!
不过,这天下课后,她又被押进夏元灿的车子里。
她瞪着越来越重的“阿乐”问:“这是聚宝袋吗?”
“可能是吧,我要好好保管才是,免得被偷——终于练完琴了,你想吃汤圆还是肉羹面?”
她似乎永远都拿他没办法,或者,其实是她根本不想拒绝
谁不想在秋末初冬的夜里与好朋友结伴寻觅热食点心?不仅填饱胃囊,也温暖空虚的灵魂深处。
尤其是像她这样生活乏善可陈的寂寞女子,内心深处也渴望有个人陪,何况他的性情随和言谈幽默,随她怎么耍性子也赶不走,温柔而执着地敲开她心底的墙,让她摘下冰冷的面具,默默接受他以“朋友”的名义靠近她,关心她,照顾她。
她知道自己很自私,但这样的朋友,她真的很想一直拥有
还没想好要吃什么点心,一阵卡农的和弦铃声传来,是夏元灿的手机响了。
“喂?嗯,喔,啊——现在?”声量高了些。“现在——要我去公司?!”
“可是我——好吧!”他无奈地结束通话,忍不住抱怨。“到底谁才是老板啊,要求超多,管得又宽”
夏元灿把手机塞进口袋,不甘愿地跟她解释。“公司有事,我得回去一趟——”他眼神一亮。“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公司?不好吧。”她可以接受他,但不代表可以接受更多的陌生人。
“有什么关系?你去替我骂骂那些人,以后他们就不敢欺负我了。”
“我哪会骂人——”她不服气。
“很简单,就像你平时骂我那样就可以了!”
“夏元灿!”
“对对,继续保持这种语气!”他哈哈大笑,开车直奔内湖科学园区。
黑色的欧洲轿车停在一栋大楼前“宏远环保科技资源处理公司”的招牌明亮地矗立着。
他拉着她搭上电梯,直奔位于八楼的办公室。
“灿哥你来了——”
电梯门一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传来,宋于湘还没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来人已经劫走站在身边的夏元灿。
“拜托行行好,这明天一早要送进环保署的——我这回一定要雪耻,用这一叠计划书堵住那个小科员的嘴,让她再也挑不出半个屁来!”
“你是很有志气,不过有客人在,请注意用词。”夏元灿抱着刚被塞进手里的大叠资料,走回宋于湘身边,腾出一只手牵住她,没好气地说:“再说,要堵住谁的嘴那是你的事,用不着拉我下水——”
“但你是董事长,要你盖章才算数!”
“叫阿伦盖啊!他知道印章在哪里。当初就说不要找我当董事长,还弄个特助给我,老是像七月半的阿飘一样,缠着我不放!”
“我也知道印章放在哪里!但重点是你根本还没过目,怎么能送出去!”对方也吼回去。“还说我是阿飘!事情都是我和总经理在做,只不过是要你翻一下确认看看而已,还好意思叫个不停”
“那也早点拿出来啊,你不知道我最近晚上都很忙吗?还把我找回来——”
“你会有我和总经理忙吗?啊!”这位特助终于发觉宋于湘的存在。“你你——带了美女,还牵人家的手!”
“我刚就说有客人了——”夏元灿无奈地耸耸肩,特助已经飞快跳开了。
他转身冲进某间独立的办公室,又像一阵旋风似地冲回来,还多拉了另一个人。
“总经理你看他——”他指着夏元灿,目光焦点却直直瞪向牵着宋于湘的大手。
她察觉了,立即想甩开,却又被拉回去,牢牢稳稳地握住。
“咦?”被称为总经理的唐习伦诧异地摘下眼镜,讶然盯着她看。
夏元灿笑了。“我来介绍,这是公司的总经理,唐习伦。”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对她补充。“这人很阴险,当初就是他组了董事会,还在大家面前硬要我接董事长。”
“什么阴险?”唐习伦睇着夏元灿,一字一字解释。“明明是经过合法程序表决通过,绝对没有任何意图或陷害之意。”
“最好是。”他扯了扯唇,不怎么认同,又介绍另一个人。“这个就是好胆把我call回来,要我盖什么文件的特助,柯家勤。别以为他看起来是个男的,其实很爱管事,很爱碎碎念,罗嗦的程度连女人都怕——家勤,家禽也,名副其实的鸡婆个性,懂了吗?”
“到底要不要盖章?!”柯家勤咬牙切齿。“难怪最近七早八早就急着下班,原来早就安排好娱乐活动,也不想想总经理和我还在公司替你卖命——”
“停停停!我马上盖章、马上盖!”要是让这只家禽继续碎碎念,今晚的娱乐节目就要泡汤了,夏元灿抱起厚重的资料,认分地躲进董事长室。
看着高大的背影逃之夭夭的模样,宋于湘笑了。
“不好意思,我们兄弟间相处就是这样。男人嘛,总是粗鲁些,请见谅。”唐习伦一派优雅,很有总经理的架势。“阿灿有时还像个孩子,得靠小柯在旁边提点。”
“那怎么会让个孩子当董事长?”
“孩子只是比喻。他是个真性情的男人,不畏苦不怕难,肩膀够强壮,该他扛的责任从不推诿,气度够大,眼光也精准,从职员到主管个个都对他服气,这样的人当然够资格当领导者。”
唐习伦顿了顿,继续说:“他也许不够帅,不懂得用心机讨人欢心”
不,他不难看,也会逗我开心,还让我知道自己原来也有活泼的另一面宋于湘想反驳他,却说不出口。
但随着唐习伦接下来的话,她的心怦怦地飞快跳起来了。
“阿灿对我向来是什么事都藏不了,却把你藏得这么好,若不是小柯赶着要他回来看文件,不知要瞒到几时——别急着否认,我看得很清楚。”他推了推眼镜,淡笑。“无论如何,我祝福这位好兄弟,希望这段感情能开花结果。我还有几份合约没看完,不好意思,先告退了。”
唐习伦转身离去。
开花结果
这些年来,她以为自己的心已被现实生活折磨得无情无欲,以为所有的人对她而言都是平行线,从没想过自己和一个男人会有交集的一天。
如果在世俗的设定下,男人与女人的交往必须开花结果,那她势必要让对方失望了。
谁希望自己的另一半背着高额债务?或许,自己还得帮忙负担——这件事当然让人听了就想逃离。
所以“开花结果”只是个奢侈的梦想罢了——不,是想都不该想的。
既然不该想,为什么她竟然还一直忍不住要想?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宋于湘一个人,她怔怔看着窗外安静的街道,心思如蒙上浓雾,越发茫然。
不知该说是有天分,或是他真的下足苦工,以完全不识琴谱的初学者来说,夏元灿的表现确实令人惊奇。
他虽然在一开始时玩笑似地挑选了帕海贝尔的卡农,但真正开始密集的练琴时却是全神贯注,笨拙的手努力敲对每个音符,脚板不住地打节拍,认真的态度让宋于湘不得不折服。
练琴如此,相信他对其他的事情也不会马虎。她心底这么想。
“这算不算是我们的定情曲?”夏元灿正努力让音符串得更流畅些,忽然转头问她。
“哪有什么定情曲?”她脸一热,马上砸话过去。“你好好练就是了,到时候上台别给我丢脸。”教不严师之过,她可不想让他砸了自己的招牌。
“会不会丢脸我也不知道,反正到时候你一定得来评分。”
“我最好是真的会去。”
“你是老师,当然要来。收了学生可得负责到底的。”
“那还不如我自己上台演奏算了。”
“好啊,我让他们再多加个节目,你压轴演出如何?”
“到底要不要练琴啊你?”
虽是把学生骂回去,但她也忍不住抿唇暗笑。
这些日子以来,她已逐渐习惯在两人的抬杠中,找寻彼此的默契与熟悉。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样奇异的感觉,尘封多时而坚硬冰冷的胸口已被他融化,他的坦率、热情、关心和呵护,串成一条纯净的潺潺小溪,滋润她干涸的心田。
但她依然不太确定这是否就是“爱”的感觉。
如果只是因为自己太疲惫,一时贪恋可依靠的肩膀,岂不等于是利用他又伤害他?
再说,她能永远依靠着他吗?自己背上的负担那么重,怎能硬赖着他?万一把他压垮了呢?
想回去以前的安静生活,却又放不开手上刚握住的幸福,去与留,接受与拒绝,就像是天使与魔鬼,不时在她脑海里来回交战。
懊怎么办才好?听着夏元灿认真练习的琴声,宋于湘的心思越是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