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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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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月慌忙捡起酒壶,奔出去叫一个婢女去取酒,另一个婢女去把殷倩玉找过来。

    两个婢女飞快冲出去的时候,差点撞上迎面起来的德泰。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德泰看着跑开的婢女,皱了皱眉,转头瞪了无月一眼。

    “德泰,君侯正在大发脾气,上回君侯对我的惩罚还没结束呢,我看我得闪远一点,发怒的君侯还是交给你侍候比较妥当。”

    无月抓住德泰的手正要拉进寝殿时,瞥见站在德泰身后的赵晚余,吃惊地瞪大眼睛。

    “无月!”

    屏风后传来骆雪躁怒的喊声,无月的脸都快吓白了。

    “我进去。”德泰叹了口气,回头对赵晚余说:“在这里候着。”

    无月瞥眼看她,担心地说:“君侯现在脾气大着呢,叫赵晚余在这里不妥吧?万一把君侯惹得更怒怎么办?她这条小命还要不要?”

    赵晚余被无月害怕的神情感染了,骆雪若在盛怒之中看见她,只是火上浇油而已,为免他一怒之下砍掉父亲的头,她还是先躲开为妙。

    “德叔,我还是先走好了。”

    求骆雪饶父亲性命这种事还得挑他心情好的时候才有成功机会吧?

    “叫你留下来就留下来,君侯发怒你就害怕了?你只有这么一点出息?”德泰冷瞪着她。

    赵晚余正要退缩的脚步停住了。

    “德泰,我已经把殷倩玉叫来了,你叫她留下来也没用,万一弄巧成拙怎么办?”无月急着说。

    一听见骆雪宠妾的名字,赵晚余的思绪骤然凝结,双腿像被钉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

    有匆促凌乱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她回头一看,一个五官虽不细致,但气质却十分妩媚娇柔的女子被数名婢女簇拥着,正朝寝殿方向走过来。

    “倩玉姑娘,君侯正在大发脾气,你可要小心应付。”

    无月见了殷倩玉,如见救星。

    “我知道了,德泰去向君侯禀报一声吧。”

    殷倩玉柔媚一笑,淡淡瞥了眼赵晚余,眼底闪过一道冷光。

    德泰暗叹,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正要走进寝殿时,却见骆雪冷着脸大步走出来,披着一头湿濡的长发,身上仅套着一件宽大的长袍。

    “君侯!”无月和婢女们都吓慌了手脚。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骆雪冷冷地盯着殷倩玉和赵晚余。

    “君侯”殷倩玉腻着声音正要迎上去,却被骆雪用力推开。

    “滚!”他冷声斥喝。

    众人怔住,惊讶地看着最得宠的侍妾遭到骆雪最无情的对待。

    殷倩玉脸色渐渐惨白,难堪又狼狈的眼泪倏地滚出了眼眶。

    赵晚余惊愕地看着骆雪那双令人心惊胆颤的冷冽眼神,想起父亲骂他是个冷血无情的男人,这一刻,她完全相信了。

    猝然间,骆雪箝住她的臂膀,用力将她扯到身前,娇小的身子被身材高大的骆雪揪得几乎腾空。

    她吃惊地抬眸,顿时被他阴狠的眼神慑住。

    “你敢用这种眼神看我?”

    他狠瞪着她,切齿低语。

    什么眼神?她慌乱摇头。

    “你说子女代父受过是理所当然的事对吗?我现在就给你这个代父受过的机会!”

    他的低喃轻柔得像耳语,听在赵晚余耳里却几乎丧胆。

    她惊骇得还未反应过来时,就被骆雪铁似的手掌拖进了寝殿里。

    骆雪将赵晚余拖入寝殿内,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臂膀。

    赵晚余痛得频频吸气,过度的疼痛将她害怕的情绪转化成了怒气,她瞠目瞪着高她一个头的壮硕男人,尽管他身上那股骇人的紧绷气势依旧沉沉弥漫,她仍不甘示弱地回以怒视。

    “你在发怒?”

    他阴森狠睇着她,毫不留情地用力握紧她的手臂。

    救命她的手好痛,骨头就要断了!

    “放开我”

    她痛得泪水直流,软软滑瘫在地。

    骆雪松开手,冷冷看着她紧紧抱住被他弄痛的手臂,痛苦地蜷坐在地上。

    “我真想现在就杀了你们父女两个人!”

    骆雪蹲在她身前,单手强悍地支起她的下巴,声音冷冽而骇人。

    赵晚余惊恐地看着他,一阵寒彻骨血的恐怖感窜上她的背脊。

    怎么回事?昨天的骆雪明明还给了她一线生机的感觉,为什么现在满脸凝重的肃杀之气?发生什么事了?

    骆雪蓦然放开手,站起身转过去背对着她,暗暗吸气,极力压抑下胸前内翻腾的怒火。

    今日一进宫,发现众皇兄弟们人手一本五凤秘史,要求皇上深入调查赵继所书内容的真伪,倘若先帝确实如书中所述,被五凤君毒死,便要皇上严惩真凶,告慰先帝在天之灵。

    当赵继所写的五凤秘史一刷印出来时,他就已经得到消息,并且立刻派人将所有刷印出来的书全部毁掉了,但是现在却有这么多五凤秘史出现在众兄弟们的手里。

    他冷眼旁观各怀鬼胎的众兄弟们,对眼前的一切,他不可能不洞悉,在他们的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七个皇子里,最像废物的皇三子骆楚坐上了王位,而帮骆楚坐上王位的人就是他——皇五子,这一年,他二十四岁。

    从此,他贵为五凤君,表面上当南周国君的人是骆楚,但其实整个南周国都在他的治下,因为骆楚就是个废物。

    此后四年,其他五位皇兄弟暗中联合起来对付他,有没有兄弟,他根本不在乎,他一生都是孤独的,唯一不懂得嫌弃他的只有三哥骆楚,因为骆楚是个连‘母妃与人私通’都搞不懂什么意思的笨蛋,所以还是傻乎乎的把他当好弟弟,不会懂得鄙视他,而他给骆楚的回报,就是把王位抢来给他坐。

    从小到大,面对着兄弟们的狡诈、阴暗和算计,他的心似铁一般的冷,而这本五凤秘史对他来说,不过是另一场阴谋和算计而已,只不过,算计他毒杀自己的父亲,把骆楚吓得频频哭问他“是不是真的?”让他怒不可遏。

    “五凤秘史究竟是谁怂恿你父亲写的?”他回身侧瞥,瞪着赵晚余的眼神森冷如鹰。“你父亲始终不肯招供,那个人是谁你可知道?”

    赵晚余惊怔住,悄悄打了个冷颤。

    “看来你知道。”他眼神一锐,犹如刀锋般威胁着她。“我怎么会没想到呢?你是赵继的女儿,从他口里问不出来的,可以从你这里逼问。”

    赵晚余惶然地抬眸,只见一张冰冷的面容正俯视着她,专注而犀利,像是紧盯着弱小猎物的猛兽。

    “我不知道”她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我连父亲写了一本五凤秘史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是谁怂恿他写的?”

    骆雪愤然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咬牙说道:“这种话你可以说给三岁的小孩听,但说给我听是在羞辱我吗?”

    赵晚余的脸色被他冰冷的眼神冻成一片惨白。

    “我是真的不知道!”她闭眸深呼吸,低声地说道:“如果我胡乱说了个人名,万一不是,岂不是害了无辜的人?”

    “别想唬我,是不是无辜的人你不可能不知道!”他一步步逼近,一句句怒问。“你父亲只是一个读死书的文人,从来没有入朝为官过,也从来没有见过我,但是他在五凤秘史里对宫廷和我的描绘都仿佛亲眼所见,如果没有人告诉他,他怎么可能写得出来?说!这个人到底是谁?”

    赵晚余被他逼得仓皇后退,不知所措。

    ***

    “你和你父亲一样嘴硬,是不是非要把你的手指头砍一根下来送去给你父亲,他看到你的手指头肯定全部都会招了。”

    赵晚余震骇地瞪着他,无法置信。

    骆雪阴沉地眯起双眸,冷笑道:“或者,你一日不肯招供,我就每一日砍你父亲一根手指头下来,直到你肯招了为止。这个法子不用砍掉你这些漂亮的手指头,似乎更好一点。”

    “你实在太狠毒了!”

    赵晚余骇然,面无血色,瞠大的双眸不断溢出恐惧的泪水。

    “你可以继续赞美我,尽量说。”

    骆雪冷冷一笑,逼视着她崩溃的泪颜。

    “你冷酷、凶残、暴虐、泯灭人性!”她痛苦怒吼着。“你直接杀了我好了,不要凌虐我爹!”

    “我让你说你还真的说了?从来没有一个人胆敢在我面前这样骂我,你当真不想活命了吗?”他懒懒地恐吓。

    “你是南周国权势地位仅在国君之下、视人命如草芥的五凤君,就算我想活命,但我的命在你眼里算什么?我只是小民,无法斗得过你滔天的权势,我只盼死了之后能到阎王面前好好地告你一状!”

    她努力维持坚决的怒意和气势,阻止自己陷入惊慌恐惧中不能自拔。

    “你这冷硬倔强的性子终于藏不住了?”

    骆雪用力握住她的双臂,俯身眼对眼地瞪视着她,若不是她额角滑下的冷汗泄了她的底,他还真会为她惊人的胆识感到钦佩。

    “是,我不藏了,能狠狠骂完你再死,也够值了!”

    她放弃了哭求,放弃了挣扎,放弃了所有希望。

    “只要一死,就算我凌虐你爹,你也不会感觉到痛了,是吗?”她的反击更加激起了骆雪的征服欲。望。

    赵晚余的心头猛然一绞,觉得自己快被他逼疯了。

    “你简直是个恶鬼!你是个恶鬼!”她失控地捶打他的胸膛。

    骆雪倏地将她紧抱在胸前,双瞳深处跳动着奇异的火光。

    “只要你乖乖地招供,我保证你爹安然无恙。”他弯着寒冽的笑眼。“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肯供出那个人,我就会立刻放了你爹。”

    “我不信,你只是要让我中计而已!”赵晚余狠手一推,挣开他的搂抱,怒瞪着他的灿亮眸心里闪烁着倔强不屈的光芒。“我现在已经看清你的真面目了,我爹写的五凤秘史说不定全是真的,你的所作所为和书里所写的根本没有两样,像你这样残暴无情的人说的话有哪一句能信?我爹牺牲自己揭发真相,他光明磊落,无畏无惧,而我身为他的女儿,却无耻地在这里乞求你饶他性命,要是父亲知道了,一定会为我的行为感到羞愧!也罢,既然我们父女二人闯进了你的地狱里,要杀要剐都任凭你,我不会再求你了!”

    骆雪冷然怔忡,脸色更加阴沉。

    “不求我了?也不怕死了?”他鄙夷地哼笑着。

    赵晚余的勇气几乎被骆雪眼中寒冷的怒火绞断。

    “死就死,你想怎样便怎样吧,我什么也不求了!”她冷冷怒视他。“本来还想求你让我们父女两人死得痛快一些,但像你这样残忍无情的人,求也是白求,我不必再浪费力气了!”

    骆雪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从来没有人有胆量与他对峙,她却敢。从来也没有人能在他的威吓之下驳斥回嘴,而她也敢。

    他没有因她的顶撞而动怒,因为早知道她并没有打从心底真心顺从他,只是碍于他的身份才不得不低头,然而愈是低声下气哭着求饶的人,才会愈惹他反感。

    像赵晚余这样剑拔弩张,态度叛逆,敢怒骂他、敢羞辱他的女人,反而让他觉得有趣,他的征服欲也因此更为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