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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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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新的空气,绿郁的树林,一丛又一丛初生的绒草,轻踏上面,如同行走在一张又软又厚的毯子之上。

    颜水柔轻盈且愉悦地在这片青翠的竹林里穿梭,时不时蹲下身去,用小锄挖开湿润的泥土,将那钻出地面的可爱小笋掘出来,放入竹篮之内,精巧的竹篮里面,已经堆了不少粗壮而鲜嫩的笋儿:她从怀里拿出干净的棉帕,拭了拭额头上微沁的薄汗,虽然是春天的清晨,但一大早走入这深山里采笋,也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

    不过,望了望竹篮里漂亮的春笋,再看看四周初春气息浓郁的山林,即便觉得有点累,但仍然心情好到想要在这美丽的林间清唱一曲。

    三月里的气候,乍暖还寒,昨夜的一场春雨,让碧草上沾满了水雾,一点一点的水珠儿挂在草尖上,等待着阳光出来让它们融入空气里自然的清香之中。

    早起的鸟儿在茂密的树叶中婉转啾唱,间杂着振翅高飞的扑簌声,清香的野花绽放着,衬着浓绿的树叶,将整片林子装点得分外美丽,如同世外仙境般。

    空气清新得让人的每一下呼吸都觉得舒爽至极,她采下一朵洁白的花儿,放至鼻间轻嗅,那浓郁的香味,让她唇边绽开灿烂的笑容,这样的日子,每天都觉得再惬意不过了。

    有几分吃力地拎起满载的竹篮,今天的收获真的很不错呢,笋儿又鲜又嫩,还有那一朵又一朵可爱的蘑菇,都是美味的食物;看了看天色,云儿已经映像出粉红的光芒,看来,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了。

    啊,想起昨儿应承全伯,今天早上要帮他做早餐呢。

    谁知道这林里景色太美,让她忘了时间,还是快点回家吧;刚好,有新采的笋儿,就来做笋片清粥吧,又开胃又好吃,而且也适合老人家食用。

    快步绕出这片竹林,顺着堆砌好的青石板路往山下走去,在经过一个三叉路口时,顿了顿足,看着那透出薄曦的天空。

    如果走这条寻常的山路下去,只怕赶不及为全伯做饭,他每天都那么辛苦工作,如果不能吃顿丰盛的早餐,又怎么有体力?于是她想了想,便往侧边的小路走去。

    这是一条比较偏僻的小路,路上杂草丛生,还有密密的树枝遮挡着,因为行走不方便,所以平日里少有人迹;不过,顺着它下山的话,可以省掉大半的路程呢。

    颜水柔挥开挡路的枝桠,草丛的水雾将她素色的鞋面给打湿了,秀气的眉儿微皱,一心想要赶路,无暇去理会。

    唉,都怪自己,看昨晚下了场雨,想着竹林肯定冒出不少春笋,加上全伯最爱吃的就是这个,她才会大清早爬到山上,却因为笋儿又多又嫩,让她开心地只顾着采笋忘记时间。

    转过一条清澈的溪流,开春不到一个月,溪水只是涓涓的细流,不过淙淙的流水声听来分外动听,初升的淡淡阳光照入丛林中,射出一道道又直又亮的光芒,将春意盎然的树林照射得分外美丽。

    想着再绕过眼前的陡坡,就可以顺利下山回到可爱的小山村了,她的脚步变得轻快起来;看着满篮的春笋与鲜菇,脑里思量着要为全伯做什么好吃的?

    嗯,这些都是鲜味,加些肉,可以炖一锅好汤,让全伯尝尝。

    坡下是一潭深水,是由从云雾山顶流下来的无数条溪水汇成的大湖泊,清晨湖面上弥漫着袅袅的白雾,透着冰寒之气。

    她顺着湖畔慢慢地走,小心踩过湖边厚重的绿草,免得被绊倒。

    天气正凉,她却赶得一身汗,抬头用帕子拭汗时,忽然被前面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给吓得停住脚步,那个,是什么?

    纯净的容颜上布满着疑惑与丝丝好奇,站了好一会,确定那个东西不会动时,她才慢慢地移步上前,想要将之看个仔细,难道是受伤的动物?

    越来越近之后,她将之看得清楚了,啊,原来不是“牠”而是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半身趴在湖边,不知是生还是死的人。

    缓慢的脚步停了下来,轻咬粉唇,她想着:到底应不应该上前去看个仔细?

    本能告诉她不要再好奇下去。

    一个在深山湖边躺着的人,很有可能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人,她聪明的话,就该直接走人,回村里去报告村长;可是万一那人没有死,她就这样走了,岂不是害他失去活命的机会?

    犹豫了一会,天生的善良战胜了理智,她走上前去,探身往下望。

    这是一个成年男子的身躯,由于他是卧趴在草丛中,所以她看不清楚他的脸。

    不过,她想,他一定是个有钱人,因为他身上穿着的衣裳,是用精致到极点的布料与繁复的针法,在在显示出此人不凡的身价,虽然是低调的黑色,被早春的露水还有湖水给打湿了大半,但也掩不住那一身的贵气。

    打量的目光从头到肩膀,接着立刻抽回到那乌黑的发丝之中,那黑亮的发丝竟然黏着已经干涸的血迹,一个好大的伤口就这样大剌剌地呈现在她的面前,她惊讶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天哪,这个人竟然伤得这般严重,头被打破了,流了好多的血,将肩膀与草丛都染红了,而他的身上,也到处是一道道的伤痕;她抬头望了望一旁陡峭的山崖,想着他很有可能是从这高崖上摔下来的。

    从这么高摔下来,那他,还有救活的希望吗?

    伸出纤白的小手,深深地吸了口气,鼓起勇气扶住他的肩膀,想要将他从湖里拖出来翻正躺平;啊,好重,这就是男人吗?这么沉重,让她费了好大一番气力才将他翻了过来。

    凝眸一看,不由得愣住了,竟然是他!

    湿润的发丝黏在他苍白的男性面庞,有几分熟悉,但更多的是陌生。

    而她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将他翻过来之后她才发现,他胸口居然还有一个更可怕的伤口,破碎的衣物下的伤口被湖水泡过已经泛白发肿;他流了那么多的血,而且还伤在头部和胸口,还有救活的希望吗?

    可是一想到他如果已经死了,她的心就立刻紧缩了下。

    欸,自己到底在这里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现在马上要做的,应该是确定他到底还有没有呼吸啊!白皙的小手微颤地探至他的鼻端,感觉到那喷洒在她皮肤上几不可感的气息。

    呼,一颗心总算暂时落了下来。

    没死,他还有呼吸,不过,如果现在不赶紧将他救回去,只怕他离死亡也没有多远了,手指下冰凉的肤触告诉她,他肯定已经在这湿凉的草地上和湖里躺了很久,就算不会伤重而亡,恐怕也会失温致死。

    事情紧急,不容她多加考虑,她从内裙上撕下干净的裙襬,将他胸口的伤口简单地包扎一下,再用帕子将他头部的伤口也勉强包好;然后吃力地扶起他沉重的身体,那巨大的压力差点让她站不住脚,重喘着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稳住身子,顾不得放在一旁的竹篮,她搀着他往家的方向走去。

    幸好,她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从小生活清苦,辛勤工作,让她拥有比较好的体力,虽然外表看来柔弱文雅,但还是有几分气力的。

    即便这里离她居住的地方不算近,她还是咬牙将她扶了回家,一路走来,已经是气喘吁吁且浑身汗湿,将他扶躺在自己垫着柔软棉毯的大床之上后,她的腿差点软得直接瘫在地上;努力喘了好几口气,才勉强恢复些气力,坐起身,小心地将他的头往一旁侧去,免得压到那已经停止流血的伤口。

    为他盖好被子之后,她连忙跑到屋外的厨房,将一直暖在灶上的热水端进来,打算为他清理伤口,不过,他伤得那么重,到底能不能救活,还真是未知的事情呢,唉

    洗干净伤口,敷上止血消肿的草药,再用干净的布条替他将头颅包扎好。

    虽然羞涩难当,但他一身的刮伤和胸口的伤口若再不处理怕是会更严重,只好咬牙为他除下衣裳,将他身上所有的伤处一一处理妥当;全处理完之后,才知道他当胸的那个伤可怕到什么地步,又深又宽,而他居然还活着,真是

    灵巧的小手忙碌了差不多一整个时辰才弄好,用棉帕将自己不知是紧张还是害羞流出来的汗珠儿擦掉,她长长地吁了口气;该做的,她都做了,这些草药与包扎之类的知识,都是她以前跟山里的猎户学来的,而药草则是她从山里采来的,对止血有奇效,至于他可不可以活下去,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你一定要活下去,知道吗?”握住他那宽大的手掌,轻轻地说道,望着那陷入昏迷的脸庞,即便是不省人事,但那天生的贵气与俊美,怎么都遮不住。

    唉,世事真是难料,想当初与他相遇时,他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又风流倜傥,她当时以为她与他,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再也难有交集,谁想今天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他们再次相遇了,而他,竟然还生死未卜。

    命运有时候,真是会捉弄人啊。

    “颜丫头、颜丫头?”慈祥的声音在屋外响起,打断了她的沉思。

    啊,是全伯,糟糕,她将他给忘到脑后了,连早餐都没有帮他做;看看天色,更惨,都到晌午了,真是要不得,竟然就这样发呆,连全伯回家了都不知道。

    羞红着脸,放下了自己握住他的手,为自己这般大胆而感到心虚,望了望他依然昏迷的俊容,她起身出去应门。

    看见她纤细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全伯年迈的脸庞上有着放心的神色“啊,颜丫头,原来你在家,今儿一早就不见你的人影,让我好生担心呢。”

    “对不住,全伯,让您担心了。”柔笑着为他打开篱笆围成的小门,迎着他进来。

    “说什么对不起,看见你没事,我就放心啦。”性格豪爽的张东全望着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姑娘,脸上有着欣慰,走进院里再跨入屋内,却被那躺在床上的男人给吓得立刻变了脸色。

    “颜丫头,这这是怎么回事?”天哪,是不是他老了,所以老眼昏花了?竟然看到颜丫头的床上躺了个男人。

    “全伯,他是我今儿一早在云雾山上救回来的人。”知道自己如果收留一个大男人在家里,是怎么也瞒不过关心她的全伯,所以颜水柔直接将今天的事情一一解释清楚。

    听完她的话后,全伯深深地叹了口气“唉,丫头,我知道你天生心肠好,乐于助人,但是这个人来历不明,而且还身受重伤,能不能救活都不一定,你留他在这里,很危险的。”不论是救活还是救不活,都是个大麻烦,再看看他的穿著和所受的伤,这事情恐怕简单不了。

    “我明白。”低下头来,她又何尝不知道自己此举太过冒险?可是,她真的不能就那样丢下他不管啊。

    “那你还”

    “如果我没有看到,那就没办法;可是我遇上了,怎么可能见死不救?”水眸认真地望向全伯“我相信全伯碰上这种事情,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真是该死的,太了解他!

    张东全愣住说不出话来,沉默半晌“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要不要先去报告村长?”这事可大可小,还是说一下比较好吧?

    “先别说。”她心急地说道:“我们还搞不清楚他的事情,如果贸然报告村长,说不定会给他带来危险。”

    他那般尊贵的身分,竟然会受这么重的伤躺在山下,其中肯定别有内情,在他没有醒来之前,她可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对劲。

    “好啦,全伯。”颜水柔上前挽住他的手臂“有您住在我旁边,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拜托啦。”

    “欸,真拿你这丫头没办法。”全伯无奈地看着那个一脸撒娇的女娃儿,心软了“那把他抬到我家吧,毕竟你一个女儿家,跟一个男人单独相处就是不妥。”

    “全伯,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可您瞧瞧他现在的样子,可以再移动吗?”

    张东全打量了下,自然是瞧见了男人头上胸口的重伤,还真是不能再动了,不然活命的机会就更微“那如果他稍微好些,就让他住到我家去。”

    “谢谢全伯。”她甜甜地一笑。

    “可惜村里唯一的那个孙大夫出去行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唉,这小子救不救得活都不知道”

    “全伯,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只有交给老天爷。”她一定会仔细地照料他,希望他吉人天相。

    “你万事都要小心,一有什么事情,记得要告诉我。”

    “我就知道全伯最好了。”她开心地笑着“我去做饭,嗯,就做您最爱的山药炖排骨吧。”竹笋和鲜菇都已经没有了,干脆就做别的吧,顺便再煮点肉骨粥,等他醒来可以吃一些。

    “精丫头。”拿她没辙地叹气,这个小姑娘,心地善良,对长辈又好,从小就特别得他疼爱,让他想不让步都难。

    痛,好痛!脑里好像有一把无比锋利的刀子在一下又一下地刮着,连肉带骨都刺痛难当。

    全身上下一会儿如同泡在布满冰块的水里奇冷无比,一会又像被烈火焚烧一样灼热难当,他呻吟并辗转着,想要从中解脱,可是好难好难,他拚命地挣扎也逃不开,稍稍一动,胸口就传来钻心地疼,这样的疼,他从来都没有体会过,好难受又好辛苦。

    忽然,一双小手轻轻地抚上他的额头,为他带来一丝清凉,神奇地抚慰了他的痛苦。

    是谁在抚摸他?好柔好软的手,给他带来了安抚,他紧皱的浓眉慢慢地舒展开来,一切似乎变得舒爽起来。

    蒙眬间勉强地微睁眼眸,看见一张温柔而恬静的芙颜,拿着帕子很轻地在他的额上轻拭,动作间带来丝丝凉意,让他火一样发烫的身子慢慢地平静起来。

    她是

    来不及说话也来不及思考,剧痛与晕眩再度来袭,他安静下来,再次沉入黑暗之中。

    再度醒来时,一室的明亮与温暖,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睁开酸涩的眼皮,印入眼帘的是浅橘色的明亮烛光,眨了几次眼,等那种刺眼的模糊感觉消退后,他打量着四周;这是一间摆设很简单的房间,桌上一支蜡烛默默地绽放光芒照亮居室,而房里没有别人,只有他躺在床上,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全身虚弱地连抬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为什么会这样,头痛得彷佛有人拿大锤在里面狂敲,还有他的胸口,每一下呼吸都带着痛感,身上一丝的气力都没有,此时此刻,他虚弱的连初生的婴孩都不如。

    “你醒了?”一道清柔的嗓音在房门口响起。

    他费力地抬眸,看见那个温婉的少女端着盆慢慢地走过来,他皱着眉,为她那几分眼熟的脸蛋而疑惑,她很像他隐约中看到的那个女子

    颜水柔一进门就看到他睁开双眼,她的心立刻跳得飞快,差点连手里的水盆都端不住,努力地呼吸几口才勉强开口,一步步地走过去,既害怕又有些许的惊喜。

    看他微微地张唇,似乎要说什么:“你”闻言,她的心提到嗓眼。

    “是谁?”

    听见那疑惑的问句,她的心很快地又回落了,带着几分失落,他不记得她也不认得她了,也是,像他那么高高在上的人,对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丫头又怎么会有印象。

    “我姓颜,颜水柔。”她将水盆放在一旁的小桌上。

    “颜水柔”

    她的名字从他的嘴里念出来,有一种让人害羞的怪异感觉,她努力地克制住自己莫名的思绪,道:“真好,你终于醒了。”

    “我”

    “你昏迷了整整四天。”她将帕子在水里拧吧,然后在他的额头轻擦。

    真的好熟悉,他紧紧地盯着她的动作,她好像他蒙眬间看到的女子“是你一直在照顾我?”

    “嗯。”看来,真的是她“我怎么了?”

    “你受伤了,我把你带了回来。”幸好他醒过来了,不然她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这四天他一会全身冰凉,一会浑身烫得像火,甚至昨天还一度连呼吸都没有了。

    全伯一直说他可能好不了了,她吓得日夜守在他的身边,为他喂药、换药、包扎、盖被和擦汗,所有能做的都做了,但她毕竟不是大夫,唯一会的只有那些还称不上医术的手法,这还是偶尔帮助孙大夫出诊时积累起来的;再加上因为她爹以前是这个村里唯一的教书先生,家里的书,种类还算齐全,甚至还有几本医书她曾经看过,所以算是明白一些医理,但也从来都没有实践过,就连药草,都是她在山上遇到猎户指给她认的。

    这几天她不断地祈祷,把他带回来,如果没有办法救活他,她会很难过的,也总算是他命大,又醒了过来;棉帕下皮肤的热度已经不再烫得吓人,他的烧退了,这是不是表示他暂时不会有危险了?

    “受伤?”他英挺的眉皱起来,似乎不明白,想了很久,薄唇紧紧地抿着,目光锐利地望着她“我是谁?”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