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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都不言不语,却是心心相印,静静地享受这恬馨的一刻。不知过了多久,他低下唇,轻轻吻了吻她柔细的秀发。
“你说,是因为对自己没自信,才不敢将我留在身边吗?”
“嗯。”她黯然应道。
他淡淡一笑。“你跟我来。”
他与她共乘一骑,经过一日奔波,将她领至金穗花城郊,站上高处,俯瞰四方农田。
当日水患过后,土地休养生息,如今已再次种下秧苗,一片青翠。
路过的农人认出德芬,又惊又喜,下跪谢恩,都说有她相助,他们才能重整家园,重获新生。
“谢谢天女公主,您对我们有再造之恩!’再造之恩吗?德芬感慨地望着周遭青翠的田地,虽然尚称不上肥沃,但总也是现出一线生机。
不过,这能算是她的功劳吗?
“这应该是张、李两位开农师的成就吧?”她望向黑玄。“别瞒我了,我知道是你将他们从唐国邀来改良水土,我只是坐了顺风车。”
“是我将他们邀来的没错,却是你亲自跟着翻土下田,与农民们一同辛劳,他们的命当初便是你救下来的,如今能够重建家园,也是你的恩德。”
“别把我捧得太高了。”德芬苦笑。
“也别把你自己瞧得太低了。”黑玄正色道。“一个从小养在深宫的王女能有你这般的勇气与毅力,你还认为自己没资格称王吗?”
称王?德芬闻言,心跳如擂鼓,震动不定。“我从未想过要称王”
“我不相信。”他坦率直言。“这些年来你努力掌握神权,在宫中站稳地位,不单单只是为了保命而己吧?对王后弄权、政治腐败的乱象,你一丝一毫改革的念头都没有吗?”
“我”她颤然咬唇。他问得犀利,而她发觉自己竟无法否认。
黑玄审视她惊惶的容颜,知道自己猜透她隐微的心思,微微勾唇。“记得你曾经问我,为何当年在灵台要出声救你吗?”
她一怔,点了点头。
“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当时太过冲动,把性命押上,赌你所说的日食会发生,似乎不是聪明人所为。”
“是啊。”所以她才觉得奇怪。
“那时你站在祭台,决意赴死,我心想,这丫头真傻,为了侍女竟赌命要我送她到王后面前。我还记得那时候有道风,将你的发丝吹起,你的眼里有愤怒,有心死,却没有害怕,我的心也不晓得为何,忽然跳得好快,忍不住便出声说话了。”
回忆起动情那刻,他的眼神变得迷蒙,隐隐闪烁灿光。“现下想想,或许当时我就已认定你了。”
她傻怔。“认定我?”
他笑笑,握起她一只纤手,抵在自己方寸所在。“你,是我的女人,也是我所认定的王。”
擒住她的眼潭墨深如海,而她不禁深溺其中,如痴如醉。
“称王吧!德芬,我知道你做得到,而且会做得很好。若是怎么也躲不过这场政争,不如正面迎击,你说是吧?”
“可是我没有势,没有站在我这边的人马。”
“你己经有我了。”
她已经有他了吗?
德芬睇望黑玄,他的眉宁含笑,净是对她的宠爱眷恋,她又流转眸光,看绿田农舍,以及那一个个勤奋耕作的农人。
正面迎击,她能够做到吗?可以吧?他说她有能力,他认定了她
金阳灿烂,光芒迤逦德芬姿影,翩翩衣袖,迎风翻舞如蝶,这一刻,她美得容光焕发,丽颜犹如盛开的芙蓉,明艳照人。
“我要回宫!”她飒爽地落话,满腔抱负涌动,意气风发。“你与我同行。”
他笑了,执握她柔荑,单脚屈膝,偷悦地领受心上人的命令——
“是,公主殿下!”
天女回归,在宫里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得知天女再度在襄于州界的山区遇险,众臣议论纷纷,有人说该当立刻发兵声讨北余国,却也有不少人说这一切不过是黑玄片面之词,应当先行遣使至北余国问清来龙去脉再作决定为宜。
真雅公主便是属于后一派,她力主不可鲁莽行事,以免徒增边境战事滋扰。
“陛下,此事据黑玄领主所言,不过是北余国二王子为了与其兄争夺王位擅自所为,北余国主与太子并不知情,若为此兴师问罪,似乎太过小题大作。”
“小题大作?”黑玄淡嗤。“公主殿下莫非认为北余王子试图杀害我护国天女,只能算是小事一桩吗?”
真雅迎视他似笑非笑的俊容,语气同样冷淡。“我并无此意。”
黑玄微扯唇,面对于朝堂上高踞王座的靖平王,躬身秉奏。“陛下,北余国狼子野心,胆大妄为,危害天女并非无心之过,而是有心之举,希林百姓获知消息,都是同仇敌忾、此事非得有个适当处置,方可平复百姓忿忿之心。”
“是得有个处置,不过兴兵?”靖平王很犹豫,转向坐在自己右下方的希蕊王后。“王后,此事你以为该当如何发落好?”
“这个嘛”希蕊王后微挑蛾眉,凌锐的眸光落下,凝定黑玄。
这个年轻人,她记得很清楚,六年前便是他一席话,破坏了她精心谋略的计划。数月前她原想在德芬出宫巡狩祭祀时,乘机除掉这个手握神权的天女,可计划再度夭折,德芬奔逃至金穗花城,又是得他收留。
这小子屡屡坏她好事,她对他实在看不顺眼。
“陛下,臣妾以为真雅公王说的有理,此事还是谨慎处理为宜。”
谨慎处理吗?意思就是不相信他对北余国二王子的指控了。
黑玄敛眸寻思。这回真雅与王后难得同声一气,恐怕都是不乐见他因立下拯救天女之功在朝中得势,成为德芬的后盾吧?
不过这事态发展,早在他预料当中。
“陛下。”他朗朗扬嗓。“还记得数月之前,天女也曾意外遭难吧?当时行抢的盗匪,微臣好不容易捉到了,经过审讯,才惊觉事情另有内幕。”
“什么内幕?”靖平王问。
“微臣已将贼人绑缚在外待命,请陛下允准宣他进殿,澄清一切缘由。”
“好,将他带进来吧!”
圣上一声令下,两名侍卫将人带上,那人四肢结结实实地受缚,动弹不得,狼狈不堪。
“抬起头来说话吧。”黑玄冷声道。
那人缓缓扬首。
希蕊认清他的脸孔,倏地凛息,神色看似无异,双手却是悄悄扣紧座椅扶把。
这人正是她的亲信之一,当初是她命他伺机除掉德芬,不料行刺不成,竟被黑玄逮到“把事情真相说出来吧。”黑玄命令。
“是。”那人偷偷瞥王后一眼,咽了口口水,跟着垂眸。“小的小的原是行走江湖的剑客,因缘际会得到北余国太子赏识,为其效力,因为太子在国内势力不稳,一直想娶得天女,借此收揽人心,无奈陛下总不允婚,太子铤而走险,才想掳走天女,待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就算两国不结为秦晋之好也不成了。”
“什么?真有此事?”靖平王闻言,勃然大怒,群臣也同声谴责。
真雅蹙眉,对此番说词颇有疑问,希蕊王后则是意外地怔住。
“微臣敢问陛下与娘娘,北余国太子与二王子皆不安好心,对天女虎视耽耽,三番两次加害,难道我们仍要忍气吞声吗?”黑玄顿了顿,清冽的眸光与王后相接。“娘娘不认为微臣说的有理吗?”
这是威胁吧?希蕊暗暗咬牙,心海卷起千堆雪。她不笨,当然明白黑玄这是在与自己交换条件,只要她顺他的意,将一切罪过推给北余国,他自会替她保守私下谋害天女的秘密。
“王后,你怎么说呢?,靖平王照例又询问王后的意见。
希蕊冷冷撇唇。“看来北余国果真是狼子野心,不可轻饶,就向他们发兵吧!陛下。”
“是,联也是这么想。”靖平王附和地颔首。“不过,该谁领兵昵?”
“所以,父王就令你领兵了。”
“是,他封我为平北大将军,命我即刻率兵讨伐北余,除了将我个人的私兵编入军队外,还依我所求,召集其他所有襄于州出身的战士为我所用。”
“一切都如你的意——”德芬沉吟。黑玄在上朝之前便告诉她,真雅与王后定然不会相信他的话,即便信了,王后也会设法令他出征,盼他战死沙场。水不归来。果真都如他所料。‘可是,你真的要上战场吗?”
“当然,六年多来,我等的就是这一刻。”黑玄意气昂扬。
她明白他早想将北余的土地纳为已有,不过——
“征战沙场,总是有风险。”谁也不能保证他一定能平安回来,不是吗?
“你担心我?”黑玄看出她的忧虑。
她默然不语。
他微微一笑,执握她柔黄。“知道我为何向陛不要求襄于州出身的战士吗?”
“因为襄于州出身的战士素来最为英勇彪悍?”她猜。
“此其一。”
“因为我是在襄于州附近遇劫的,你要激起他们同仇敌忾之心?”
“此是其二。不过最重要的并非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此次兴师,名为问罪,实为掠地。我会明白告诉他们,我们要去抢地,抢一块肥沃之地,让他们子子孙孙世世代代都可以在那儿安居乐业,不必再像他们一样出外奔波,辛苦谋生。我给他们画了一块大饼,告诉他们,只要我们去拿;就吃得到。”他目光灼灼,言语铿锵有力。“你以为百姓为何尽忠?兵士为何而战?为王君?为义理?其实都是为了自己生存的利益!”
说得有理。她深思的咀嚼他这番话。“换言之,此次出征,也等于是给他们一个未来的希望?”
“不错。”他颔首,抬手轻抚她脸颊。“所以不用担心,我们不会输的,为了利益与希望出征的战士,比谁都勇猛。”
“可这是你初次率兵出征”她还是担忧。
“我虽不曾领军,但并非初次上战场。”黑玄笑道。“何况对方也非常年征战沙场之上,比其他,我自认还强上几倍。”
“你怎知北余会派谁迎战?”
“忘了我在北余国埋下不少细作吗?丫头,在我的人推波助澜之下,我敢料定这回领军令的绝对不是北余那位骁勇善战的大将军,而是二王子亲征。”
“那个二王子会亲征?”德芬愣了愣,转念一想,顿时恍然。“是为了戴罪立功吧,况且北余太子约莫跟希蕊王后也有同样的想法,希望这个弟弟上了战场就别再回来。”
“不愧是我所认定的王,果然聪明!”他称赞。
她听了,芙颊生晕,一时美不胜收。
他不觉心动,展臂搂她入怀。“相信我,丫头,我一定会平安回来,做你最得力的臂膀,成为你身边最重要的人。”
他坚定地许诺,而她偎在他怀里,一腔柔情荡漾。
又让黑玄料中了,当他带领大军直这边境时,北余国探子匆匆回报,朝中震动,经过激烈辩论,二王子赌气请命亲征。
对方以为黑玄越过山脉后,必定挥军直攻北余边关济粱,而黑玄的军队行进路线也果真如此,于是二王子便从附近几座边城调动军队,全力守卫济梁关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