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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梦重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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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的说说笑笑,时间自然是过得飞快的。转眼间就到达了上海机场,我本来还发愁该如何打发等行李的那几个小时,如今有了他的陪伴,反而让人觉得时间不够。

    我们在机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想喝什么?我请客”我笑着问。他做了个随便的手势,我自作主张的点了卡布奇诺和薄荷茶,然后对他说:“这里没有你家里的那些好茶,这两样都是我平时上咖啡馆喜欢喝的,你也试试我的喜好,凑合着喝吧。”

    “没事。”直到服务员端上了咖啡和茶,他突然问:“你先生比你大几岁?”

    我想了想,老实的回答说:“十七岁。”他听后作了个夸张的表情,我苦笑着说:“是不是觉得很惊讶?”

    “你们合得来吗?”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反而继续问我。“说不上。”我浅尝一口薄荷茶,苦笑着说道:“我们的夫妻关系世间罕有,经济上完全独立,互不干涉各自的生活。比较像合作伙伴的企业形式,而不像一个家。”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继续问,其实我很不想告诉他,这些年来我所经历的一切。但不知为什么,在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之后,在他面前我可以放下所有的心结,说出所有的秘密。“我们是同事。刚进公司那会儿,我在工作上简直就是一张白纸。你也知道,上海的发展一向是比较领先的,所以我刚上班那会儿简直就是惨不忍睹,不停的出错。不仅仅是专业上的,还有电脑方面。职场上的尔虞我诈,哪是我这个刚出茅庐的女孩子能应付的?而且很多事情父母也不能给我提供很好的帮助。还好遇见了他,就这方面来说他人品还是很好的,至少在工作上给了我很大的帮助。让我顺利的度过了试用期,正因为有了第一份全球500强企业的工作经历,才为我后来的职业发展打下了不错的基础。”

    “怪不得你回上海没多久,就听说你结婚了。”他喝了一口咖啡说道。“你不也一样?你别忘了,我们俩结婚的日子可没差几天啊?”我笑着说:“说说你的故事吧?”

    “我没什么特别的经历。你也知道我刚上班没多久,我父亲就生病了,所以我一直是忙于照顾父亲的。后来我父亲去世了,我从新回到单位从新开始工作,一下子觉得特别的孤单。我太太也是我的同事,当时两人挺谈得来,慢慢的就开始进入恋爱的阶段,然后结婚生子了。”

    “她是你的初恋吗?”我不经大脑的问道。这个问题一说出口,我就发现相当的白痴,如果青梅竹马说是,那我算什么?果然,在沉默了片刻之后,青梅竹马说:“应该算是吧!”见我不说话,他继续说:“你算暗恋。从小我对你可是仰望着的啊”他后面的语气,明显的带着调侃的意味。

    “我们互相暗恋吧。”我笑着说“大概只有你妹妹才知道,其实我是很喜欢你的。”“我妹妹?”他好奇的问道。

    “是的。”我很肯定的回答说:“我大学毕业写论文的时候,因为没有市图书馆的借书证,而市图书馆的借书证上贴着照片,每次借书一定要本人去,所以我只好经常去找你妹妹一起去图书馆查资料。”

    “我怎么对这个事情一点都没印象?”他问我。“那时你父亲的病,并不是特别严重,你还在上班。我还记得那年夏天,贵阳有特大洪水,你在第一线抗洪救灾。而你妹妹因为保送大学的缘故,所以当时也就没有了高考的压力。”经我这么一说,他顿时想了起来:“对,当时好像是这么个情况。那我妹妹又怎么知道我们的事?”

    我说:“我记得有一次我们一起去借书,回来的路上你妹妹突然对我说,逸云姐姐你大学毕业不要回上海了,我们全家都这么喜欢你的,你给我当嫂子吧。我当时对你妹妹说,做你嫂子,要你哥哥喜欢我才行啊。当时她直追着我问,到底喜不喜欢你,我拗不过她告诉了她这个秘密。当时她信誓旦旦的向我保证,你绝对不会不喜欢我的!所以她要回家告诉你这个好消息,虽然当时只是句玩笑话,不过我还真惦记着听她回信。再后来毕业论文交稿、答辩,你父亲病重,反正太多的事情发生,就再也没了结局。”

    说完是一段时间的静默,各自喝着茶想着各有心事。“那你先生对你好吗?”他问。

    “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呢?”我反问道:“在外人眼中,他对我算是好吧。从不干涉我的生活,给我最大的自由。结婚时有房子给我住,也不用我负担贷款。家里的开销也从不让我分担,还每月替我还信用卡。可是谁又知道,给我最大的自由是因为他不希望我干涉他的自由。不要我承担家里的开销,是因为首先他的收入远远比我高很多,再加上他的兄弟姐妹多,时常又要接济他们。而他的父母也和我们住在一起,由我们负担家用。如此庞大的开销,他怕我日后反对,所以在我们结婚前要我和他一起去公证处做了份婚前财产公证。还美其名曰,我不是看中他的钱才不顾年龄差距跟他在一起的。那份公证书在起草时里还附加了一句,婚后各自财产也归个人所有,我当时也是年轻不懂事,被他那激将法一激,也没细看公证书的内容,背着父母就去了公证处签了那份公证书。哪里想到在后来的婚姻生活中,但凡涉及钱财关系,他就拿出这份公证处来告诉我,他的钱归他支配,我无权干涉他的任何自由。可以说我们夫妻之间是没有任何共同财产的,我当时不过是觉得他想把结婚前买的房子公证掉,哪里知道最后的结果竟会这样的出人意料,完全击碎了我对婚姻的憧憬。再加上他的家人,因为我们结婚时我没有丰厚的嫁妆,更是对我冷言冷语,其实他们自己也不富裕,却见不得我们小夫妻好。总是挑唆我们之间的感情,而我这个老公,对他的家里人一向是言听计从,也一直是先大家后小家,我永远是排在最后的。让我好不失落。”

    “其实这次你父母回来,我多少也听说了你夫家其实对你并不好,却没想到你先生这么过分。”他冷冷的说:“你生气我也是要说,对于这样的男人我很鄙视。”

    “哼”我无奈的笑着,说:“我也很鄙视!但是那又如何,我这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我老公要我证明,我不是看中他的钱才和他结婚,所以才要去做公证。其实我就是看中他的钱,他的房子。当年初回上海,为了能上个户口,我阿姨逼着我妈妈签下协议书,说永远放弃我外公外婆留下的老房子的继承权。于是父母就到处借钱买房字,然后拼命赚钱还债。当时我找不到正式的工作,只好到处打零工。做过商场的促销员,在天桥上发过小广告,替旧货行的老板卖旧货,嘴巴上说劳动不分贵贱,其实心里也不好受的。好不容易进了大公司,看着身边的同事衣着光鲜打扮时髦,吃的用的都是高消费。在这种氛围下面,小小年纪难免不被诱惑心生羡慕,也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可以象其他同事一样风光的生活。但是为了要还债,我不可以乱花一分钱,必须拼命的工作,不停的加班。因为害怕失去工作,甚至连脚骨折了,都不敢跟公司请假,也不敢打石膏。每天晚上妈妈用绑带,替我把骨折的地方用中草药绑紧,早上起床再拆掉。为了怕脚部有积液会影响将来走路,我偷偷的在办公桌下放了很多的文件夹垫高脚部,上班尽量不喝水,不上厕所,不被老板发现。就这么坚持了三个月,所幸我的脚没有大碍。我结婚时才二十二岁,短短的两年时间我已经有了严重的腱鞘炎和肩周炎。。”说到这儿,我几乎有点泣不成声,青梅竹马起身坐到我的身边,轻搂着我的肩膀“所以当我遇见我老公的时候,他几乎都没怎么费力的就追上了我。我以为他可以在物质满足我想要的,让我尽快的摆脱之前的生活,所以我愿意嫁给他,却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我总以为,只要我真心待他假以时日,他必然会念及我们之间的感情。可惜,时间毕竟不是感情的量杯,当初他认为我是个很物质的女人,因为我想不劳而获,想一步登天,所以处处算计他的钱,而事实证明,我也的确是个很物质的女人。喜欢吃好的,穿好的,喜欢买奢侈品,高消费。”

    “别这么说。”听着我那自暴自弃的话语,青梅竹马的脸色凝重极了:“我从来都没有觉得你是个很物质的人。以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是,恰恰相反其实你是个很感性的人,你当初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生存,为了活着。”

    “真的?”我含着泪,带着不确定:“你真这么看?”青梅竹马看着我,眼中充满了坚定的表情:“虽然我没有这样的经历,但是我却能体会那样的心情。怎么说呢,再怎么不如意,如今孩子也有了。不管如何,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只好自己多宽心,看开些吧。”他的话带着无比的诚恳,我听话的点点头:“可惜我不能时常陪着你,让你心情不好的时候还能找个人来说说话。”

    “别这么说,你对我已经够好的了。要不是你,我差点要做了傻事,你已经救了我了。”听了我的话,他皱着眉头,越发的不明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擦干泪水,继续说道:“我和我老公的关系一直就是这么维持着,后来因为女儿的出生,其实发生了不小的改变。很多时候,不要不太计较,心放宽倒也相安无事。只是没想到年初因为他公司的转制,而他平时又不擅交际应酬,所以没了工作。而我的工作也在此时,遇到了很大的困境,当时我的生活简直就是糟透了,心情也是坏到了极点。因为平时我不向外人提及家里的事情,所以别人总是很羡慕我表面的光鲜靓丽。在一次同学聚会上,我偶遇了一位老同学,其实以前我们也不怎么联系的,在那次聚会后,他总是有意无意的约我出去吃饭聊天。我当时只是觉得大家是相熟多年的同学,而他也是出于对我的关心,根本就没有想着要提防些什么。所以很自然的就经常约会,看看电影,吃吃饭,他陪我聊聊天。我的心情也因为有了他,慢慢的开始变得好起来,有时他也会跟我说起他家里如何的不和睦,我们互相安慰彼此开解。我甚至还天真的以为,他和我一样厌倦了婚姻生活,想另觅他方。却没想到,最后尽然被他骗了,上了他的当!”

    “你们到了什么程度?”青梅竹马问我。“我想离婚了。”我很老实的回答他的问题:“其实我很早就想离婚了,只是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对象。他这样的处心积虑,一下子让我有了恋爱的感觉。于是我有了离婚的勇气,只是没想到我还没开口,他就来了个人间蒸发。其实有时候我不是没察觉,只是觉得到底大家认识这么多年,更何况我们的父母还是同事,他怎么下得了手?只是没想到”

    “原来是老厂的人。他是谁?我应该是认识的吧。”青梅竹马此时已是一幅完全被激怒的样子。“你别问了,我已经没事了。”我眼光闪烁,生怕他再问下去我会说出那个名字。

    “怎么会没事呢?”青梅竹马问道。“真的。”我喝了口茶,带着肯定的语气对他说:“其实你第一次给我打电话的那天,我们刚吵完架。我当时真是气愤到极点,正筹划着准备第二天到他的单位去找他,虽然没打算大闹一场,但是也不想让他好过。反正我是打算离婚了,就算他不跟我结婚,也不想让他好过。又或者直接找上门去,大家闹个两败俱伤。因为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骗了我居然还这么舒服的过着日子。后来因为你的原因,我最终没有因为一时冲动做了傻事,而是回了贵阳,当时的目的是想回来散散心,却没想到你很意外的替我解开了心结。再后来就是这次我父母回来,你让我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情。虽然我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彻底的放下,但的确是因为你,才让我彻底的知道,不管我将来的婚姻生活会如何,我和他绝对不会是一路人。”

    “你能这么想,那就最好了。”听了我的话,青梅竹马松了一口气:“你结婚也毕竟十年了,也不算时间太短。两个人在一起生活,是不可能一直像谈恋爱那样,浪漫而有激情的。早晚是要归于平淡的。还有你和你那同学的事,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既然他不念及你们的情谊,可见他压根就没把你当朋友。你也不用惋惜少了这么个朋友,就当自己花钱买了个教训,也许这个学费贵了点,你就当作是人生的一种经历吧。”

    “你真是个妖怪!”我说:“这些事情,我一直压在心里,从没对任何人说过,我们分开这么久,照理说我们应该是陌生的呀,怎么才几天功夫,我就什么都跟你说了呢?”

    “说出来了,心情是不是好很多了?”他微笑着问我,见我点头,又换了玩笑的语调说:“你忘了我是干哪行的了?我们可以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哦。”被他这么一说,我几乎被刚喝的水呛到:“你把我当犯人啦!”

    此时机场的广播中,正好播放着我托运行李的那次航班已经到达的信息。“行李到了,我们走吧。”他一边说,一边起身买单。我在后面跟着他,缓步向行李提取处走去。他回过头来,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问我说:“怎么啦?”我笑着摇头,快步跟了上去。正如他在飞机上说的那样,一切都很顺利,我终于拿到了我托运的行李。“好了,你该回家了。”他温柔的对我说。“不要!”我很不高兴,撅着嘴,任性的说:“我不要回家。反正都到上海了,我要陪你等飞机。我把你送走了,我再回家。”他温柔的看着我,语气却是那样的坚定:“听话!我很抱歉,因为我的疏忽,已经让你耽误了这么久。真不好意思。”

    我很纳闷,他为什么不让我陪?难道他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吗?我是那样的不忍与他分别,是那样渴望能与他在一起,哪怕是多一秒也好。他怎么可以把分别,说得如此风轻云淡?让我完全没有准备。于是赌气的对他说:“你该不会是因为行李与我无法同行,才临时决定陪我飞这一趟的吧?!”

    他明显的感觉到了我的怒气,轻声说:“那还不至于。”他拉着我的手,朝着机场外的候车点走去,我一把甩开他的手,满脸的悲愤,冷冷的站在那里问他:“为什么?你不希望我陪着你吗?为什么在你让我感动到不行的时候,在我向你说出心中的秘密袒露心声的时候,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跟我说再见?我就是想陪着你,想和你在一起,我们此生也许没有缘份,难道连这最后的几个小时都不行吗?你知不知你这么做,我心里好难受。”

    “送你回来,是因为我不放心你。”我眼中含着泪蹙着眉,满脸疑惑的看着他。他转过身,低声叹道:“第一次在机场见你,我便觉得惊讶,为何在你那充满笑意的脸上,眼中却盛满了沧桑?像是看透了世情,带着莫名的疏离。以前不知道原因,现在才明白,这十几年,你何尝不是尝遍了人生的酸甜苦辣,仿佛经历了百世千生。”我的眼泪又开始不争气的往下掉了。他的手温柔的拭过我脸颊,替我擦去泪水,深情的对我说:“我只希望你能保持乐观的心态,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希望,特别是不要放弃自己。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境都要学会勇敢,要坚强,要相信明天会更好。”噢,突然觉得上天真是对我不薄,在我几近绝望将要放弃自己的时候,还有个他在我身边。

    “那如果哪天我扛不住了,受不了了,我还能再来找你吗?”我噙着泪水的问他。“当然可以啊!我的家,我工作的地方,你不都去过啦?”他一脸灿烂的笑容,对我说:“为什么是要扛不住的时候?高兴的时候也可以回来啊,我愿意与你分享你生活中任何的点点滴滴。而且我依然承诺,只要你回来,我仍旧包吃包住。”听到最后一句话,我已如孩童般的破涕为笑。他一手拉着我,一手拖着我的行李,我乖乖的跟着他一起走向出租车的等候点。我泪眼婆娑的坐上出租车,看着他替我放好行李,关上车门,微笑着向我挥手告别,目送着我离开机场。我终于知道这世上总有一个人,虽然他属于你的时光很短很少,但注定会是你此生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