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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终于逃脱了那蒙着灰尘的城市的天空，也终于逃脱了那段乌烟瘴气的情感，想想在柳州生活的这十年真是做梦一样。
十年前，我还是三十岁，那时候拥有的是健康和活力，还有一身的清贫。十年后，我拥有的是日渐苍老的容颜，还有分手后，老公补偿给我的十万块钱存折。
女人四十如花，可是这朵花却独有女人自己欣赏，男人永远是头猪，那懂得成熟的花儿最美，偏偏恋上了那二十来岁，如花似梦的女孩，唉，这一切都是金钱惹的祸。城市表面的繁华，又掩盖了多少虚伪和罪恶，还是回到我那简朴而寂寞的乡下吧。
想想这两年来，自已为了争取老公的心，真的是下了一番苦功，每天早上把家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餐餐做好了饭菜，眼巴巴地盼着他早早回来，可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我这犯的什么罪啊，想想自己八十多岁的老妈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家中，无人照顾，而自己肯定也是她望眼欲穿的对象吧，可是我。让个无情无义的男人伤透了心，而我又伤了我老妈的心，呵，可恶！我真是一个痴情的女人，又是一个不孝的女儿，亏我老妈那么疼我，爱我。我除了给钱给她老人家，又给过她什么啊。可是，我直到那个人扔下十万块钱存折，一走了之，我才明白，亲情和爱情又岂是钱能够代表得了的。这么多年我为什么不陪陪老妈，多说几句话，多给她老人家一些安慰，而把时间白白浪费在那个狼心狗肺的家伙身上？
列车啊，请你快快的开吧，想到马上就能见到我那白发苍苍的老妈，我的心禁不住一阵狂喜，记得自己曾经写过一首诗：密密麻麻的小石子/紧紧拥抱着一条条钢铁般的小河/“河”上面满载的全是相思/呜呜呜——/把思念拉得最近的是它/把思念推得更远的还是它/当初写这首诗，也许是为了那个伤我伤得最彻底的男人，而现在想起它，却绝对是为了我那可怜的老妈。不知道多少次，她送我去车站，看着远去的列车，把思念寄得远远的，却细细绵绵，永远追随着我，不知多少次，她站在街口，遥望列车开来的方向，等待她那远归的女儿，呵，老妈，作为女儿，我真的拥有您太多，亏欠您太多。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还做您的女儿。
匆匆下了列车，又搭上了客车，我的心一阵紧是一阵，呵，一直盼望女儿幸福快乐的老妈啊，我该如何对您说呢，我现在身上仅有离婚证和存折，拿什么来安慰您操劳了一辈子的心啊，真想扑在您温暖又舒适的怀抱好好地大哭一场，可是我已经不是一个小姑娘了，而您也苍老的再也承受不了爱女失去家的痛苦了。呵，老妈，在这个世界上，还是与我有着共同血缘的老妈最疼我、爱我了，可是，面对现实的无奈，我却无以为报，到了晚年还要给您添乱。呵，对不起，真的真的，对不起。
下了客车，我又租了一辆摩托车，迎面吹来一阵阵新鲜的风，我努力嗅了嗅这熟悉的乡土气息，呵，真不愧是乡下，空气新鲜又明亮，就象老妈一样的质朴和善良。呵，老妈，就算为了您，我也要好好地活着，我要让那些臭男人瞧瞧，没了他们，我们女人一样活的精彩又自在。当初，爸去朝鲜抗战，老妈还不一样把个家给扛起来了。想起娘儿俩曾经相依为命的那段日子，我的心禁不住一阵激动，耳畔又响起了老妈那柔柔的声音：闺女，当男人不在身边时，我们女人要挺住，有一点事就掉眼泪，固然楚楚可怜，但那不是我们女人的活法。呵，老妈，面对背叛我的男人，我也惟有挺住，挺住，那样才不愧是您的女儿。
车子驶过后山时，原来那一片郁郁葱葱的茶树林，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茅草丛生，还歪不溜湫地长了几棵桔树，就像“小布丁”在微风中叹头叹脑。呵“十年弹指一挥间”曾经那一片美丽的茶树林，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消失了，那可是我儿时的乐园。啊，记得每当茶耳满山满野地疯长时，我们那一群小玩伴又是怎样地争先恐后地摘取那一大朵一大朵脆脆甜甜的茶耳，甚至洗都没洗就快乐地吞下了肚。难忘啊！茶籽榨的油是那么香喷喷的，煮出的鱼，味道特别的美，杂出的粑是特别的香啊！还有那飘落的茶叶，我们也不知用它煮熟过多少次饭，还有那茶树菌，也不知它在我们小小的饭碗里飘香过多少回了。可是，这一切说没便没了，就象我的感情，十年前还是那么的恩爱美好，可是到头来，还敌不过另外一个女孩子轻轻的一声“嘿，过来，亲爱的”我的老公，孩子的老爸，便象一个乞食的哈巴狗，摇摇尾巴跟随了过去，乖乖地成为了她的男朋友了。呵，世事难料。也许，我能为我的那片茶树林干点什么，让曾经孕育过它的那片黄土地开出更美的花，结出更好的果，想到这里，我禁不住笑了，或许，我也会因祸得福，就象我即将投资的黄土地一样，找到更美的爱情，生活得更加幸福。呵，老妈，我惟一的好，就是继承了您的乐观和自信。
二
时间一晃就过了三年，三年里我承包了那黄土地，现在已经是百亩板粟园，我种的板粟又香又大个，销路十分的好。而且，我现在是镇上，乃至邻近几个县城闻名的大媒婆了。因为我在板粟园内，办了个网吧，这个网吧，专为谈恋爱的男女准备的。现在的年轻人，窝在家里的少之又少，基本上都在外打工，我便建了一个网页，专为未婚或离婚的男女准备的，让他们先了解后见面，省了许多时间和车费，而且我还不定期地在我们镇电视台举办一些好象“玫瑰之约”一类的节目，许多农村青年男女都踊跃报名参加。而我也乐于其中。听说收视率一直名列榜首，比热播的电视连续剧还招人喜欢呢。
今天，是个好天气，天空朗朗的，看起来好高好高，而我的心情也特别的好，因为，今天，我将要参加县劳模会，听说，我还是惟一的一名“女劳模”呢。
站在领奖台上，面对那么多熟悉而陌生的眼睛，我静静地说出了我的心里话：“今天，能够站在这个台上，我很高兴，我是一个普通而平凡的女人，我只不过比别人多了一丝勇敢和坚强，我只不过是比别人多走了一段漆黑的路，而碰巧的是，让我找到了光明”当我走下台的时候，我听到了一片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我更看到了一双明亮而多情的眼睛，那就是我的网友。三年来，没有他的支持和鼓励，也许我的事业还是一团糟。有谁能想到命运之神会是如此的巧妙，他曾经是我第一个心动的男人，如果不是因为老妈嫌他的家太远，我早就跟他远走高飞了。今非昔比，他现在在我们县林业局工作，虽然老婆早已过世，但我总隐约觉得，我们俩似乎多了点什么，又少了点什么，好象总走不到一块。虽然我们在网上无话不谈，可是真的见面，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唉，比不得那些年轻人，在网上喋喋不休的聊个不停，见了面更是风花雪月，没完没了。
“今天，你表现得很好。”他衷心地赞道“你以前的老公，真的是不识宝。难道他跟一个能当自己女儿的人生活在一起就那么好吗？毕竟是两个不同时代的人，新鲜感一旦失去，肯定会有代沟的，他可能现在后悔的要死呢！”
“其实，也不能怪他，以前我总是打麻将，连饭也懒得煮，家也懒得收拾，尽管后来知道他变心了，我也试图改变自己，但‘覆水难收’，付出去的感情又有几个收得回呢？他也情有可原。”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然替那个冤大头着想，可是当初他又何尝想到过我呀。要是稍微为我想一点点，也不会投入另一个女人的怀抱而不出来了。难道是因为我曾被爱过的人伤，现在又来伤爱着的人吗，我禁不住心生歉疚，偷偷瞄了眼心旁的人，还好他并没生气，只是怜爱地看了我一眼。
沉默。
沉默。
可怕的沉默。
“我，”
“我，”
不知何时我们有了默契，竟然异口同声地说。于是相互对望一眼就都笑了。
但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只见我以前的那位，正笑吟吟地从小车子里走出来。
“你来干什么？”我没好气地问。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未能对他忘情。呵，女人的心，总是如此的脆弱，就算我是个要强的女人，可是，在面对自己的感情时，还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我早就来了，刚才看你在台上，还是蛮吸引人的，随便过来打个招呼。”他那好看的嘴巴微微张开。
“呵，是吗，现在你可以走了。”虽然，我对他还有些意乱情迷，但是我更清楚，当初我毫无尊严地跪在地下，请求他再给我一次机会，而他最后还是狠心地离开时，我的心早已经死了，我是个女人，而不是任他宰割的鱼肉。
“如果我现在请求你的原谅，你还会吗？”他是不是偷腥偷过了火，看他那诚恳的眼神。可是我会吗？不，女人就得在伤害自己的男人面前，勇敢地说不。
“‘覆水难收’，已经被你无情地践踏在地上的感情，还能够再完整地奉送给你吗？人，总是在彻底地失去时，才觉得它的可贵。你要知道，三年的岁月已经改变了许多，我的生活环境，我的生活圈子，已经回不到从前了。”当我说出这句话时，心中有一阵刺痛，毕竟我们曾经有一段快乐的日子，况且有他在前面挡风遮雨，我的确过的很逍遥很自在，但是，一想到那些舒服的日子累积的只能是痛苦，我的心又慢慢变冷，呵，男人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第三次，不要奢望他，因为你原谅了他，而对你倍加珍惜，相反，他会更轻易地背叛你，更随意地践踏你的尊严。
“如果我说，我可以融入你的生活，我愿意”
“不，你还是回到你那温柔可爱的小女人身边去吧，我已经有了相爱的人。”我悄悄地拉了拉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网友。
“可是，儿子呢，你难道不管了吗？”他紧张地推出了我一向最看重的儿子。
“每个儿子都希望自己的爸妈能够长久愉快地生活在一起，可是，你当初那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劲头，不也是为了儿子吗？”我抢白道。
“儿子没有你哪个管得了，他俩天生是个捣蛋王。”看他那模样，我就知道准是那哥儿俩把那个小女人赶走了，但是，我不同，我是爱过，伤过，痛过，然后才，相信明事理的儿子能够体谅我。
“我是一个死里逃生的女人，你知道吗？三年前，当我独自走在柳州那宽敞洁净的大马路上，几次都没有躲避迎面而来的大卡车，有一次，车子甚至碰到了我的衣服，车里的人大骂，‘猪啊！’是的，我是‘猪’，象猪一样笨，象猪一样傻，我竟然被我最信任，最爱的老公甩了，自己还一味地求他，讨好他。赚钱的时候，我没黑没夜地干，有钱了，儿女也大了，本想好好地享两年清福，可是我连立足之地都没了。”我哽咽着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当初是我不对，可”
“破镜重圆，固然好，可在现实中，我宁愿选择‘梅开二度’。”是的，我老了，再也经不起几多折腾，我再也不想跟一个二十多岁貌美如花的女孩子去争风吃醋了，我有了自己独特的生活轨迹，我再也不用靠着某个男人（就算他是我的老公，又如何呢）而过活了。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那有你这样厚脸皮的男人啊，当初拿把锋利的刀刺下去，现在又来请求原谅，喂，请问一颗血淋淋的心，你还要再撒把盐吗？”我的网友，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柔声道“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使你幸福的。”
“送我回家好吗？”我现在最想看到的是我那一棵棵生命力正旺盛的板粟树啊！多少回我缩在树下，悄悄倾吐我心中的苦闷和忧伤，和着我的汗水和泪水，我的板粟树啊，终于长大，长高了，长成了一片热闹和迷人的风景线。我是一个随和而开朗的女人，许多的青年男女，在我的树下呢喃着相思和爱情，每当板粟成熟的时候，他们从家中捉来鸡呀，鸭呀，鱼啊的，又要狂欢好几个晚上。我既是他们一双双，一对对的大媒人，又是他们眼中可以亲近的大姐姐。多少个寂寞的夜晚，他们陪我一起度过，而他们如果感情或家里出了什么问题，我也总是尽心相助，呵，但愿好花常开，好景常在，有情人总成眷属，我是多么希望他们一个个，一双双能够幸福和快乐地白头偕老啊。也许只有生活在与世无争的农村，才能成就最纯最美的爱情风景线。
三
走过了许多乡村和田野，看见过许多小河和小巷，可大都已经断流和堵塞了，而更令我心痛的是，我家附近的那条清澈透明的小河，现在也变得浑浑浊浊了，河两岸的树，也是东一棵西一棵的不见了，更可怜的是，河堤崩踏，现在不曾下大雨就闹水灾，不曾天干就闹旱灾。呵，我幼时，那清清河水，杨柳依依的迷人画面，早就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流逝了。
现在国家正大力搞水电建设，可是那都是些大型工程，如果我们农村这小河小巷都要国家的垂青和照顾，花大力气大本钱地来帮我们治理，那要我们这些农村儿女又何用呢？我决定联合我的那些年轻的朋友们，每年三月份都到河边去载树，载一棵棵，一排排的爱情树，既能绿化、美化我们的河堤，而且还可以滋润各自的爱情，树苗吗，我那个在林业局工作的网友，可是一分钱都不收的提供，他还说这是国家的政策，可也分明是他的爱心啊，我的心也禁不住一阵激动，其实，说穿了，哪个农村儿女不爱自己的家园，不希望自己的家乡变得更美、更迷人呢。
今年三月份，我们共载了三百多株幼苗，说也奇怪，当我们扛着铲啊，锄头往河边走时，沿路的老人和小孩，问也没问就过来帮忙，相信拥有着我们共同劳动的小树会被格外地思心呵护和照顾，它们会慢慢地长成一棵棵顶天立地的大树的。
虽然我们每年都可以去载树苗，可是面对日渐拥挤和断流的河道，我们却无钱也无力去疏通和导流，我们也无权阻止镇上日渐增多的纸厂对小河的污染。生活总是这样的，美好的东西有人竭力去维护，也有人有意或无意地把它给毁了。就象感情，要建立一份感情实在很难，可是要破坏一份感情，又确实很容易。呵，我心爱的小河，你何时才能出落得清秀脱俗啊？春风又何时才能吹暖碧潇湘啊？
我的小河又能否象我和我的茶树林一样，能够劫后余生，并且生活得更加美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