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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海密林数百里外，无数妖兽林立在大地之上。
从远处看，那每一个妖兽都是一颗黑点，密密麻麻的黑点点缀嫩绿草原，宛若一张巨大黑幕，直接铺在大地上，覆盖范围极广。
空气中透露着一股宁静，在这样的氛围下，数以百万计的妖兽鼻息便格外清晰。
在场妖兽无数，兽疆各大妖族的三分之二几乎都在此，其中不乏妖兽皇族，甚至，更有许多妖兽帝族。
高空中，飞禽取代云朵，它们的视线可以扩散到很远，能够清晰捕捉到镇妖关城墙之巅那群人。
无数妖兽严阵以待，明显做好了随时进军镇妖关的准备。如果有人站在这里，一定会十分惊讶的发现，绝大多数妖兽的瞳孔血丝暴涨，充斥着狰狞般的猩红，似是裹挟着无穷怒火。
原因无他，此处的许多妖兽族群，它们定海神针一般的强者不久前被噬龙毒整的半残，它们的心情可想而知能好到哪儿去？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此刻就站在遥远前方的城墙上，可以说，在场绝大多数妖兽都恨不得生撕那个人类少年。
那是一种刀人的眼神，根本藏不住。
妖兽大军最前方。
一座又一座“大山”矗立在那儿，刚好挡在妖族大军和镇妖关的正中间，每一座“大山”都是一尊妖兽。
其中，有高可齐天的巨大猿猴，有翼展可达上千米的巨大鹏鸟，还有……
一共二十多尊擎天妖兽，以最中间的巨大鹏鸟擎天为首，它们皆是昔日进攻镇妖关时中了噬龙毒的妖帝。为了保命，从那一战之后，这些妖帝便很少动弹，生怕噬龙毒加速扩散到身体各处。
“真晦气，到现在，老子一身实力跌落的这么严重，还不到鼎盛时期的万分之一。”
“谁能想到那少年这般心狠手辣？竟把噬龙毒交给镇妖关那群疯子，心是真黑啊。”
“统战首大人，我们这次真能得到解药吗？”
妖帝们虽然中毒而不能动弹，但是，稍稍动嘴皮子还是不在话下。
话音落，一头头巨山般庞大的妖兽瞪圆眼睛，一双双池塘大小的眼睛，全部凝聚在那位站在他们身前的黑袍青年。
常人看来，妖族如今搞这么大阵仗，定是为了进军镇妖关，可是此刻，如此之多的半废妖帝处在妖族大军最前方，明显不是为了出兵进军。
然而其中关键，就在于常莜一人。
常莜随意抖了抖黑袍，古井无波的双眸似是深渊，看不出任何涟漪。抬头，看着镇妖关方向，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淡淡道：
“慢慢看着就是。人类？哼哼，一群道貌岸然之辈罢了。如果有用，那你就能得到一切，等到没用，你的所有的一切，他们都会亲自剥夺回去，其中更是包括你自己。”
哒。
哒。
哒。
马蹄踏地的声音响起，与平常的马匹踏地声不同，这道踏地声格外沉重，竟让大地都随之一颤。
只见一匹头生龙角、身披银鳞的六足骏马缓缓走到常莜身旁，弯下数百米高的身子，唇皮轻吐，口中传出颇为恭敬的声音：“禀报统战首大人，人奴已经准备就绪。”
哗啦一声，常莜甩动衣袖，双手负后，眼神无比平静的看着镇妖关，淡淡说道：“那就动手吧。”
“昂！”
一道龙吟突然间从六足骏马的口中传出，这股音浪十分恐怖，方圆数十里之内，无数青草伏在地上，更是令站在诸多妖帝身后的妖族大军都后撤几步，仿佛对这道声音充满畏惧。
咚！
咚！
咚！
大地不停震动，可是镇妖关与此处远隔上万里，不能感受到这种震动究竟有多么恐怖。
一只只毛发鲜红、身高百米的狼形妖兽绕过大山般庞大的妖帝，来到妖帝前方。共计一百多只邪月妖狼，每只邪月妖狼身上都散发出合道境威压。
镇妖关城墙上，无数目光骤缩，以至于很多人忽略了站在邪月妖狼爪前的人类。
谁能想到，兽疆的底蕴竟恐怖如斯，随随便便一个妖族族群，都能拥有上百位合道境战力。
其他人没注意到的点，孤辰注意到了，站在妖狼前方的共有数千位人类，其中，每人衣衫褴褛，面容与先前死去的人都一样苍老惨白，仿佛长期营养不良。
没有一个人说话，纵使远隔万里，孤辰仿佛能听到空气中隐隐传出的啜泣声，以及认命般的叹息。
“常莜，你到底想做什么？”
关沧海面向兽疆方向，大声问道。他已经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站在城墙边缘，深邃的眸子中流转愤怒的光芒，他的身子也在微微颤抖。
话毕，从镇妖关一直到妖海密林，其间万里白云瞬间崩溃，随后自行向四处飘散。榷野的声音中仿佛混杂了某种力量，令万里之外的侦察灵禽都被迫降低飞行高度，接着紧急后撤数千米，这才堪堪停下。
哼了一声，常莜缓缓眯眼，警惕的看着关沧海，他着实没想到，这位老朋友的修为又会有提升。
常莜冷笑：“别急，好戏还在后面，你们可要看好了，而且要睁大眼睛的看，就像当初魂疆一点点把我逼入兽疆的那样，我也很想看看，所谓人族是怎样的一群生物。”
高墙之巅。
许多不明往事的修士一个个皱起眉头，这里面，自然也包括孤辰。
不等众人继续疑惑，常莜冰冷的声音突然飘向空气，回荡在天地间：“恰好现在人族九成以上的势力都在这儿，欢迎欣赏一场血腥盛宴。一个不留，当着他们的面，杀！”
纵使相隔万里，常莜面容上的刺骨寒意与淡淡嘲讽依然清晰，仿佛化作烙印，扎根在所有看见他的人心头，令众人忍不住后背发凉。
云苍帝朝。
此时还未到上朝时间，身为圣主的苍玄真老早便来到议事殿，一直伏在桌案上阅览奏折。
某一刻，这位面容略显苍老的圣主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手中批阅奏折的动作一滞，继而喟然长叹，抬头，目光穿过层层空间，瞳孔中好似浮现出了一个孤身站在妖兽最前方的阴翳男子。
“曾经的事，哪怕杀了那么多人，你果然还是放不下。”
……
……
“嗷！”
听到常莜的指令，上百只邪月妖狼同时仰头嘶吼。
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从妖狼口中散出，紧接着，所有邪月妖狼同时抬起爪子，悬在渺小如蝼蚁般的人奴身后，弯曲爪子，迅速弹出。
砰！
砰！
砰砰砰！！！！！
像是弹沙砾一般，上百道黑影被妖狼弹射出去，每道黑影都拥有流星般的速度，掠过一重重草地，直冲镇妖关。
砰！
砰！
砰砰砰！！！！！
又是一连串气爆声响起，只见在那地平线尽头，又有上百道黑影冲出，紧随前一批人的步伐。
每个妖族在收购、挑选人奴的时候，都会在人奴身上设置禁制，这层禁制不仅能够主宰人奴生死，还可以保护人奴不被其他妖族杀死。
也幸好有这层禁制，许多人奴都能承受得住合道境力量，不至于和妖狼狼爪接触的瞬间便被拍死。
对于人奴来说，这是一种庆幸。
可是对于那些站在镇妖关城墙之巅的阴翳人族修士而言，这是一种莫大的悲哀与耻辱？
冲向镇妖关的人奴，他们耳中只剩空气的凛冽呼啸。
然而对于站在城墙之巅的人族修士，他们的耳中，却是被人族哀嚎声填满。
这，又是一种何等的悲哀？
一道道黑影速度奇快，如草原上闪电般奔腾的骏马，两两之间距离宽松。若是从高空往下看，若是将所有黑影串联成线，那么一定会惊奇的发现，所有的黑影竟能组合成一张巨网。
惨叫声和哀嚎声一刻不停。
有的人奴修为高强，自然能轻松抵挡住这般速度带来的冲击；然而有的人奴因年龄太低，不仅身子没发育好，就连修为实力也不是很高，还没等他们飞出去多远，就已经因窒息、因空气带来的磅礴冲击死去。
孤辰的眼睛很冰寒、关沧海的眼睛很冰寒、所有站在高墙之巅的人族修士眼睛皆充满冰寒。
站在万里之外的常莜，同样眼神冰寒，冷冷的盯着人奴，看着他们冲向镇妖关，眼神中没有丝毫涟漪，就仿佛此刻冲出去的皆是蝼蚁。
“啊！”
人奴冲进噬龙毒的覆盖范围，当即发出更加凛冽的惨叫，噬龙毒一点点侵蚀进入毒雾范围的人奴的血肉，不断消磨他们的生机，甚至有些更为凄惨的人奴，他们身上的伤口在迅速溃烂，血液正在变黑……
“借我的东西干这种恶心事，你跟我一样，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啊。”孤辰默默打量常莜，眼底闪烁金芒。
因为有生之源质，所以孤辰和古幽一行人不太一样，他能目光穿越万里看到常莜，然而古幽他们却不能。
似是察觉到孤辰的目光，常莜目光微转，于是，两个同样平淡到极致的眼神碰撞，两人皆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对彼此的杀意。
赤裸裸的杀机，毫不掩饰。
就在两人视线碰撞的时候，大地上空，上千人奴越过噬龙毒毒雾，冲向镇妖关。
时间飞快流逝，仿佛和常莜一样的无情，就在孤辰偏离视线，低头看向那些人奴的时候，上千黑影已跨越百里，即将抵达那扇对人族来说是层守护的巨门。
砰！
砰！
砰砰砰！！！！！
一朵又一朵鲜红娇艳的花朵在空中绽放。
亡者的哀歌不断奏鸣，一个不同于修罗炼狱的地狱缓缓来到。有的人在死前，最后一刻的视线中看到的是一片漆黑，有的人看到的却是蓝天白云。
每每暴风之后，都会重归宁静。
静。
死一般的安静。
天地间万籁俱寂，这种宁静，安静到让人害怕。
“啪啪啪。”
常莜冷笑的看着镇妖关，鼓掌的动作不停，好似刚刚看了一出惊艳绝伦的大戏。
城墙之巅，所有修士的气息彻底收敛，随时准备出击。他们的怒火彻底被常莜点燃，竟然视人命如草芥，这种敌人根本就是畜生，必杀。
“既然这么多势力来了，也不妨听我说说，”常莜清了清嗓子：“我的目的很简单，交出噬龙毒解药，那么我今日就此罢手，否则，我不介意让镇妖关的门再被鲜血染红，刚好，兽疆的人奴最近有些不太安分，顺带可以解决一批。”
这是第三次投射人奴。
上次投射完毕，擎天一众妖帝很长时间都没缓过来，他们没想到，常莜的心这么狠，更没想到，对方的手段会这般狠辣，竟能想出这么个办法让对面那些人交出解药。
他难道忘了……，自己也是一个人族吗？
很长时间，镇妖关的城墙之巅都没发出任何动静，但是已经有人开始将目光扫到孤辰身上。
没动静？常莜对此一点都不在意。
他知道如今自己的做法看起来很下三滥，也很无耻，也知道这个方法不可能对本心冷漠的榷野产生影响。可如今人族绝大多数势力在此，前不久孤辰又引了所有人族势力的怨气，再加上，方才自己带头做出三次大规模屠杀。
这样算下来，变数忽然一下子多了很多，一切本不可能的事情，现在也都有些不一样了。
城墙上，关沧海看了看榷野。很少有人知道，镇妖关其实还是以榷野为首，他不过是幕前的扮演者。
榷野和常莜对视，两人都没说话，但是两人都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沉吟了一会儿，榷野轻声叹息，这个选择，对他而言真的很难。如果他答应给出解药，兽疆会瞬间多出二十多位妖帝战力，届时，魂疆整体承受的压力将会暴增。
如果不给解药，此刻这么多人族势力在此，纵使这些人中会存在些许智者，能看清对方真实目的，可是榷野也必然要承受世人唾弃，落得不顾惜人族性命的污点。
别看榷野一直身居幕后，可他一直都在提防常莜，提防发生在兽疆的一切风吹草动。
可是榷野没算到，兽疆此前的按兵不动，以及常莜的深藏不露，皆是为了此刻，为了得到解药，恢复那二十多位妖帝的实力。
一边是人族大义，一边是人族战局，无论如何抉择，势必要承受一座不可忽视其重的大山。
榷野深深看了一眼常莜，心中感慨万千。
“老朋友，你这一招，实在厉害至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