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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珩到了前厅,大家已经早早地坐在那里说话。邵宋不知在同邵瑾讲着什么, 邵瑾一脸认真的听着, 偶尔还会抿唇笑一笑,难得的露出几分憧憬之色, 倒像个真真正正的小孩子了。
邵安和佟湛在他们俩旁边坐着, 偶尔听听邵宋讲什么,或者彼此交谈几句。
邵珩很少瞧见邵瑾这般,不由心中暗叹, 这小丫头果真还是同三哥的感情好些。不过说来也是,三哥常年在外四处游历, 见多识广的, 总是比她们更懂得和邵瑾这个“小书呆”如何相处, 也总有法子哄她开心。
佟湛正与邵安说着话,侧眸往这边一看, 眼前顿时一亮, 倏然站起身来, 语气中倒是不加掩饰的激动:“浔阳回来了。”
邵安看到她也笑了:“你这丫头, 若非你三哥接你,还不知道要在宫里住到猴年马月去呢。”说着指了指自己旁边的椅子, “快坐下。”
邵珩笑着过去坐了:“你们在聊什么, 我们一本正经的小阿瑾都会笑了呢。”
邵安道:“你还是别听了, 方才他们三个人听得乐呵, 我却半晌没弄明白, 何况是你?”
邵珩一听来了兴致, 偏要他再讲一遍给自己听。
邵安道:“方才你三哥说从前有一甚是有趣的文人墨客,他偏爱吃茶,奈何有一日家中茶囊羞涩,便想去邻居家讨要,于是遣了家中仆人头戴草帽,脚蹬木屐去邻居家讨要一包东西。那仆人想问他讨什么,他却说‘你只管去,旁的都不必说’,那仆人闻此莫名其妙的去了,结果还真带了一包茶叶回来。”
说着,他甚是得意地望着自己的妹妹,“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邵珩闻此顿时便笑了:“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文人吴邦殿借茶的典故吗?仆人是一个‘人’字,一个人头戴草帽,脚踏木屐,可不正是一个‘茶’字吗?”
邵安惊诧地望着她:“你怎么知道的?”他觉得自己和妹妹半斤八两,方才佟湛给他讲了三遍才搞明白的事,她如今怎的一听便懂了。
邵宋也很是意外,对着邵珩满意地点头:“看来,浔阳近来当真是有了进步,爹娘说你如今知道做功课了,我只当是你做做样子呢。”说着看向邵安,“倒是二哥该多读写书了。”
“就是,二哥比我们兄妹三个都大,如今却是越发比不得我们了。你素来跟湛大哥关系那么好,阖该跟着湛大哥学学。”邵珩也难得在邵安面前骄傲一把。
邵安嗤笑着看向邵珩:“小丫头可别得意,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
邵珩哼哼鼻子,端起桌上的茶盏喝着,才不愿理他。
“爹娘呢?”邵宋往邵珩方才过来的方向看了看,“你不是去找爹娘了吗,怎就你一个人过来了?”
邵珩刚喝了一口水,想到如今爹娘怕是在难舍难分不由差点呛到,默了一会儿方道:“他们还有点儿事,过会儿就来。”
“什么事儿啊,我肚子都饿了。”邵安抱怨道。
邵珩嗤笑他:“就你知道饿,湛大哥、三哥还有阿瑾还没说什么呢。”
“你哥哥我如今可是长身体的时候,当然饿得快些。”
邵珩又是大笑:“二哥你都快十八了,还长身体呢,若说三哥比你小了一岁,长身体倒还是很有可能的。不过说起来,三哥好像已经比你高了诶。”
“你这丫头一回来就跟你哥哥我做对是吧,看我不打你。”邵安说着作势就要揪她的耳朵,邵珩见势忙起身往邵宋那里多,一时间笑闹声一片,迎来了丞相府许久不见的欢声笑语。
邵珩他们几个笑闹了许久,邵丞相和长公主夫妻二人才姗姗来迟。
长公主明显换了身衣裳,一袭松绿色玫瑰纹杭绸高领锦缎长裙,臂弯处挽了条青色菱纱,满头云鬓绾作望仙髻,额间垂挂一条宝蓝色水晶石,端庄大气,优雅尊贵。
她的气色瞧上去极好,粉面含春,眉宇间透着妇人独有的娇媚与风韵。
他们来了,佟嬷嬷便开始着人传菜,之后随着大家一同入座,倒是难得的热热闹闹。
邵丞相道:“浔阳也病了些日子,前几日又去了宫里陪伴太皇太后,你祖母也一直惦记着你呢,恰好明日是七月初一,浔阳便陪着你母亲去长浚伯府向你祖母问个安。”
邵老夫人随着邵珩的大伯父长浚伯住在后面的一条街上,因为不在一处院子,邵老夫人特意免了长公主和邵珩、邵瑾每日的晨昏定省,只每月逢五逢十过去问安。
邵珩乖乖应了下来,心里却是有些不大乐意。
算起来,长浚伯府的一大家子才是有着血脉亲情的一家人,可在她的记忆里,邵老夫人这个嫡亲的祖母待她却远远及不上太皇太后来的亲切。
邵老夫人对她也挺好,可那种好总让她觉得怪怪的,她对邵珊、邵瑚这两个孙女儿是打心眼儿里疼宠,可面对自己和阿瑾,总觉得夹带了一丝刻意的讨好,慈善中透着疏远,让人看不到真诚。
不过,纵使再不喜欢,最起码的礼节还是要有的,她也的确是该过去问个安了。左右不过是半天的事儿,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夜里,她躺在榻上闲来无事,便闭了眼睛想着明日去了长浚伯府怎么样才能早早的脱身回来,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她醒来的时候岑栩正在龙案前批阅奏折,她看了看,不愿打搅他,索性闭了眼睛继续睡觉。这一次却睡不着了,只觉得腹中空空有些饿。
今晚上原本是用了晚膳的,也不知怎的此时竟又觉得饥饿,她不由有些郁闷,这大半夜的,如今自己又是一条被子,如何才能填一填肚子呢?
正兀自想着,谁知肚子竟然不安分起来:“咕咕~”
邵珩顿时有些囧。
岑栩闻声望了过来,眉头略微蹙了蹙。他看了眼一旁站着面无表情的康顺,旋即道:“朕觉得有些饿了,去做些宵夜来。”
“是。”康顺应声出去了,岑栩这才起身向着床榻走过来,略有些狐疑的望着那被子,“你吃得了食物吗?”
“……不知道。”一条被子怎么吃东西?她还真不知道。
岑栩顿了顿:“你嘴巴在哪儿?”
“……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嘴巴如今长在何处。
岑栩又默了片刻:“那我摸摸看,摸到了你告诉我。”
摸?邵珩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她是个女孩子,哪能随便乱摸,万一摸到不该摸的地方……
“啊,住手!”邵珩大叫一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岑栩竟然一下子摸到了她的……
岑栩却未停手,只认真望着她:“告诉我这是哪个部位?”
邵珩觉得自己的脸都有些烫了:“这……这是,脸蛋儿,嗯,这是脸蛋儿。”她才不要告诉他其实那是胸呢,说出来还不要羞死?
“脸蛋儿?”岑栩略微蹙了蹙眉头,却有些困惑,他摸的时候特意靠下了些,原以为会摸到脖子什么的,怎么这么靠下了还是脸蛋儿?
不过既然她说是,他也就信以为真:“那我是不是再往下一点儿?”说着,果真就要再往下移。
邵珩此时想死的心都有了,再往下哪还得了?于是赶紧更正他:“不不不,不是脸蛋儿了,现在是……是下巴,对,是下巴。”天知道她此时压根儿不想吃东西了,她只想静静的睡觉好不好?
“下巴?”岑栩说着又稍稍往上了一些,“那这里应该是嘴巴了吧?”
“是了,是了。”邵珩赶紧说着,这样交流起来可真费劲。
岑栩看了看,大概记下了位置。片刻之后,康顺端了点心走进来,一碗水晶胶,一碟子雪酥糕,还有一盏果子酒:“陛下,您要的夜宵。”
岑栩看了一眼,淡淡“嗯”了一声,随即吩咐:“放那儿吧,你先下去。”
康顺应声将夜宵放在了龙案前,转身出了内殿,并小心翼翼的带上房门。
屋子里只剩下岑栩了,他才又看向邵珩:“朕喂你吃一口试试?”
邵珩原本没觉得特别饿,可方才康顺拿了宵夜进来,她闻着那股诱人的香味儿,还真有些抵不住,肚子也很不争气的再次叫唤了一声。
岑栩闻此也不再与她商议,亲自去龙案前端了那碟子雪花酥过来,捻了一块儿放在她嘴的部位,很是期待地望着她。若被子还会吃东西,那当是极为有趣的。
而蒲凝院里,邵珩闭了眼睛躺在睡觉的床榻上,明显感觉到自己嘴巴里有东西,下意识的舔了一下,甜甜的,又张嘴咬了一口,酥软香甜,滑腻可口,极好的味道!
御书房里的岑栩见放上去的一块雪花酥很快没有了,他眉头略微挑了挑:“倒真是能吃东西的。”说着又捻了一块儿放上去。
于是,御书房里的岑栩不停的往被子上放东西,蒲凝院睡着的邵珩嘴巴也不停的做咀嚼状。
外面不知何时起了大风,蒲凝院里的门窗被风吹开,守夜的朱雀闻此赶忙进邵珩的卧房为她关窗,便听榻上的人儿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这雪酥糕当真是不错的。”
她略带困惑的绕过屏风望了望榻上的小姑娘,却见小姑娘此时睡得正香,梦里似是在吃什么了不得的美味,眉宇间都带着笑意。
她见此不由笑着摇了摇头,上前帮她掖了掖被子,这才转身出了卧房。
而此时灵魂仍在御书房的邵珩却丝毫不知朱雀已经往她房里转了一圈,仍自顾自的吃着。吃完了,她舒舒服服的打了个包嗝:“吃饱了,不用喂了。”
岑栩将盘子放下来,又拿了果子酒看向她:“要喝吗?”
邵珩是有些想喝的,但随即想到这被子好似怕水,忙道:“不,不用了,我不渴。”
看她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岑栩也意识到这被子不能沾水这一点,倒也没说什么,自己一仰头将那果子酒一饮而尽。
邵珩很是满足的看着他,突然觉得这岑栩也挺好的,对自己也没之前那么凶了:“谢谢陛下。”她由衷地道。
自从知道她就是自己梦中的女子,岑栩面对她时语气都好了不止一点,见她如此说,他眉宇温柔地望着她:“吃饱了就睡吧,朕还有几份奏折要批完。”
邵珩应了一声乖乖闭了眼睛睡觉,岑栩坐在床沿伸手抚了抚,眉眼温润。不管你是被子也好,是人也好,朕在梦中对你的保证都不会食言,定会善待你一生一世。
* * * * * * * * * * * *
翌日清晨,邵珩还未睁眼便听得外面雀鸟喳喳,热闹的很。
她今日心情不错,只觉得听着这鸟叫尽是欢声笑语。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揉揉眼睛从榻上坐起来。想到昨晚上岑栩那么贴心的一口一口的喂自己吃东西,邵珩觉得心里很是舒坦。
不过说来也怪,她能说话就已经是奇迹了,竟然还会吃东西,真是越发神奇了。
朱雀端了椰香樱桃酪进来,笑望着她:“郡主醒了,昨晚上睡得可好?”
邵珩由衷地笑了:“昨晚上睡得特别香。”
朱雀笑她:“那雪酥糕好吃吗?”
邵珩的笑意僵在了脸上,情不自禁的抓住了衣角:“朱雀姐姐怎么知道?”
朱雀原本是想揶揄她两句,见她如此反倒纳了闷儿:“昨晚上郡主的窗子被风吹开了,奴婢进来关窗的时候见郡主嘴巴一动一动,好似在嚼东西的样子,嘴里还呓语着说雪酥糕好吃呢。奴婢想着,昨晚上郡主定是梦到自己在吃雪酥糕了。”
邵珩略微诧异了一瞬,没有说话。最近每晚上都变被子,她已经相信是真的了,如今听朱雀这么一说,她又有些不懂了。听说人有三魂七魄,或者是她的一道魂魄去御书房里成了岑栩的被子,而剩下的都留在身体里睡觉?她思来想去,或许只有这么解释比较恰当些。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岑栩如今对自己也挺好的,她反倒不排斥夜里与他待在一处了。
“郡主在想什么?”朱雀问她。
邵珩回过神来,接过朱雀递过来的椰香樱桃酪道:“我在想,今日要去长浚伯府,可我不喜欢那个地方。”
朱雀自幼便侍奉在邵珩身边,自然知道主子跟长浚伯府里的人大都不亲近,但该去还是要去的,她劝道:“不过去一会儿的功夫,何况,不还有四姑娘可以陪着郡主说话的吗?”这四姑娘邵瑢是三房嫡女,虽说痴傻了些,但人品是极好的。
经朱雀这么一提醒邵珩倒是想起来了:“是啊,说起来前几日自阿瑢来看过我,我都还没去瞧过她呢。”
三婶婶早故,三叔又一直不曾续弦,阿瑢因为智力不全不被祖母喜欢,素日里在长浚伯府没人疼爱,也受了不少的苦,她以前以为自己是乔第也便罢了,如今想起了自己就是邵珩,她这个做姐姐的自然该去看看她。
想到这里,她突然又有了劲头,吃完了椰香樱桃酪,便由着朱雀雪鸢为自己梳妆。
一切都准备妥当,长公主和邵瑾已经在丞相府门口等候了。长公主今日一身宝蓝色苏绣花簇牡丹高龄锦衣,娇美的脸上略施粉黛已是国色天香,发上一对儿孔雀衔红色滴珠的紫金簪为她更添几分雍容与华贵。
紫金产量稀少,乃是不可多得之物,素来都是皇家贡品,在长安城这贵人圈儿里能用得起这样一对儿簪子的还真没几个。
长公主见邵珩一袭湖青色玫瑰折枝烟雨裙,身姿绰约,聘聘婷婷;左侧发间斜插的一支蝴蝶簪双翅轻颤,栩栩如生,再加上本就生的极美,这般从大门里走出来宛如画中人一般,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转而又对着身边的邵瑾道:“女孩子家的,就该如你阿姐那般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好容易带你出一次门,你倒是穿的与平日里一样,未免素了些。”
邵珩为此看向邵瑾,她似乎偏爱鹅黄色,一袭撒花裙子虽然简单,但她肤色白皙,脸蛋儿红润,配鹅黄色还是极为清新靓丽的。只是发髻上的首饰的确很简单,除了一支银钗再无其它。
邵瑾道:“金银首饰戴多了坠的难受,女儿觉得这样无甚不妥当的。”
邵珩看她一个十岁的小丫头却总是一本正经,禁不住上前捏了捏她的脸:“阿瑾说得对,咱们小阿瑾天生丽质,怎么打扮都好看。”
见邵珩为自己开脱,小邵瑾赶紧挪到邵珩的屁股后面,既躲了长公主的说道,也避开了邵珩捏自己的脸。
长公主看她如此,不由笑了。女儿到底是自己生的,虽说穿的素了些,她也觉得不会比旁人差:“好了,时候不早了,上马车吧。”
母女三人上了马车,没见到邵安和邵宋,邵珩不解的问:“二哥、三哥呢?”
长公主道:“他们去安王府了。”
“安王府?”邵珩有些不解,“哥哥去安王府做什么?”这位安王殿下性子寡淡,从不与人结交,她记忆里两个哥哥也没与安王这么好啊。
长公主道:“安王不是有腿疾吗,你三哥是神医妙手廖先生的弟子,去给安王看腿疾了,舜王一大早便接了他们兄弟俩过去,听说陛下也在那儿。”
若是以前,邵珩是极不愿意提起岑栩的,不过如今的岑栩当真对自己不错,她反倒对她多了些好奇:“陛下和安王自幼分离,没想到关系还那么好。”
长公主道:“他们是亲兄弟,血脉相连,自然亲近,便如你和阿瑾,阿瑾话虽少,但仍是彼此最亲的姐妹不是。”
邵珩点头,娘这么说也没错,阿瑾是她唯一的妹妹,纵使平日里很少亲近,但阿瑾若有什么事,她这个做姐姐的自然会护着她。
不过拿她和阿瑾与陛下和安王相比其实并不妥当,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家若有亲情最是难得不过了。
由此来看,岑栩还真是挺不错的。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