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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乐是九原县的县令,又对整个九原郡都是极为了解。
上将军王离虽然兼任九原郡尉,但这几年大部分时间都在九原大营带骑兵。
很难有时间,再去管理九原郡的琐碎政务。
所以,九原郡的很多日常事务,都是由这位县令代为管理的。
加上九原郡和其他的郡,底层人民的构成又有很大的不同。
这里没什么‘良民’,都是刑徒和贬谪之人。
嬴扶苏便向李乐讨教了许多关于九原郡和匈奴的事情。
从会客厅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明月当空,漫天的星辰,能看见整条银河。
在县令李乐的陪同之下,扶苏来到自己卧房院外。
李乐给扶苏安排的卧房,虽然仍在县令府邸内,却是专门为了招待贵客而建造的。
自带一个小小的院落,四周有院墙,很是幽静。
将长公子送到卧房附近之后,县令李乐便‘知趣’地没有跟随。
有些事情,他一早便吩咐下面去做了。
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再跟在长公子身边。
不然,‘好心’可就变成了有所图谋。
李乐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让县令府上的侍者在小院的院外。
未得到明确的召唤,不得擅自进入小院,打扰到长公子。
若是以前接待的那些商贾之人,喜爱热闹,就需要让侍者跟在近前,随时能够使唤,端茶倒水什么的,这样能让贵客觉得主家尊重自己。
但李乐明白,像是长公子这样真正身份尊崇之人,却是绝不会喜欢有陌生的侍者待在身边的。
这种大人物,都喜欢清静。
自己的侍者如果一直在那小院中,反而会引起长公子的不安。
所以,在李乐的布置下。
小小的院落之中,只剩下了长公子自己带来的那个叫做小米的近侍。
如果有什么需要,那个小小年纪的近侍,可以到小院外面呼唤一声,便会有人来侍奉。
而嬴扶苏的八十几名亲兵,则被安顿在了这幽静小院的隔壁。
又有一扇小门可以相通。
那里有几间大屋子,稍作改动,就改成了大通铺。
行伍之人,倒是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平日里行军,都是风餐露宿的。
头顶上现在能有片瓦,就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条件了。
对于李乐的安排,嬴扶苏觉得很满意。
卧房门外。
皎洁的月光轻轻撒在门前的空地上,像是铺了一层细白的薄纱。
已经入秋,但蛐蛐儿仍旧叫个不停。
小米已经将厚重的盔甲刷洗干净,摊开晾了起来。
又将被弄脏的黑袍,也洗了干净。
九原城天气干燥,刚洗的衣服,明天晌午就能晾干。
小米还很细心地专门烧了洗澡的热水。
这一路从太原郡到九原郡,长公子还是第一次卸甲,也是第一次有机会好好清洗一番。
小米就是这样,从来不说,但总把事情提前办好。
嬴扶苏感叹小米的懂事,几分感动中,又有几分怜悯。
摸了摸小米的脑袋,扶苏跟小米说道:“你也去洗个热水澡,奔波这么多天了,也该累了。今天好好睡一觉。”
小米笑了,咧开嘴,露出满口大白牙。
突然!
身后传来一丝细微的草叶摩擦的声响。
嬴扶苏顺着声音看去,却看到一个紫色的身影,持剑向自己这边刺了过来。
剑光如雪!
那明晃晃的长剑已经迫在近前,避无可避。
扶苏下意识地一把将小米推到了一旁,自己用后背将小米挡住。
但那长剑,已经刺中了自己的后肩膀。
嬴扶苏还没来得及觉得疼痛,只觉得肩膀一凉。
然后才有了种打针时候又痒又疼的感觉。
扶苏心里已经暗叫一声不妙。
这是一支又细又长的铜剑,看着很是轻灵。
还没觉得疼痛,自己竟然已经中招。
他之前和亲兵们闲聊时候听说过。
只有锋利无比宝剑,才会是这样的感觉。
自己那柄赵高用来赐死自己的铜剑,便是这样的宝剑。
而这刺客手中的长剑,竟然也丝毫不差。
扶苏立刻顺势往前一扑,用一种极其不雅观的姿势,扑倒在了地上。
扑倒在地的那一瞬间,尽管情势危急,但扶苏还是脑海中蹦出来一句话: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虽然不雅,但却避免了自己被长剑刺了个透心凉的下场。
这样的情境下,谁他娘还能顾得上姿势雅观不雅观?
不过,这脑海中蹦出来的怪话只是一瞬间。
紧跟着,扶苏眼睛余光看到那明晃晃的长剑,顺势又向着自己劈了下来。
扶苏急忙侧身,一个翻滚。
长剑劈在了青石台阶之上,竟然在坚硬的青石台阶上生生斩出一道深深的剑痕。
扶苏倒吸一口冷气,若是自己没有翻滚,这一剑必定已经斩到了自己身上。
看这样子,非得给自己直接砍成两段不可。
扶苏此时已经睚眦欲裂,吓得胆颤心寒。
那长剑又斜着向上撩起。
扶苏在地上往后翻滚,却连站起身来的机会都没有。
只觉得胸前一凉。
顾不上低头看,急忙向后连滚带爬跃出两三步远。
敞开的卧房大门,就在那里。
他已经没了其他的退路!
嬴扶苏翻身进了房间。
直到这个时候,嬴扶苏才在月光之下,看了个清楚。
要杀自己的,竟然是那个相貌丑陋的紫衣少年。
之前自己还曾经暗自取笑,这么小的个头,还带着剑。
‘使得动剑吗?’
但现在看来,这紫衣少不光是使得动剑,而且剑法极佳。
甚至嬴扶苏的那些亲兵,剑法都比这少年远远不如。
上将军蒙恬兴许是比这紫衣少年强的吧?
电光火石之间。
嬴扶苏逃进房内,那少年已经跟着冲到了门口。
扶苏随手抓起一只陶罐向着门口扔了过去。
那少年闪身躲过。
嬴扶苏这个时候,却突然感觉自己手上湿漉漉的。
低头一看,身上满是鲜血。
单薄的丝绸内衫已经浸湿,通红一片。
前襟一条长长的口子,足足有将近二十公分长。
可能是极度的慌乱和紧张之下,肾上腺素飙升。
鲜血流了这么多,扶苏竟然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
“为何杀我?”嬴扶苏喊着问道。
他不理解,自己和这紫衣少年,只是见过两面,从没有过其他交集。
以前的公子扶苏显然也是并不认识这少年的。
这少年,为什么突然要杀自己?
而他又是如何出现在这县令府邸的?
那紫衣少年,却开口喝道:
“诛杀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