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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盘棋开局时尚且带着三分温柔莫测, 但两人却是越下越急,都舍弃了迂回的布局, 黑白两子在棋盘上毫不客气地绞杀起来, 直到最后出现了三劫连环,再也无法分出输赢,只能以和局为终结。
无花看着棋盘上的残子,他知道其实是他棋差一招,毕竟对于乐远岑而言下的是盲棋。不过,正如他初始时所想, 棋子厮杀不是最重要的, 他们都借着这一盘棋把心里的火气给发泄了出来。
两人表面的温和并不都是虚假, 可是现在的处境也没有必要在棋盘上遮掩下去。
即便是佛也有火气, 何况他们还是人,不能在面上露出来以免让萧咪咪看了笑话, 但总不能一直憋着。
这时,走道上的烛火熄灭了,四周彻底陷入了黑暗。
乐远岑站了起来,将石室半开的门关了起来。
一盘棋,不可能完全了解无花是什么人,但已经足以表明两人的立场。
如果无花不出现, 乐远岑再等上几个月就能杀了萧咪咪离开地宫。
如果乐远岑是一个利用了就可以扔的人, 无花就能用她牵制住萧咪咪, 一个人溜之大吉。
因此, 他们其实并不需要对方的出现, 但是偏偏局面已经形成了。而且谁也不知道萧咪咪什么时候会失去了耐心,而在那之前,他们又是否能有了脱身的实力。虽说相互合作是上上策,但又吃不准是否会被在背后被捅一刀。
“一个和尚有水喝,两个和尚挑水喝。”
无花先开口了,他的内力虽然被禁锢住了,但是萧咪咪以为他别无他法就太天真了。
即便他被萧咪咪全身搜查了一遍,衣物鞋袜什么都换了,可是尚有一样东西,萧咪咪没用去仔细检查。他所持的是水晶念珠,一整串子珠都是剔透如冰,仅有一颗母珠是黑曜石,以细微的小机关藏了一点点粉末,分量刚好能够让一个人中毒。中毒者不一定会死,但吃下了毒物,不出一息时间,足以让对方失去几个时辰的行动力。
关键要怎么让萧咪咪服用下这种毒.物。
萧咪咪擅长用毒,这种毒物又不是完全无色无味,就算混到了饭菜中,用毒高手还是能辨识出来,所以此计必须一击必中。
萧咪咪对他们两人是缺少了一点防备,但这一点并不包括随意吃喝食物。乐远岑在厨房帮厨的每一道菜,都是要由她先试吃,萧咪咪确定过后才会入口。
乐远岑懂得无花的言下之意。如果不顾及到对方,他们本来都能好好喝水,现在却不得不一起挑水喝了,而她在拿到琴的时候就有打算。
琴音惑人,而音攻很是罕见。
正如黄药师的碧海潮生曲不是人人都能听的曲子,如果不是人的心中毫无杂念,那就要是武功卓群能抵御心绪的波动。萧咪咪显然不是无欲的人,越是不能克制**,越是容易沉迷在琴音之中。
问题在于弹奏如此琴音需要深厚的内力。
乐远岑还差一个关键点就能质变地突破嫁衣神功的第五层,她不想在那之前再弄出变故,比如说与萧咪咪正面相搏让体内的断脉再出了什么问题。所以,即便定了音攻之策,她只想蓄力一击必中。
乐远岑认同了无花的话,也就是同意暂时联手。“这话也对,只要能喝到水,不渴死就是好事。”
火气已经在棋盘上发泄了出来,两人接下来还是要静心寡言。即便萧咪咪没有故意在门外偷听,但在这地宫之中还真放松不了太久。或者说已经伪装了,别管眼前有没有观众都要装下去。
如此,乐远岑先挪动了棋子,在棋盘上摆出了‘琴惑’二字。
而后,无花也挪动了棋子,在棋盘上摆上了个‘毒食’二字。
两人摸到了对方所摆的字,心里有了一个大概。
可是此计也不能立即实行,因为无花刚到地宫,他对这里的地形还不够熟悉。
乐远岑若是弹琴迷惑住了萧咪咪,就要无花趁着机会对萧咪咪下毒。
最好是能在萧咪咪让他们两人围观床.事时实行,这一天绝不会远。只要今夜房内琴音响起,以萧咪咪的性格,让乐远岑去给她奏一曲背景音乐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两人在棋盘上敲了七下,也就是说应该能在第七天做成此事。
此夜,萧咪咪就听到了地宫里响起的琴声。
她精通琴棋书画,但却不喜欢琴棋书画,难道要用这些来陶冶情操吗?她不需要这种高雅的爱好。对她而言,这些不过都是勾引男人的手段,最后还不是要到床上去。
只是这一曲太过静心,静得让她些烦躁。
弹琴的人并不是乐远岑。
既然棋局是和局,无花就将方桌上的笔墨纸砚收拾放到了地上,他等会能够睡在桌上。这一刻,他坐在椅子上,放桌上放着琴,他的手指拨动着琴弦。
无花已经习惯了只要一接触到琴,就忘了心底升起的所有情绪。
他不能让任何人看出心底的情绪,久而久之,他的琴音里就不再有丝毫红尘之意。
乐远岑没去管无花为何想要弹琴,他只要记得等会不能把琴砸了就行,毕竟这一把琴将要留作凶器之一。她已经又坐在床上继续练功了。
说到底,乐远岑很清楚揭开了江湖的道义面纱,它的本质是弱肉强食。没本有高强的本领去管闲事,就是一个死字。但也因正如此,人才会记挂弥足珍贵的真情实意。然而,有的人却可念不可说。
**
翌日,萧咪咪一大早就离开了地宫,也不知是否因为听了无花的琴音,听得心绪不稳了。等到她回来时,却是给两人带了一个坏消息,因为她又抓了一个男宠。
“小乐妹妹,来认识一下。这位是江别鹤江大侠的儿子江玉郎。我总不能看着你们两人个逍遥自在,正巧江玉郎路过山间喝一杯茶,我将他也带进了地宫。玉郎,你说对不对啊?”
江玉郎与以往那些被抓的男宠不同,他不过是刚刚来到地宫,但却对着萧咪咪低眉顺目地笑着点头,“确实如此,我仰慕萧女王的美貌,愿意来此侍奉。”
萧咪咪笑得开心,但又多了一些讽刺,“玉郎,你的脸皮真厚,和江别鹤一点都没差。不过,差不差都一样了。你让我开心,我就让活着,很公平的交易。”
萧咪咪没有再说下去,她就把江玉郎往房里带了。
乐远岑见了新来的江玉郎却是心里一沉。她与无花走回了房间,关上了石门就说到,“所谓一个和尚有水喝,两个和尚挑水喝,现在来了第三个和尚。”
无花见到江玉郎也是觉得不妥,江玉郎的表现就是在讨好萧咪咪。讨好萧咪咪是一个被抓男宠的事情,但是江玉郎反应得太快了。
这样看来,原定的计划怕是会有些变故。虽然他与乐远岑想要逃走,江玉郎肯定也想逃走,但正如三个和尚都想喝水,却不会齐心协力,只怕江玉郎为了讨好萧咪咪会做出什么。
“三个和尚就会没水喝。”
无花说着就坐到了椅子上,既然第三个和尚是个妨碍,那就应该除去第三个和尚。只是,江玉郎恐怕也有一样的想法,而他显然想要抱住萧咪咪做靠山,是会比他们两人的情况要好上了一些。
**
江玉郎来了三天,三天都呆在了萧咪咪的房里。
萧咪咪没有再叫乐远岑去旁听,看来虽然萧咪咪厌恶江玉郎的狡诈,但是她却喜欢看到江玉郎无能为力的样子,也难说这是否是江玉郎故意而为。
而且,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萧咪咪同意了让江玉郎去厨房帮忙。
乐远岑用了几个月才做成的事情,江玉郎倒是用了三天就做成了。
也许,萧咪咪是想要坐山观虎斗,或者对她来说是看两只猴子打架,就让乐远岑与江玉郎两人轮流着一天隔一天做饭菜。
第四天的晚饭是江玉郎做的,他做的菜当然也要试菜。算是特殊优待,乐远岑与无花一直是与萧咪咪一起进食。
今日也是如此。萧咪咪确定了菜里没有问题才开始吃了起来。四人一分为二,江玉郎是边吃便要接着萧咪咪的话,而乐远岑与无花沉默不语地吃完了这一顿饭。
两人确定晚饭没有问题,但他们都有一种防备,江玉郎的存在总会闹出一些事情来。
入夜之后,照例走道上的油灯就会熄灭。在此之前,有一个男仆送来了更换的衣物。
男仆敲响了石屋的门。
只是,今日比之以往,男仆来得迟了一小会。
“进。”乐远岑坐在方桌前说着,就听男仆就推开了石门。
萧咪咪劫来的男仆很多,一般走被分批关在不同的石室里,这个男仆是乐远岑没见过的新面孔,他沉默不语地将衣物放到了石床的尾部,转身了就准备离开。
正在此时,走道上的油灯灭了。
男仆毫无预兆地猛地一转身,迅速从打开手中的瓶子,冲着乐远岑就胡乱地就挥动了手臂,瓶子里冲出了一股淡粉色的浓郁烟雾,直直扑向了乐远岑。
既然是烟雾,就不可能只有一个人吸入。
石屋并不大,无花在床上打坐,想要冲破内力的禁锢。而他距离烟雾更近,仅是呼吸了一下,体内就有一把无名火被勾了出来,当即就感到脸上发热。
无花一脚向了男仆,却已经是感到了整个身体都发烫起来。
‘砰’的一声,男仆被踹倒在地,他艰难地爬起来头也不回地跑了,还一把关上了石室的门。
这是中了烈性的春.药。
无花硬是咬住了牙,一下吸入了春.药有了反应是小事,可却是让他刚刚才好不容易提起的一小股真气走岔了经脉。非但如此,体内的火气越来越旺,而真气错了路,让他的经脉却越来越痛。
江、玉、郎!
一定是他在饭菜里做了手脚,单吃是没有关系,但是一旦吸入了烟雾,那么就有剧烈的反应。
为什么江玉郎要这么做,这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江玉郎聪明地看出了萧咪咪留着乐远岑与无花的目的,只要这两人发生了什么,萧咪咪的乐趣结束了,那就是他们的死期。
“膻中静守,巨阙而沉,乳.中一挫,商曲先出。尾闾再入,心俞攻破,志室震动,命门终出。无花,置之死地才方能后生。”
乐远岑语气平静地念出了这段口诀,但她如果什么问题都没有,也就不会让那个男仆逃走了。适才她闭气闭得快,却还是吸入了一丝烟雾,仅是一丝就牵动了体内一撮无名之火。
然而,她一动用内力去压制,这股春.药就有越演越烈的感觉,也不知道江玉郎从哪里弄来的古怪药物。
不过,武功高手说春.药之力不可克服,那纯粹是扯淡。
不管是什么药物,都是因为引起身体变化而起作用,春.药也就是猛然加速了体内的气息。一般来说,顺着欲.望发泄出来就不会受苦,但是如果不想这样做,也就是好比体内的真气絮乱,硬是要将其拨乱反正。
只是,这一过程必然是比顺应着发泄要痛苦千百倍。
然而,乐远岑已经经历了断脉之痛与续脉之痛,这种痛苦也就不那么痛了。不仅如此,她还能借以骤然聚集的一股气息冲拓经脉,好比是借力使力,就是有些风险而已。
无花听到乐远岑念得气息运行穴位走向,他真是想骂一句疯子。
这八个穴位,个个都是死穴,敢这样运行内功的人还不疯狂吗?哪里是一点点的风险,稍有不慎就是死了。乐远岑要有够心狠手辣,才能对自己的身体这般下狠手。
无花正是因为猜测到乐远岑温和之下的狠辣,更是知道绝不能如了江玉郎的愿,他只能选择照着口诀运功,而不是顺应身体本能的**。
如果他敢这样做,只怕就先要和乐远岑动手了,而今却不是她的对手。
更何况最重要的一点,他不喜欢被强迫地做事。
他想要做的,不择手段也要得到;他不想做的,即便玉石俱焚也不会如了对方的意愿。
石室里非常地安静,只有两道的呼吸与心跳声。
也许是过了一整晚,两人最后以内力烘干了被大汗浸湿的衣物,皆是有些力竭。
这时,就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是萧咪咪与江玉郎的脚步声。
乐远岑像是从没有经历过一夜的非人之痛,她稳稳地拿起了毛笔开始继续写书。
萧咪咪一把推开了门,走道上又已经点起了烛火,火光照亮了石室内的情况。萧咪咪见屋内两个人依旧是一个坐在床边,一个坐在椅子上,她也没有太惊讶。毕竟才过了四五天而已,她可以再耗上一段时间等一等。
“小乐妹妹,看来你都还记得明天就要把新故事给我了。走吧,我们一起去吃早饭。”
乐远岑站起来走向了石屋外,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走过了江玉郎的身边。江玉郎又是看到无花平稳地走了出来,就是心头一沉。
昨夜最出其不备的计划失败了。
那样的药物,他也只能在萧咪咪的搜身下保留一份而已。
在他第一次做饭时用了药引,之后引诱那个男仆出手,这个时机是恰好不过,因为他来地宫的时间越长,就越会引得乐远岑两人的防备。
这种春.药的药性极烈,却是药效过了就不会留下痕迹。
他本以为选择早晨与萧咪咪一起撞个现形,又正好能不暴露自己,但是如此布局都失败了,却是没办法再用这一招下手了。
江玉郎的背脊一凉,既然他已经出手,乐远岑与无花猜不到真凶的可能性为零。不管这两人究竟是怎么化解了药效,这一点却是不能透给萧咪咪知道。
眼下的情况不明,假设暴露了那两人的本事,也是暴露了他自己做过的事情,万一萧咪咪选择一个不留呢?所以,他绝不能有一丝破绽,而既然仇已经结下了,那么他要小心了再小心。
早饭之后,乐远岑与无花又回到了石室,终于能稍稍松一口气了。
无花虽然是经历一场巨大的痛苦,但真的也因祸得福,冲破了三分内力的禁锢。这样一来,他再努力一下,再耐心等一等时机,就能够有更大的把握杀了萧咪咪逃出地宫了。
“乐施主,你到底为何会被抓进来?”无花的心情好了一些,才难得有闲情多此一问。
乐远岑想到三年半之前的事情,她不会把为了《嫁衣神功》的深层原因说出来,但她当时也确实装得像了一些。萧咪咪精通用.毒,但是医术还没那么高超,就算是曾经搭过她的脉象,因为断脉的特殊性,也没能一下子就分辨出男女。
“我女扮男装,装得太像了,就被错抓了进来。”
无花猜了几种可能,他比较倾向于萧咪咪是对乐远岑的相貌有所嫉妒,还真没有想到会是这一种。这个真相让他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无花师父,这里并不是笑的好地方。”乐远岑摇了摇头,她已经认识到女扮男装的风险性了,但是女装也不安全。
无花收敛了笑容,这里确实不是笑的好地方。不过,他终也心情轻松一些。“乐施主,等到我们出了山。我请你吃一顿素斋,那时可以再慢慢笑。”
“素斋?我不求一顿素斋。”乐远岑不知道无花厨艺如何,不管再怎么好,她现在对山珍海味不感兴趣。“我只想清晨到镇上,买一碗豆浆,再吃上几根油条。别管早餐的口味如何,我都心满意足了。”
因为,她太久没过普通而正常的生活了。
无花随即也就想到了乐远岑这样说的原因,而他还真没有一个能坐下来喝豆浆吃油条的朋友。虽然出家人不应该有朋友,但是此番劫后余生,他也有些想吃豆浆与油条了。
“快了,不会太久。”
两人都没有提江玉郎。
不提是因为不必提,这人在他们心里已经是另一具尸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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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乐远岑、无花与江玉郎三人之间,诡异的平衡维持了两个多月。
这一天晚饭刚过,忽而从地宫上层的机关中掉下了一个人。
萧咪咪发现了昏迷的人,是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他的长相俊美,可是脸上有一小道疤。“看来是从天上掉下了一个有趣的人。”
乐远岑与无花都是默不作声。
所谓,一个和尚有水喝,两个和尚挑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
如果又来了第四个和尚,那会怎么样?
只怕地宫这座庙小,是时候该塌了。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