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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酒终究是未能喝到天明,桌上的玉泉露喝到一半时,一个青衣小厮酒急冲冲的推门而入。附在钱四海耳边说了几句,神色很是焦急。
一开始还笑嘻嘻的老四,越听眉头锁的越紧。等青年小厮语毕立于一旁时,钱老四盯着空杯有些发愁。
“呃…”
“有急事就先去处理,我又不是只来一次。”还未等他说什么,林叶便抢先帮他找了个台阶。
“对不住了,二哥,有个抽风的公子在闹事,那人身份有些特殊。”老四抱歉的笑了笑,脸色显得很是无奈,皇城就是这样,你从窗子泼一盆水下去,淋到的未必是西门庆,但有很大的可能会是达官贵人家的子弟。
“哈哈!你我兄弟之间还用得着解释什么吗!”说着,林叶提壶给自己倒了杯“对了,我待会留张纸条,你让人送给小妹,出来时并未告知娘亲,还是要早些回去。”
“哈哈!好。”钱四海笑着点头致意,便跟着带路的小厮往外走了。
林叶提着酒壶来到书案前,窗户正好开在书案右边,望出去,游玩之人虽然少了些,却依旧热闹,毕竟,宋朝是没有宵禁的。
紫毫入墨,触纸:
小妹:
你好不容易回次汴梁,哥哥本应为你接风洗尘才是,碍于你我如今的身份,今后定然补上。我有事要问你,今夜丑时,我在家中等你。
落款:二哥
将宣纸折好,压在书案右上的《太平御览》下,这是他们之间的习惯,待会自会有人来取。
写罢,林叶顺手从桌上拎了一壶酒,飘飘乎的往外走。呵!这酒后劲还有点大。
回府时,大门早就关了,林叶是从侧门进去的。
“少爷,你怎么才回来,夫人在大堂等你好久了。”刚入门小月的身影就从角落钻了出来。林叶甚至的没看见她之前是藏在哪的。
“母亲还没睡吗?”林叶摇着身子问到。
“呀!少爷你喝了多少酒啊!怎么这么大的酒气。”小月急忙环住他手臂,扶着他。
“夫人从晚饭后就一直在等,少爷,要不我先送你回房吧!夫人那我去知一声就好,你这个样子要遭夫人骂的。”少女扶着摇摇摆摆的林叶,试探着说道。
“先去大堂。”
“哦!”少女瘪嘴。
并不是他的酒量不好,而是这玉泉露本就不是纯的米酒,其水取自东南的雪峰山,上好的高粱米,辅之以珍贵之物,入口极柔,饮后胸腹间有醇香,后劲却是极大,是这世间少有的烈酒,就算在京都也能排的上号。
大堂
灯火通明,林母坐在主座,两个丫鬟站于一旁。听闻声响,欧阳倩雪起身就往外迎。
“怎么喝这么多?”林母手握丝绢轻轻抚着他的胸膛,“这要让你爹知道了少不得要骂一顿。”说着,转身将桌上的茶水端了过来。
“来,喝一口。”
“爹自己有时不也是醉醺醺的。”林叶白眼。
“你爹那是装醉,这推不完的宴席,他不这样咋办。”看着想要强词狡辩的林叶,又好笑又心疼。
“娘,我可是您的亲骨肉啊,您怎么老偏心。”
“臭小子,娘哪点没疼你了,小月,先把公子扶回去,这让人看到了,要闹笑话的。”
“是,夫人。”
看着一摇三晃的两人走入夜色,她心中很是难受,她知道他心里对她父亲还是有着成见,她不知道他是否也还怪着自己。要是当初…唉!
林府花园小径。
“干嘛环那么紧?”林叶侧头问她,花园并未掌灯,前方住宿的屋舍也早已熄灯了。云厚无月,伸手不见五指,林叶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感觉到她应该是低着头在走路。
“少爷,我有些怕。”说着,身子往他身旁靠了靠。
林叶抚额失笑,这么多年,没想到这妮子阴影还是没消掉,也怪自己,当年年少不懂事,刚到这个家,先是香草姐照顾了自己一段时间,之后小月就被派来给自己当了贴身丫鬟。明明比自己还矮半个头的小姑娘,却是样样都会做,只是一天沉默不吭声。林叶当时野惯了,也不怎么喜欢被人服侍,就决定吓吓她。
大堂通向后院之间有一片梨树,正直春夏交替之际,洁白的梨花开的很漂亮。那天深夜时,林叶吩咐月儿去厨房端些点心回来,月儿看着窗外,本是不愿去的,她怕黑,但也沉默的答应了。
待她走后,林叶将藏在袖中红颜料用水染开后,涂到连自己看着都渗人模样后,拿了火折子偷偷蹲到一棵梨树后。算着时间,不一会儿,林叶就听到了有些匆忙的脚步声,待来人走近后,他突然一下子擦开火折子跳了出来,张着嘴,鼓着眼。
“啊!”一声刺耳的尖叫声。
“啊~”这声是林叶发出来的,月儿当时被吓到后,将手中的点心一股脑的掷向了他的脸,包括木质的托盘。
后院有不少人听到声响都打着灯笼赶了过来,看到一个在蹲在路边,捂着鼻子,血流不止。几步开外,一个小女孩俯在地上,抱着小脑袋颤抖不停,两人之间尽是散落的点心。
随后大堂点满了蜡烛,站了好多人,林叶坐在一旁,大夫佝着身子为他包鼻子,林母满脸怒色的坐在主座之上。
月儿跪在厅堂中央,她身
子都被吓软了,根本跪不好,完全是双手撑在地上。
众人都不敢出声。林叶也不敢。
“以后你就到厨房当杂役吧!今晚就在这跪着,什么时候天亮,什么时候起来。”林母思量了许久,终究是说了出来。
小女孩依旧面无血色,苍白的可怕,身体倒是不一直抖了,明显回过神来了。她看了眼上位的女主人,复又低头看着地上的石板,一言不发,沉默的像一块石头。
林叶很不理解,为什么是月儿跪在那,为什么不是自己,做错的不是自己吗?他挣开了正在小心包扎的大夫。一下子跪在月儿身旁,目光直视着坐在主座上的欧阳倩雪。“娘若是要罚月儿,就先罚我吧,这件事,是孩儿有错在先!”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林母急忙从椅上起身蹲到了他的身前,抓住他双臂,想把他拉起来。将小月的手牵在了自己手心里,意识很是明显,要么一起跪,要么一起站起来。
“母亲若是不原谅月儿,叶儿就不起来。”
”
“你这不是要娘为难吗!”她是一家之母,这说出去的话怎么能收回来,以后怎么服众。她也并非是是非不分的人,只是林叶当时母子刚重聚不久,心疼还来不及,又哪里舍得罚他,不过是事后训他两句,而小月,后面找个机会调回来就行了。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当你一个人承担所有的时候,可以坚硬的像块磐石,什么都能忍在心里。但若是有人愿意陪你一起,分担你的压力,就会突然变的软弱了下来。
刚才还无悲无痛的月儿当林叶握住她手的刹那,却嘤嘤的哭了起来。尽管很声音很小,但在这沉默的黑夜却像是放大了无数倍。
晶莹的泪水滴在石板上绽开了一朵朵黑色的花朵,看着两个倔强的模样,林母心软了。
“好,娘收回刚才的话,也不罚月儿了,快起来吧!”
“我还是要月儿当我侍女。”
“好,依你。”林母笑起来像一朵花,很是迷人。
没想到,都这么大了,这怕黑的毛病还是没治好,有种想放声大笑的冲动,但还是忍住了。
“少爷,你在笑什么?”不过少女还是听到了林叶极压抑至极的笑。
“没什么。”林叶将被她环在怀里的手臂抽了出来,牵住了她柔软的小手。“走吧!”
月儿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手抽出去,有些懵懂。
林叶明年就及冠了,而像月儿这个年龄的少女大多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这些年,这妮子明显长得越发圆润了,再也不是以前“一平如洗”的身材了。手被环的那么紧,手臂难免触到一片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