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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以退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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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家扛不住,认输了!

    脸色发黑,如同锅底的老管家,哆嗦着嘴皮子,投帖问路,又亲自上门约见几家同行,将邓府所有的饭庄、酒楼作价转卖。知道根底的人,趁机竞相压价,报价一个比一个低,瞅准他会低头。

    邓白林也是硬气,既然价钱与预期不符,立即拱手作揖告退,连场面话都省了,很是让一些要面子的人下不了台。

    市井里传出闲言碎语,都隐隐站在邓家这边,委实是价钱太低,恁你说破天都无用。

    偌大的婺州城,也有一些冷眼旁观这场闹剧的人,尤其是海商中的佼佼者,累世经营的巨富,拥有遍布朝野的人脉,丝毫不怵赌局的主持人。

    当邓寅备着薄礼逐一登门拜访,丝毫不掩饰自家的窘困,就有人动了恻隐之心,转手接下邓家的典当行,也算全了邓元博生前的情分。

    账簿当即奉上,库房也立即封存,反正这几日门前冷清,倒也不会影响生意,如此干脆爽利,让某些有心人懊恼不已。

    按照约定,邓家取出部分死当的值钱物什,尤其是其中的精华部分,古董、字画、孤本之类书籍,隐秘地通过下人的手发卖出去,趁机回笼部分资金。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使邓月婵做地隐秘,也很快地被人发现端倪,尤其是近来紧盯着邓府的觊觎者,无不虎视眈眈,因此便有婺州的豪强,在与友人宴席时,放言全盘接下邓家的产业,谁也不许和他争抢。

    入席者都当他喝多酒,说的是醉话,不料他当晚动手,在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时候,折价接手邓家的成衣铺,连着布房里储备的各色锦缎、棉麻布料,胃口奇好,竟然敢吞下,也不怕噎着。

    邓家的产业,十成已去七八,再不出手一切都晚了,还有人矜持着没有动手,不过消息传开后,立即有同业者主动投贴拜见。

    老管家面有不虞之色,不过被邓月婵压着,只能忍着恶心,将地段不错的酒楼与饭庄,转手卖给出价最高的同行。

    一场瓜分的盛宴,几家欢喜几家愁,吃了暗亏的邓府,收拢经营产业的族人,每人补贴三个月的薪水,暂时安置下来。

    帐房先生暗中主持购买田产的事宜,得了邓月婵的允许,从库房取出五千两银子,在婺州城南买了将近千亩中田,连着部分滩涂湿地,形成阡陌相连的田庄。

    售卖家中产业的银子到账,平复前后所有开支,还有少许盈余。邓月婵这才感到略微心安,趁机当众宣布此事,除了几位主事面无表情,余者无不吐出一口闷气。

    近来被同业联手打压,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尽管有些割肉般的心疼,不过保全邓府的招牌不倒,又有田产可以安置族人作为退路,即使有些怨气,也是郁闷几日,随即徐徐消散。

    邓月婵知道海贸这一块才是邓家的支柱,以家主的身份,让老管家领着大兄邓寅熟悉其中的根结。

    顺带遣出两位主事,参与贸易路线和海商的联系,其中就有贴身丫鬟秋香的父亲,成衣铺的原主事。他对布料货易极为熟稔,又有这层关系在,便给家中释放一个强烈的信号,便是跟随邓月婵的人都有重用,以此分化家中隐然对立的老人,建立自己的权威。

    邓府因此人心凝聚,即使赋闲在家,也有事情可做,不会轻易被人说动离开。后院不时捡到遍体鳞伤的贼人,坑坑洼洼可以拆开烧火的枣木桩,都明确显示自家小姐拥有不俗的武功,明白邓月婵恐非池中之物。

    十几年来,默默不言无人知,一朝展翅天下见,光是这份隐忍和心气,就令许多明眼人看出她志向远大,能领着邓家往上走,便决心趋近追随。

    经过这场风波,邓府略有小伤,却没有倒下,邓月婵抓紧海贸和田产,没有败家没落,人望产业反而更加凝实。

    随着邓寅这位长男接掌海贸,婺州城的几家大海商,都放下担心,暗中出手保下邓家。再加上赌盘人人亏输,唯独庄家通吃,卷了银子跑路,引得城中豪强、帮会忿恨不已,人心离散,再也无人挑头与邓月婵为难,就连上门提亲的人,也随即销声匿迹。

    毕竟邓月婵展露百发百中的打镖,前后擒获十七个江湖宵小之辈,已被好事者传出暗器高手的名声,寻常人家还不一定镇地住这位新鲜出炉的武林侠女。

    好做男装的邓月婵,待家中安定,逐渐步入正轨后,便经常易装出游,她从自家兄长邓寅处听说不少江湖秘闻,并许多诀窍关键,遂即对江湖武林颇为热衷。

    只不过,江湖路途风波险恶,鱼龙混杂泥沙俱下,可谓什么人都有,尤其是车船店旅居所,并不适合她一个女儿家,再则邓府上下都以她为主,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如此怎生是好。

    既然天南地北去不得,就在婺州城里好生经营一番,没准能开辟出新的天地。

    候了几个月,花蝴蝶孟浪的判决迟迟而来,由于苦主甚多,连他身后的势力也救不得。

    毕竟江湖中人再是强横,也不敢和官府掰一掰手腕,更何况还有六扇门的人盯着,都想着一网打尽,拔萝卜带出泥,做一件大案出来,以此升官发财,作为进身之阶。

    仲夏,城东白鹅巷的一户人家,有来自外地的陌生人投宿,行踪诡秘,经常昼伏夜出。

    旋即就被附近的街坊邻居,暗中到衙门检举,缉拿盗匪的捕快,早就闲散地手指发痒,听闻后无不意动,且是知道根底的熟人,断然不会说谎,于是就有快手易装,在白鹅巷附近观望。

    不消几日,就把投宿这户人家的陌生人摸清楚底细,游学的士子,而且还是有功名在身,顿时让负责这条线的捕快无可奈何,连夜撤走伏下的暗桩。

    一更天,街坊住户早早睡下,白鹅巷中段的大槐树,突兀地出现一道黑影,从暗处走出,抬头瞧见繁星闪烁,月如银盘,满意地点了点头,绕着大树半圈,露出他遍布青气的面目,正是那位有功名在身的青年士子。

    他身披一件油光滑亮的翎衣,披散头发,赤脚踩在木屐,胸口挂着护心铜镜,左手握着一个巴掌大的草人,在身前凌空划过北斗七星的轨迹,随即按在槐树上,右手从怀里掏出一根铁钉,似乎烧炼时浸过鸡血,散发浓浓的腥味,按在草人胸口部位,随即一巴掌拍下,穿过草人砸进槐树里。

    默默念动劾令鬼神的秘咒,这位青年士子,或许称之为鬼道术士,右手掐决,旋即一丝黑气缠绕而上,隐然浮现阴气深深的剑芒,势如闪电地刺向草人。

    “咒杀,此令疾!”

    黑线透过草人,与槐树阴属灵气相连,随即投入冥冥中不可知的地方,不过片刻,它回溯返转。

    ‘糟糕,果然席卷银子潜逃了,不单距离甚远,还受人庇护遮掩,如之奈何。’

    术士叹了口气,毕竟自己法力有限,便按照约定,以鬼道咒术,诛杀下一位目标。

    如法炮制一番,等候了半晌,也没有回音,士子有些忧心忡忡。仔细想了想,暗叫一声不好,连忙自行撤去咒术布置,消除自己留下的痕迹,回到暂时借居的住户人家,简单收拾行装,立即施展轻身提纵术,转到这几日流连忘返的城东春雨楼。

    青年术士来历也是平常,只是幼时有幸获得部分鬼道传承,隐然为散流中人。他生性谨慎,在江湖道上厮混,暗中也接咒杀的活。

    对付凡人自然无往而不利,不过也有惹到同行的时候,因此身上带着暗伤,多年没有根治,成了他的心病。

    这次被婺州城里有门路的豪强请动,出手对付赌盘的庄家,其次是葬送赌局的邓家,不过久违的出师不利,随后第二次咒杀毫无音讯,连带咒鬼也失去下落,术士立即认为惹到同行,而且道行还低,因此心慌地连忙跑路,试图借助烟花之地的风流阵仗,污气秽息,躲避这场无妄之灾。

    远在城西富商扎堆的瑞福巷末端,家业振作的邓府,在后院自己闺房里入睡的邓月婵,被一阵急骤的风铃声惊醒。

    还未反应过来时,一股冷风吹过窗台,随即带着凄厉的嘶吼声,扑向刚刚坐起身的家主,差点将她击倒。

    入体浸水般的冰凉,还有耳边鬼哭狼嚎的尖啸,邓月婵暗中咬了一口舌头,刺痛令她的神智稍微清醒。

    从家中藏书以及过往的见识,明白自己或许被人施以含沙射影之类的魇术,性命就在旦夕之间。

    惶恐之际,想起自己随身的兑换系统,那是她的底气所在,立即心意一动唤出,饰物界面开启,立即兑换早已意定的六阳吊坠

    这块拇指大小,四四方方的暖玉,凭空落在手心,邓月婵握住它,立即贴身按在阴风入体处,顿时觉得融融暖意,涟漪般的散开,当场压住阴邪鬼物,耳边的尖啸立即远去。

    ‘真是好运道!’

    六阳吊坠的威力缓缓释放,不仅镇住入体的咒鬼,还将其慢慢地碾碎消融,化作一道阴冷的内气,积蓄在丹田气海。

    邓月婵的后背出了一层冷汗,有些后怕,也有些庆幸,她下地走了几步,轻轻关上窗户,附近的促织轻鸣再度响起,顿时心头稍安。

    “四十二两银子,花的真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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