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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楚贺刚与皇太后摊牌, 玄烨那边已经下了圣旨,废除博尔济吉特?成韵的嫔位, 剥夺封号,没收宝册, 打入冷宫。
皇太后面如死灰,用手扶着晕眩的脑袋:“他竟是连一点面子都不给哀家留。”
不过这是成韵第二次进冷宫,她也不可能像上次那样一哭二闹要皇帝赦免成韵,本想去太皇太后求个情,却被太皇太后毫不客气的训斥了一顿:“就跟你姑姑当年一个德行,难不成还想左右皇帝的心思?”
突又想起当初尼楚贺送她的那方龙华,皇太后更加绝望了, 她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成韵好歹是她一手带大的,就跟亲闺女一样,如今独自一人在冷宫孤苦伶仃,还得受到奴才们的奚落, 想想就觉得心里难受。回到寿康宫大哭了一场, 收拾好眼泪,过起了吃斋念佛的日子。又派人暗中照拂成韵,不至于亲侄女在冷宫中的日子过于凄惨。
尼楚贺心知这是玄烨维护她,不由得心生感动,可转眼想起那延禧宫身怀六甲的惠妃,又拉下脸来,起身吩咐初雨:“过些时日便是阿哥百日宴, 你去内务府那边打声招呼,让他们从简办理,三藩那边战事吃紧,莫要太奢华了。”
初雨点头称是,随即退了出去。
不多时又见另一个小宫女上前来报:“乾清宫大总管图公公求见。”
尼楚贺轻微皱了皱眉:“叫他在殿外等着。”
转身进入内室,换了一身宝蓝色彩凤纹绣旗装,戴着硕大的旗头,脑后勺挽了一个简单的燕尾髻。由三五个小宫女簇拥着出了大殿,只见图德海站在门口抓耳挠腮,一副焦躁不安的模样。尼楚贺面无表情地问道:“公公此时前来,所为何事?”
图德海心下一喜,连忙上前作揖:“好主子,您可终于肯见奴才了。”说着又让身后的小太监奉上一束鲜花,谄媚笑道,“这是主子爷一大早在御花园采的,让奴才拿过来送给娘娘,放在房间里香气宜人,清新肺腑。”
尼楚贺冷笑道:“我向来最不爱这些花花草草,送来这些个做什么?”转过身招来一个小丫头,“这花静心养神,给延禧宫主子送去,她正是需要这个。”
图德海大惊,连忙阻止道:“娘娘,使不得使不得,这是主子爷专门送给您的,哪能转送给他人。”面作一副惊慌失措的神情,唯恐尼楚贺将这花转送了外人。
断然是玄烨讨好她,也不能做得太过,尼楚贺用鼻子出气:“得了,将花移到内室去,代我向万岁爷道恩。”说罢,又让人给图德海打赏。
下午时分,尼楚贺带着阿哥去慈宁宫请安,这是自大阿哥出生后特有的惯例,每日晌午过后,必定要逗弄一会儿小曾孙,方可安心。尼楚贺也很是乐意,太皇太后历经三朝,辅佐两帝,跟着她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来到慈宁宫,由守门的太监一路引进,七万八绕来到慈宁宫后殿。还未进门就听到太皇太后的笑声:“哀家刚和建宁念叨阿哥呢,你就来了。”遂又吩咐宫人搬了椅子过来,给尼楚贺赐座。
尼楚贺一面福身一面坐下,故作委屈:“老祖宗可真把阿哥给惦记上了,待以后阿哥长大了,还不说臣妾这个做额娘的还不如曾祖母疼他。”太皇太后笑着横了尼楚贺一眼,又把视线转向建宁:“你嫂子怨我抢了她儿子呢。”建宁捂嘴轻笑:“皇祖母这是疼爱小侄子。”
几人说笑了一阵,突又把话题转到怀孕的惠妃身上,太皇太后面露喜色:“皇家多子多孙是福,如今你身子也大好了,有空就照应一二,好歹是万岁爷的亲生血脉。”偏头瞥见尼楚贺的脸色不大好,收敛了笑容,语气也变得平淡起来,“咱们皇家比不得平常人家,哀家只怜惜你年纪小,做事难免冲动了些,深宫后宅,繁事琐碎,朝堂后宫,牵连甚广,最忌意气用事。”
尼楚贺微微一愣,接着低头应道:“老祖宗教训的是。”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见尼楚贺会意,也不再多说。把怀中的小阿哥翻了个身,笑道:“前儿个我让礼部列了几个字出来,皇帝看中这个,你意下如何?”说着让宫人取来宣纸,上面密密麻麻列了好一串字,均带福意。尼楚贺心中了然,这必是玄烨为阿哥命名所取,前世那些皇子们可都是个个名中带福。太皇太后所指为‘祧’字,尼楚贺抿唇笑了笑:“但凭万岁爷和老祖宗做主。”
太皇太后笑道:“你倒会推卸责任,连儿子都要哀家操心。”折好宣纸让宫人收起来,又道,“皇帝说是看你的意思,若是同意了,便在孩子的百日宴上赐名。”
尼楚贺道:“字是好字,臣妾就怕孩子太小,承受不住这么大的福气。”
太皇太后嗔了她一眼:“我大清的嫡长子,继承嗣位乃名正言顺,再大的福气也受得。”想了想,怕是皇后年幼不经事,又细声安抚,“你甭担心,阿哥身体好,又有皇帝和哀家庇护着,谁也大不了他去。”
尼楚贺一阵感动,起身朝太皇太后微微一拜:“臣妾代阿哥多谢老祖宗。”
太皇太后呵呵一笑:“哀家自个儿的曾孙子,我不疼他疼谁去。”
傍晚,回到景仁宫,尼楚贺卸下头上沉重的装饰,让人把阿哥的摇篮放到自己房间,蹲下身,扶着婴儿稚嫩的脸庞,轻念了一声‘胤祧’,突又忍不住笑出来。
初雨正捧着上午图德海送来的枝花走进来,好奇问道:“主子笑什么?”
“今儿去慈宁宫,老祖宗说万岁爷早给阿哥取好名字了。”不等尼楚贺说完,初雨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名字?”尼楚贺唇角带笑,又把刚才那两个念了一遍,“胤祧。”
初雨笑道:“奴婢就说嘛,万岁爷最在乎的人还是主子。”
祧者,继承为后嗣也。
尼楚贺但笑不语,继而站起身来,指着初雨手中的枝花:“这个拿去做什么?”初雨低头看了看枝花,欢笑道:“这百合花香气正浓,奴婢把它移到主子床头去,晚上可以做个好梦。”尼楚贺脸色微变,冷笑一声:“宫里谁人不知,我最爱的是牡丹,他送我这百合是为何意。拿出去,省得碍眼。”
初雨迟疑:“主子……好歹别辜负了万岁爷的一片真心。”
百合寓意百年好合,就算白痴也能明白玄烨的意思,偏偏尼楚贺要钻牛角尖,横眉道:“他若有真心,该是亲自过来给我说个明白,事发之日起,可曾见他来过一次?每日在慈宁宫见着,也都闭眼塞耳,生怕赏我一个正面!”
初雨讪讪闭了口,一时间也找不出话来安慰尼楚贺,只得默默地将枝花搬出去。
期间,一个小太监走进来禀道:“主子,图公公着人过来传话,说万岁爷今儿晚上要在景仁宫留宿。”
尼楚贺一愣,随即红了面腮,挥手道:“我知道了。”这时初雨折了回来,喜不自禁,道:“奴婢去准备晚膳,主子可要沐浴?对了,那枝花还是移进来为好,奴婢让初晴过来照顾小阿哥。主子您先梳妆一下。”
尼楚贺心中甚为别扭,刚转过头,就没见了初雨的影子,却只见景仁宫上上下下的宫人都忙碌起来,撇了撇嘴,怎的好像该赔罪的人是她一样?蹲下身,将小阿哥抱起来,嘴上又念了一遍‘胤祧’,心里直翻白眼,胤祧‘银条’,我还金条呢,银条!
也罢,今儿晚上就先向他讨个说法,省得宫中人说她这个皇后小肚鸡肠,独霸帝宠,逼死妃嫔。
景仁宫一切准备就绪,尼楚贺安安静静地坐在软榻上,一面逗弄儿子一面等候玄烨。初雨和初晴站在门口,左顾右盼,脖子伸得老长,就是不见玄烨的身影。宫人们都规规矩矩地站在各自的岗位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至亥时,尼楚贺猛地站起来,冷声道:“别等了,各干各的去。”
初雨心中一急:“主子,再等一等,说不定万岁爷被什么事给耽搁了。”话一说完就得了尼楚贺一个刀子眼,初雨脖子一缩,不敢再妄言。初晴苦着一张脸,皇上和主子闹脾气,遭殃的可是他们这些宫人们,自从延禧宫那位诊出身孕后,景仁宫的气候明显比往日要寒冷得多,而且阴晴不定,变化无常,这宫里谁不盼着皇上和皇后重归于好,别再让他们提着脑袋过日子了。
尼楚贺扫视一圈跪在地上的宫人,轻哼了一声,直径走入内室,叫来初晴伺候安寝。
众人无奈,只得陆陆续续地退下了。
到了第二日,也不见乾清宫传来消息,尼楚贺这心就更冷了,面上却不显,如同往常一样,在景仁宫接受妃嫔的请安,再带着一路子莺莺燕燕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只是今儿个在慈宁宫没遇到玄烨,不免有些担忧,往日这个时候,玄烨下了朝,必定会来慈宁宫拜见太皇太后,他们闹得再厉害,总能够见一面,如今只几个妃嫔说说笑笑,尼楚贺心中没底,却又不好开口问及玄烨的情况,憋在心里,着实难受。
正兀自愣神,便听得一个宫人前来禀道:“图公公着奴才来传话,西北那边战事初发,万岁爷政务繁忙,今天就不来慈宁宫请安了。”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国事要紧,也别累坏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