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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头柜上多了个相框，照片同她在小房子里放的那张一样——他抱着她在雪地里拥吻。
她想拿过来看看，伸出了手，又收回来。
他的表情。
他的言语。
他的举动。
完完全全，看不出是在演戏。
那么那么，自然。
孝和窝在沙发椅上，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
手机传来微信铃声。
俊佑文字信息说：“资料刚发到你邮箱了，你还差什么，明天我叫人去准备。”
她回复：“嗯，我这边图纸也基本定了，这两天拿过去给你看看。”
“OK。”他来信息。
刚要将电话拿走，俊佑又发来：“美夕这两天回来。”
美夕要回来？孝和握着电话抵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嗯，我知道了。你自己也多留意。”她回复。
最近都没听到老狐狸那边有什么动静，到底是什么事会让她肯放下嗷嗷待哺的孩子，这个时候赶回来？
孝和想了又想，还是没有答案。看看时间，给沈牧打去电话。
劲和不在家，沈牧下午安排了活动，校车很快就到，匆忙说了几句，就挂了。
一切安静下来，突然觉得好像一下子多了很多事，这让她有些乱。闭了眼睛，抚着额头。
“困了怎么不去床上？”一双大手从后面伸过来，几乎抱住了她的头，拇指轻而有力地揉着她的太阳穴。
“你说，”她停了停，“我们现在这样——”
“我们现在怎么了？”他继续揉着她的太阳穴。
“可是我们已经——”离婚了
“结婚时候也没做结了婚该做的事。”他说，手掌顺着她的脸颊摸向锁骨。
她抓住他的手，心跳陡然那加速。
他的手没再有下一步动作，俯下身，凑过去吻了一下她的唇：“乖，别胡思乱想。”
她略有迟疑地看着他。
“傻女人！”京年叹口气，抽出手，顺势将她拦腰抱起。
“你干什么？”孝和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
“干你，你让吗？”他问。毫不避讳。
“喂，你放我下来！”
京年突然晃了一下。孝和吓了一跳，倒抽一口气，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诡计得逞，满脸坏笑。
“你这人真讨厌！”他娇滴滴地抱怨。
“讨厌吗？真的？”京年将她放到床上，就势压在她身上，“我真的很讨厌吗？”
她不回答，不敢乱动，不敢说话，不敢看他的眼。
就在她以为他就要吻她时，他却换了一副参杂着些许沉重的口气正经地问：“回来好不好？”
“啊？”这让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没有重复，知道她听见了。
“不，不是回来了，吗？”她磕磕巴巴地回答。
他问得不明不白。
她也稀里糊涂地回应。
他的嘴巴张开，话还没说来，她的电话响了。
“闵总很忙。”他开玩笑。
“大概是俊佑，刚才他说给我发了资料。”她说。她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解释。
电话还在响。
她没动，等着他刚才没说完的话。
“先接电话吧，别误了事。”他说。起身拿电话给她。
来电显示上两个字：申亮。
“不是俊佑吗？”她问，见他眉有些皱。
京年没有发作，递过电话。
孝和看见了显示，犹豫着接不接。
“怎么不接？”他问。
本来也没什么事，怕什么？她想。
接通。
“申总。”她先招呼。
瞥了一眼京年，他就坐在那里，没动。
于是，她打开扬声器，免提。
京年仿佛没有什么事一样，向后一仰躺下去，伸手拿过被他放在地上的平板，蹭到床头，垫了枕头靠着玩，头也不抬。
“叫名字就好，搞得这么见外。”电话那边轻言细语。
平时不也这么叫你么。今天怎么这么矫情？孝和心里别扭着，偷偷瞄一眼斜后面的那个男人。
“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有急事？”她问。
“你准备睡了？”申亮问。
“你说吧。”她只想快点打发了这个只会添乱的家伙。
那边一阵笑。
孝和没理他，等着他的下文。
“在做坏事吗？”他问。
“什么？”她一愣。
“不是做坏事怎么那么紧张？”他说。
“你不会这么晚打电话来就为了跟我闲聊？”她问。
申亮尴尬地笑两声。
“送去的花还喜欢吗？”他问。
花？她这才想起来秘书提起过每日都有人送花，黄玫瑰送进办公室，红玫瑰就地解决。
瞄了一眼身侧的男人，掂量着该怎么回话才合适。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越掩饰越是有事。
“哦，谢谢。以后不用这么破费。”
“你喜欢就好！”那边很开心。
“申总精神很好，我比不过，准备睡了呢。”
满满地，都是送客的意思。
“有点事。”他急忙说，怕她真会挂断。
孝和好脾气地等着。
“什么时候有空？想请你吃个饭。”他说。
“申总大方，只是无功不受禄。”她婉拒邀请。
“朋友一起吃个饭，还什么功不功，禄不禄的，这么见外。”
“申总果然有闲情逸致，不像我劳碌命。”她客气着说。
“女人都是生来被疼的，你把自己说那么惨，让我们这些男人面子往里放？”
“申总真会开玩笑。”
“那明晚我去接你。”申亮直接安排。
孝和余光看了一眼京年。
他还在玩平板，不发出半点声音。如果是换做以前，怕是他早就从她手里拿过电话直接警告对方。
她有点好奇，又觉得自己可笑。
既然你这么无所谓，那就玩一玩也无妨。
“不用了，怎么好劳您大驾，只是明晚可能不方便。多谢申总盛情，改日吧。”她说。
“明天有安排了？”电话那边语气很失望，“那真是遗憾，听说你对茶道感兴趣，我专门托人弄了好茶，一心想跟你一起品尝！”
“申总抬举我了，粗鄙之人，哪懂什么茶道。”
“你太谦虚，要不这样，明天顺路过去时带给你得过去尝尝，怎么样？”
“真的不用了。”
“跟我还用这么客气！那就改日吧。”
“要么我先睡了，改日有时间再聊，这样不算客气吧。”她说。
申亮意犹未尽，也只能怏怏地挂了电话。
这一通电话也没说什么，可就是哪里奇奇怪怪的。
放下电话，回头，他还在玩。
“你，”她小心翼翼靠过去，问，“刚才想说什么？”
“呃？”他好似突然被打断一样，慌乱地从平板上抬起眼，“讲完电话了？”
她心里暗笑，拜托，装也不至于装这么差吧，可是免提！
“讲完了。”她说。
“那睡觉吧。”他说。
“你刚刚不是有话跟我说？”她问。
“有吗？”他努力回想的样子，笑了，给她两个字，“忘了！”
失望。
她也笑，微笑，标志性的微笑，也没有争取的意思：“那你继续玩，我先睡了。”
以前，她会劝他也早点睡；现在，只是应付有一下。
孝和躺下，背对着他，又回过头：“如果想起来了，可以叫我。”
“嗯。”他看也没看她，鼻音回应了一下。
“晚安。”她说。
“嗯。”又是一个敷衍的鼻音回应。
她转过去，没再出声。
明明几分钟前还干柴烈火的两个人，明明心里都已经很确定是深爱对方的两个人，却要带着面具同床共枕。
还不如回到从前，起码，她的哭都是真实的，他的“强迫”都是因为在乎她！
原来，笑比哭更让人受伤！
过了很久。
她一动不动，他不知道她有没有睡着。
想摸摸她的头发，伸出的手又握成拳头收回来。
想吻一吻她，说晚安，最后只是轻轻叹口气。
第一次，他在面对她时没有了自信，没有了底气。
这么多年，因为我错过了不少男人吧？他想。冷笑。你会不会觉得吃亏？
满脑子的胡思乱想。
对，我是渣男！从一开始就是！
闵孝和，你碰见渣男就当是你上辈子欠这个渣男的！你要真想走，我不拦你，我帮你准备嫁妆，那就当是我上辈子欠你的！
他睡前发了一条朋友圈。
只言片语，加起来，却是一段抵住了流年的爱情——
他问，你跟我去美国好吗？
她说不行，我有男朋友了。
他说，我也有女朋友。但是从这儿就开始，你的男朋友不算，我的女朋友也不算。我们开始交朋友。①
这个几百辈子也不发一次朋友圈的人，难得一发就是一段百年不遇的“文艺范”。
下面很快就跟了很多点赞和留言，并持续了好几天，而他最想让看见的那个人却吝啬留下任何印记。
他知道她一定知道这个典故。
他确定她一定明白他的意思。
可是，她这个一有空就翻翻微信的人偏偏就是像没看见一样。
同床共枕，平安无事。
第二天一早。
“我接你下班。”他说。
“怎么突然变得像蜜蜂一样勤劳？”她嘲笑他。
“怎么？还真想跟那小子约会？”他说。
“这有什么不可以吗？”她问。
她以为他会发火，或者是扭头就走。
他沉默了半晌，说：“我以为你原谅我了。”神情有些失落。
她想说她的确原谅他了，可是到嘴边又不想说。
“这么多年，你默默地为我做过很多事，我都还没来得及谢你。”她说。
突然变得生疏。
“非要这样清楚吗？”他问。
“是啊，非要这样清楚吗？”她问。
他竟被她问得语塞，摸不清楚她的脉络，到底是原谅了他，还是依旧耿耿于怀。
孝和穿上外套，搭了条围巾，回过头，见他还在看她，不禁一笑，说：“怎么还站在那？昨晚不是说送我上班？后悔了？”说完作势就往门口走。
京年一伸手，捞她进怀里，钳着她的下巴，问：“你说呢？”
“那就快点换上外套！”她毫不示弱地回答。
“闵孝和，你是故意的！”他说。
“故意什么？故意投怀送抱？我可没那爱好！”她说。
京年什么都没再说，也没问，吻了再说。
这三十六小时里，他吻她的次数似乎比这么多年他吻她的次数总和都多！
“不要惹火烧身！”不舍地离开她温热的唇，警告她。
“是在说你自己吧？”她的娇羞里多了一抹以前没有的，现在也看不出，说不明，描摹不清楚的韵味。
她变了！他发现。
“那你更要小心！”他压低着喉咙说。
孝和报以灿烂的一笑，双手搂住他的脖子，蜻蜓点水地送他一吻，几乎是贴着他的嘴唇，说：“谢谢提醒，我会很小心的！”
京年还沉浸在她破天荒的主动献吻的享受里，孝和已经走去了门口，握着门把手，回头说：“哦，作为回报，我想我也要提醒你，快点换衣服，下来时别忘了帮我拿包！我在客厅等你。”
嫣然一笑，出去。
他盯着门半天还回不过神，门边放着她的手提包。
他们之间，或冷忽热，眈眈相向，迈出去的那一步就悬在空中，谁也不敢先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