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叽哩骨碌翻了一翻,总算是趴稳了,顾不得屁股疼痛抬眼便瞧。借着上方小窗口透来的月光,我看清这好象是个堆杂物的小舱,近些的地方能看见堆了好些篮筐匾筛之类的东西,靠左面的墙角还有一大堆黑呼呼的影子,我低头往腰间一扫,糟了,我的小刀不见了。该死的,一定是被那黄衣人搜了去。
跑到门前,我用头使劲撞了撞门,毫无反应,已经上贼船了,他们想必也不会怕我从这儿跑了。
挨着门角坐下来,心里一片凄惶,驶船离开,必定是出了嘉戎城了,恐怕正在那牡丹江上呢,这到底是要去哪儿?我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再问也不会说,把我留在这儿到底是个什么目的?
手在背后绑的时间太久,感觉血液都不流动了,早已失去了知觉,再绑几天我这手就要废了。
忽听甲板上好象传来了一阵跑动声,还有人嚷嚷的声音。我站起来,贴在门上仔细听着,听不真切。
门“唰”的被拽开了,黄衣人冲了进来,我张嘴还未喊出声来,他对着我脖子“啪啪”两下,动不了了,啊?传说中的….点穴?
他一把拖住我,将我往墙角带去,掀开那黑影,捣尺了几下,我才看清是一大堆布。把我往里一推,我直直的倒下去,那里竟不是墙,而是一个暗夹!“喀答”一声,关死。
一跌歪倒,身子碰到一团凉冰冰的物体上,有点软,有点凉,心几乎要骇的跳出来,这…不会又是死人吧。
不一会儿,便听外面有了动静,先是那黄衣人的母鸭嗓子:“大人,这是储藏些杂物的舱子,您请细查。”
几声脚步过后,又听一人声道:“将那布匹掀开。”
心中顿时大惊大喜,那是猩猩的声音!!是猩猩!!他来救我了!我激动万分,眼泪都流出来了。
只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外间的布匹似被掀了开来。我不停心里狂喊:猩猩你离近点,离近点就能看见暗夹了!
母鸭嗓子道:“都是些盖货物用的粗布。”
猩猩鼻子里哼了一声,未有动静,我心中大骂,你哼什么呀,该死的你倒是仔细查看查看呀。
母鸭嗓子又道:“左侧还有两间小舱,大人要不要去看一下?”
此时,有人急步跑来,道:“丞相,那边又有一艘要出戎港的船只。”
没声音。
我等了又等,脚步终于又动了。不过,却是朝我相反的方向动的,我哀号:猩猩你这个大笨蛋,我的命就送在你手里啦!!
门又关上了,人声全没了,彻底没希望了。一动不能动,只能任由眼泪静静的流。听到猩猩声音的那一刹那,心都喜得开出花儿来了,只不过才一分钟之后,那花儿就败了…..
你是想寻我的是吗?我丢了你也很着急是吗?为什么你就不能再细心的查看一下呢?怪不得那死人身上的东西你没搜着,原来你就是个粗心鬼!
身体被点了穴,眼泪似乎也不能痛快的流,靠在那奇怪的物体上好久好久好久,一点声音也听不见。感觉已经憋的我快晕过去了的时候,暗夹开了。黄衣人又将我拖了出去,屋内点了灯,站了好几个黑衣人,木乃伊站在正中间,还是那副鬼样子,不见脸不见眼。
黄衣人对一人道:“将那人尸体扔下水。”说着走过来帮我解了穴,我张口就骂:“偷鸡摸狗的东西,演戏倒演的挺像,别让我师兄逮着你,逮着你定将你炮烙了!”,他见我开骂本来不以为意,只顾指挥人抬尸体,听到炮烙二字又来了兴趣
“何为炮烙?”
“将你扒光了衣服贴在烧红的大鼎上,烫光你的全身皮肉,就是炮烙!”我恨恨道!
他听我如此羞辱于他,气的七窍生烟:“贱丫头你给我等着!”
“我肯定等着,等你死!”
他气的胡子乱抖,刚想骂我,又见木乃伊对他摇头,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只好冲那些人吼道:“还不快点!”
刚才我倒的那方,竟真是个尸体。虽早有预感,身上还是起了一阵寒战。
有两人将那尸体抬了出来,我本不愿多看尸体,却在余光里总觉那衣服颜色有些面熟,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这一望不要紧,顿时惊的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那灰白的脸、紧闭的眼,青色的袍衫…….竟是...福伯!!!
我瞪大眼睛,颤抖着嘴唇,看着他们欲将福伯抬出去
忽然反应过来,猛扑过去,放声痛哭:“福伯!福伯啊!”
手还反绑着,头脸却不住的往福伯的尸身上蹭,前几日还与我欢笑聊天的福伯,今日竟……
想起他慈祥微笑的样子,他说,我叫辛福。
想起他凄伧回忆的样子,他说,辛大人给了我一个饼。
想起他看着我游水的样子,他说,小姐水游的真好。
想起他温和的对着暮色的样子,他说,小姐歌声很美。
想起他沧桑的眼睛,满是老茧的手。
想起他一路对我的照顾和关心。多么可亲的老人家!
我怎能不悲痛欲绝!
黄衣人欲上来拽我,却被木乃伊制止住了,他们都呆站着看我不住的哭喊福伯的名字。
哭了一气,心中怒火顿起,我实在想不通,实在想不通!回身怒瞪木乃伊:
“你禽兽不如!为何要如此?为何要杀他?为何要杀害一个老人家?为何要草菅人命?”几乎是嘶喊出声。
面对我声声质问,木乃伊无任何反应,只对着那些人微微点头。那些人抽着福伯的尸体便出去了。
我狂喊:“不要啊,不要把他扔到水里啊!”
无人应我,福伯灰暗的手指顺着门边,最后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呆坐在地,心酸的难以自抑。忽然间恐惧万分,生命,在这样一个法制不全,草莽遍地的年代里是如此的便宜,如此的不堪一击,谁强大谁便有了主宰生命的权力,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如探囊取物般儿戏。福伯,一向与人为善的老人家,究竟是为何事丢了性命?
黄衣人狞笑着蹲身:“怕了吗?知怕了便好,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我闷不吭声,低头不看他,双腿紧紧缩向身体,猛然抬脚用力一蹬,他毫无防备,正中小腹!将他蹬了个仰八叉!
看他狼狈的从地上趴起,嘴里叫到:“你这个小贱人!”举手便向我挥来。
我一声冷笑,又要打我吗?你就会这一招罢了!
“够了!退下!”木乃伊哑声吼到。
黄衣人悻悻住手,朝木乃伊施了一礼便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我兀自恨恨不已,根本不欲与木乃伊多说一句废话。
他站了一会儿,走到我身后,轻轻解开了绑住我双手的绳子。两手一垂在身侧,血液开始流通,顿觉酸痛扑天盖地而来,完全抬不起来了。嘴中不自觉的“丝”了一声。
他在我身后哑声道:“很痛吗?”
我不理他,心道还不是拜你所赐?
他又道:“活动一下罢,路还很长。”
我仍不出声。
他叹了一口气,起身向门口走去。开门的一刹,我突然开口:“为什么要杀福伯。”
他没回头,沉默半晌方道:“不得不杀!”
我不再开骂了,因为没力气,饿了二天才吃上了一顿饭,我不想又把饭骂没了。手腕疼的厉害,皮破了一圈,红肿得厉害,看来有日子恢复了。
每天有人定时带我出去出恭,饭也准时准点送来,但是没有人与我多说一句话。我也一直没再看见木乃伊。
水路走了五天,马车又走了五天,接着再走水路,再坐马车。我根本不认得路,更别提知道自己在哪儿了。颠簸得我苦不堪言,身上一件绿裙也脏烂不堪,前后走了差不多大半个月的模样,方才停脚。
眼前的,是一座山,一座很高的山。站在山脚抬头,但见一片云雾缭绕,竟望不到顶。山上也是一片郁郁葱葱绿树遍野的景象。这山,没有乌鸦山辽阔,却比乌鸦山雄伟。
黄衣人一路押着我,从山间的一条小路往上行走。身后还跟了几人,惟独不见木乃伊的影子。
我走的很慢,因为实在是没力气。连日来的惊吓困顿已让我体力透支到了极限,几乎是走一步便要喘上几喘。黄衣人倒是很有精神,手上不停的推我,嘴里还不住的挖苦:“快走,快走,你前些日子骂起人来不是有劲的很吗?”
我没劲理他,随他怎么推,该歇的时候我还是坚决坐倒!黄衣人拿我没法,几次看到他想对我动手,终是又放了下去,想是得了木乃伊的命令不准动我。
说到木乃伊,我心里很是疑惑,这个人见了不过两次,看黄衣人对他的态度,貌似在帮派中地位挺高。两次出场都将自己包裹的严实合缝,除了他的身高外,根本看不到他的样子。这一路行来,行车走船,吃饭住店,都是黄衣人与我接触最多,完全不见他的踪迹。把自己隐藏的如此神秘,不知有何阴谋诡计。他与我说话的时候,倒也有些礼貌,不过,那也许只是为了麻痹我,利用我,想从我这儿得到更多的东西才作出的假象。总之,不愿以真面目示人的,全都不算英雄好汉。这一点,我心里是早就下了定论。
山中之路甚是难行,一会窄一会宽,弯弯曲曲,有的地方还需要手脚并用,好不容易爬到顶的时候,天也快黑了,我的肺也快咳出来了。
看着眼前出现了两扇厚重大门,我一屁股坐倒,任黄衣人怎么吼我我也不起来。他只好命一喽罗看住我,自己上前去叫门。一会儿功夫,便来人开了门,还是几个喽罗似的家伙,出来将行李包袱一通搬运。我身边这喽罗则架起我,往门里走去。
与众多大门相似,这门上也悬着牌子,写着三个大字。我停下脚步,看着那牌子,对身边的喽罗道:“这几个字我认识。”喽罗很奇怪的看我,大约是想认识也没什么好显摆的吧。我指着牌子一字一顿念道:“乌—龟—府!”
那喽罗大怒,砰地就甩下了我的胳膊,叉着腰叫道:“你敢侮辱我凤凰山!”
我一惊,什么?这里…..竟是凤凰山?
岂不是猩猩口中那个让皇帝老儿头疼的地方?岂不是那中了碎心掌的染血少年的老家?瞧着路程,凤凰山应该还是在翼国境内,皇帝怎会怕一个在自己家中的山头?这里的土匪究竟有多厉害?我有些哆嗦。
黄衣人早不耐烦了,冲那喽罗喊道:“你别与她废话,快将她拉进来!”
门内其实还是山,不过比外面的山略平坦些,略规整些。一片鸟语花香,山竹翠草遍地都是,炎炎夏日,这里倒是清凉。林间隐了许多的房子,看来住了不少人。
被那喽罗拽着前行,走了不远,便看见一座翠竹小院,院口站了一个粉衣女子。那女子一见来人,立刻笑意盈盈的就迎了上来,嘴中说道:“姑娘到了!”
我纳闷,早知我要来了?对我这么客气。再看那女子,柳眉入鬓,细长狐目,雪白皮肤,樱唇微翘,一晃细腰轻摆,香气四溢,好一副….狐狸精的模样!
我不作声,她竟过来搀住我:“姑娘今后就住这竹院儿啦,我叫柳琴,是来伺候您的。”
我皱眉道:“什么今后?我是肉票,住不长的!不是被撕了就是被放了,哪来的今后!”
那柳琴捂嘴咯咯便笑:“姑娘是我家主人的贵客,哪里是什么肉票啊。”
黄衣人与柳琴一拱手:“就交给琴妹妹了。”那柳琴点了一点头,随即拉着我向小院走去。
我挣着回头:“哎,别走,东西还我!”
那黄衣人又转身:“什么东西?”
“你别装傻,爷爷的刀呢!”
黄衣人狞笑一声:“会给你的,不过不是现在。”掉头就走。
“呸!”我冲着黄衣人的背影狠吐了一口口水。
柳琴又笑:“姑娘怎的生了黄仙人的气?”
我恨道:“就那副德行还配称仙人哪?你们可真会给人起绰号。”
“不是绰号,他的名字就叫黄仙人。”
我呆,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哎呀妈呀,都挺有才的,这些人的爹娘们。
“黄大仙还差不多,黄鼠狼更差不多,哈哈哈!”我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柳琴见我笑,便也附和合着干笑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