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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的。”孟柒很快冷静地重新坐了下来, 语气淡淡，但却十分坚定。
她说话的时候正在摆弄着五灵鼎，鼎腹下面几颗玄灵石散发着幽幽蓝光, 鼎内药液翻腾, 孟柒还在往里面不断扔着药草。
很快, 五灵鼎里面的药液变得越来越浓郁，她深吸口气，取出一粒小小的鲜红色果子最后放了进去。
“怦”的一声闷响, 孟柒那小小的本命丹鼎里面一阵红光闪过, 所有的药液消失不见, 只剩下一颗拇指大小的暗红色的, 圆溜溜的丹药浮在鼎腹中。
她伸手拿过丹药认真看了看, 这次满意地点点头，取出一个光润的白色瓷瓶将那粒丹药装起来。
“味道好古怪。”姬无炅一直盯着孟柒的动作, 这时候吸了吸鼻子。即便是他，脸上也露出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来：“你这是涅槃丹？！”
“嗯。”孟柒点点头。
炼制涅槃丹其它药材还算好寻, 最难得的是那味主药。
三千世界的医修中，会涅槃丹炼制方法的医修多得是，可是凤凰果难寻。
孟柒这次在天外天买了很多药草, 时间足够的话，她可以把这些凤凰果全都炼成涅槃丹。
“……”姬无炅看着孟柒又重复刚才的举动，嫣红的小小果子被她白皙纤细的手指拿在手中, 其实挺普通挺不起眼的。
他难道都无语了好一会儿，孟柒这是从哪里寻来的凤凰果？
他目光中蓦然闪过一丝寒光，反应了过来——
坠星海吗？
姬无炅垂下眼睑，掩住目中的光。
“涅槃丹对你来说，并不算有用。”他沉默片刻, 眼看孟柒又已经炼好一颗涅槃丹，这才缓缓说道。
“我知道。”孟柒淡淡说。
姬无炅：“你不是说买了些法宝？给我瞧瞧。”
他完全不再劝孟柒不要去十绝山，好像刚才那样说，就是告诉她一声自己知道的事，然后好歹也是孟柒师父，顺口劝一句而已。
孟柒依言取出自己买的那一堆六境法宝，放在姬无炅面前的桌上。
“让我来看看啊。”姬无炅拿起一个巴掌大的玉佩形状的法宝，随意看了一眼，“啧……只能说玉倒是块好玉，做成普通玉佩戴在身上也还能辟个邪。天海阁就做出这种玩具来，和普通玉佩有什么区别？！暴殄天物。”
孟柒瞥了一眼那法宝，她记得那东西叫归元佩，是用比较少见的辟邪玉整块雕成。那玉佩戴在身上，确实可以驱逐普通的毒虫瘴毒，所以才会以“辟邪”为名。
天海阁将它做成归元佩之后，在上面附了一道狂沙诀，可以唤出一道狂沙保护主人。
孟柒觉得还挺实用的。
“啧啧啧。”姬无炅又拿起另一个法宝，“不是说天海阁得了上古传承，最近数百年炼器技艺突飞猛进吗？这就是他们突飞猛进后的结果？那他们以前炼制的，都是些给普通人用的锅碗瓢盆吗？”
孟柒这次连看都懒得看他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了，反正在姬无炅眼里，除了他自己，这世间大概就没有能入他眼的东西。
她专心致志地看着眼前的五灵鼎，不断重复着自己先前的举动。
很快，姬无炅已经看完那九个六境法宝，他将最后一件抛在了桌上，目光重新转到孟柒脸上。
青袍女子的神色看起来是那样认真，一丝不苟地做着相同的事，完全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涅槃丹一粒一粒炼好，她神色始终平静，将它们一粒一粒收好在瓷瓶中。
姬无炅静静看着孟柒做着这些，五灵鼎下灵石光芒闪动，在她脸上勾勒出明明灭灭的光芒。
也让他自己的神色仿佛随着那灵石幽幽的光芒闪动，变幻莫测起来。
“十绝山中，有上古传承。”姬无炅突然开口，缓缓说道。
“嗯？”孟柒又开始往五灵鼎里面扔着药草，一边看了他一眼，“什么？”
姬无炅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仿佛下定决心一般，站到孟柒面前：“虽然没人知道十绝山会发生什么，可是山中有上古传承。”
他深吸一口气：“或者是登顶的奖励，或者是在山中的收获。但是历年十绝山大开之时，能够活着出来的修者，总是大有收获。”
孟柒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我……”姬无炅从自己的储物锦囊中取出一块墨玉竹简，“这是我姬家传下的法阵玉简，我现下传了给你。”
孟柒怔怔看着姬无炅，手上一凉，姬无炅那冷冰冰的手已经抓住了她的。
微凉的墨玉玉简被塞到她手中，对方握住她的手指，让她将孟柒牢牢握在掌心中：“孟柒，我明天就要离开镜月天，回家一趟。你……”
他说道：“要活着出来。”
“好。”孟柒握住墨玉玉简的手缓缓用力，将那玉简握得更紧，“我会的。”
她朝姬无炅笑笑：“我一定会活着离开那里，也会顺利登顶，等我出来的时候，一定会是分神修者了。”
姬无炅张了张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突然展臂，重重抱了孟柒一下，然后飞快地松开她：“我走了。”
黑袍男子说完，转身大步朝门外走去。
他没有回头再看孟柒一眼，姬无炅的紫晶八卦盘不知何时悄悄浮现在了他身边。
他这个法宝本就自有灵性，圆溜溜的身体在空中一晃一晃的，像是在向孟柒辞行。
房间的门打开，然后又关上。
姬无炅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不见。
孟柒重新坐下，她摊开手掌，白皙的掌心中，小小的墨玉玉简乖乖躺在那里，不用送入灵气，也能感受到一股古意从玉简上传来。
她静静坐了片刻，还是朝玉简中送入一缕灵气。
那里面几乎记载着姬家所有的法阵，有的是孟柒曾经见姬无炅用过的，还有的是她从未见过的。
翻到最后，赫然便是姬无炅曾经在杏林结界中曾经使用过的，那个能召唤凤凰的大阵。
只是那法阵上飘荡着一阵云雾，将关键的地方遮去一部分，孟柒没法学。
她学法阵就和吃饭喝水一样自然，这样看了一遍，大多数法阵已经记在心中。
孟柒怔了片刻，将那墨玉玉简收入自己的储物锦囊。
她看着眼前的五灵鼎，又继续开始炼丹。
孟柒在房间里一呆就是七天七夜。
大概是有颜舜北的吩咐，这段时间没人来打扰她，让她可以专注地练了足足七天丹药。
除了涅槃丹，她还准备了一些修者们常用的丹药。
有了五灵鼎的帮忙，孟柒炼丹的效率比以前要高很多，现在她七天炼制的丹药，换做以前，起码要花两个月时间。
在这期间，她的医术等级更进一步，已经彻彻底底四品大圆满，只需要一个契机，就能迈入五境。
孟柒也不强求，收好五灵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身体。
她已经在房间里待了七天七夜，十绝山现在还没开放，大约就是这一两日了。
她打开房门，阳光一下照入，亮得让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
“唔……”等孟柒适应了阳光，重新睁开眼睛，才发现那院子里，已经有好几个人。
“孟柒柒！”司空星是第一个跳起来的。
她几乎是扑到孟柒身边，展臂就将她抱在怀中：“你终于出来了！”
在她身后，苏君墨满脸都是无奈，对上孟柒的目光，他重重摇了摇头，说道：“也难为这丫头，能忍着一直不去打扰你！”
在他身边，那个突然出现在坠星海，给了孟柒一大袋玄灵石的赤狐青年司空战看看孟柒，又看看司空星。
他轻哼一声，转过头去什么也没说。
此外，院中的石凳上，楚天风、秦修墨还有黎澈团团而坐，此时都抬眼看向孟柒，眼中充满了关切。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孟柒喃喃问道。
“昨天早上。”楚天风说错：“我父亲让人通知我，说十绝山三日内必定开放，让我来镜月天，免得错过了十绝山的开放。”
“唔。”孟柒点点头。
楚天风也会去十绝山，这个她是猜到了的。焚天宫可是东界十大宗门之一，是有这个资格进入十绝山的。
她目光转到秦修墨脸上，自从坠星海中，对方说了那句话之后，两人还没机会单独聊过。
孟柒想问，但又觉得没什么好问的。
她目光扫过秦修墨，又看了看黎澈。
黎澈，也是要去十绝山的吧？
自己这些伙伴，大概除了司空星他们，都是要去十绝山的。她先前和颜轩说的朋友，就是楚天风等人了。
他们曾经在坠星海并肩战斗，最少，他们是值得信任的呢。
孟柒精神一振。
她从前不是一个有很多朋友的人，也习惯了自己独行。
但是现在，这感觉也不错啊。
孟柒唇角微微扬起，拍拍司空星的肩膀：“星星，好啦好啦，我们先说说话。”
“嗯。”司空星这才分开她。
她立刻弹弹手指，她那萌萌的元神就被唤了出来。
这段时间司空星等人一直在镜月天城不远处的一处秘地修行，人人的修为都有了长进，她这本命元神也变得更加机灵，比起孟柒上次看到少了几分懵懂。
那小赤狐看着孟柒，又大又黑又圆的眼珠滴溜溜直转。
本命元神和主人心意相通，司空星和孟柒交好，那小赤狐也喜欢她。
不等孟柒主动朝它伸出手去，那小赤狐已经从司空星掌心跳到孟柒怀中，还乖巧地拿小脑袋蹭了蹭她的手。
虽然只是本命元神，但是不仅长相萌萌的，摸起来也和真正的赤狐差不多。
孟柒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揉了揉小狐狸尖尖的小耳朵。
小狐狸立刻配合地仰起头，还惬意地眯起眼睛，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样。
孟柒“咯咯”笑出声来，她转头问司空星：“它吃东西吗？”
“带灵气的可以的。”司空星说道。
“唔。”孟柒从储物锦囊取出一枚紫色的小果子，那也是她这次在天外天买的灵药之一，是修真界比较常见的果子。
小狐狸立刻就伸出小爪子抱住那紫色的小果子，乖巧地吃了起来。
“真可爱！”孟柒又揉揉小狐狸的脑袋，满足地轻叹一声，“我要是妖修就好了。”
那她也能有这么乖巧的本命元神了。
苏君墨等人闻言，脸上都露出几分古怪的神色。
就因为本元神就想做妖修吗？
他们这些男修，大概在这方面是永远无法理解女修们的心思的。
几人也不催促，等孟柒和小狐狸玩了好一会儿，苏君墨这才开口说道：“孟柒柒，十绝山，你去吗？”
“嗯。”孟柒点点头。
苏君墨看了看秦修墨，这个答案他也不意外：“我们妖修是没法进入十绝山的，但是……”
他转头看向司空星，说道：“司空星可以。”
“我反对！”他话还没说完，司空战就抢着说道：“星星她不能去，十绝山实在太危险了。”
孟柒怔了下，突然想起来，司空星说过，她母亲是三千世界的修者，所以她身上有一半人族的血液。
“要你管！”那边司空战才说完，司空星就已经跳了起来，虎着脸看着他，“司空战，我忍你很久了！就算按照族中资历来说，我该叫你一声族兄，可是……哼哼！”
她轻哼几声，虽然没说完，但是言下之意已经非常明白，司空战管不了她。
“我要去的！”司空星果断说道。
“星星？”孟柒皱眉，“你别去了，这次十绝山凶险更胜从前，如果你去的话，恐怕……”
“我要去的！”司空星坚持道：“苏君墨也说过，这次对我来说，虽然是有几分凶险，但也是机缘。何况……”
她转头看了苏君墨一眼，继续说道：“我们已经讨论过了，现存的十绝山不会比上古时期更危险，真正危险的，其实是人心。”
司空星说着，笑着挽住了孟柒的胳膊，继续说道：“但是我们在一起啊，我不怕的。”
“司空星说得没错。”苏君墨点点头，“如果她这次不去，便要等到十年后。十年，那时候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顿了顿，又说道：“何况你们几人如果一同进入，是最合适不过的。”
苏君墨说着，环顾一圈，目光一一从楚天风等人脸上扫过：“法修，剑法双修的秦兄，司空星防御是一绝，然后孟柒柒你和黎兄是医修，再加上……”
他沉吟：“如我所料不错，裴牧风也会参与。你们几个人加起来，在十绝山中纵有什么危险，想来也足以应付。”
苏君墨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储物锦囊取出一物，递给了孟柒：“这个给你们，刚好此次可以用上。”
“这是什么？”孟柒看着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个小巧的黑色圆盘，上面赫然绘制着北斗七星的形状。
那圆盘看起来不大，入手却沉甸甸的。
“这是七星盘。”苏君墨说道：“你们几人，分别将神识留在这七星盘上，就能感知彼此的位置和状态。”
孟柒点点头，将七星盘收好。
“不管怎样，若是一定要去，你们几人同去，反而更加安全。”苏君墨又说：“何况遇到这样难得的机缘，司空星也不该错过。”
“是啊是啊。”司空星也开口说道：“难得此次十绝山大开，颜门主准我进入，孟柒柒，我们一起不好吗？”
“可是……”孟柒眉头微皱，她想起姬无炅的话，如果这里的十绝山，真的和妖界相通，那对司空星来说，就更危险了吧？
“别可是啦！”司空星抱着她胳膊：“我们投票表决！”
“投票？”孟柒忍不住笑，“这也行啊？”
“是啊是啊。”司空星说着高举自己的右手，“我赞成。”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楚天风等人：“你们呢？”
楚天风举了举右手，声音有些低沉：“赞成。”
他说完飞快看了孟柒一眼，还没对上她的目光，就又飞快地别过头去，眼神有些躲躲闪闪的，好像有什么心事。
“我都行。”黎澈好脾气地温和笑道：“不过孟柒柒，司空道友打起来可比我厉害多了，我觉得她应该比我有用的。”
“赞成。”秦修墨言简意赅地说道。
四个人都赞成啊……
“我反对！”只有司空战黑着一张脸，坚定地说道。
“你又去不了，你压根就没有投票权好吗？！”司空星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孟柒：“孟柒柒，少数服从多数哦。”
孟柒：“……”
她无奈地点点头，想了想，还是准备告诉几位好友，此次十绝山的情况。
就在这时，小院门上传来三声敲门声，有镜月天的弟子在门外说道：“孟道友，门主请诸位去大厅。”
“好。”孟柒连忙答应一声，“我们就去。”
那弟子应声离开，说是还要去通知别人。
“我们走吧。”秦修墨等也站起。
“你们先去。”孟柒果断说道：“我要去一趟天外天，很快。”
她说着转身又跑回自己的房间。
孟柒关上门有些着急地取出天外天的玉简，天地书屋那老者已经答应她，可以替她将涅槃丹转交给云青彦。
就是不知道自己要怎么交给他。
也是通过天外天的驿站吗？
孟柒一边想着，一边已经握住玉简进入了天外天。
她径直利用传送法阵将自己送到天地书屋不远处，快步朝那里走去。
孟柒这次一共炼了一百颗涅槃丹，她自己留了十颗，剩下的分别装在三个瓷瓶里，准备全都托老者交给云青彦。
天地书屋外，从来都是那样安静。
孟柒来的次数不算少了，好像从来没见到过别的修者会来这里。
只是今日，天地书屋的大门虚掩着，她推门进入，里面安安静静的，果然也是一个人都没有。
“前辈。”孟柒站在书屋一层，仰头看向上方，“前辈，请问您在吗？”
书屋里一片安静，没有人应她。
“前辈。”孟柒心中着急，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那老者也不是总在这里，有几次她来的时候，对方也是不在的。
孟柒等了片刻，只好又唤了一声：“前辈，您在吗？”
书屋中安安静静的，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在里面回荡着。
孟柒：“……”
她失望地呼出口气，现在怎么办？
那前辈说他每日傍晚会来这里，早知道自己每天都来一次，炼好多少算多少啊。
现在……
她转头看了看门外，也不知道自己今日是不是能等到傍晚了。
她果然什么事都做不好！
不管什么时候，都没办法帮上青彦真君。
从来都是这样！
从来都……
“你……”就在孟柒懊恼万分的时候，她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越的声音，“你找此间主人可是有事？”
那人迟疑了下，还是唤道：“孟柒？”
孟柒霍然转身。
在她身后，书屋二层，白袍男子长身而立，双手撑在栏杆上，正静静看着他。
那人，正是云青彦。
孟柒眨了眨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没有找到那老者，竟然看到了云青彦。
自从坠星海中，她任性固执地离开之后，就再没见过他。
司空战倒是提到过，云青彦已经回了妖界。
孟柒上次来天外天，也不是没想过，也许在这里，她还能见到云青彦。
可是天外天浮空岛悠悠，依然在她无法触及的地方。
城门的传送法阵，也没有一个可以通向那最高的浮空岛。
孟柒就这样怔怔看着白袍青年，看着对方脸上她又是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神色。
好半天，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明明分开了也没多久，可若是……若是真的是她想的那样。
他们之间，隔着的又岂是这短短一两个月。
云青彦他……
“孟柒？”云青彦此时站直了身体，打断了孟柒的思绪，“怎么了？”
“青……”孟柒倏然回神，一开口，声音就哽咽了，“青……青彦……”
云青彦眉一扬，唇角微微翘起。
孟柒竟然这般叫他。
她可是终于……
“……青彦真君。”孟柒仰头看着他，终于哽咽着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