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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小孩子的年纪还说着小孩子才会说的话,没人会觉得可爱, 只会疑惑地问这是哪里冒出来得傻逼?显然, 在这群山里人眼里,江暮染这么无理取闹死缠烂打地说要玩老鹰捉小鸡, 就是个脑子有病的“傻逼”!
但如果是在秦城监狱待过的人,绝不会有这么傻逼的傻逼念头。
大多数监狱, 或者说一般的监狱, 新人入号必须尝两道菜。第一道是“冰糖肘子”,用肘部击打新人的肾脏部位, 然后灌水,第二天早上, 小便会带血, 特别痛苦。第二道则是“红油浇鱼”, 用浸泡过冷水的绳子抽打新人的后背, 背后裂开的口子犹如鱼鳞密布, 而渗出的鲜血像极了滚烫的红油浇在上面。
打人不是目的,下马威才是。老犯人通过“上菜”让新人们明白, 这里谁才是老大, 以后要懂得守规矩。
但秦城监狱不一样,新人入号从不上菜, 而是上课。乍一听文明了不少, 毕竟是女监, 女人又何苦为难女人。可实际上, “上课”并不简单。
枯燥乏味的说教是第一堂课, 也就是所谓的“讲规矩”。就像老师教导学生那样,老犯人教导新人,开始的时候也是和颜悦色。但可惜,并不是每个“学生”都能好好听讲,或者说,在之后阳奉阴违,并不把规矩当回事儿。
于是,“寓教于乐”这个概念被引进到秦城监狱的课堂上,并在往后的实践中得到了充分的运用。至于这个概念的引进人,则是“童心未泯”的江暮染同学。
其中,123木头人、丢手绢以及老鹰捉小鸡是秦城监狱最为经典的寓教于乐三大教学项目。
123木头人的规则和小时候玩的游戏类似,考究的是令行禁止的能力。能够玩到最后取得胜利,说明某种程度上你已经具备了这个能力,那么遵守规矩自然不在话下,只需要保证下次不要再犯就没事。最怕是有人不配合,那么也没关系,进入下一轮,丢手绢。
丢手绢的改动幅度就有些大了。首要原因是,监狱里没有手绢,只有毛巾。毛巾就毛巾吧,江暮染看得很开,并因此获得启发改良了“丢手绢”的游戏规则。
按照丢手绢最原始的游戏规则,应该是被抓住的人或者被丢手绢的人没在规定圈数内抓到人,就要站出来表演一个节目,可表演跳舞、歌谣、讲故事等。但这样是不是太轻松了些?而且毛巾拿出来了总得有用途吧?
于是,表演节目升级。不是学不会遵守规矩吗?不是不会收敛自己的脾气吗?那么就学学怎么“憋气”。四肢被人死死摁住,毛巾平铺在脸上,要求遮住整张脸,然后开始泼冷水。泼一次增加一条毛巾,每增加一次,窒息的感觉就会呈指数加深,这样一直到手脚再也没有挣扎的力气才结束。而结束的时候,人基本上算在鬼门关走过一遭了。
如果说上面这两轮课还不足以教会新人什么叫守规矩,还要联手反抗的话,那么“老鹰捉小鸡”则是最后的课程。实际上,在老鹰捉小鸡这个游戏中,只要玩下去,胜利一方必属于老鹰无疑。因为主动权完全掌握在老鹰手中,母鸡除了可以防守,毫无进攻之可能。
江暮染将最后一门课程命名为“老鹰捉小鸡”,取得就是这样的寓意。有些狂妄,有些自大,却不妨碍她永远是胜利的一方。
“你,当鸡妈妈。”江暮染微笑而不容置喙地点了点出头的瘦高男人,看见自己说了他还没动作,又提醒道,“鸡妈妈,你要保护你的鸡宝宝,不然他们被捉光了,你就要遭殃了。”
别说答没答应玩这个游戏,光是江暮染一口一句“鸡妈妈”,就让瘦高男人臊得慌,不禁恼羞成怒。需要买老婆的地方绝对伴随着“重男轻女”思想的荼毒,这点毋庸置疑。
你可以随便骂一个乞丐“臭要饭的”,但你不能骂一个同样地上摆个碗要钱的街头艺人“臭要饭的”。同理可得,江暮染“侮辱性”的女性化称呼让本身在这群人中威望就高的瘦高男人怒火中烧,你可以骂其他任何人,你凭什么骂我?并没有高级多少,却自认为高高在上。
可说了,老鹰才是握着主动权的一方。不管瘦高男人答没答应,江暮染已经开始了她的“捉鸡行动”。
贫穷赋予这些山里人特有的蛮力。震惊过后,他们挥舞着手里的农具主动朝江暮染打来。也许在他们的意识里,不管对方有多厉害,也绝不可能是一群人的对手。更何况,还是个女的。他们不能坐以待毙。
于是他们大声吼叫,像群吃人的野兽扑了上来。可是,这个游戏叫做老鹰捉小鸡,他们忘了自己的身份。
江暮染微微一笑,像无数次在秦城监狱给人上课那样,捉住最近的一只鸡,毫不犹豫地折断了它的双翅。
“咔嚓!”
笑若天使,却是魔鬼。
送走傅天真,究竟是保护不了,还是不想她在场?
可出了监狱,惩罚人毕竟是警察的事。作为一个法律系学生,江暮染很明白什么是见义勇为,什么是用力过猛。
如果不想惹祸上身,待在警察局做几小时笔录结果他们招待你的只有白开水,你就要学会控制自己。
所以,这次“捉鸡行动”相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仁慈。
除了第一个折断双翅的不幸者,捉住“鸡宝宝”就打晕,然后仍在一旁。干净利落,不见任何伤口、伤痕、甚至一小丁点破皮。江暮染很满意自己对“见义勇为”的把控度。
一直到捉住第四只小鸡将其打晕,江暮染才突然意识到鸡妈妈呢?他怎么能这么不称职,不保护他的鸡宝宝们呢?
太没有意思了。这根本就不是老鹰捉小鸡,而是狼入羊群。一点挑战性都没有,怎么称得上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
她像个因为对方不明白游戏规则而生气的小孩,气冲冲着指着瘦高男人对这群被打蒙了只晓得四处散逃的山里人说道,“你们难道不知道鸡宝宝躲在鸡妈妈后面才不会受伤吗?”
醍醐灌顶般,大家又一窝蜂地往瘦高男人身后跑,甚至为了抓住前面人的衣服,大家将手里的农具都扔了。躲在瘦高男人身后,战战兢兢,真像一群被老鹰吓破胆的小鸡。
也有人想跑,心想跑掉了就好了。可总是还没跑出江暮染的视线范围就一下子倒地,像突然中了风,甚至没人看出江暮染是怎么出的手。这下没人想跑了,他们只是紧紧抓住前面人的衣服,期望鸡妈妈能保护他们。
首当其冲这个朴素的道理甚至不需要知道这么一个词大家都懂。坏事当前,没人愿意做子弹头。瘦高男人也想躲,可就犹如那些被他们强买强卖的女人一样,他发现自己没有反抗的余地。
“那么,游戏正式开始。”江暮染把玩着手里的石子笑着注视着这极尽讽刺的一幕,开始了她的“狱外授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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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力是个好东西。可在糟糕的情况下,往往扮演着令人讨厌的风凉话的角色。
作为这次活动的组织者,陈兵斌和高邑绝对是希望一切顺顺利利,安安全全,不要出岔子。但傅天真和江暮染的迟迟未到,让一等再等的两人面色渐渐由轻松变为凝重。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她们两个女孩子……”高邑拧紧了眉头,口气担忧。
“不会的不会的,”陈兵斌动作幅度极大地摆手,虽然同样的话他重复了不下十次,可还是坚持说道,“江暮染那么厉害,她们俩能出什么事儿?再等等,再等一两分钟她们就下来了。”
高邑再次拨打傅天真的电话号码,但听筒里依旧是“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别打了。山里移动没信号。”陈兵斌说道,“联通也是,江暮染的电话也打不通。”
高邑握着自己勉强有两格电信信号的手机,忍不住骂娘,他是该谢天谢地还有一个运营商没崩溃,还是该怼天怼说这有个球用?
“会不会真的出事了?”一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女生小声说道,“玉梅山从来没有被开发过,会不会有熊或者其他什么野兽……”
“你熊出没看多了吧?”陈兵斌担心地火气也上来了。口气有些冲,吓得女生缩了缩身,不敢吭声。
“陈部长,你也别拿王可欣撒气。我们已经快等了半个小时了。她们速度再怎么慢也应该下来了吧?可现在还没下来,没准真出什么事了。就不该让傅天真和那什么江暮染组队。”一个穿红色耐克卫衣的男生说道。跟很多经济系男生一样,他一开始是希望和傅天真一组的。台词都准备好了,结果tmd是包分配,气不气啊!
“不是我危言耸听,但是听说玉梅山一直就有少女失踪的传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一个胖乎乎的男生说道,“我爸以前在这个区当民警,多多少少了解点。”
他的话犹如一颗□□,令这群还未踏入社会依旧天真烂漫的大学生惊慌起来。
“不是吧?”
“你听谁说的?”
“那傅天真她们会不会——”
猜测,怀疑,恐慌……种种情绪交织着无与伦比地的想象力,再联想一下看过的悬疑恐怖,各种离奇案子的帖子,以及实打实的新闻报道。一个“女大学生出游遭遇不测”的故事大体有了框架。
“我们还是上山找找吧。”高邑耐不住了,不光是他耐不住,经济系一众男生早已摩拳擦掌,幻想着自己英雄救美的场景了。
陈兵斌沉吟了会,终究点头。“这样,女生全部留下,你也留下。我带几个男生上去找人。”
高邑点头同意。
“等等,”高邑又叫住了陈兵斌,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他,“我手机有信号,你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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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暮染将最后一个人也就是“鸡妈妈”打晕的同时,陈兵斌他们也赶到了。
惊讶、不可思议、不知所措,不明所以……人之所以复杂,是因为情绪变化从来不是简单一个词或者几个词能形容的。他们远远望着江暮染,像是看另一个世界的人类。
发生了什么?她脚边的这些人是谁?他们怎么都倒在地上?死没死?江暮染为什么打人?这些人都是她打晕的?
人们喜欢在认知范围内做判断,一切超过他们认知范围的东西都会引起没由来的恐慌。
“江,江暮染?”陈兵斌远远喊道,却没靠近。
“来的正好,谁手机有信号?报个警。”江暮染走到被她划破右小腿肚已经晕了的黑痣脸身边,蹲下身,撕下黑痣脸的衣服替他包扎。打伤了人却又救人,这是什么操作?
几个男生面面相觑。
陈兵斌拨通了报警电话,快接通的时候才猛的意识到,“报警,报什么警?理由是什么?”
“拐卖妇女。”江暮染站起了身,扫了眼陈兵斌几人身后,问道,“傅天真没事吧?”
“啊?”陈兵斌还没来得及从“拐卖妇女”四个字中回神。
江暮染已经瞬间拧紧了眉头,声音也一下子低了好几个度,神情骇人,“傅天真没下山?”
不需要回答,她转身去看那棵树下的草丛,空空如也。
心脏,猛地一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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