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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祥兴元年五月底。
漳州城,一座不起眼的小酒馆。
三楼一个角落的隔间里。
隔间门紧闭着,三名年轻人坐在桌前,一个领头模样的年轻人一边吃着一边不时地看一两眼房门。
“哥几个听说了没有?”领头的低着头,缩着脖子轻声说道。
“三哥,听说什么?”一个低着头只顾着海吃的年轻人,头也不抬地问道。
“吃,吃,吃,就知道吃。三哥说话呢。”另一个人拍了只顾低头吃饭的年轻人一巴掌,然后说道。
“哦,三哥,你说啥事吧?”低头吃饭的年轻人,这个时候也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主位的人说道。
“兄弟们,南边朝廷那边发布了赏金。不论籍贯,不论出身,凡是砍一棵鞑子人头,赏钱100贯。凡是砍5颗鞑子人头,赏钱500贯,并加封陪戎副尉。凡砍10颗鞑子人头者,赏钱1000贯,加封陪戎校尉。这事儿你们怎么看?”领头的年轻人喝着茶水,压低着声音说道。
“三哥莫不是动了这赏金的心思?”一个年轻人问道。
“你们怎么看?”
“三哥,南边给的赏金倒是不低,但是这事不好办啊。不过三哥如果想动手,这事咱们得好好合计合计。”年轻人把头往前凑了凑,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着。
“不错,老四说的对,赔本的卖命咱们不能干。”领头的点点头说道。
“老六,你啥意思?”
“咱脑子不好使,咱听三哥的,三哥你说咋办咱就咋办。”刚才只顾低头吃饭的年轻人说道。
“咱们兄弟三人,硬来肯定不行了,得想一个万全之策。”领头模样的人看了看门口说道。
“三哥说的是,兄弟听说昨日兀那狗贼高兴率两千蒙古骑兵攻打陈吊眼,损失一大半兵马,那叫一个损兵折将,大败而归啊。”老四一边笑一边小声地说道。
“俺也听说了。听说那狗贼高兴现在还在副都元帅府养伤呢。”老六在一旁帮腔道。
“兀那狗贼,自从投靠鞑子之后,咱们三个谁家没有血海深仇。今个要是能把狗贼的脑袋砍下来,不仅是报了仇,而且咱哥几个也要发达了。”领头之人呸了一口,咬牙切齿地说道。
“三哥,这事可不好搞,那副都元帅府也不是咱们说进就能进的。”
“不错,此事只能智取,不能鲁莽。这一两日咱们分开行动,先踩踩盘子,明晚酉时咱们还在这见。”
三人很快吃完,下楼给店掌柜掏了钱,离开小酒馆。
……
琼州,
文昌县(后世的海南文昌市)外海。
晴空万里,阳光明媚,风平浪静,波光粼粼。
陈惟中站在甲板上,看着不远处的琼州岛,又看看左右两百余艘的宋朝船队,几天来一直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终于到了,终于没有辜负陛下重托。
晴朗的天气也让陈惟中心中充满感慨,莫非预示着大宋即将中兴?
正思索间,船队已经抵达港口。
大船上的宋朝军民开始陆续下了船,开始往岸上搬运物资。
“陈县令,该下船了。”一名亲兵走了过来,抱拳说道。
“好,好啊!终于到了,走下船。”恍然如隔世一般的陈惟中说道。
按照陛下先以琼州为基地,发展实力,然后再北伐的设想。
陈惟中的心中其实是一直想不明白的。这琼州四面环海,宋朝水师又如何能控制如此大的海域。
对,就是陛下说的制海权。
倘若蒙元水军来犯,又如何防范,如何迎敌?
唉,国事如此艰难,似乎看不到任何希望。吾辈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至于能否成功,只要无愧于心足矣。
陈惟中一边下船一边想着。
一万宋军,四万百姓,一眼望不到尽头。
港口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人数虽然众多,但也井然有序。
足以看出陈惟中居中调度的能力之强。
一直忙碌到中午,各种物资终于归类摆放整齐。
炊烟升起,就如那故乡的炊烟,袅袅升起。
五万军民开始埋锅造饭。
这个时候,得到消息的文昌县承也带领车队赶到,牛车、驴车,更多的是人力拉车。
拉车即手拉车、排车、架子车、大板车等等,学名叫地排车。是农村用来运输的人力车辆。
这种车在河南南阳一带叫做“捞车”,拖拽之意。
车体用木头制作,两个轮子是木头的(即便是现代的农村依然可见,随着拖拉机、机动三轮车的普及,使用率越来越低了。),其构造简单,使用方便,适合短途运输,是华夏百姓最传统的运输工具。
使用的时候把车轴卡在车身下面的凹槽里,不用的时候可以把车板靠在墙上。当然,有时候也会出现跑着跑着掉轮子的现象。
年长的书友们对于拉车(地排车)应该是不陌生的。年轻的读者如果感兴趣可以搜索:“地排车”,搜索某度有介绍。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此曲是元朝散曲大家张养浩的着名作品,此曲抚今追昔,由历代王朝的兴衰引到百姓的苦难。
这个时代此曲还未问世,借来一用。各位书友们勿怪。
“谁记得南北朝的两脚羊?”
“谁曾记得晚唐五代军阀混战,百姓如猪狗?”
“谁又记得那靖康之耻?”
“谁逼得他们卖儿鬻女?难道百姓们都该死?”
“谁曾替百姓们想过一想?”
“朕问你们,何谓百姓!”
“朕不曾亏欠任何一个人,然而我赵氏却亏欠百姓太多了。”
何谓百姓?
到了明末,李定国在镇守云贵之时与百姓息息相通,爱民如子。到了后世云南人仍然视定国为滇中的脊梁。
回想那一刻,九五之尊的皇帝哭了,朝堂之上高高在上的大宋皇帝因为百姓之苦而哭了。
这一情景深深地震撼了群臣,也深深地刺痛着陈惟中的内心。
陈惟中一边看着远处赶到的车队,一边回忆着自己临走之时的点点滴滴。
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站在金銮殿上的赵昺面对着朝臣一连串声嘶力竭地发问。
面对皇帝的发问,站在朝廷上的陈惟中肝肠寸断、心痛如割,大礼参拜:“臣,纵死不负圣恩!”
一个时辰之后,数万人吃过午饭,稍事休息后,开始把比较沉重的、贵重的物资往车上搬。
人多车少。
五万军民除了留守在船只上的,都在陈惟中的带领下向文昌县城走去。
数万人,男女老少连绵不绝好几里地。男人们扛着家当,女人们背着包袱领着孩子。
这一刻的琼州,必将成为他们新生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