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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八章 王恭怨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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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才五十军棍,哪个敢打少爷,只管来。”布丁边吹着牛,边警惕地看着四周。他对自己的视力有信心,这条街东西走向,商铺极少,大多是民宅,一般这个点,居民早睡了,街道上冷冷清清,要是顾统领出现在街头,他会第一个看到。正吹着,街头出现了一个人影,在灯笼光影的照射下,身形显得十分狭长,布丁心里一紧,立即起身,可等那身影往前走了几步,摇摇晃晃,手里似乎拎着什么东西,圆溜溜的。布丁又乐了,一屁股坐回地上。孙祥用力拽他衣襟,布丁回手挣脱道:“不是呆头统领,放心吧,一个醉鬼而已。”果然,细看那人走着进三 退二的步伐,晃晃悠悠,老半天才晃悠至府门前。布丁哈哈乐,调侃那醉鬼,道:“哎,那醉猫,会打醉拳吗?”

    “醉……拳?哈……哈,好……说……会打又如何?”

    “会打,就给你家少爷露两手,赏你一壶酒喝。”

    “赏……我酒?你……你这看门狗……狗东西,买的起酒吗?”

    布丁闻言,心里火起,起身准备去教训教训他。

    孙祥看出布丁的意思,怕他惹出事端,忙开口道:“你这醉汉,快走开,莫挡了大人回府的道。”

    那醉汉猛一摔酒坛,“狗屁……大人。”

    嘿,徐大猫等人本在一旁看热闹,这回也都不淡定了,醉汉骂看门狗,本就叫得他们都不爽,眼见他又辱骂大人,这还了得,为了大人(更为了自己),得教训教训这醉汉。

    布丁看大家都有了反应,出风头的事自然他是第一个。快步上前,照准醉汉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过后,紧接着一声惨叫响起。没错,布丁的一巴掌确实扇到了醉汉脸上,他心里有气,使了大力,但手掌就像扇到铁板上,使出多少力,反弹回多少,立即传来一阵剧痛。这一下子痛的他惨呼失声。孙祥等人还以为布丁被袭击了,纷纷亮出兵器围拢过来。这时,顾统领从府门内走出,在后大喝一声,“都住手!”挑着灯笼走近人群,往里这一看,只见他惊呼一声,双腿立即跪倒,口呼:“请将军大人恕罪!”

    布丁听这话,给吓了一大跳,赶忙闭嘴。跟着顾统领等人跪倒。那醉汉哈哈乐道:“敢……打老子,嘿嘿,有……种,从没有人敢打我,哈哈,爽……快……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我叫丁十斤。”布丁知道自己这回惹了大祸了,实在想不到,邋里邋遢的醉汉竟会是将军。他想起在郓城用的假名,还是别说出真名,以免牵连到家人。

    “哈哈……十斤……哈哈……你……知……道老子是谁吗?”

    布丁从顾统领那副吓呆了的表情上,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道:“将军恕罪,小子是新来的,不认得崔将军。”

    “嘿嘿,不认……得你……你怎知我姓崔?本……来老子还不想与你计较,但既然你……你知道本将军还敢无礼,来……人哪,将……将这个胆大妄为的……丁十斤拿下。”

    布丁给五花大绑,扔进府内下人区的柴房,将军吩咐了,关三天,不给饭吃。布丁得知这种惩戒,心一下子就放下了。就算挨饿三天,也比在外守夜强。

    其实也就关了不到两天,顾统领就将布丁接出来了。原因吗,顾统领说

    是替他说了不少好话。同时告诉他,那个醉酒的崔大人其实不是崔金龙,而是他的二弟崔银龙。不过,别小看崔银龙,他也是带衔的,官至准将。他并不在其兄管辖的禁军任职,而是在神机营任提督,掌管三个火器营一个骑兵营,手下近万人。兄弟二人手握兵权,同属五军都督府管辖,一门二虎将,在京城威风八面。各路诸侯,王公贵族,无不争相与之结交。

    崔银龙生性放荡不羁,不像其兄那般自律,缺乏自控能力,有无数权贵与之结交,他是来者不拒,日日在外买醉。崔金龙怕他做出出格的事祸及家门,便强令他搬进自己府中同住,为的就是好随时管控他。

    这样的大将军回自己家,却在自己府门前,被守门卒布丁扇了一耳光。布丁暗暗咂舌,多亏他喝醉了,若是醒来还记着这事,非要了自己小命不可。

    顾统领道:“你现在知道怕了么?”

    布丁嘿嘿道:“还好,我命大。崔将军喝的一塌糊涂,醒来也记不得了。”

    “哼,你懂个屁,要不是你有刘大人这个靠山,十个脑袋也都掉了。”

    布丁差点就脱口而出,哪个刘大人,但话到嘴边,生生叫他咽了回去。

    顾统领临走扔给他一块牌子,道:“你小子,认识不深,可看得出你是天生惹祸的命。多亏有贵人撑腰,刘大人曾为当今圣上的老师,即便是九千岁也得给他三分薄面。从今起,你调到内庭守卫,不归我管了,去找白统领报道吧。”

    因为有外面的防守,在内庭当守卫要相对轻松,只需每晚出来绕着庭院走上两圈即可,其他时间可以睡觉。比在外跟着那个一根筋的顾统领值夜要轻松太多,更为重要的一点是,内庭守卫更容易接近崔金龙,便于打探他的秘密。

    这一日,布丁正在夜里巡视,突觉脖子后飞落一石子,布丁回头,看见墙头有一暗影,便佯装内急奔过去,原来是李长河在暗处,悄声告诉他,立功接近崔金龙的机会到了,要他注意把握时机。

    说完,塞给布丁一个物件,布丁接在手中,发现是一件碧玉手镯。正自发呆,身后传来惊呼,“有飞贼!抓贼啊!”

    布丁急忙将手镯揣进怀中,李长河已不知去向。一阵喧哗过后,府内几乎所有人都集合在一起,在灯笼火把映衬下,院子里一派肃杀气氛。不久,在白统领等人的拱卫下,一位面目庄严,浓眉大眼,年届五旬的壮汉出现在面前。身旁有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那浓眉大汉布丁还是头一次见,看着有几分眼熟,却说不出,听身边有人悄声议论,原来崔大人今日回府了,我等怎未瞧见。

    布丁心里豁然,原来他就是真正的崔金龙,怨不得看着面熟,他想起崔银龙,兄弟二人确实有几分相向之处。

    崔金龙开口道:“是何人发现的飞贼?”

    身边的白统领道:“回大人话,是卑职看见的,卑职正在巡夜,突然看见后花园墙头有人飞檐走壁,便出声报警。”

    “哦,捉到了吗?”

    “没有,贼人身法十分敏捷,发现时正跳出府外,此刻,已通知顾统领等人追去。”

    “追个屁。”说话这位伸着懒腰懒洋洋走过来,正是那个放荡不羁的崔银龙。显然刚被吵醒,

    身上披着一个床单就出来了,露着一双赤脚。崔金龙看着兄弟这样子众目睽睽之下登场,不由得眉毛拧在一起。想出声喝斥,却始终没说出来。

    崔银龙继续道:“若是你这们这些个狗东西能追到,他还敢来咱府偷东西吗?”

    白统领脸上一红,做不得声。

    崔金龙道:“都查查丢了什么东西?”

    “丢个屁。咱府有什么可偷的,京城里谁不知道铁面无私的崔大将军一罐咸菜吃三年,那是出了名的寒酸,咱们府上府下,除了拉的粑粑,连个带点黄颜色的东西都没有,来这偷东西,小贼都赚不回鞋钱。”布丁被他逗得差点笑出来,硬忍着没出声。

    “二叔,你在胡说什么。难道我娘家陪嫁给我的财物不如你拉的粑粑?”布丁见说话的是位雍容华贵的妇人。早听别人介绍过,崔金龙只有一房正妻李氏,她可是有名的刀子嘴,崔金龙向来让着兄弟,可她这嫂子却半分不让,每每遇到争执,叔嫂二人总要唇枪舌箭一番,崔银龙故意出语讽刺挖苦大哥,便是想大哥一怒之下,撵他出府,他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安乐窝继续享福去了。可崔金龙就是不理会,皱着眉头不言语,也不知想啥。

    李氏跺脚骂道:“千杀的飞贼,什么不偷,偏偏将我祖传的碧玉手镯偷走,那可是我的命 根子啊。”

    “区区一个破手镯而已,”崔银龙继续挖苦,“脑袋没掉就好。”布丁在旁心想,这叔嫂关系不咋地,李氏恨恨地望着崔银龙道:“哼,你巴不得我脑袋掉了呢?”

    崔银龙才要回嘴。崔金龙说话了:“你两个能不能安静些,每次有点事你俩就吵个没完没了。”

    布丁摸着怀里的手镯,反复揣摩李长河的话,打定主意,上前道:“夫人,敢问失窃的可是这个手镯?”

    李氏眼睛立即瞪圆了,“啊,怎么会在你这里?”

    “回夫人的话,刚刚小的在追击那个飞贼时,从他身上掉落的。”

    崔银龙一脸揶揄道:“哦,玉做的竟没有摔碎。”

    “你懂什么,一摔就碎的贱货我焉能这么在乎。”转脸,一脸欢喜地看着布丁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回夫人的话,小的叫丁十斤。”

    “呵呵,这名字有意思,大人,你要替奴家好好打赏他。”

    崔金龙看着布丁,没说话。崔银龙手指着他道:“哦,看你小子这么面熟,嗯,呵呵,你就是趁我醉酒,扇我一巴掌的那个看门狗。”

    布丁道:“属下新来,不认识大人,尚望见谅。不过,大人也关了我三天。”

    “呵呵,那咱俩扯平了,嗯,本大人也没什么东西赏赐你,就升你做内庭守卫的副统领如何?”

    “万万使不得,属下初来乍到……”

    李氏在一旁道:“这么英俊的人才,做个副统领不为过。”这叔嫂二人刚刚还唇枪舌剑,这会功夫,俨然像是两口子,把一旁的正主崔金龙视作无物。布丁拿眼瞟崔金龙,希望他说句话,却不料,崔金龙仍旧拧着眉头一言未发。任叔嫂在这指手画脚,任命安排好像跟他没关系。李氏最后,说了句:“都散了吧。”喜滋滋拉扯着崔金龙回内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