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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书说到京城发生了一起特大惨案——王恭厂发生大爆炸。死伤达数十万,整个工部也在爆炸中灰飞烟灭,成为我中华五千年来第一惨案。这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紫禁城迅即展开雷霆调查。然而,半个月过去了事情毫无进展。当今圣上天启帝一怒之下连杀百名办事不利的捕快,然后下诏令全国各地派遣精英捕快进京协查破案。
马彪文派布丁进京,明面上是给他戴高帽,实际上却是没安好心。马彪文为何突然给布丁官复原职,一来是为了放在眼皮子底下好监管,再者就是等待机会继续整治布丁。而这个机会,随着王恭厂爆炸一案的逐渐蔓延,也送到了马彪文的面前。马彪文的借刀杀人之计布丁一眼便知,布丁多精的人,算是彻底看透马彪文的险恶用心。可明知如此,也不能悖逆上官的意思。要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当场惹恼了马彪文,他立即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分析形势,权衡利弊之下,布丁还是决定去京城走上一遭。对他而言,京城危险再大也不如当下的县衙。
说起这个王恭厂,在上文曾有简单介绍。火器早在宋朝就已经在军队中使用。只不过,那时代的火器还十分落后,到了明后期,火器得以完善改进并逐渐在军队普及,火炮火铳已大量为军队所配置。而全国当时只有三大军器厂:一为江南制造,俗称南厂;二为吉安制造,俗称西厂;三是京城的王恭厂,俗称北厂。王恭厂位于京城西南郊,在工部的辖区范围。南方潮热,多竹木,所以,南厂和西厂以制造弓箭为主。而王恭厂则主要以生产弹药火器为主,京城的三十万神机营便是靠王恭厂补给。据说,光存放弹药的库房便有千间之多。可想而知,这些弹药发生爆炸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王恭厂大爆炸,有史料记载:
当日午时,突听大震一声,犹如天崩地塌,京城西南方一时尘土蔽日,昏黑如夜。东自顺城门大街,北至刑部街,西及平则门南,长三四里,周围十三里,万室平沉,尽为齑粉。屋以数万计,王恭厂一带,僵尸层叠,秽气冲天……
据不完全统计,爆炸后,当场清点死尸便达七万具之多,而失踪者更是不下十万。据说,当时紫禁城正在维修泰和殿,爆炸发生之时,许多工匠被剧烈震动从十几丈高的殿顶晃落,当场摔死者便不下几十,就连当今圣上,也吓得躲在龙案下瑟瑟发抖,还以为是南方义军攻到皇宫。你说,皇上焉能不怒?连下十几道圣旨要求刑部和大理寺在三日内破案,结果接连过去半个月,案情仍旧毫无进展。号称京城第一捕神的李司清上书说是天雷劈中火药库房导致爆炸发生。天启帝一听这话,朕乃天子,天雷劈朕,岂不是说天不佑我,要不是有亲弟弟在一旁劝说,早将李司清脑袋搬家。但余怒难消,李司清手底下的人可没这么幸运,成了代罪羔羊,被连斩近百人。这时,有一大臣献策,说是京
城捕快过惯了太平日子,不思进取。不如,下旨征召全国各地捕快精英进京协查破案,破案者赏千金,封万户侯。皇帝闻之有理,便手下一诏。
布丁奔波三日,京城在望。
他没走南门,而是绕到西城门进京。想路过王恭厂旧址,先去看上一眼。到了地方,眼前却只有一个烟波浩渺的大湖。布丁正自发愣,身后走过来一扛锄头的农夫,到他身边歇脚,问道:“你也是进京来的捕快吧?”
布丁身着便装,不由奇道:“你这农夫是如何看出来的?”
农夫指着布丁的靴子,道:“别小看农夫,京城的农夫也是有见识的,你这官靴上面印有济字,想必是济南府派来的官差。”
布丁笑道:“观察入微,你也不是农夫吧?”
农夫道:“如假包换。这些日子往来于此的多为官差,早已见惯不怪。”
布丁道:“那你可否告诉我,王恭厂的遗址在哪里?”
农夫指着湖说:“就这里。”
“咦,可爆炸过后的断壁残垣,血污黑烬怎一点不见?”
“啊,呵呵,这个么,爆炸至今已快一月,这里十天前还是个大坑,四处是断壁残垣,血污黑烬,可连下了几日暴雨,大坑积水成湖,都被湖水掩盖了。”
布丁这才明白咋回事,望着眼前烟波浩渺的一个大湖,叹道:“这哪里是雨水,分明是积聚了万千冤魂而成湖。”
布丁望着湖水,好像闻到了血腥味道,世事难料,谁能想到一个月前这里还是居住着几十万人的繁华之地,现在却只有湖水。布丁一时有些恍然,静静站在湖边,投影湖中,仿佛在聆听湖里冤魂在向他诉说。
正在想得出神,身后有人道:“水可洗涤万物,化却烟云,年轻人你在想什么?”布丁回过神,农夫已不在身边。说话的是一位五旬上下的老者。老者身着一身合体的紫红色官袍,面相威严,不怒自威。眼神如同带有电光,对视一眼,便有被灼烧的感觉,老者身后跟着两名官差,布丁看他们穿着,猜测是大理寺或者刑部的人,便回道:“我刚刚在冥想。不知该称呼您为大人还是前辈?”
“叫什么都行。你在冥想,呵呵,有意思。从这湖中你想到了什么?”
“几十万冤魂的哭泣。”
“呵呵,你这年轻人,越发有意思了,你是从哪里来的?”
“山东。”
“哦,你是济南府张大人派来进京查案的捕快吧?”
布丁听他说张大人时的口气,料想他也必是不小的官,不敢怠慢,躬身揖手道:“卑职是山东临淄县衙快班班主布丁,敢问大人是?”
老者身后的跟班道
:“这位是刑部教官李司清李大人。”
“哦,”布丁大喜,万没料到,误打误撞,没等进城便遇到想找的人。
李司清看出布丁面色变化,道:“你认得我吗?”
“不认得,但是,卑职进京前,曾有长辈嘱托,要我务必向一人请教,说的就是李大人您。”
“哦,你说的那位长辈是?”
“他叫元丘。”
“元丘?”李司清眉头拧在一起,努力在脑海里寻找这么一个人,半晌,大脑回馈,查无此人。
布丁补充道:“他是临淄县衙上任快班班主,在捕房干了半生,他说,早年您曾在济南府传授缚龙索,他有幸学会几手。”
“哦,他会几手啊?”
“十九手。”
“呵呵,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我在济南府授艺时,确实有几个机巧伶俐的,后来,听说他们当中最出色的练到了第十九手,很不容易啊,虽然,印象有些模糊了,可我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他现在可好?”
“回大人的话,他是我在县衙的师父,身体好得很。”
“哦,好好。”
“大人,天色不早,卑职还要去刑部报道,告辞。”
李司清道:“哎,别忙走,遇到我了,就等于报到了。咱爷俩有缘,陪我在湖边走走,聊聊你那位师傅。”
“他已然退役了。”
“哦。呵呵,做徒弟的都退役了,我这当老师的还在疲于奔命。”说罢,露出一脸的落寞疲惫神色。
布丁心道,定是破不了案给愁的。
李司清道:“你看眼前这湖水,清澈干净,一眼到底。你却不知,在十天前,这里还是血污遍地,臭气熏天。水之神奇,便在于可洗涤世间险恶。让你分不清善与恶,是与非。”
布丁道:“大人言论高深,小子愚钝,还望指点一二。”
李司清道:“本官阅人无数,你小子若是愚钝,世间就没有聪明的可讲。刚刚说的这一席话,只是有感而发。你看看这案发现场,完全被水淹没,任你是可洞察入微的狄仁杰,或是心比发细的寇老西儿,看到眼前这一幕,也只能望而却步。所有线索,都被这清如明镜的水所掩盖。所以说,你此来必是两手空空,却又无法全身而退。因为,圣上下旨,限期破不了案,是要掉脑袋的。”
布丁道:“破案并不一定非要在案发现场找寻蛛丝马迹。”
“有意思,为何有此一说?”
布丁手指着不远处的农夫道:“想必他是大人安排在此地的眼线,可见大人也不是全凭现场的痕迹来断案。”